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8章温柔
作者:行烟烟      更新:2020-08-24 05:09      字数:10764
  行烟烟赋花澜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第84-88章温柔第八十四章温柔

  这话将他那几个侍从生生吓了一大跳!

  几人皱眉互相看了几眼,不懂秦须为何要这么说。

  乔小刚喝进去的茶水因听了秦须这句话给呛了出来。他忙背过身子,连连咳嗽,完了用手飞快地抹了抹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尉迟紫菀。

  碧环白了乔小一眼,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堂堂相府大管家的儿子,怎的一点都沉不住气?但秦须的话却让她大松一口气,本来是怕小姐就这么被带回去,可眼下有秦须护着,她也就放下心来,想那几个官差说什么也不应再为难她们了。

  那官差听了后,脸色变得僵白,瞧着秦须面色冷峻,只当是因自己唐突了。他虽知道秦须尚未娶妻,可也并不清楚秦须到底有没有侍妾。秦须虽然被放外任,但在他们这种小官差眼里还是个圣宠正隆的朝庭官员,根本不敢敢得罪。因此听了秦须这话,他便忙告了歉,慌慌忙地带了其他几人出了茶铺。

  尉迟紫菀看着那几个官差走了,却还是怔愣着,脑子里仍在想秦须先前的那句话。

  她一直知道秦须对她是谈不上喜欢的,自己往日里的所作所为有时更是让他觉得厌恶。尤其是之前去天音楼的那次,尉迟决来接她时,秦须冷眼瞥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知道自己是惹恼了秦须,自那之后她也再没主动去找他,只是等着尉迟翎能派人去秦府说亲…可谁也没想到,秦须会突然离京赴梓州府任知州,她只知自己是喜欢他的,深怕他这一走,将来便没了再见面的机会,这才不管不顾地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府,跟在秦须后面上路。

  她以为自己很了解秦须的性子,他定是不乐意她这么做,因此早就做好了被他发现然后被冷言赶回帝京去的准备,谁知秦须竟会在那些官差面前公然袒护她,实在让她一时间难以想明白。

  而他竟然说,竟然说她是他的侍妾…

  虽然知道这话是为了助她瞒过那官差的盘查,可她听了后心里还是感到甜滋滋的。

  心快跳了几下,尉迟紫菀悄悄抬头,却撞上秦须看她的目光。

  秦须修长的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了几下,看着她,轻声道:“休息好了么?”

  从来没有听过秦须这般温柔的语气,尉迟紫菀脑子嗡地一声全乱了,只知傻呼呼地点点头。

  秦须眼角泛光,对她笑笑,道:“那就走吧。”

  尉迟紫菀被他那少见的笑容晃花了眼,再听见他说走,不由傻傻地道:“怎么走?”

  秦须搁在桌边的手移向尉迟紫菀那仍紧捏着碗沿的手,轻轻地掰开她的指头,笑道:“跟我走。”

  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不仅让尉迟紫菀犯傻,连两人身后的那些人也跟着一道傻了眼。

  秦须用手揉了揉尉迟紫菀被碗沿压出红印的指尖,“还是你想回帝京去?”

  尉迟紫菀一下子回过神,小手反握住秦须的手指,不置信地道:“你肯带我走?你真的肯带我走?”

  秦须勾着她的手起身,将她一道带起来,回头望着那几个正傻愣愣看着他们俩的人,吩咐道:“准备起程。”

  碧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就是之前她陪着小姐在悦仙楼见到的那个冷傲的秦须,她伸手在一旁的乔小胳膊上使劲掐了下,听见乔小小声的叫痛声,才自个儿喃喃道:“居然不是在做梦。”

  秦须的那几个侍从听见吩咐,心里纵然是疑惑团团,也不敢多问,立马出门备车。

  秦须出门,看见那辆尉迟紫菀一路坐着来的小破马车,嘴角弯弯,对她道:“还真是难为了小姐。”

  他看看碧环和乔小,道:“你们是想回帝京去禀报你们家小姐的去向,还是要跟着小姐一道走?”

  碧环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自然是要跟着小姐一道的!”

