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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漏寒      更新:2020-08-26 08:54      字数:35183
  我想想也是,可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看来为今之计只能等待梁笑然苏醒。

  我俩就这样坐着,彼此并不言语,直到优洛安顿好琪雅赶过来。小k看见优洛似乎有些不自然,其实不难猜测,小k对梁歆怡的感情连她自己也无法理清和控制,身为自己现任女友的优洛当然有资格诟病。

  可是优洛并没有对她投入太多的关注,而是把心思全放在了梁笑然身上。

  优洛小心翼翼地给梁笑然换了纱布,和调节腰部支架。这些我都帮不上忙。不由得惭愧。

  等一切收拾妥当,优洛才坐下来,怔怔望着梁笑然出神。

  小k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才抬起头冲她笑了笑,于是又恢复了刚才那种表情。

  而实际上,三个人里,我和梁笑然的关系应该最近。可我只一门心思追问和关心着梁歆怡的下落,却对此刻床上这个被打断肋骨的人,投入了过分少的关怀。想至此,我突然觉得一阵恐慌。因为相比较而言,梁歆怡对我的计划是至关重要的。难道利益世界里,我已被同化?

  再看梁笑然,这个昔日对我情深意重的人,帮助过我,给过我无尽温暖的人,此时此刻昏迷在病床上,我却逃了照顾之责……我甚至觉得有点沮丧。这场利益的角逐,似乎让我迷失了太多东西。虽不是为自己,却无法停下来。无论多累,都要坚持跑完它。跑得久了,连前方那点亮光都朦胧不清了罢。

  我们三个人守着梁笑然,直到黄昏。

  在我心里,梁笑然给我的感觉就是黄昏。那种斜阳尚带微暖,神秘又朦胧的感觉。说来也奇怪,就在落日余晖洒进我们的窗子,定格在梁笑然脸上的时候,我看见她睫毛动了动。

  很快地,她睁开了眼。

  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激动之下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么?”

  梁笑然看清是我,眼睛倏然睁大,“彤……我……在医院么?”

  看来是真的醒了,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另外两人也凑到她身边。

  我忙问她哪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等,她摇摇头,忙抓住我说:“我姐被人带走了,我追踪到半途,被发现了。”

  “他们打了你?”我问。

  梁笑然摇头:“是我开车不小心摔的……”她大概叙述了当时的情形。原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梁歆怡电话里告诉她去和朋友喝茶,却被梁笑然目睹她上了一辆黑色不知名的车。她追过去,被车上的人发现,双方展开了公路飙车追逐战。一方想摆脱梁笑然,而梁笑然则因对方的反应搞得急火攻心。结果梁笑然被甩在一条岔路上,强行拐弯的时候被后面的卡车撞到,车子冲到一个斜坡,直摔了下去……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姐去哪了?”小k屏住呼吸道。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牌照。”梁笑然说。

  “看来要报警了。”优洛道。

  “不,再等等。”从梁歆怡的反应来看,她应该认识这个人。而且如果是强迫性质的绑架,不会到现在也没有绑匪的消息。会不会是郑部长呢?如果说这些人不是有意让梁笑然受伤,那么郑部长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小k在关键时刻总是很难理智,听我这么说,急了:“等什么等!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姐被什么人带走还是未知,如果只是朋友喝茶,会想甩掉笑然么!”

  优洛也附和道:“难道梁姐也不想她追去么?”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当时梁歆怡也在车里,她为什么不制止这场公路追逐呢?除非……她也不想梁笑然跟去,进而发现什么?

  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我静下心想,如果梁歆怡不想梁笑然知道内情,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其实就是去郑部长那里?而所作的事情,是不足为人道之的?

  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带着完整逻辑性和我不愿接受的可能性占据了我的思维。心也不自觉地沉下去……还没等我的心情平静,正在讲电话的优洛突然叫了一声:“什么?你说清楚……”

  我们一齐向她看去,只见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嘴角抿起来,看起来很忧虑的样子。等她讲完电话,小k马上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优洛看向我:“siren说翁子扬找她了解你的情况。他说子衿把她个人的资产全部转到你的名下……”

  我听了心中一惊,心想子衿这时候转移资产,莫非是……

  小k:“先别管这个,赶快找到我姐吧。我眼皮直跳。”

  梁笑然虚弱地说:“我把牌照给警局,让熟人私下查查,先不立案。”

  我点点头,说:“可以。”

  优洛这时候向我使眼色,我借口出去上厕所,她跟过来:“怎么我觉得今天的事都这么怪呢?”

  我点上一根烟,吸了口,说:“因为……快到最后时刻了吧……”

  优洛脸色凝重:“你可得挺住,你可是答应我这事儿完了就去做手术的。”

  我轻轻一笑,说:“放心,做完该做的事儿,我了无牵挂了,就上手术台。”

  优洛丝毫没有放松的表情:“彤彤,人的心就那么点儿大,你别装了太多事,它会承受不了的。”

  “你怎么会这么说?”我吐出一口烟雾,疑惑地问。

  “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担心你的心脏负荷不了。”

  我摇摇头:“你把人的心想得太脆弱了。”

  “我是医生,知道心理和身体的微妙关系。”优洛不服气道。

  “人还是由意念支配的。我有充足的意念让自己挺过去。放心吧。”遥望着远方,心里却另有计较。子衿,终于开始行动了么?你把资产转移到我的户头,说明对我的信任。可我却在计划着如何更远的推开你。

  说到底,我不是个心灵强大的人。在孤骰一掷的时候,我会彷徨,会迷茫,会不知所措,也会懊悔,想逃走……把自己逼到绝境,留给你一方净土是我所甘愿的,但我更想与你一齐看日落,迎秋冬啊。这样脆弱的时候,请不要对我阐释爱意,注入暖意,这只会让我更加矛盾和纠结,让我更加痛苦,你知道么?

  我低下头,各种情绪反反复复地痴缠,脑子里强迫想些其他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一会儿是梁歆怡萧索的背影,一会儿子衿绝美坚定的侧面。与之截然不同的是,李总,虞副局长,郑部长,孟倾凡这些人的存在,搅得我心神不宁,仿佛这些人代表了黑暗,阴暗,以及让我不安的因素,他们如同洪水猛兽,我需硬着头皮与之周旋,想想就觉得一阵阵窒息。

  梁笑然把车牌报给警局,那边很快有了回复。车主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确定是个人,不是公司或者某种组织?”我问。

  梁笑然点头,“我让他们继续追查这个人的背景,希望能有所收获。”此时梁笑然已经做了全身检查,被医生宣布已无大碍。

  小k回去等梁歆怡的消息,优洛被我遣去叫琪雅来医院照顾梁笑然。

  我站在病房白炽灯下,梁笑然无意瞥过我,眼神一悠,又定格回我身上——露出惊疑的目光:“彤彤,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见她不像说笑的,就转身去看病房里的镜子。这一看果然如她所说,那人像凝了层冰雪,那人的眼瞳黑灼灼的,那人,就是我?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子衿看见现在的自己。然后,才想到自己的病原来还有增白效果。

  下面的事情就是我苦口婆心劝梁笑然不要冲动,静待梁歆怡的消息。毕竟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不可能短时间内找到她。她很有可能是真的有事,也许明天就回来了。

  梁笑然性子本来就闷,被我一通好说歹说依然没有表态的意思。我是怕她裹着纱布去外面被当成是木乃伊,不敢离开寸步。

  神奇的是,优洛说的话她倒是听进去了。连琪雅也由惊恐不安变得安静下来。

  后来我俩出来,我问优洛她俩是什么时候增进感情的?

  优洛看着我,苦涩一笑:“是同病相怜吧。”我一时还没反应出来是什么意思,直到想起两人都有恋姐情结,便恍然悟了。这么说,梁笑然果真是恋着梁歆怡的。没有血缘之源的表亲优洛和siren固然还忌惮伦理舆论,何况是同为梁姓的两姐妹了。

  一路上优洛无话,仿佛被梁笑然的情绪感染,也想起和siren的往事来。而我此时的心情一时难表,过多的心理负担已经令我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深邃的夜里,我和优洛如同被心灵放归的行者,思绪凌乱在单行道上。

  这个静逸的夜晚,仿佛宣告了一个句点。生活的奇迹在于,它总能给你新的磨难和感受。只要你不退缩,就必须接受它的挑战。

  第二天,子衿在凌晨六点半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让我给一个陌生账户汇200万人民币。没等我开口就挂了,再打又是关机。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子衿的全部家究竟有多少资产,我也并不清楚子衿为何要把资产转移到我的名下。

  无独有偶的是,梁歆怡早在昨天晚上18时左右也转了账,数额为500万。当梁笑然告诉我这个消息之后,我预感到这两个人,两件事一定有所关联。只是子衿的电话在这之后就一直关机。更奇怪的是,去公司找她,她的员工说她昨天就没来公司了。

  梁笑然在正当午给我来了电话:“来我这儿,有进展!”

  等我到了她的病房,优洛和小k已经在了,琪雅被派去买饭。

  “那个车主查到了,是一家公司的保安。车是前几天才过户到他手里的。”梁笑然见我进来,一口气说完。我马上问:“什么公司查到了么?”

  梁笑然报了一个公司名,乍听之下我觉得有些耳熟,脑子里筛了一遍平常接触的公司名,貌似没有。但当我在回忆的时候,这名字却让我有了不好的预感,越想越心慌。

  这时小k说:“这公司名耳熟。好像听我姐说过。”

  “我也听说过……”我还在思索着,募地灵光一现,我想到了!是子衿查出来的李总暗箱操作的那家公司,神秘的,连工商资料也没有——“是他?”我脱口而出。几个人看向我,等待我说出答案……

  “看来,她们俩都是被李总请去喝茶了。”我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说。

  “李总?”、“李德凯!”小k和梁笑然惊叫道。

  “你是说,他把梁歆怡和子衿绑架了?”优洛一脸震惊。我摇摇头:“应该只是去谈话,可能,他是想破釜沉舟。”不难想象,李总如果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手里又有两个人受贿的证据,恐怕不趁机要挟点钱是不可能的。只是,难道两位御姐就没有他的把柄么?再一琢磨,看来李总是狗急跳墙,真的打算鱼死网破。被查出来是死,不如拉两个垫背。面对这种人,是不能讲道理,讲利益的了。

  当我把我的猜测和在场的人说了之后,梁笑然一张脸憋成了红色:“竟然有这种人……”

  小k才不管这些有听没有懂的争斗,急道:“那我姐和子衿是不是被他扣留了?我们要不要去找啊!”

  优洛音颤:“子衿也被扣了?”

  我想的是,这几百万对于两位企业帝国的首脑简直是九牛一毛。何况如果是受人胁迫,不会还从容不迫地叫我们汇钱。但子衿因为这事儿犯不上把钱转到我这里来吧?还有说不通的是,梁歆怡去和李总谈判,为什么要甩掉梁笑然?