  乔小张了张嘴,嗫喏道:“我,我…”他看见碧环眼里向他扫射过来的血滴子,身子缩了缩,“我也,我也跟着小姐一道走好了…”

  秦须点点头,对那几个侍从道:“这辆旧马车你们想办法处理了。再去把我们那辆储物用的马车清一清,腾出些地方让这两人乘。”

  尉迟紫菀见她问人换来的小马车要被秦须丢了,急着道:“那我坐什么?”

  秦须指尖碰碰她的掌心,低头又是一笑,道:“和我共乘一辆可好?”

  尉迟紫菀咧嘴笑笑,不敢多说多问,怕一开口便将这从天而降的幸福泡泡戳破了。

  她来不及细想秦须对她的态度为何突然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就乐颠颠地跟着秦须上了他那马车。

  皇上赏赐的四轮马车,与别的一般马车相比,里面已甚是宽敞,但车内的这方封闭的空间却让她觉得异常紧张。

  尉迟紫菀靠着车厢木板坐下,与秦须还隔了些距离。

  秦须看看她那拘谨的模样,微微一笑,道:“坐过来一点。”

  尉迟紫菀脸颊泛红,听话地蹭过去了一点点,把手搁在腿上放好,也不敢去看秦须。

  秦须缓缓又道:“再过来一点。”

  尉迟紫菀想不到这平日里清冷的声音一旦温柔起来,竟让她如此心颤。

  秦须身上的男子气息慢慢笼上她,她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身子又向他移了移。

  马车在路上遇到坑洼,车身狠狠一震,尉迟紫菀在车里一个不稳,身子跌过去,撞在秦须肩上。

  她慌忙避开他,嘴里小声道:“对不起…”

  秦须手臂抬起,很自然地环上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往自己这边收了收。

  尉迟紫菀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在燃烧,车内的温度火速飚升,浑身的毛孔都紧张地收缩起来。

  被他这么一碰,她平日里那顽劣的样子早已被逼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副害羞小女儿样,身子僵硬地缩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抬眼触上秦须那满是笑意的眸子,她心里又是一阵慌乱,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无比。

  尉迟紫菀小声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跟着你的马车里就是我?”

  “哦,”秦须应了一声,眼睛闪了闪,“尉迟将军昨夜派人给我送了信。”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八十五章不平

  尉迟紫菀讶然抬头,发梢挨过秦须的脸,“是二哥告诉你的?”

  秦须点头,“将军昨晚派人送信到我府上,说是你擅自离府,应是会来找我。”

  尉迟紫菀一想到尉迟决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二哥肯定是让你把我撵回帝京罢?”

  秦须笑笑,“是。”

  尉迟紫菀撅撅小嘴,“爹都已经让帝京府衙派人出来找我了,二哥为什么还要特意去告诉你?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秦须眼里笑意收拢,道:“将军的意思,是想要我在你被那些官差寻到之前派人将你送回府。”

  尉迟紫菀不安地动动身子,“二哥都这么说了,你还敢带我走?”

  在她心里,尉迟决一向是高大威严的,从小至大,府中任是谁的话她都敢违抗,可一见着她这个将军二哥,身上那股子顽气就会立马变成阳光下的小水珠,腾腾蒸发掉。

  秦须揽着她的手臂加了些力道,声音骤然变冷,“我有何不敢?我又不是尉迟大将军麾下的士兵,难道我要听他的话行事不成?”

  尉迟紫菀被他这突变的语气吓着了,愣一愣后才道:“你与二哥可是有什么过节?”

  秦须看她一眼,面色缓和了些,“没有。我与尉迟将军同殿为臣,哪里会有什么过节。”

  尉迟紫菀满面狐疑之色地看了看他,“你为什么肯带我走?你不是一向都…都讨厌我么?”