  我还没有理清头绪,梁笑然关心则乱,打算让警局去捉人,被我制止了。我说她们那里的情形还不清楚,这样贸然行动可能会置她俩于不利。最后四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直到琪雅买了外卖回来,我们也没商议出结果。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觉得她俩肯定没事;第二我认为她俩被要挟的可能性很大,就是李总握有她俩的把柄。他是在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们之中最心神不宁的人是梁笑然,也许亲临了梁歆怡上车那一幕,并且自己还因此出了车祸,总觉得对方是要害她姐。此时显在脸上,特别的焦躁不安。

  “一旦知道我姐和子衿没事,我就要抓她!”梁笑然恶狠狠地说。

  我当时没当回事,权当她是说来解气的。所以说不共同经历些事儿,你再熟的朋友的性格你也无法了解透彻。例如梁笑然。我和她认识已一年有余,在这一年间,她以温暖人心的姿态令我数次动容,虽然在打架问题上与她有过分歧,但在关键时刻特别能靠得住,也特别够义气。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在得知子衿梁歆怡没事之后,马上派人动了李总,让局面更加混乱不堪。后来我总结,梁笑然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养成了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你若犯我,我必报复的性格。这点在替优洛报仇,打了小k以前男友上就有体现。

  我们几个吃完饭,我试着又拨了子衿的电话。竟然通了。过了一会儿子衿的声音传过来,我别提多激动:“你在哪儿那?”

  子衿那边乱糟糟的,抽空才和我说:“在忙我哥的婚礼,怎么了,钱汇了么?”

  这个答案太让我始料不及,一时思维僵住,半天才回道:“你说,你这两天都在忙你哥结婚的事儿?”

  “是啊,后天你和我一起去酒店。别忘了。我给你发了请柬,今天会到。”子衿说完又不知在和谁嘱咐什么去了。

  我忙问:“你那200万是汇给谁的?”

  她半天没回应,我又追加了一句:“是李总么?他要挟你了?”

  直到这时子衿才接口:“是。要挟算不上。就算是封口费吧。200万又不多,他撤出,迅达就是这次招标的赢家。”

  是我想得太复杂还是子衿避重就轻了呢?李总拿到钱就真的没事了?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都不开手机?”

  “哦,没带充电器,今天让秘书送来的。”子衿语气平淡地说。她不知道她没充电的背后,我们猜测了多少种可能性。

  这时梁笑然示意我把电话给她——“子衿,你见到我姐了么?对,昨天……嗯,今天和你差不多时间……对、对……你事前就跟他谈了?哦,好的。”梁笑然挂了电话,说:“子衿说她去忙了。”

  “这么说,子衿和她不是一起的么?”小k问道。

  梁笑然摇头:“子衿不知道。”

  小k精致的脸上瞬间气急败坏:“我都说了赶紧去找,现在还联系不到会不会有什么事?”优洛揽过她肩劝慰道:“好了,上午既然打过电话就说明她没事。”

  小k并不这么认为:“就算不是在李总那儿,昨天她没去给伯母上坟也太不正常了。”

  优洛不知道其中内情,我是知道的。如果梁歆怡昨天只是被李总叫过去谈判,那么应该早就回来才是。不会连给她母亲拜祭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会耽误。

  梁笑然开始发动警局的力量调查梁歆怡的下落,在不构成失踪天数的情况下,她能往外调警力,让我不禁感慨后台力量大。她说要不是怕她爸(梁父)知道,她还可以调动万星机动能力超群的保安系统。

  我相信在坐人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正应了那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子衿是手机没充电,那么梁歆怡呢?会不会又是一场虚惊?

  今天正好是周六,优洛不用上班,梁笑然向学校请了病假,小k可是无休日的大忙人,为了梁歆怡她连通告也推了,据说还为此赔了不少钱。这么多人为一个人的下落着急,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看来梁歆怡也并不像她呈现的那般孤独吧。

  下午二时,梁歆怡终于有了消息。

  “出入境有她的离境记录。是昨天晚上21时从首都机场t3航站楼出发飞往法国,在飞机上,所以无法联系。”梁笑然接着说:“她的汇款账号也查到了,和彤彤汇去的那个账号相同。”

  “我知道了,她是在昨天去和李总谈后,汇了款,然后去了机场飞往法国。”这样一来,所有事情就都对号入座了。

  知道梁歆怡没有事,我们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小k还是在计较她姐的怪异之举,私下跟我说:“郑部长在法国也有酒厂。”我忙“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让梁笑然听到。

  事情水落石出,我们就起身告辞了。但我万万没想到梁笑然会叫人把李总抓了起来!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在夜凉如水的后半夜听见梁笑然在电话里说:“放心,我有办法让他闭嘴,不会说出我姐和子衿的事情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耐心看,不久之后就是半岛湾终结篇了。之后就是两位主角的感情戏了。没办法,情节推动人物嘛。

  “你……”我差点脱口而出:梁笑然你就那么爱记仇么?

  也许她并不是局内人的缘故,在她的概念里,你给我一拳,我就要还你一脚。商场如战场,甚至还分不出黑白好坏。你给他那脚,他也许正勾着你的手臂,摔倒的又岂止是他自己。利益就是“好处“,里面有你的未雨绸缪,就会有现时的牵扯不清。

  她也不想想,如果可以让他轻易闭嘴,两位叱咤商坛的御姐会甘愿掏钱了事么?恐怕还要惹出其他事来。我的预感向来很准,深夜这通电话让我没来由地感觉不佳。总觉得会掀起什么波澜似的。

  好巧不巧的,直觉应验了。

  第二天,因为公司里的事情都做好了交接与打点。我乐得在家上网。尤其是接到子衿发来的翁子扬的结婚请柬,还和优洛在msn上调侃了一番新娘子。

  这时门铃响。我习惯等大人们去开门,见没动静,才想起来我妈去找姐妹打牌,我爸去通州装修房子,家里就我一个人。

  开了门——心脏漏跳半拍,是子衿!

  只见子衿穿了件简单的t恤,有当年跳街舞的范儿。可惜脸色却不清爽。她站在门口问我爸妈干什么去了,然后进门换鞋,盯着我正色道:“你知道李德凯被抓进警局的事了么?”

  我“哦”了一声就没了后话,因为实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

  她目光锐利,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你有没有劝过梁笑然?”

  我当然说有,但是子衿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我疑虑,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太莽撞了!”子衿生气了。

  “今天我得到消息,李德凯已经向市纪委写自首书了。”我惊呆了,越级自首?!

  “这样做的后果,市局都插不了手。我看很有可能是梁笑然让人动了私刑。”子衿道。

  我现在最担心他会不会把子衿和梁歆怡出卖。“他收了你们的钱,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子衿薄唇轻抿,说:“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

  见我摇头,她接着道:“他向市纪委自首是虚晃一招,他的事自有pnn和他公司会处理,又如何会捅去纪委那里?我看他是要举报。我前几天和他谈过,猜测他掌握了很多郑部长的事情。”

  “你是说,他是去举报郑部长的?”

  “对。郑部长如果被调查,半岛湾必然搁浅。”子衿沉吟道。

  我马上在脑子里把整件事过了一遍,抓住一个重点问:“你说他写了举报书,也就是还没跟纪委通上气?”

  子衿露出赞赏的眼神,点头道:“是。但已经不是警局能控制的了,他好像把那封信给了外面的人。”

  “看来还有转圜。”我松了口气。

  “但梁歆怡不会好过。如果是梁歆怡不经意泄露的。你想郑部长会轻饶了梁歆怡么?”

  可现在梁歆怡已经在法国了。我不禁奇怪,梁歆怡为什么这个时候去法国?

  子衿坐在客厅沙发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如果郑部长出事,半岛湾项目就要被调查。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眼神格外的忧郁。

  我想劝她不要悲观,可心里却有了更加难以纾解的情绪。

  “子衿……迅达对你,真的这么重要么?”我蹲在她面前,深深地凝视她。

  子衿抬眸向我,清丽的面容滑过一丝诧异,担忧地:“彤,你的脸色很不好。”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我抑制住自己不去汲取她指尖的温暖,即使想得心疼……终于还是站起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下了车子就是空调房,没有机会风吹日晒。”

  她也站起来郑重地:“你不要瞒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哪有……对了,你哥的婚礼……”本想转移话题,却发现没什么话题可说。子衿宠溺一笑:“你是不是不想去参加?”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怔“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和他有隔阂……”我想,她指的是我和翁子扬有过“交易”,只是后来我去了美国,压根也没理他那茬儿。“彤,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拉住我的双手,一双缠绵的眼,眼中饱含深情,就象一幅画,让我欢喜。相握的手,又是如此真实,温暖于心。

  “他还说你是一个可亲可爱至情至性的人。”子衿凝眸展笑:“其实他外表看起来严厉,内心挺小孩儿脾气的,你俩不见得相处不好。”

  没想到他对我的评价是我这样的,我心中好笑。回忆起每次和他见面,他无不是指着我鼻梁骂,或者恨不得我滚的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抽离出自己想与她痴绵下去的心,给她倒了杯饮料,说:“那到时候你怎么介绍我呢?”

  子衿毫不犹豫地答:“我的爱人。”

  我的手哆嗦了下,下意识又问了句:“什么?”

  子衿抬起眸子,疑惑地问:“爱人啊,有什么不妥么?”

  “没……”心蔓延婉转着“爱人”两个字,在飞涨。

  “那我明天来接你,嗯?”子衿等待我最后的答复。

  说心里话,我刚才也不是像她想的,犹豫去不去翁子扬的婚礼。对我来说,翁子扬再如何飞扬跋扈,也是子衿的哥哥,并没有大仇大怨,逢此喜事,没有不祝好的理儿。

  我点点头,说:“好。”子衿很满意的样子,那双晶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双臂微微使力把我往她怀里带去……

  “子衿,我们……”层层包好的心总是在见到她后土崩瓦解,又在她走之后慢慢体会一寸曲折幽肠。总是这样……“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我几乎是提着气说的。

  子衿的眼神黯淡下来,最终归于静默。她放开我,说:“嗯,我们去吃东西。”

  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想,就算我死了又如何呢?以她心灵的强大,还怕走不出我的阴霾么?我何必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着这个爱我的人……但一想到,不久之后她就要目睹我无法挽救的病体,随着时间慢慢凋零。本是黑如墨玉的长发,象一挂松散着垂下来的枯黄的苇蔓,遮去了她无暇的脸,和快乐。每想起这个画面,我的这个想法又像蜗牛的触角一样滑溜溜地缩回去了。

  我依然是个怯懦地、连让爱人目睹自己步入死亡,都无法面对的人。

  也许,死亡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我凄惶恐惧的。

  子衿吃完饭就去了公司,成堆的决策等待她签署。她的偷得一日闲据说造成了迅达的半瘫痪。那些对她不敬的人也该想想,这位勤劳的有才干的领导者对他们、对迅达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了。

  回到家,我妈也正好刚进门。看见我的脸也好一顿评说。最后得出结论是当资本家当的,远没有当小老百姓的时候健康了。我瞠目结舌,打诨道:“我一个私营企业者和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差距还很巨大,这个帽子我可戴不起。

  “你那个美女老板是不是戴的起了?”我妈眼睛贼兮兮的,盯着我瞧。

  我说好端端的提她干嘛?我妈没说话,哼着歌背着手走了。

  静谧的午后时光一晃而过,随之而来的是惊涛骇浪。梁笑然打电话过来说:“现在事情很棘手,那个姓李的在外面留了封信并附有证据,扬言要让地产界正本清源。”

  这回你知道有仇必报也要分时候了吧。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次不仅关系到子衿梁歆怡的安危,还有郑部长的。我相信李总一定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从梁歆怡那得知了郑部长的秘密,可现在梁歆怡远在法国……

  “你说,李总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朋友把信给纪委,而只是在叫嚣呢?”我问。

  梁笑然说:“我看,根本没什么证据,是他虚张声势。”

  我心想,这么想未免不可,但一旦不是真的怎么办?我倒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只不过要去验证一番了。

  “让我见他一面。”我说。

  通过梁笑然的关系,我得以在警局见到了李总。

  他开始没看见我,还在喋喋不休地嚷着:“过了24小时你们必须放人!你们这样做是非法拘禁!我告你们去!”曾经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已凌乱,而眼镜的镜片还碎了一只。

  “彤……彤彤?”乍看见我,还有丝羞涩地难堪,这种表情转瞬即逝,随之就变得生硬起来。

  “你怎么来了。”

  “李总,我来看看你。”

  他眼神直视前方,还是不自然地说:“看我有什么用。”

  “李总,我想问问,你真的有证据么?”我直截了当地说。就是不知道这个证据,是不是子衿猜测的,关于郑部长的证据。

  “哼。你不用再问了。答案马上就会见分晓。”他气鼓鼓地说。

  我见他态度不留余地,就转手掏出瓶酒。“李总,我知道你好这口。知道你深陷囫囵,特意从酒窖里给你让出来的。”为了这瓶酒我可是砸了血本,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他偷瞄了眼旁边的过往警察,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的,他才放心留意我手里这瓶酒。见他不自禁惊诧的神情,就知道我这宝算是压对了。

  我进一步说:“我带了开瓶器。今天咱俩就把它干了。”

  李总慌道:“不好不好,他们这帮孙子可不是个东西!我在里面被他们严刑逼供啊!”说着深叹了一口气。

  我暗想,其实李总也是个倒霉人。行业潜规则而已,两位御姐都无所谓的一场金钱交易,谁知却惹到了梁笑然这个小霸王。白白受了这场牢狱之灾,还突生了许多事端。不过,我正好可以通过这次机会扫除后顾之忧。

  到现在,我基本确定李总也是个吃不得苦的,见好就收对双方都有利。

  等我俩你一杯,我一杯的把这瓶好酒喝下肚,李总终于说了心里话:“……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当然知道郑部长和pnn的关系。我有份文件是偷着扫描的,证明郑部长征地是非法的。但没人敢碰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他仔细看我,叹了口气说:“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尤其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来看我,不管目的是什么吧,也不枉我喜欢你一场。但我不方便告诉你。那个人说,半岛湾不管最后花落谁家,最后的赢家都是郑部长。”

  我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他哀叹道:“我借壳夺标这事正在被调查,看来是难逃一劫。不如为百姓做个好事,把郑部长这个大毒瘤铲出来见见光。”

  我看时候差不多,就把最后一杯敬给他:“这杯我敬你。”

  他摇头一笑,仰脖把酒喝净。我是拜托梁笑然那个警察叔叔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清静的场所,就在警所最角落的一个房间。屋内一条长案,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酒已喝干。

  我见他面色潮红,才略略放心。这酒果然后劲强劲,名不虚传。

  “你知道我和翁总是朋友。她可都给过你封口费,一旦你捅出来郑部,她的事也很难自保吧?”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我都自身难保,还哪保得了她!”

  我听了鄙夷至深。心想,他至少没有担当。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信给纪委?”

  听我这么一说,他神色稍许尴尬地说:“我怕……我怕现在递出去,他们对我不利。这里面可黑着那!”

  我微微一笑,拿过手杯转了转,抬眼道:“我看你是另有打算吧。郑部长这些年都没人动得了,可见枝叶繁茂,根基颇深。你是想放话出来,让那个最不想你出事的人帮你度过这次难关。”

  他听了微微一怔,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彤、黄彤,在我心里,你可不是会说这些话的人……”

  我不动声色,缓缓说:“我知道,你把我当成纯洁的小姑娘。所以我不忍心你被人糊弄。”

  他一惊:“此话怎讲?”

  “你等的那个人,有可能是利用你呢?据我所知,她此时已不在国内……”如果我的推算不错,那么这一局我稳胜。

  果然,李德凯就像我的预演对象,出色地做出我希望他做的反应——惊讶,忿恨,继而沉思,最后眼珠直愣愣地看着我,“她,出国了?”

  “嗯。”我点头。

  他一拍大腿:“妈的!老子上这女人的当了!”让一个设计工程师出身的李总说出这话,可见他有多懊悔。

  “是梁歆怡告诉我郑部长的事,并且把文件扫描件给我看。我趁她不备复印了一份。也是她找我合作想要拿下半岛湾,全都是她!”仿佛前尘往事一并勾起,令他越想越激动,恨不得闯出去找梁歆怡算账。

  “我告诉你小黄,事情败露后,她给了我一笔钱,安排我出逃国外。才区区500万啊!我心里不平衡,这才给你们翁总下了绊,但我也没敢多要。你把这事和翁总说,这都是姓梁的逼我的!”

  我心中暗笑。又劝说了他一阵,直到他平静下来,我才说:“利弊已经和你说了,也证实了你是被她利用。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和她鱼死网破!”李德凯出离愤怒地说。一双眼瞪出了血丝。

  是他被耍弄而伤了自尊,还是他喝多之后就是这样?那个还算斯文的,设计师出身,令我尊敬的李总仿佛被暴戾恣睢的恶鬼附身,让我浑身不舒服。

  “我有她和我勾结的证据。我还有……还有她和郑部长说话的录音。我不好过,也不会让她好过!”

  我等他停歇了躁意,把最后的议题甩给他:“如果给你一笔钱,让你出国去,永远不要回来。这里所有的事情都不再和你有关。你愿意么?”他没有选择,鱼死网破对他毫无意义,pnn调查他,郑部长今后也不会让他好过,他的前途等于是毁定了。

  等待他说“愿意”两个字,比我预期的稍稍晚了几分钟。

  一个男人,宁愿驰骋疆场,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做出一番事业。惨淡落幕,黯然出局,该是如何的不甘?也许我永远不会明白。我只明白,上天对我实在公平。我的计划因为这次契机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如果他此时不是人在弦上,单凭pnn内部调查这一项,又要让我浪费多少口舌,才能劝他撤出?

  只是这样一来,我连给我妈的遗产也没有了。最后,我以子衿的名义,一次性给他开了一张2000万的支票,我的全部财产。

  出了警局,看着明晃晃的大太阳,我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最后一件事,子衿,我能为你做的,就差这最后一件事了。

  对着太阳,我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脸。

  梁笑然怎么也想不通,我去了一趟警局,李总就老实了。24小时解禁之后,他便乘着小车回家料理,五天后买了一张机票开启了他的新旅程。这是后话。

  从警局归来第二天,我去参加了翁子扬的婚礼。

  一场让我目瞪口呆的极奢华婚礼。

  新娘家据说是京城名流,富豪之家。新娘子被我和优洛调侃为“如花”,长得实在不怎样。听子衿话里话外的语气,好像是家族联姻,不是自由恋爱。我不知道潇洒出众,放浪形骸的大爷式人物翁子扬怎么会把自己搞成小白脸式的婚姻悲剧。这也许是富二代阔少的必经之路吧,有得必有失嘛。我家子衿净身出户,就可以随便跟女人谈恋爱。

  要说这场婚礼多奢华,请看如下数据:

  新娘头上戴的皇冠上的钻石共重二十卡,估价约150万元;钻石项链吊坠重约五卡,估价约200万元,整条就难以预估了(请各位发挥想象,我是不敢想)。全身行头少说1000万。某国家级大剧院设宴,场内几千朵红玫瑰作布置,排场十足,婚礼婚宴的场地租金我暂时估不出来,子衿说300万是有的;传言新郎给新娘家的礼金就差点上亿(听后我很想吐血!)

  婚宴上我碰见杨岳,她是来客串当礼宾小姐的,悄悄对我说,xx员工的喜庆红包听说就包了500万。

  听完这些,再转头看看我身边的子衿……心里难免为之不平,只因为爱的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乘龙快婿,就要有这些天壤之分,大富之家又怎样,更加薄情而已!

  子衿忙得团团转,但也井井有条。我觉得子衿是天生的组织领导者,多繁杂的事,她也能处理得很出色,每个找她的人无不是慌乱不堪而来,面露心安而去。这份沉着冷静,我估计还要修炼个十几年。

  子衿基本没时间理我,我只好找些过去xx的同事闲侃。这样做之后,才发觉自己外貌和气质真的变化甚大。几乎所有过去认识我,现在看见我的人都睁大双眼说:“啊?黄彤?变样儿了啊,认不出来了!”

  这样几次之后,我也懒得去解释我这些年去哪“修行”了才会让自身产生这么大的质的飞跃。难道我原来在众人眼中很青涩无知么?哼!

  我由开始的见到熟人就贴上去,变成见到熟脸就躲。直到子衿忙到告一段落,才拉了我去“富丽堂皇”方可形容的洗手间。

  一个位就这么宽敞啊,我正待要欣赏地上瓷砖,谁知子衿夺门而入,并且背手把门锁起来……

  “你……”我本想问你为啥跟我用一个位?最后却说成:“……想干什么?”

  子衿噗嗤一笑:“你说我想干什么啊?”

  我无语,看她蓄势待发的样子,难道是?我就差捂住自己,心想这位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想要在这种地方……

  子衿斜了我一眼,笑得唇粉晶晶的,好想咬一口。

  “我带子好像松了,你帮我系一下。”说完转身给我看。

  这是个巨大的考验,身为**年纪的我来说,面对如此诱惑还能保持正常心跳是有些难度的。我忐忑地把手伸过去……心想,在我没死之前,她就是我女朋友。我又不是和她翻云覆雨,只是肌肤相亲一下下。

  只是女人的身体,那就是罂粟啊。何况连唇角眉间都那么精致和诱人的子衿了,她可是以冰肌玉骨著称的啊。

  思维并没有让手上的动作变慢,很快便滑进衣服里,碰触到那身段婀娜,浮云舒展的身体,心口发烫,身上直发热……不行,不能前功尽弃!一个狠心,还是快速把搭扣扣上!并且快速撤离!