  秦须舒展开眉毛,手臂搂着她的肩朝自己这边靠了靠,笑着对她缓缓开口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马车颠了下,她的心也跟着一道颠了颠,在空空荡荡的胸腔里晃了好几下,掌心里又是一阵汗。

  尉迟紫菀用细如蚊吟的声音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秦须伸手扳过她的脸,眼睛弯弯,“那就跟我走,若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尉迟紫菀鼻尖冒汗,看着秦须的眼睛离她越来越近,看见他侧一侧头,她的脸颊侧面便软软地痒了起来。

  马车又颠了一下,她惊得倒吸一口气——他吻了她的脸。

  **

  被派出来寻尉迟紫菀的各路官差前后回帝京府衙复命,均说未找到那画像上的女子。

  现任权知帝京府事与尉迟翎是旧识,因此才通力帮着尉迟府上下派出帝京府衙里的官差们出去找尉迟紫菀。众人回报说帝京外方圆五十里的地界内已没了这画像上的女子,尉迟翎听了焦急万分,只担心尉迟紫菀早已脱离了帝京府所辖范围,若要再追,势必会惊动兼着帝京府尹的晋王,所以也不敢再派人远追。

  爱女离家一事,尉迟翎将府中上下全面封锁消息,不许府上任何人对外面透露半个字。

  天朝堂堂尚书左仆射家中千金为了一男子任性离家,这事情若是传到御史台官吏的耳朵里面,必会抓住机会弹劾尉迟翎一个“闺门不肃”!

  尉迟翎气血攻心,大有旧疾复发之势,十日内竟有六七日都告病在府,不视朝事。

  皇上病重,已是让朝中官员们个个满怀心思。如今听到尉迟翎也一病不起,竟让众人有天朝朝堂半壁崩塌之感。

  太后垂帘,下旨令晋王及皇三子燕王共同佐理朝政,又屡命宫内太医院诸位太医至尉迟府上替尉迟翎诊疗,望其能早日康复,上朝视事。

  尉迟决因父亲身子大病,这段日子以来便回了相府住下,好尽孝道。

  父子两人之间的关系自他十六岁那年只身投赴潭州厢军起便绷得紧脆,平日里两人都是拗性子,总是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向谁低头;此次尉迟翎一病,倒是瞬间缓和了两人之间相持不下的紧张感。

  天朝殿前司下所辖拱圣军火速行军,只用了八日便抵达梓州府,稍作修整后直逼梓州路叛乱禁军所在的射洪、盐亭二县。谢知远软硬兼施,一方面扎营准备强行攻城,另一方面天天命人向叛军喊话招降。那些原驻梓州路的叛乱禁军本就没有想要与朝庭硬碰硬,眼看威胁不成,又见朝庭派出了最为精锐的拱圣军,立马就乱了阵脚,竟主动打开城门投降了。谢知远命部分拱圣军进城,接手二县城防,将为首叛乱的士兵交由随军卫尉寺的军法官按律处置,其余士兵收编麾下,命人传报回京,将军队略作修整后,就等着向涪城进军,围剿叛乱梓州厢军。

  首封捷报传抵帝京,在枢府为完善兵改具体行例而忙得头痛的尉迟决看了之后,一扫心中这半个月来积压已久的阴懑情绪,大大舒了口气,飞马回府,准备换了便服去天音楼看看已是多日未见的安可洛。

  回府时,还隔了很远便看见门前停了辆异常华贵的四轮马车。

  待到了门口,尉迟决下马的同时又看了看那马车,随后嘴角弯弯,脸上露出些许了然的笑容。

  有家丁过来牵马,不及尉迟决开口问起,便主动禀道:“燕王殿下来府了。”

  尉迟决笑容更大,将马僵丢给那家丁,迈着大步跨入府中,直直向前厅走去。

  一进前厅,便有男子轻佻的声音飘来:“大将军多日未见,怎么瘦了这许多?”

  尉迟决忙低了头,却遮不住脸上快要泛滥的笑容,眼望着那男子袍下的金边,道:“臣见过燕王殿下。多日未见,臣心里甚是想念殿下。”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八十六章燕王

  尉迟决还未抬头,左肩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他往右迈一小步,站稳后笑道:“燕王殿下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卫靖眼睛一斜,脸上也是抑不住的笑,“大将军讽刺人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

  尉迟决动动肩膀,笑着打量卫靖一番,点点头,道:“燕王殿下来有何要事?”

  卫靖嘴角抽搐几下,“尉迟决,你就不能同我好好儿说话么?自你八岁入宫做我伴读起就从没这么谦恭地对我说过话!此番对我冷嘲热讽地,这是要做什么?”

  尉迟决道:“自封王大典后你便没私下里找过我,谁知你是什么心思?”