  谁知这时子衿回转过身,身体贴上我,冰清玉洁,细腻似雪手臂缠上我的。

  “宝贝,你那么羞涩干嘛?为什么总是躲避我的触碰呢?”子衿柔声说,把我搂在怀里。

  我直觉整个人战栗了一下,原来与她的肌肤相亲,还是会让我如此心旌荡漾。

  放松下来,人就变得软软的,贴偎在她怀里。仿佛两具躯体能够互相融入到彼此身体里一样。感动得想哭。

  最后,两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恐怕我最后的一点意志也会坍塌吧。我们携手走出去时,子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今天可能秦玫会来。”

  我正在盥洗台洗手,镜子里锁骨处,还能隐约看见那朵鲜丽的玫瑰刺青。

  “彤,你不会,还介意吧?”子衿双瞳注视我。

  我的嘴向两旁扯了扯,勉强扯出了一抹不是笑的笑容:“说什么呢,好久没见rose姐了呢。很想知道她这一年的游历见闻。”

  子衿虽然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却说:“我就知道咱彤彤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洗好手,她又抱了抱我,轻啮着我的耳垂:“宝贝,今晚我们住我哥那儿,没人打搅我们。”

  我苦笑。

  再回到大厅,忙碌的人依然忙碌。只是这次准新郎翁大爷驾临,指点河山似的。看见我,眼睛里闪过一个惊雷。

  “哎,这是那个小布丁么?不是我眼花吧!”他这一声够响亮,子衿停下来走到我身旁挽过我胳膊:“哥,你不许欺负她了啊。”

  翁子扬哈哈一笑:“哪敢。她是你的心肝宝贝儿嘛。刚才乍一看见她都不认识了。原来怎么就没发现呢,长得真水灵……”还没说完,被子衿挖了一眼,就不敢做声了。原来是个怕妹的?

  “哎,你是不是也得跟着子衿叫我声哥啊?”他眯着眼睛对我说,仿佛对我的兴趣无限扩大了几倍,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子衿笑吟吟地在我耳畔问:“叫么?”

  唉,这是什么事啊--|||

  以目前我和子衿的关系,叫他一声哥也不为过。子衿在和秦玫那场爱恋之后,就有步骤有计划的向家人坦诚了自己的性取向。翁父那么爱面子的人,也难免被长期的水滴石穿所打动,最终承认了女儿的“特别”。虽然代价是分不到翁家的一毛钱家产。可也造就了子衿的独立意识,自力更生的精神。

  换言之,作为子衿的现任恋人,在翁家是可以被介绍和认可的,只是我不想。

  我不想,是因为我的内心,已不同于之前。如果换做没有病之前的自己,现在该是如何激动能够站在子衿身旁,作为她的爱人出场,与她至亲之人同列,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平等”相待,甚至是祝福。

  如果之前子衿和秦玫雾里看花的关系是我的一个心结,那么我的“不久于世”就是死结。心结有得医,死结没得医。我的运气向来不好,倒是尽心力听天意的、为子衿办的最后的事儿运气出奇的好,一向信命的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上天在怜悯我,给我的最后恩赐。

  所以,我做不到狠心诀别,还做不到杜绝深陷么?

  无论是对子衿的感情,还是与她的干系,我都要提醒自己适可而止。自持现在定力不差的我,唯一指望的,就是能坚持到底。

  这声“哥”此时的意义非比寻常,就像个印记,从此就成他家人了似的。我是不想叫的,但又不想子衿难堪。于是在翁子扬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下,我故作羞涩道:“等嫂子在的时候,一起祝福你们白头偕老。”趁着周围闹哄哄的气氛,把这件事一笔带过了。

  婚宴开始前,我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密切注意着门口出现的来宾。直到婚礼进行曲响起,秦玫还没有到。再把目光扫向会场,发现宾朋满座,满眼望不到边际,得有几百桌吧?大户人家藤蔓攀附,盘根错节好不荣耀,就不知真心祝福者几何了。

  这时,远处有人向我招手,是优洛和siren。子衿确实不虚言,我的座位堂而皇之地安排到了男方亲属一桌。我过去与她们打招呼,好久没见siren,自从她订婚之后就有意淡出了我们的圈子。

  优洛说:“看你心不在焉的,子衿不在旁边,不如来我们这吃喝吧。”

  我还没说话,siren插口道:“如今人家身份不同了,成了家属。自然不能再和咱们坐在一起。”siren无一日不毒舌,亏得我和她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清楚她的脾气秉性。我笑着说:“我就是怕子衿一会儿让我敬酒,那桌儿上大多是她家亲戚。”

  优洛高兴地说:“都把你介绍给亲戚,说明……说明……”优洛一时难以归纳。

  siren说:“是让你融入她的环境,说明她已充分信任你,把自己全盘交付于你。”我和优洛愣着听她说完,尤其是我,感叹她如此清晰细腻地描绘出其中深意,更是对其解释的内容感到震惊。

  难道子衿把自己的资产转移到我这里,和让我正式与她的亲友会面,都是因为siren说的这些道理?想至此,心中不免又喜又悲,两种感情交替至剧烈纠缠。喜的是子衿对我的这片心意,确实较之以前更加的厚重深远;悲的是为时晚矣,我现在的情况好比是找个退路可守,否则极有可能被自己诛心……

  与优洛siren继续说了会儿话,直到婚礼正式开始。司仪请的是一位名主持人,幽默机敏、浑科打趣,现场气氛飚至最high。大家忙着看节目,我溜回自己桌儿等子衿回来。就当我路过主席(位)时,赫然发现了翁父,还有女方的父母,就是没有看见翁子扬和子衿的母亲。

  脑子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回到座位,我旁边的一个小男孩儿正在哭叫,我对哄小孩儿有一手,就专注于哄孩子。等孩子不哭了,我才发现一桌儿人都在微笑地注视我。子衿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她才落座,就有人向她问起我,子衿还纳闷,大家为什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介绍一遍后,发现一桌子人,不是子衿的表姐,就是表哥,子衿原来在家族中排最小。还有些长辈都是翁父那边的亲戚,只有一个是子衿外婆家的人。到这里,我不得不怀疑,子衿与她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个猜测还没有定论,台上开始奏乐。接下来是走红地毯,是婚礼的开场□。大家无不引颈观望,看新郎新娘踏红毯而来。翁子扬趾高气昂挽着新媳妇从众人面前经过,大家的目光也都跟随着他们。我也不例外。

  但也就在这时,他们后面的两侧边门,左面的门被轻悄悄地打开……也许是我一直注视着门口的动向,所以眼睛很快捕捉了这个意外的插曲。

  开门进来的人,一身极为精致华美的套装礼服,头发盘起来,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把东方女人的典雅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不是秦玫是谁。

  她的变化不大,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没有变化既是对她最好的称赞。

  秦玫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我,略带丝吃惊地对我微微一笑。我像是得了无尽宠爱似的,回报与她微笑。这个过程让我很是懊恼,看来磁场这个东西确实是种魔力。

  我没想到她会径直向我走来,坐位就在子衿身边……

  好吧,今时不比往日。也许是近些日子对子衿有了更深的了解,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误解、和好、再误解、再和好。在这些误解和好的过程中,我们对彼此的信任也在稳步递增。这个过程可能是每对情侣所必经的,但由于我俩的开始比较特殊,是一方为了再续年少时的情缘而闯入了另一方的生活,让另一方跌入她编制的爱情陷阱,所以双方的冲突、磨合也尤其得多吧。

  所以我不会再像半年、一年前的自己,碰到痛脚就闷头忍疼。秦玫坐在子衿身旁,坐在这一桌,让方才令我震惊和感动的siren版解释显得有些讽刺。但既然相信子衿,就该知道这样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即使她清楚我对秦玫的敏感。

  当然,不在意是假的。也会猜测些恨不得呕死自己的可能性。只是这些念头较之理性的思考显得没有根基,站不直、立不住。我能做的,就只是怀着不舒服的心情静观其变了。

  子衿对秦玫的反应就显得含蓄内敛多了。打了招呼,给在座各位做了介绍,随即说了几句话,便又去别处忙了。

  一张桌子很大,再加上台上热闹喜庆的音乐和欢歌笑语。基本上邻近的人说话也难以听清楚。所以子衿走后,我见她独坐一处,就坐去子衿的位子想和她搭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正在踌躇之际,她倒是先和我说:“彤彤,你的变化好大。”别人这么说我不放在心上,一经出自她口,那眼中流露的欣赏和温柔一时将我的戒备消除,随之而来的是真心实意的相谈见欢。

  “你一定奇怪我会坐在这里是不是?”我不知她是如何察觉出我的在意,只听她说下去:“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和子衿有些亲戚关系。”她用长辈对晚辈的神秘表情对我说。我听了难免吃了一惊,再加上她的表情,便不再掩藏自己很想知道的**:“真的?”

  她点头:“许先生(秦玫对她亡夫的称呼)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公公,和子衿的母亲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要好,很早就互认做兄妹。说起来,许先生和子衿还是表兄妹关系。”见我难以置信的样子,她柔柔笑道:“我公公死后,子衿母亲对许先生格外照顾,送他出去留学,资财上对他帮助很大。后来许先生回到香港,把公公名下的产业重组,创办了迅达。”

  听到这件事,不知为何我内心的一个角落似隐约期待或想起了什么,再细一回味,却没有抓住。又一转念,她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真的只是闲谈么?

  最后,秦玫说:“子衿的母亲对许先生的公司一直很关心,因为,有我公公一辈子凝结的心血在里面。”说完这句,她还是温柔地瞧着我,并不再说话。好像,该说的,已经全部说完了。

  我也全明白了。

  短短三句话,揭秘出子衿为何犯险私移那7000万。在迅达生死存亡之际,子衿母亲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而她如果没有办法,就只有找子衿想办法。这也间接解答了子衿何以在这件事上一直不和我说明白,毕竟这是关系到老一辈人的私事……也许,子衿的母亲和许先生的父亲,不仅是兄妹?

  短短三句话,还解读出我一直难解的疑惑:为何子衿会对迅达那么的拼命。这在一般人眼里看去,实在是很难理解。为了让迅达真正的起死回生,子衿对半岛湾项目简直是达到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境。

  秦玫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一直以来淤积的困惑和心堵有了派遣。只是这些还都只是我的猜测,狠狠心想,是不是又如何呢?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秦玫这趟来,只逗留了短短的45分钟,仿佛和我说话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子衿后来问我俩都说了什么,我只但笑不语。

  那天她说的话不多。在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司仪用夸张的语气形容其钻石的华丽的时候,她说:“相爱之人总想拿钻石证明坚贞不催的爱情。我却不喜欢。总觉得钻石太冷,太硬,太假,太个人,太不圆融。而两个人在一起,却正好要与之相反,需用彼此最大的心力去包容,去沟通,才能走得更远。”

  隆重的婚礼即将谢幕,我对子衿说:“我有些累,晚上不和你回去了。”

  子衿也略显疲惫的样子,点点头算是答应。

  “对了,明天和我逛街吧?”我知道她明天休息。

  子衿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以前都是她求我和她逛街(主要原因是她总给我买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怎么突然想起逛街了?”果然,她问。

  “我想把胸口上的纹身洗掉。”

  刻骨铭心,伤痕累累,都是回过头看。当其时,却未必。如今心结已解,不如让它成为痕迹,而非意义。就把这份不完整的情绪永远深埋在心底。

  望着子衿月华盈润的双眸,我觉得我对她的爱就像刺青,一针一针的割破皮肤,浸入颜料,拭去血迹。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初衷。甚至,连厮守的念想也没有,只单纯是爱,为一次飞蛾扑火的爱,我才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抑制不住地,我还是趁人不备把她带到一间客房火热地吻起来。浑身像着了火,只是心脏的律动提醒我要适可而止。