  卫靖朝厅中间的红木阔椅走去,撩袍坐下,两条长腿向前一伸,舒服地靠上椅背,尖下巴冲尉迟决一扬,道:“大将军不也没有去我那里?”

  卫靖的燕王府位于帝京城北,那宅子早先是宁江王府,建隆二十九年安世禄叛乱后,朝庭收缴了他的家宅,却一直闲置在那里,未作他用。晋王曾在天和二年时向太后乞过这宅子,想要来做晋王府,皇上都未曾允过。此次卫靖突然被封燕王,皇上命人将安府重新修葺一番,赐给卫靖作为燕王府。太宗朝时,宁江王府在帝京是有名的奢华容贵,后来虽然闲置了二十多年,变得尘灰满院杂草繁生,可经过此次的精心修整布置,燕王府又成了羡煞帝京众人的贵宅。

  皇上刚一病倒,便封皇三子昌平郡王封为燕王,加同平章事衔,又命他进中书视事,再赐连晋王都未要到的安宅给他做王府,这一串动作里面所含的深意,朝中人人都看得明白。

  尉迟决看他一眼,道:“我怎么好在这种时候私底下去你那里,这不是平白送给别人燕王殿下结党的证据么。照我说,你今日也不该来这里,有事儿叫人来传话就行了。”

  “难道帝京里还有人不知你和我的关系?就算你我互不相往来,人家也要把你尉迟一门算做我的人。大将军怕什么?”卫靖嘴角斜翘,“尉迟相公卧病在床,我代天家前来探望,旁人还能说什么闲言碎语不成?”

  尉迟决皱眉道:“你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最近太乱了,你也别给自己找麻烦。老爷子这病,还是心病,不知何时才能好过来。”

  卫靖突然一笑,面色狡黠,“菀儿跟着秦须跑到梓州之事,你为何不同我说?”

  尉迟决看都不看,气道:“不同你说你也照样知道。燕王殿下放在相府里的人还少么?”

  卫靖看着他,“你这是在拿我撒气?难道你敢保证,我府上就没有你家老爷子安插的人?”

  尉迟决冷眼看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晋王一样了?”

  “没有办法的事,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卫靖眯眯眼睛,看向门外洒进来的点点阳光。

  尉迟决冷抽一口气,“这种话你如何能够说得出口!”

  卫靖摆摆手,似笑非笑道:“你也不要装了,父皇的身子人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皇叔那边都已经蠢蠢欲动了,若是将来让他得手了,以他的行事,我到时候还不是死路一条?”

  尉迟决胸口紧了下,道:“你先前找来的那个胡风,要想办法除了,这人不简单。”

  卫靖舔舔嘴唇,道:“我也没有想到他竟能给你下跘儿,以前竟是低估了他。前几天已经安排好了,你就等着看戏罢。得让他清醒清醒,以为自己坐上枢副这位子就能随意上下乱跳了么?幸好那天在殿上有秦须替你说话,否则这兵改的事情就要这么被他搅了。”

  想到秦须,尉迟决脸色又是一黑。尉迟紫菀离府那日晚上,他曾派人去秦府给秦须送信,若是尉迟紫菀真的去找他了,还请他派人将尉迟紫菀送回府来,莫要将事情搞大了。谁知秦须竟护着尉迟紫菀一路去了梓州,摆明了是知道尉迟翎不好大张旗鼓地派人去找尉迟紫菀。

  想到这些,他就来气,手指攥得咯咯响。

  卫靖却没意识到尉迟决的异样,仍自顾自道:“其实秦须这个人,父皇是准备留着往御史台送的,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他叹了几声,才又看向尉迟决,见尉迟决满面不善之色,才明白自己是触着他的心事了,道:“梓州那边,要不要我派人去说说?”

  “不要。”尉迟决斩钉截铁地回绝道,“老爷子气得要死要活,面子比天还大,不肯松口让人去把菀儿带回来。我还是瞒着他让职方司梓州房的人查了,才知道秦须真是将菀儿带过去,安置在他府上。”

  卫靖依旧懒洋洋地靠着椅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大家迟早都会知道。依我看,不如你劝劝尉迟相公,将菀儿许给秦须算了。”

  尉迟决脸色又是一黑,“秦须不喜欢菀儿。”

  卫靖笑道:“呦,就他现在这种处境,娶尉迟府上的千金还能委屈他不成?”