  “彤……我们还是去我哥那儿吧?他有新房,自己的房子空着,离这里很近。”子衿眼中充满期待。

  我摇摇头,深深地抱住她。说:“不,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子衿的发丝间,熟悉的百合香,是我的最爱。此时,她也如百合花一样,嘴角略略上翘,余韵悠长,表情自然清丽,一种矜持与高贵之感几乎令我不敢亵渎。原来我的子衿,气质已淬炼得如此卓越了。

  深深叹了口气,我说:“子衿,你现在最大的心事是什么?有没有难以达成的心愿?”趁我能为你做之前,告诉我。

  子衿悠悠说:“还不是半岛湾。除此之外,再无他求了。。”

  “这件事么?基本上已经一锤定音了吧。”

  “不会,才刚白热化呢。现在还不清楚梁歆怡和郑部长有没有串通,一旦郑部长经手,那么就只有攻亏一篑了。”子衿不无抑郁地说。

  “嗯,我猜梁歆怡去法国去和郑部长谈了。”知道这个,还要拜李总的电话录音所赐。

  子衿惊疑:“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笑道:“先别管这个。你放心,他们勾结起来也不用怕。我向你承诺,这次我们一定可以顺利拿下半岛湾的,相信我。”

  子衿的眼眸如两泓深秋的池水,满溢的热切:“虽然知道你只是说来让我宽心的,却没来由地觉得应该相信你。”

  我再次把她抱紧,,像一根温暖纤细却坚韧异常的长线,把两颗心栓在一起。我对暗处那个蠢蠢欲动病入膏肓的我说:“嘘,别吵。让我享受下这最后的放纵……”

  我以为做到淡然若定就可让心脏坚持到最后,谁知它在今天开始拉响警报。一早起来就不对了,吃了些药,到现在也没见用处。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子衿打电话来,说是要把逛街的时间挪到下午,她现在有事情走不开。这也正合我意。又睡了一觉,朦朦胧胧中,听见门口有动静。我妈的惊奇声,还有换鞋走路的声音。

  直到我的房门被敲响:“彤彤啊,婉华来咱们家啦!”我妈兴奋的声音。

  婉华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热播苦情戏女主角,扮演者为小k同学。小k这次不是一身黑登场,改走学院风,配那一头如海藻样的长发,颇为清新亮丽。

  甫一进我房间,小k就说:“我姐的电话通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她知道李总进去的事了,臭骂了梁笑然一通。说最迟后天回北京。”

  嗯,快回来吧梁御姐,和你的最终谈判我可不想以进医院手术室收场。

  “黄彤我问你……”她话还没说完,我家门口忽然听见人群特有的热络声。我出去看了一眼,原来左邻右舍,说过话的,没说过话的,都聚集在我家门口,脖子伸老长,往我房里看。

  我妈表面装作很烦恼,其实脸上笑得褶子都没了。一个劲儿的跟他们说:“我家彤彤的朋友,就是演婉华的那个演员,和彤彤可好了。大家别聚着了啊,耽误她俩说话。”一边说,一边索性还把门敞开了……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我郁闷地问小k。

  小k说:“问啊。”

  “你为什么总是亲临,不打电话?”

  “我不习惯打电话不行么?是谁特别关心这件事,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的?再说了,我的电话号码总被泄露,用助理的又不方便。所以索性不打了,有事情顺路就办了。”

  我叹了口气,心说明星真不是人当的。把门口的人都打发走之后,我借口让我妈去买东西,免得她在门口偷听。

  “现在梁笑然怎么样?”

  “据说被郑部长知道了。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小k突然激动起来:“原来郑部长也不在国内,你说这事怪不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问。

  “我姐和郑部长都不在国内,而郑部长在法国有葡萄酿酒园……”小k有轻微强迫症,她总是怀疑梁御姐和梁笑然的亲爸有一腿。不落实心里就不踏实,想方设法要搞清楚。也许她心里也怕这是事实吧?所以也不去查,而是找我来猜测。

  “这只是巧合吧,好了你别担心了,就算两个人都在法国,你姐是去找他,可能也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这可不是安慰她,我手里有他俩关于法国行的谈话录音,并没有任何暧昧的话语,自然便不再怀疑梁歆怡和郑部长的关系。只是录音的事儿我没法告诉小k,只能眼瞅着她越猜越上瘾。

  “我说的怪事还有梁爸,他也好几天没回家了。仿佛这家子在搞什么阴谋似的。”

  “梁笑然也不清楚?”

  “我问过,她说她也不知道。”

  不会横生枝节吧?我可就有几日可以消耗了,只准成功不能失败啊。为了最后的谈判,我必须谨慎再谨慎。于是我打开电脑,登陆网站查了万星的股份,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到了大事件!

  万星的股票在一周前连续有3个涨停板,之后又连续数个跌停!我不确定这是否有哪个庄在玩这只股票,但是担心子衿是否会在这时介入购买万星的流通股,毕竟对于子衿来说,这可以看作是她的机会(报仇的绝好机会)。但事实上,这样的机会只会让我的谈判变得举步维艰,甚至是无法进行。

  如果子衿把梁歆怡逼急了,我的如意算盘也就白打了!

  现在当务之急,我必须立刻和子衿谈谈。

  小k报完信儿就走了,据说楼道里外全都是人,差点没把娱记招来。我急不可耐地去拨子衿电话,结果事有多磨,总是占线。

  我祈祷着上天别把我的好运气用完,一遍又一遍拨她的号码,终于,拨通了。

  “怎么了宝贝?”子衿不知何故的语气。

  “你现在有空么?我们出来找个地方坐坐。”我还在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和她说好。

  “现在么?恐怕不行。还要再等两个小时吧。我在公司,等一下要去开会。”

  “今天你不是休息么?”我有不好的预感。

  “明天有仗要打,今天全军动员。”语调轻松活跃,看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对!明天?明天是周一,是股市开盘的日子……我暗叫糟糕,害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我尽力保持心态平和地对子衿说:“那我现在去你公司找你。”没等她回应,就挂断电话,穿了衣服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我感到心口传来尖锐的刺痛,瞬时蔓延全身,整个身体如同掉入冰窖中,骨骼变得重若千斤,眼前便一黑……我不知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可能久到一个世纪,又好似只有区区一秒。

  我很笃定这是死亡的信号,不会有一种黑暗能与此时相比。就算是在美国被关进货舱里也没有这种深深的黑,仿佛灵魂也要被吸进去。

  仅存的神智里,多是不甘。不甘承诺子衿而无法做到的未完之事;不甘这尘世的繁景将与我永别;不甘父母未尽的期盼;不甘无法再感知的爱恋……好在,我这辈子,灵魂始终没有堕落,始终不屈的姿态示人。生就生,死就死。生亦何欢,死亦何乐!

  正当我放松身体,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奇迹般的光芒充斥着我的视线。天旋地转之后,我发现自己躺在我房间的地板上。身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渍凝聚,身体虚脱得无一点力气。

  大口喘了几口气,勉强站起来,又滑倒在地板上。我不敢惊动我爸妈,他们现在应该在睡午觉。

  不知坐了多久,我才稍稍有了力气能够扶着床沿站起来,继而跌坐在床上。看看桌上的闹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由于坐在地上积攒体力的时间不容易估算,以至于陷入黑暗的时间也不可计算。我想,超不过五分钟。

  原来,从生到死,只有那么短的时间……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出了房间,看见我爸妈正在客厅看电视,就做出了一件丢脸的事情,分别去与他们拥抱,把他们吓得不轻,我暗暗发誓,如果我顺利做成了手术,一定要时时向他们传递——我爱他们,非常爱。

  这突如其来的急恙来得快去得也快,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心跳平稳后又像没事人一样。

  来到子衿公司,一眼看见本该离职的范晨竟然在外面打印资料。

  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来见是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立即便成了尴尬。

  “你来啦。翁总在开会,要不要我去通传一声?”

  “不要了。我在她办公室等她。”我盯着她的反应,觉得这孩子的心理素质还真是不错。

  范晨犹豫道:“可能要等很久,我现在没事做,进去陪你聊聊天吧。”这话里明显有话。我点点头。

  我俩坐在子衿办公室里的会客沙发上。她先给我沏茶倒水,又闲谈了几分钟,很快转入正题:“你是不是奇怪我还在迅达?”

  “是,有点纳闷。”坦言道。

  “我的事儿你果然都知道了。”她咧嘴无奈道。

  我微笑,等着她说下去。

  她闪躲着我的目光,微微低头道:“我是江南的表妹,江南你应该知道的,原来和你是同事。我那时候刚毕业找不到工作,就被他推荐给梁总工作……”

  “范晨。”我打断她,说:“我只想知道,你辞职之后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喃喃道:“我也不想的,梁总和翁总有了协议,具体内容我也不清楚。”

  子衿在之前和梁歆怡接触,果然是为了谈合作的事。我想想,应该是李总出事之后。凭子衿的智慧,岂会放过这次机会。没有永远的敌人,尤其是在利益面前。这个我倒是有所预料,这才启发了后面一步步的计划。

  梁歆怡这时又把她放回到子衿身边,说明两个人的合作基础太薄弱,隔阂颇深,无法成形。

  一切如我料,只是不知道最后一步能不能走好。

  范晨见我缄默不语,着急道:“黄彤姐,我被御姐识破身份之后就没脸再呆在这儿了。是真的,你相信我。求求你和御姐说一声,我要不是碍着我表哥的逼迫,绝对不会愿意做这种事的!在我心中,御姐、不,翁总才是我真正的老板!”

  原来这孩子是来找我去求情的。想想她也怪不容易的,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才入社会就缠缚在两位御姐的商战中,一颗心不知道扭曲没有。

  我和她就这件事聊了聊。通常情况下,有两种方法可以真正了解、看透一个人。一是和他一起生活,在生活的磕磕绊绊细枝末节中,人的本性会渐渐的显山露水;另外一种是在特殊事件中,他需付出一定代价、或有可能动摇他的利益。在得失间,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品格和性格。

  还记得我一度怀疑范晨是怎样的人,通过这件事,我发现她至少还算纯粹。她为自己卧底的身份烦恼,因为她喜欢子衿,对子衿的感情近乎膜拜。

  我有些同情她,她也瞧出了我的态度,开始掏心掏肺,只为我能在子衿面前替她解释、美言几句。

  “我虽然受他们指使来到御姐身边,但真的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他们平时也不给我安排任务的。”她继续诚恳地说,反复解释她是个无为的间谍,没有做出损害子衿利益的事。

  我听烦了,便说:“那我问你,子衿和梁歆怡的照片是不是梁歆怡找人拍的?”对于孟倾凡这匹脱缰之马,激将法无疑是最好的手段。孟倾凡亮出那几张照片的效果,我翻来覆去地想,也只有梁歆怡是即得利益者了。

  令我意外的是范晨的反应,竟是无处遁形的窘迫。

  看到她的样子,我顺嘴说了句:“你的表情好奇怪,好像照片是你拍的似的。”

  谁知她一惊道:“这你也知道了?”