  尉迟决烦躁道:“你别再说这件事儿了,我说了也不算,还得看老爷子怎么做打算。”他看看卫靖那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由道:“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卫靖笑笑,收回两条长腿,身子坐起,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这件事还非我亲自来对你说不可。定之,我要娶她了。”

  空气似滞住不动了,尉迟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无需问那个“她”是谁,只是疑道:“皇上这么多年来都不同意,如今怎么…”

  卫靖揉揉额角,“父皇这一病,也不知是哪里想通了,这还是他前日主动问我的。”

  尉迟决脸上露出喜色,自是为卫靖高兴,“天朝出阁的王爷里面,也就属你是个异类,总算是要成婚了。只是邢家小姐那边,你可有问过?”

  卫靖眸子动动,闪着温柔的光,笑道:“上回苏纵那事儿过后,她时不时会来宫里给皇祖母请安。我小心翼翼去试探了几次,发现她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松了许多。有次在一起说话,她还对我笑了。定之,你可知道,这么些年来,我心里最惦记的就是她那笑容。只要她能笑,任是什么我也愿意给她!”

  尉迟决摸摸下巴,“如此甚好。我耳根也算可以清净了。只是中琰如今不在帝京,不然他听了一定会乐疯了。”

  卫靖弹了下指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皇祖母准备指一宗室之女给他,就等中琰此次回来就办。”

  尉迟决骤眉,想了片刻,略带迟疑道:“中琰他未必…”

  卫靖抬手止住他的话,道:“天音楼那个姑娘,若是他喜欢,随便收了就行。”

  尉迟决看看他,闭了嘴,不再多言。

  卫靖突然又道:“还未问你,这次为何单单要调拱圣军去平乱?定之,你若是背着我做什么小动作,我可一定不饶你。”

  尉迟决低头,眼睫盖住眸子,道:“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定的。再说先前也答应过你,无论什么事都会同你说的。”握紧的手又攥了攥。

  卫靖眯着眼,想了片刻,道:“天音楼那个姑娘我见过,性子极烈,搁到将来还是个大麻烦。不如我找机会将她处理了算了,免得给中琰平添什么麻烦。”

  “不可!”尉迟决猛地抬头,想到廖珉临走前叮嘱他的话,急切地道:“他的事情,你何苦操心这么多?”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八十七章掌柜

  卫靖倏地起身,柔滑的黑色丝袍沿膝顺腿滑下,声音高了些,道:“那你何苦操心这么多?”

  尉迟决上前一步,盯着卫靖道:“我既是在中琰走前答应了替他照顾那姑娘,便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又紧跟着补上一句,“任是你也不行!”

  卫靖烦躁地在屋内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尉迟决,没好气地开口道:“你当中琰他似你大将军这样,有赫赫战功可以护身?若是将来他也为了一教坊女子而忤逆父皇及皇祖母,那些御史台的人还能消停得了?你先前那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亏你说得出口,你倚仗着尉迟一门的荣宠,父皇才忍着没有追究下去,中琰虽是忠烈之后,但现如今朝中还有谁在乎什么廖家不廖家?你若不让我插手,那也罢,若是将来中琰因为那姑娘也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儿来,你等着我来和你算账!”

  尉迟决紧抿嘴唇,拳头握紧,不再开口。

  卫靖瞥他一眼,脸上怒色愈深,径自迈开大步就走了出去。

  一直在门外两侧候着的府上下人见卫靖出来了,忙跟上去要侍候着,却被卫靖挥手斥走。

  尉迟决凝视着卫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沉沉叹了口气。

  今日枢府收到的捷报是五日前谢知远命人快马送来帝京的,算算日子,若谢知远果按信上所说于四日后拔军前往涪城,那拱圣军现在应是已在路上了。

  他松开的手不禁又握成了拳。

  有家丁过来,见尉迟决脸色黑沉,正要向后退下时,却被尉迟决用余光逮到。

  尉迟决叫住那人,冷声道:“什么事?”

  家丁低头道:“来了个人要见老爷,大少爷还没回来,我们拿不定主意,才来问问二少爷。”

  尉迟决皱眉,扬了扬下巴道:“老爷身子不好,不见外客,这点道理你们怎么还不明白。”

  家丁诺了声,神色略显迟疑,“可是…”

  尉迟决见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问道:“来的是谁?”

  家丁道:“是鲁家老号首饰铺的掌柜,小姐身上佩的东西都是这家打的,有时候府上赏赐底下丫头们的东西也是去这家买的。以前夫人在世时,最喜欢这家的首饰,所以老爷后来索性就让鲁家铺子把府上的首饰用度都包下来了。”

  来的这家丁是相府上的老人了,尉迟决听他提到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眉间舒展开来一点,却还是问道:“纵是如此,那又怎样?多少朝中官员过府想要探视都被拦在外面,何况这个首饰铺的掌柜?让他过些日子再来,等老爷的身子好起来再说。”

  他心里惦记着多日未见的安可洛,只想将这来人快些打发掉,自己好能去天音楼。

  谁知那家丁又道:“二少爷多少年来都不在府上长住,自然是不知道的。以前鲁掌柜每次来,老爷不管多忙也都会见他一面。不然,小的也不会特意来问二少爷,直接将他打发走也就算了。”

  尉迟决心中奇了,他那向来对人冷漠的父亲居然能如此善待一个首饰铺掌柜,不禁道:“既如此,那我替老爷去见他一面。”

  走至偏厅,见一衣着略显富贵的精瘦矮小老头站在那儿,他正要开口,就看老头转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尉迟决眉头紧了起来,这首饰铺的掌柜怎么如此放肆。

  那鲁老当家看过尉迟决后,又扭头对家丁道:“我要见的是尉迟相公,不是旁人。”

  那家丁笑道:“鲁老当家,我们老爷如今卧病在床,不好见外客。这是我们府上的二少爷,您有事情对他说也是一样的。”

  老头松弛的眼角低垂,沉默片刻,道:“我的话只对尉迟相公说。既然如此,那我便改天再来。”

  尉迟决心中一阵火大,他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不由冷冰冰道:“过几日再来也是一样。若非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此刻说了罢,免得将来又白跑一趟。”

  那鲁老当家面色未变,只是静静地瞧了尉迟决一会儿,没再开口,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竟是要离开相府。

  他这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更是惹恼了尉迟决,正待发作时,外面急急跑来一个小丫鬟,见了那老头忙拦下,道:“鲁老当家,老爷听前面人说您来了,便让我来请您到他房里说话。”

  尉迟决挑眉,认出那丫鬟是平日里在尉迟翎身边服侍的人,不禁愈加觉得奇怪,这老头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能让尉迟翎如此另眼相待?

  看着鲁老当家随着那丫鬟绕道走了后,尉迟决才收回目光,心中虽是想不明白,却也没辙。

  他对身旁的家丁吩咐一声道:“今天夜里不回府上住了。”便出了门。

  那家丁在后面应着,不需问,心里也明白这二少爷是要去哪里。

  卷五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八十八章礼佛

  浑体通黑的马儿在天音楼后门被勒停,仰头吐气,甩了下蹄子。

  尉迟决下马,瞧门外没有小厮守着,便大步迈进天音楼的后院内。

  走到安可洛平日里待的屋子门前,他扯了一下袍子,拉平皱褶,也不敲门便将门一把推开。

  进去了,却停在门口,没再往内走。

  屋内只有梳云一个,在安可洛的床边忙着收拾摊了一床的衣物。

  听见门响,她回头,见是尉迟决,吓了一跳,忙踩下地,小心翼翼道:“尉迟将军。”

  尉迟决看她一眼,“安姑娘呢?”

  梳云虽是见过尉迟决很多回,但每次还是会被他那冷冰冰的面孔给吓到,遂低了头道:“姑娘和衾衾姑娘今日上大相国寺去了,此刻还未回来。”

  “大相国寺?”尉迟决抱臂在胸,自己多日未到这边来看安可洛,竟连她去大相国寺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了,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一片。

  急冲冲地赶来想见她一面,却扑了个空,尉迟决苦笑一下,又看看梳云,问道:“你怎么没跟着去?”