  我略感诧异,心想难道帮梁歆怡拍照片的人是她?但为何反应会这么奇怪……

  再一想,我倏地恍然大悟——是她?!

  比起梁歆怡,对子衿充满崇拜地暗恋着的范晨,在这件事上受益岂不是更大!她喜欢子衿,又知道子衿喜欢的人是我,于是就用“借刀杀人”让孟倾凡来挑拨我和子衿的误会……可是还有很多地方解释不通。

  刚才对她的心软,因为这个猜想而变得敏感起来。只是无论结果是不是这样,我都不想知道真相了。

  对我来说,把有限的精力放在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上面,是不得不的选择。争分夺秒四个字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还要加上“千斤重担”。时间与压力挤压着我,一刻不得停歇。身心像上了发条,绷紧的一根弦,只等着最后那一瞬间的到来……

  子衿开好会已经是下午六时。

  她抱歉道:“对不起啊宝贝让你久等了,现在我们可以去吃饭。”

  “我已经定好位了。”

  “还是你细心。”她宠溺地在我脸颊亲了一口。

  我特意选了一家僻静的场所用餐,我还是嫌吵,索性选了包间。

  “我们两个用得着这么大地方么?”这家店的包间空旷得很。

  服务员上了菜,我却没什么胃口,一直等子衿吃完,我才说:“我想跟你谈谈。”

  子衿停顿了一下,眼中不知闪过何种情绪,继而抬眼道:“好啊,你说。”

  “你是不是买了万星股票,准备抛售?”她的做法是一报还一报,和当初梁歆怡一样,是落井下石之举。而且这次万星的灾难更甚于当初的迅达,恐怕子衿这个仇将报得无比痛快。

  “嗯。”不出我所料。

  “可不可以不要?”

  “为什么?”子衿眸子盯着我,思索着我的话。

  “坦白说,我想和梁歆怡谈判。我有信心说服她与你合作。”

  子衿的脸上掠过惊诧和疑虑,但很快便隐去深处。

  她嘴角一勾,柔声道:“我家彤彤真的长大了。”很快,语调归为平淡和坚定:“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相信我,我也在做我认为有把握的事。”

  “我知道。但就这件事,你也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会比你的做法更有成效。”以怨抱怨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算梁歆怡确定了心意真的喜欢子衿,她会忍受自家的产业被人豪夺么?不会。任何人都不会。

  子衿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彤,你知道的。这件事关乎到半岛湾……”

  我点点头,尽量用一种温软的语气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这么做为了牵制住她,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可能是适得其反,你想过么?梁歆怡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完全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甚至是疯狂的举动。到时候如何收场?”

  她似是觉得跟我说不通的表情,笑了笑:“宝贝,我都已经部署好了,我认为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被她的表情刺痛了,但还是耐心道:“我的计划也已经运筹已久了,你就不能相信我,让我把它做完?”

  任我百般说,子衿依然是不为所动,水火不侵。其实我能理解她,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谁不想抓住这可以说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何况是子衿这样的人,她不允许失败,就必然会牢牢抓住。又怎么会听我的劝,把赌注压在一个未知?

  她不会选择信我,因为她太看重迅达,看重事业。这些比我更重要吧?我自嘲地想。不想则以,霎时,寒意传遍全身……

  豁然明白了长久以来一些情绪的来由,一段段,一幕幕。子衿的世界我是其一,而我的世界,她是全部。我想,我早知道没有我,她依然会活得很好;没有我,她依然可以得到半岛湾。

  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我自嘲地想。可是,我真的没想当你的救世主,只是想尽我所能做你坚强的后盾。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是如此自我,你只信自己……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我虚弱无力的内心需要暂时的残喘。

  这个城市的阳光仍然饱满而明媚,让我每天清晨在睁开眼睛的刹那都会有一种并不明晰的欣慰之情。但是立即,这种美好的情绪就会被悲观代替。因为我不知道这样的清晨,我还能经历几回。想至此,心就会黯淡下来。

  如果你问我怕死么?我可以很坦白地说,怕。但不是那种接受不了自此消亡的惧怕,而是怕再也看不见这世界,看不见父母,朋友……子衿。想起昨天跟她的交谈,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噬骨的寒冷。

  不知道这种感受怎么形容,经历了那么多,依然还是我踽踽独行。

  这些日子苦撑下来的精神,遭遇了灭顶的幻灭,让我产生巨大的失重感。像一只断线的纸鸢,轻飘飘的随风飞舞,缓缓落入波平入镜的湖中。

  心便倦了,冷了,淡了。后来,竟连想也不消想了。

  李总出国前,发给我一封email,他说他鬼迷心窍,沉迷于权钱陷阱,现在幡然悔悟,写尽了自己的罪行和赎过,言恳意切。如果他真心悔过,不再做那损己不利人的事,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唉,可惜没给父母留下些钱财,想想就觉得不孝。

  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他们说了我过些日子需要出国一趟。身体每况日下,药量被我加了再加,最后连自己看了都害怕。对于帮助子衿的牵念已经化为乌有,看来是时候做手术了。这是我答应优洛的,也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打电话给优洛说了做手术的事,优洛说她会尽快安排。并嘱咐我手术前的调养事宜。其实她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现在的我心力交瘁,身体透支情况很严重。

  我做了个计划,每天作息规律,饮食清淡,适当运动。并且把我许久不动的画笔也操起来,好让自己的心境趋于平和。

  愿望是美好的,计划也很完美。只是,还没开始实施,就被宣告破产。子衿下午来了通电话,让我把汇到我名下的钱再转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原来失望寒冷的心瞬间绝望。她不仅没听我劝,反而连自己的资产也搭进去,看得出是信心十足,放手一搏。也是,万星这次股市崩盘感觉不是暗箱操作,看不出什么破绽。子衿岂能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算了,不去想它了,这些事情已不再与我有关。

  我依照吩咐汇好款,暗下决心不可多想,一切淡然处之。可超脱于自己的意识,发现心里还是在意这件事。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你就这么放不开么?她不需要你,你还自作多情什么?另一个声音却说,你难道不怕子衿吃亏?不管她信任你与否,重视你与否,她都是你爱的人,你有责任保护她不受伤害,不是么?

  我被这两个念头搅得心绪烦乱不堪。

  百般纠结之后,我厚着脸皮又给子衿写了一封长长的email。我知道她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收发邮件。在邮件里,我真是苦口婆心,把各方利弊说得清清楚楚。真的没办法了,希望有转圜的余地。

  整个下午和晚上,我都在忐忑和渴盼中度过,能做的我都做了,子衿,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给得起你一片天空。

  可苦盼来的结果却是子衿寥寥数句话,她说她不想我再参与这件事,让我专心养病。

  好,我就听你的。

  赶巧的是,我爸下班带回三张机票,兴奋地说:“单位发福利,海南七日游。咱们三口子好久没出去旅游了,彤彤最近又在家,正好出去玩一玩,散散心。”

  看着我爸妈开心的模样,想想以后未必能有很多机会陪他们二老出去游玩,又加上现在也没心情按部就班的调理身体了,只好答应。

  行程定在三天后,晚上优洛来我家吃饭。千叮咛万嘱咐游玩的时候不要劳累。

  我妈端进来一盘水果,唠叨了两句才出去。我怕她听见,就说:“好了好了,别让我妈听见。”我小声提醒她道。

  “你做手术的事必须让你家人知道。”优洛以医生的口吻严厉地说。

  “到时候再说。”我心虚地说。其实我是不打算告诉他们的。

  我俩边吃水果边聊天,说起梁笑然,优洛皱眉道:“她这几天精神不太好,我问她什么也不说,好像是和她姐有关。”

  梁笑然出院之后没回自己家,而是搬到了梁歆怡的住所,琪雅负责打理她的起居。我正打算明天去探望她。听优洛这么说,一时担心起来:难道梁歆怡在法国发生什么事了?算起来她这两天也应该回来了,也许明天还能碰到她也说不定。

  我特别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想着明天去见梁笑然,她的表情、神态、动作,也假设了梁歆怡可能在场的情景。我想这很自然,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但人生的际遇真的很神奇,它其实早在你认为的“明天”上设下了定数,一个你怎么也无法预料的命数就此展开。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门口有人拍门。我妈开的门,门外是两个男人。他们掏出相关证件,并指明要找我谈话。这事如今还被我妈数落,可想而知,当时那情形是多么令人触目惊心。

  我看了那两个一脸严肃官派十足的男人的证件,发现来头还不小,是组织部商业调查科的。他们说:“李德凯现在被隔离调查,银行那里查到你前些日子给他汇了一笔巨款,我们希望你能解释清楚。”其中一个人说。

  我爸不在家,我妈突临变故,不知所措道:“什么调查?巨款是怎么回事?”

  我示意两人不要再说下去,把我妈推到另一个房间,关上门:“妈,我朋友出了点麻烦管我借了笔钱,现在他可能在遭受调查,所以办事的人想让我帮我协助一下,不要紧的。您别担心。”看我妈的情绪被安抚得差不多了,才出去对那两个人说:“在这说不方便,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谁知道两位大哥真给面子,直接把我带去组织部监察科。他们开始还不愿意带我去,但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李德凯一口咬定证据都在我手里,于是他们便不由分说。对我着重对待了。

  在审讯室里,两位大哥和风细雨给我讲了事情的经过。当然,态度是友好的,但事件描述的很模棱两可。我大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倒霉的李总本想逃亡海外,却被海关扣留了。原因是分赃不均。

  前面说过。他曾被带去警局受过私刑,期间受到了惊吓,于是打算鱼死网破,把梁歆怡处得来的郑部长的证据委托给他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后来知道李德凯收了笔巨款,却没有分给他一毛钱,于是恼羞成怒把材料直接寄给了组织部。

  我知道事情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现在的情况是,李德凯的全部压力都转移到我的头上。一是我给了他钱,证明我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二是他的所有证据确实都在我手上,可以这么说,我是拿了2000万,买了他所有的证据。

  那么我要面临的问题就太棘手了。这是一个国家干部的浮沉,和涉及到梁氏一族,以及子衿的重大问题!

  如果我不交出证据,那么我以什么身份、什么角度参与这件事呢?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我一个人能扛得住他们的压力么?这里不是派出所,有梁笑然罩着,这里是国家直属部门,组织部专门是管“官”的部门,再只手遮天的人物都被他们绳之于法过……

  想至此心脏加速跳起来。在庄严的国家机器面前,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小老百姓只有俯首帖耳的份儿,想与之抗争,简直是天方夜谭。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爱的读者,七这周大病一场……天天胃痛胃抽搐,没间断过……身体特别虚,也没精力更文了……

  今天略好,写文的思路也更清晰了,相信这次中断以后会给大家带去更精彩的故事,七有这个自信!