  梳云浅浅一笑,道:“衾衾姑娘早上起来找姑娘,说是胸口发闷,想让姑娘陪着出去逛逛。姑娘说正巧这时节菊花开得灿,就带了衾衾姑娘一道去大相国寺去看看菊花,顺便还能求个签做个祷什么的。姑娘屋里一堆过季衣物还没有收拾,就留了我在这儿。想来去大相国寺那边也没甚么要紧的,楚姨就让她俩个人去了。去了这许久,估摸着也应该快回来了,将军不如在这里坐着等等罢。”

  尉迟决黑眸动动,道:“不用了。”遂又出门离去。

  梳云只道他是不愿在这边等安可洛回来,于是小声叹口气,又坐回床边理那堆衣物。

  **

  大相国寺内的天王殿,五间三门,飞檐挑角,黄琉璃瓦盖顶,殿中莲花盆上方塑有一尊慈眉善目、笑颜逐开的弥勒佛坐像,两侧立着圆目怒睁、虎视眈眈的四大天王,大有灭尽天下一切邪恶之势。

  寺里的香客较往日略少,天王殿里甚是安静。安可洛挽了范衾衾,一道上那弥勒佛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两柱香,又退至一旁。

  范衾衾面上血色不佳,闭起眼睛,双手轻合,默默对着佛祖祷了起来。

  安可洛在一旁看着她,神色略有担忧,待她祷毕,忙牵过她的手,道:“衾衾,你脸色实在不好,我们还是回去休息罢。你身子不舒服,找个郎中来瞧瞧才是正理。说是出来逛逛会舒服些,可是你看你,还不如今日没出门前有精神。”

  范衾衾纤眉紧蹙,道:“别提什么郎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喝那些药。回头多睡睡就好了。”

  安可洛正要张口再劝,却被范衾衾一把握紧手腕,听她轻声道:“安姐姐,你信佛么?”

  安可洛轻轻搭上她的手,微微摇摇头,道:“衾衾,不要再瞎想了,还是快些回去罢。”

  “我原来是不信佛的,安姐姐,”范衾衾握着她的手,眼圈突然红了一片,“可自从他走了之后,我这心里一天沉似一天,夜里睡觉都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我真怕他会出什么事儿。想来想去,也只能来这儿向佛祖替他求个平安,我此时真恨自己平日里怎么不多拜拜佛…”鼻子一缩,眼角就有泪珠涌出,亮亮的贴着苍白的脸颊滑下。

  安可洛心里紧紧一揪,也跟着她一道痛起来,不由开口安抚道:“都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瞎想,廖公子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你若是这样折磨自己,将来叫他看见了,还不知要多心疼呢。”

  范衾衾听了这话,愈加忍耐不住,索性倚在安可洛的肩上,一抽一抽地小声哭了起来。

  殿外走进几个香客,看见范衾衾这模样,脸上都露出疑色,又多打量了她们几眼,看清安可洛的容貌后,不禁又都怔愣住,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

  安可洛被那几个人瞧得心里不自在,于是掏出丝帕替范衾衾将脸上的泪痕拭去,轻声哄道:“衾衾,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范衾衾不言语,任安可洛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朝外走,脸色甚是不好看。

  出殿门的时候,范衾衾脚下一软,险些被那突起来的门槛绊倒。

  安可洛慌乱之中,好容易搀稳了她软软的身子,急道:“都这副模样了,还说不要给郎中瞧!你就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范衾衾眉头蹙成一团,不耐地甩开她的手,自己踉跄地往前走两步,差点又要跌倒。

  安可洛急得一跺脚,跟上去两步,却看见从天王殿右面快步走来的一个黑色身影,长手一拽,将范衾衾扶稳。

  安可洛看清那人后,不禁又惊又疑,心里还涌出点喜悦,又急上前两步,将范衾衾挽过来,眼睫一抬便道:“你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尉迟决看着范衾衾,直皱眉头,又看一眼安可洛,脸上微露笑意,道:“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同我说你们来大相国寺赏菊了。”

  安可洛抿唇笑笑,多日未见,心里异常想念他,只是此刻在大相国寺,心里也念着要送范衾衾早些回天音楼,所以也就忍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来了正好,一道将衾衾送回去。”

  尉迟决看着范衾衾满面憔悴的样子,脸色又沉下来,上前一步正准备帮忙,范衾衾突然呕了起来,身子朝前一倾,一口污秽物便吐到了尉迟决身上的黑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