  不过七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不知道这个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对了,如果大家五一节出去烧香别忘记给七也拜拜,现在七急需要一个强魄的身体去更文!先谢过大家了!谢谢!五一七是没福气去出游啰……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再细说,这里涉及到一些“微妙的不可言说的事儿”。如果你看过美剧,那么我想告诉你,在我们这里,专横和霸道有时候是光明正大的,而“民主”的嫩小萌芽经不起摔打,只是缩头乌龟而已。

  我想我的智商还经不起专案人员的“折磨”,那么就只剩下随机应变。他们的态度也是几经变化。尤其是调查主力转向派出所所长之后(李总有证据证明他们动用私刑),我被放回家,但是不允许自由活动。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我还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刚和家人报平安,就又被他们召回来。有个领导样的人接手了先前两位大哥的工作。他的眼光很锐利,问题也直指核心:证据。

  是的,我必须围绕“证据”回答他所提问的种种。包括我为什么拿2000万买证据,动机是什么?它现在在哪里?我是不是还有合谋者,等等。

  我的回答自然是避重就轻,说我只是买了属于对我不利的证据,他问是什么?我只能说是商业上一些往来的不成文规定,简称潜规则。他问现在证据何处?我说销毁。他问,李德凯一口咬定你还有后台,是迅达的总裁。我说我们私交很好,但绝无道理合谋。

  但是,很快他们查到我们有转账的记录,并以此为由企图撬动我。还好,在大事面前我的沉着这次依旧帮了我,我说你们可以调查得更深入一些,查查这些钱最后究竟去了哪里。

  很快,他们不仅查到子衿的钱最后又回到子衿手里,还获悉了我为这2000万,基本上把可卖的都抵押给银行。现在还是负债。看得出来他们暂时消除了对子衿的怀疑。我松了一口气。

  但这还没完,接下来我才算领教到什么是专家级“问案员”的素质。他们开始不断给你设陷阱,并把你说话时不注意的细节加以利用,制造出漏洞,陷阱,目的就是让你自乱阵脚,自己往火坑里跳。

  短短的两个小时,我却觉得像打了一仗,浑身无力。被放出来时,即使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星星与月亮,满脑子还在想他们咄咄逼人的架势,以及逻辑上的针锋相对。

  我没有着急回家,而是踏着月色在小区花园里走了几趟。我可以认定,如果找不出办法,明天我的防线将面临失守。我想到他们如果在我这里不能马上得到答案,势必会采取其他手段去取证。并会很快会识破我的谎言。因为确切来讲,李德凯的证据有郑部长的,梁歆怡的,子衿的,就是没有我黄彤的。

  被带走,和再次被带走的四个小时里,他们企图攻破我的防线的做法,虽然令我应付得冷汗淋漓。但这期间也隐约让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是哪里呢……我坐在花坛旁的石板凳上,思考着。

  对了……事态是不是没我想象中严重呢?在审讯期间,办事员偶尔流露出来的松懈?不是我所忌惮的果断出击,而是一味地走捷径?还是牵扯面太窄,并没有形成我所预想的那种效应?这些,只是我的直觉,也许是我敏感,也许……

  我弹掉烟头,决定去找一个人。

  红叶出差半个月了,来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红叶妈。乍一看我有些迷糊地说:“彤彤?红叶不在家。”

  我笑眯眯地说:“我来找虞叔叔。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您,有些急事。”

  红叶妈笑呵呵地开门,说:“不怕的,快进来。”

  我想虞副局长还不知道我的事,所以当我把我正在接受审讯的事和他说了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彤彤啊,我和你爸是多年的老友了。有些话作为长辈我可得代他问问你……你怎么会搅合到这里面的?”

  我苦笑,总不能说是为了爱情吧。就敷衍着说:“做生意嘛,总避免不了要牵扯这些的,只是我比较倒霉罢了。”

  他点点头,了然道“你啊,还是太嫩了。”

  我把被带走之后的经历简单叙述了一遍,直言道:“虞叔叔,开门见山的说,你认为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么?”

  红叶爸思索了下,摇头道:“不好说啊。不过……”他斟酌地:“管商调科的副部长和郑部长曾经是党校同学,据传还很要好。”

  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原来那些,并不是我的敏感猜测。

  临走前,他沉吟道:“彤彤啊,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是个好孩子,也有出息。上次……也是你暗地里帮了叔叔。这次你犯事,我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只要你有需要叔叔的地方……我尽力而为。”

  “叔叔,我知道。谢谢你。”也许是背负的责任太大,也许是一个人承担了太重的责任,他这句贴己的话,差点让我含泪。

  与虞叔叔告别,我掏出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关机。回到家,我妈说优洛打电话来,让我给她回个电话。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在杂志上看到秦玫曾经给史蒂夫医生上过课!”

  我被优洛突兀而出的一句话搞得摸不着头脑:“什么史蒂夫医生?”

  “你忘了,我一直跟你说的,全世界做你那个手术最权威的医生啊。”

  “好了,这事你不要和秦玫说,就这样,我累了,先睡了。”实在没有心力再想其他。优洛委屈地说:“不要累着自己,手术的时候……”

  “恐怕,手术要延后了。”

  “什么?!”优洛急道:“怎么又延后啊?有什么事情是比你的手术更重要的?”

  我心里发堵,低哑道:“我也不想……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优洛不知所措,在那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把手术日期延后。你休息吧。”

  “谢谢。”

  “好了,我们之间还说什么客气话。彤彤,照顾好自己……”优洛不放心地挂了电话,我呼出一口长气,难道我不想照顾好自己?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晕倒在审讯室里,强撑着一口气才到现在。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怕影响爸妈睡觉,就去我屋里拿了分机——

  “彤,你睡了么?”

  是子衿……

  “还没有。”

  “我今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打你手机又一直关机。”

  “哦,我也是才发现。”

  “现在能出来么?”

  现在?出去?

  “我很累了……”

  “没关系,我就在你家楼下。”

  我吃了一惊,本能地掀开窗帘往下看,孤零零的街灯,没有子衿车的影子。

  “你在哪?”

  “门外。”子衿的语调中含着笑意。

  我立刻向门口走去,四周太过安静,即使我竖起耳朵听,也没听出门外的动静。当我悄悄打开门的刹那,骤然看见子衿亭亭玉立站在我面前,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似被熨烫服帖了一样。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本能地渴望着她。

  想拉她进来,她却不肯:“出去吧,他们在睡觉。”

  我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就拉她进来说:“等我拿了外套。”

  谁知她细滑的手臂贴上我的,并轻轻在我臂弯里刮了一下,耳语道:“小没良心的,真沉得住气一天不联系我?”

  我瞬时被她话里的情意所淹没,冒着幸福的泡泡。但很快,打开她信时的灰暗情绪不适时的翻腾出来,两者便相抵消了。

  和她并肩走在我家楼下的花圃路上,我几乎不敢去看她。子衿是一个最适合在月下观看的女子,柔润如玉的五官会在月光的衬托下越发的清丽和绝俗。

  “彤,半岛湾的事一结束,我们就去意大利旅行吧?”

  “意大利?”

  “是啊,那里有很多动人的场景。我想带你细细游走一遍。”

  都是关于秦玫的动人回忆吧?我不自禁吃味的想。

  牵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今天有没有好好休息?最近你脸色很差,半岛湾的事不要再操心了,我的胜算很大。”她从不说这种话的,一方面是安慰我,另一方面可能运作得确实很成功吧。但是如果她知道,现在的局势可能面临天崩地裂的危机,她还会不会这样自信?

  此时,我的思维很钝。很多悲观的想法汇集起来。也许,我不该自作主张给李总2000万?也许,子衿从始至终就没打算依赖我、事实证明,我也确实不值得她依赖,是我不自量力吧……

  这样想着,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悲哀。逼着自己凤凰涅盘般地改造,以期望融入她的世界。却发现她的世界里,我只能是那个亲密的旁观者,而非并肩奋斗的、彼此的依靠。

  她一定看出我情绪不佳,心事重重。但她选择了不动声色,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对收购万星股票的事情更是绝口不提。她的这个反应让我方才的伤怀得以印证,就又加深了那种无所适从,心灰意冷的悲哀。后来这种情绪演变成一种赌气,要知道我现在的压力,可以说是超负荷的,而这一切,却不能和她说。

  “好了,我该回去了。”我抽出自己的手,看见她眼神一滞。

  “对了,我过几天要和父母旅游。”

  “你……”她开口要问,最终却说:“好。”

  我恨她的自负自我自以为是!我恨她什么都不问不说让我自生自灭!我也是个女人,需要有个人帮我分担,哪怕,只是分担些负面的情绪!

  我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心情和她分开的,看着她的车子离开,我突然又后悔了。

  佛家语:众生的一切苦难皆源于执着于物。爱一个人爱到卑微,爱到一无所有,那便是我此时的境界吧。

  我没料到,第二天的审讯和前一天完全不同。

  如果第一天是打算卸掉你的心理防线,那么今天是让你真实地感受到什么是石破天惊。他们的言谈已接近于恐吓,甚至连“你不希望我们拿着搜查令去你家翻出证据吧?”这样的话都说了,让我领教了软硬并施的落差所造成的巨大心理负担。

  但我已笃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受到怎样的严刑拷问,我都绝不能交出证据。

  理性上分析,我握有证据,才有机会逃脱。这里不是无缝的蛋,我想今天将足以见分晓。我看,他们现在的气急败坏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两位大哥和锐利眼光的男人启用车轮战,还有一沓沓的所谓证据甩在我面前,并且被告知我的延长拘留申请已经被批准。意味着我今天回不去家,直到水落石出为止?

  于是他们牟足了劲儿,言辞激烈,毫无客气可言。说实话,我被吓到了。那种感觉我相信是一个处在弱者立场上的人与生俱来就有的。我想这首先体现在我脆弱的心脏在剧烈的沸腾着,仿佛这场惊吓将永无止境。

  电视里演的地下党受到酷刑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比起**,内心的煎熬和凌迟才是最可怕的。我不断默念着:要沉着,要冷静,心脏不要这时候出事。可是几位大哥玩真的了,连《刑法》条例都搬出来吓唬我。

  我觉得我的心理防线迟早会崩塌,也许,凭着自己的毅力能够挨上几天,但如果长此以往,我就算不是心脏病复发,也会因为精神压力过重而做出理智外的事情。

  上午过去了。

  中午有人送来了饭,我没吃。委屈,压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我想给子衿打电话,我不想再逞强了。这远远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范围。为此,我宽容了自己。

  中午过去,我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仿佛停战了。

  大概两点多的时候,眼光锐利的男人阴沉的脸色,说:“有人来接你。”

  其实这时候我已近乎惊弓之鸟,当然,从我大概的叙述中,你们无法感同身受我在遭受着怎样的精神折磨。你们只要知道,四面楚歌,你需独自抵挡洪水猛兽。在特定的场景和氛围中,你可以逞一时的英雄气概。但不断消耗和摧折你的意志,你还能英勇不屈,那才是超人的心志。

  我这只饱受摧残的小鸟被一个黑衣人接了出去,沉重的大门打开,一群信鸽从天空中掠过。我眯着眼看见阳光,看见对面阴森大楼的反光玻璃,突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才半日,却犹如被关押了好久。这段心情,也许与犯人出狱无异。

  一辆凯迪拉克的车门被打开,我被黑衣人让进后座。我以为后面会坐着位重要人物等待着我,一看之下却空空如也。

  “我们去哪里?”我问那个黑衣人,不会把我杀人灭口吧?

  “黄小姐,我现在送你去梁小姐那儿。”黑衣人沉声说。

  梁小姐,哪个梁小姐?是梁笑然,还是梁歆怡呢……

  最终,我被带到梁歆怡的办公室。此时,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和郑部长沆瀣一气了。想让家族产业脱离郑部长掌控的是她,故意露出马脚给李总翻云覆雨的人也是她。惹出那么多事来,结果她倒戈了。你说我气不气!

  这位御姐去了趟法国,不知是办正事,还是去购物了,身上的装扮走在街上会让潮人尖叫。不过看得出来她心情不佳。自己妹妹出车祸躺在床上,万星又如临大敌,李德凯的事更是焦头烂额。换做谁心情也不会好。

  “黄彤!”她向我走过来。

  “你干嘛给李德凯那个破烂货2000万!你哪来那么多钱?”敢情她是保释我出来兴师问罪的。

  “如果我不出此下策,你,子衿,郑部长就都要受牵连。”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

  她一听表情僵住,放缓了脸色,瞬时又警惕起来:“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你家子衿吧。”

  “也是为了你。”我见她略感惊讶的表情,继续道:“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让你和子衿合作,拿下半岛湾。第一,你和李总的合作破产,实力受损;第二,我分别看过你和子衿的方案,如果标中,你们各自的优势还不足以吃透整个半岛湾,必定还会找合作方.但如果你们合作,可谓是珠联璧合;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获知了这个标的底价,非常低,你们任何一方想要标中,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她听我一气说完,惊讶的表情更浓。

  我微笑道:“我知道两位总裁也必然知道这个道理,你们私下里接触过,打算合作的不是么?”但是基础太薄弱,没有成功罢了。

  是的,这就是我的计划。酝酿已久,处心积虑。但是子衿不领情,拖到现在的结果是,局势已变。

  梁歆怡失了体面,叫嚣道:“没想到你的小脑瓜儿也不差。你岂止是拿了2000万堵上了我们三方的篓子,还握有逼我就范的证据,是不是?”梁歆怡气得鼻子都歪了:“黄彤!真没看出来啊,平时吊儿郎当的,心思却这么灵活!”

  我可不敢笑纳,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我知道她气归气,不会拿我怎样。

  “如果子衿不是投机收购了我万星3000万股,我也许还会考虑考虑,现在——哼,门都没有!”梁歆怡掐着腰说。

  果然——唉,本来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子衿,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我现在需要郑部长救活万星的股,所以你手里的东西……”她盯着我道:“开个条件吧。”我刚要开口,她又补上一句:“合作免谈。”

  我叹了口气:“何必呢,本来是双赢的事……”

  “双赢?”梁歆怡刻薄道:“她翁子衿合作的诚意,难道就是趁火打劫么!”

  我心想,你原来不是也这么做过么。

  就在这时,梁歆怡接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之后,她沉默了一晌,才对我说:“小鬼,你被拘留调查的事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那边一出拘留令,马上就会走漏风声。”

  怪不得他们把这当个事,原来还有这层效应……不对——“这么说,子衿也会知道?”

  “废话!”她不出好气道:“亏你时刻想着她,2000万你也好砸水漂,真有你的。”她挥了挥手:“可惜子衿是个工作狂,死要面子活受罪。对她来说,感情只是调剂品,不会是不可或缺。”

  有时候,我觉得梁歆怡真是鬼精鬼精,看似无意解气的一句话,却是我这些天来心中的死结。现在被提领出来晾晒,特别不是滋味。再者,以她对子衿的了解,以及先前她的一语成谶,仿佛一直以来的纠结和猜测,便盖棺定论了。

  我的心灰暗下来。

  我相信梁歆怡既然有本事把我弄出来,自然这事就算是摆平了。我的直觉没有错,想动郑部长这棵大树,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一个人犯了许多“大错”,总要有些把柄一些端倪为世人所见,这次的风波对于见过大风大浪的郑部长来说,可能根本看不上眼里。

  梁歆怡在很久很久以后也承认,她的时机没有算对。那个副部长刚到任,就站在了郑部长的阵营,而他手下一名主任更是郑部长的心腹。所以,第一天的审讯我会觉得他们心不在焉;而第二天,无非是走了个形式,威吓我一通,也算有了交代。

  但事情并没有完。梁歆怡不知打着什么算盘,不让我给手机充电也就算了,连我联系外界报个平安也不被允许。

  她说:“晚上十二点我才放人。”

  她在等待着什么?

  秘书在下午五点零一分的时候敲开了她办公室的门,距离我来到这里整整两小时。说翁总要求见您一面。我看见梁歆怡伏案办公的身体兴奋地挺直,面露得逞之色。

  我此时在她的办公室套间,20平方的样子,有洗手间和卧室,以及书房。她从外面给我拿了台电脑,说:“你在这儿上网。”

  “子衿来了?”

  “你老实呆着,不许出来。要不然还把你关进去!”龇着小獠牙凶我道。

  “没有道理我不去见她。”我倒要看看她是何目的。

  目露犀利,却微微笑着打量着我,“我顺利可以帮你个忙,看看子衿在乎你,还是……”朱唇缓缓吐出:“钱。”

  这句话一出口,我马上觉得有些感觉似曾相识……

  她继续说道:“你可以拿你的全部身家为她扫清障碍铺平道路,令人动人。就是不知道你的爱人,她会不会为你这么做?你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我恼怒道,“是不是值得,我心中有数,用不着你来验证。”

  “我当然有我的目的。都说了是顺便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我站起来,怒视她道:“这可不是我的心愿!”

  她笑起来:“当然是。只是你不敢面对。怎么样黄彤,是不是只会自哀自怜缩在角落里,不敢去面对可能的结果?因为,你怕了?”

  “没有!”我知道她在激我,尽量保持冷静的结果是,情绪在今天的种种压力之下,终于破闸而出,趋于宣泄。

  “黄彤,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一旦你出了这道门,就别想再让我和翁子衿合作!”说罢踩着高跟鞋快步出去,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请她进来。”她对秘书说。

  不一会儿,子衿的声音响起,开场白非常简练,一如她的人:“放黄彤出来。”

  梁歆怡大笑的声音:“凭什么答应你?”

  “她手里有你们的证据。”如果话语有温度,那么子衿说的话绝对在零度以下。

  “不足以威胁到我。再说,我早就想把那老家伙踢开了,碍手碍脚。”梁歆怡的语气嚣张起来。

  一边是冰山,一边是火山,冰山那一面是冰风千里,寒气呼啸,火山这一边,一串串火苗喷薄而出,随时都有火山爆发的趋势。

  我无比庆幸自己躲起来……

  “明着一套,暗着一套,这就是你的作为么?”子衿轻蔑地说。难道,她已经知道梁歆怡又和郑部长串通起来了?

  “我还没做手脚,你就紧张起来了。怕那3000万股吃不撑么?”梁歆怡的语气不善起来。

  “这是我应得的。”子衿的意思大概是,当初梁歆怡也曾趁乱捞到了不少迅达的股票,狠赚了一笔。

  “好了不和你多说。黄彤自作主张给了李德凯2000万,把柄落实。现在人又在组织部那里,就算我找到郑老头,他也不一定能救她出来。”

  子衿没有声音,随即,我听见她的语调变得不再那么沉着:“2000万?她为什么给李德凯这么多钱?”

  我在门内偷听到这,一颗心顶在了嗓子眼,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也许,是某种称之为委屈的东西在瞬间释放了吧。

  “……她这么做,你心里会没有数么?”感觉出梁歆怡没料到子衿会这么问,她以为子衿已经知道了。”

  现在我的心情很复杂。估计门外的两个人都在纳闷为什么我掏出2000万,却选择默默无闻谁也不告诉,要不是李总那件事凑巧了,估计这世上就再无人知晓我会这般“甘于奉献”。

  她们不懂我当时的心情,是一种临行前的最后心愿,也是给自己的执着找一个依据。在我心中,钱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说出这句话时,我并不会脸红。是,没钱的时候,我渴望它。却不是因为贪念,而是想要获得认可,需要它来证明自己;有钱了,出于惯性的追逐,会认为那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体现。

  也许,我注定成功不了,就是因为看它太轻。这些钱,可以买来心爱人的心愿,我认为值得。何况,这将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实现她的愿望……想至此,竟有种想哭的冲动。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今天的种种折磨,其实是在积攒着,打算稍后对我实施疯狂的报复。我甚至听见心脏血管相互碰撞的声音,如一台腐朽的发动机,齿轮相磨,嗤嗤作响。

  也许,上次犹如死过一回的经历会再度重演,很可能还会变本加厉。那么……我苦笑,是不是也就不用醒来了呢?

  现在,我就是顶着那一口气,想要事情终有结果。

  这是执念么?是吧。

  子衿深深叹了一口气。梁歆怡的语气也不那么飞扬跋扈了,而是直奔主题:“那么你会不会为她也牺牲一次?”

  子衿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地说:“开条件吧。”

  “3000万股,市值3亿。同等着,我也要你迅达3亿市值股。怎样,这个交易合理吧?”梁歆怡貌似很慷慨地说。

  傻子都知道,万星的股烂成那样了,而迅达的股票正处在上扬阶段。单纯的按市值换算……这明显是行外话。粗略来算,很可能翻个倍都不止。看来梁歆怡是在变相地向子衿讨好处。

  听到这里,我的心差不多也提到嗓子眼了。为什么?如果梁歆怡拥有6亿迅达市值股,那么子衿只能把自己手里的股份给她,就等于是坐上了迅达第一股东的位置。以迅达在子衿心中的分量……我几乎不敢想下去。

  是的,我怕了。在那些人凶神恶煞地逼我交出证据的时候,我没怕;在那次生死两重天的晕倒之后,我没怕;我现在怕了,不,是不敢面对。

  当你不敢面对一件事情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你怕输,你输不起。

  想想何必呢,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带着一丝不真实的幻想微笑着道别不好么?非要让我等待临终宣判,经受无法承受之重,然后再斩立决?这太不人道了。

  我按着门把手,有种想冲出去的**。干脆告诉子衿,我已经出来了,你不必在作出选择!我也不用再被抉择!

  但手在把手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也许心中还是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想起多年前的雨夜,子衿说过的话——

  “如果我只有100块钱,会全部给你。”

  两年来的饱经风霜,已把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推向了记忆深处。可子衿说话时的样子和语态,却鲜活如昨。

  是你向我抛出了一道命题,一道关于“钱与爱”的命题。我做出了自己的答案,那么你呢?

  我的心已凉透,但现在,它又滚烫地燃烧起来!或许,它知道这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或者,是一段尘埃落定的落幕。

  在我生死未悬之际,告诉我答案吧。让我心甘情愿地承受。

  慢慢移开门把手,我站直身体,屏住呼吸,即使浑身在颤抖,即使,心脏如此疯狂地律动。我相信,我都有了听下去的勇气!

  等待是将瞬间告别换为漫长释怀——

  子衿说:“你不要打迅达的主意,其他一切我都可以跟你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