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离殇
作者:重晗      更新:2023-03-13 19:45      字数:2305
  番外:离殇

  空虚,时间仿佛停滞了,生命无法继续,忘不掉过去,看不见未来,摆脱不了现在——这,就是失去挚爱的感受么?

  房间里什么都是静止的,连烛火都不见摇曳,唯有那柳树上的风车不停地转动,仿佛在等待那明眸善眯,多情讨喜的姑娘怜惜一瞥,仿佛那姑娘如果不睁开眼看看它们,它们就不会停止一般。

  风车尚且如此,那他的心呢?

  他的心为何不痛?

  划开自己的手臂,他再次为床上苍白的人儿续血,丝毫不因为自己的身体里流入了死人的血液而感觉不妥,只是从那纤细手臂内传入他血脉的冷意,却一点点封冻住他的生命——慢慢地冷去,也没什么不好。

  低头亲吻了冰凉的唇瓣,很久很久,总算让那失去温度的唇染上了一丝暖意,他低头,消瘦得极快的俊颊贴着床上人儿冰凉的脸颊,眷眷恋恋,直到如今,他才知道他有多多情,他的柔情用不完,可那一直渴望着他柔情的人儿为何却不再等待?

  门外是什么声音?

  婴儿的啼哭。

  对了,是他的女儿,他们的小蒹葭,他的柔儿用命换回来的孩子。

  这婴儿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是遗腹子,母亲在他出世后就跟着父亲走了,她是他二十五年来再次拥有的唯一一个血脉相连之人,他是那么地渴望亲人,可是,为何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不想见她,他的女儿。他怨她。

  他曾经怨过自己的母亲,怨她太自私,独留他一人在这世上孤单存活,呵,原来他跟他的母亲是一样的人。他终于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在一生下他后立刻就自尽了——她怕多看他几眼就会割舍不下他,他懂了,因为,他也不敢看蒹葭。

  “这孩子一直哭闹不止,我想她可能是想你了。”萧衍打开了门,用从未有过的和善言语同他讲话。

  他没有回头,可是女儿似乎感应到了他跟柔儿的存在,哭声一声比一声响。

  那般凄惨的哭声,为何床上人儿都能硬下心来不睁开眼睛?!

  他怨他的女儿,他怨他的母亲,他怨她,他怨他生命里所有深深爱着的女人。

  闭上眼睛握紧拳头,他深深吸了口气,麻木的心又有了一丝痛意。淡淡伸手,他放下了蚊帐。

  “沐清臣,你这是做什么?”岳父的声音有着不解,也有着些微愠怒,他将岳父最心疼的女儿害死了,他原该怒的,他应该杀了他。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沙哑破碎:“这孩子叫蒹葭,蒹葭伊人的蒹葭,亦是渐入佳境的意思。岳父大人,以后这孩子就劳烦您跟岳母了,她虽然有我一半的肮脏血液,但是,她也有柔儿的血,如果不嫌弃,就让她姓萧吧。”

  萧衍的声音有些惊异:“你在说些什么?”

  他再次将脸颊贴上冰凉的容颜,不再言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仿佛一天也没有过去。他和她分享着同一张床,同一份体温,同一脉血液,却分享不到同样的梦境。

  他早已经透支了所以的坚持和等待,他已经无法再等下去——柔儿,你为何还不肯入我梦来?

  缓缓将她抱起,他带着她走出房门。

  “沐清臣,你要将囡囡带到哪里去?”他的岳父适时出现,怀里还搂着沉睡的蒹葭——这些日子,倒也苦了他们——他不是一个好女婿,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兄长,呵,他还不是一个好臣子,甚至不是一个好人,他什么都不是。

  萧衍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恐慌,他迷惑地抬眼看向萧衍,他在担心什么?

  “沐清臣,你对囡囡好,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出来了,可是你现在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你要带囡囡去哪里?你……让她入土为安吧。”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个他承认,在跟暮胤容达成协议那一刻起,他早已如此。

  入土为安?

  他直觉地皱了皱眉,亲了亲怀中人的额头:“第三天了,产妇可以洗澡了,我带柔儿去洗澡。”他的小人儿在坐月子,第一次洗澡只能淋浴不能盆浴,他要带她回温泉,那边有一方小小的瀑布,她一定喜欢。

  他的岳父往后踉跄了一步。

  啪。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他脸上,似乎,他不是很清楚。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将怀中人守护得更好。

  “沐清臣,你醒一醒,放过柔儿,也放过你自己!”

  谁的声音?

  好像是萧轩骄。

  他偏了偏头,抱着柔儿继续走。

  一条人影挡在了他面前,他微微有些恼了:“柔儿不喜欢我跟你们冲突。”他的眼睛忽然浮现温柔,“你们不知道她有多挑剔么,身上不舒服也会发脾气,头发理不好也要耍性子,昨天有一只黄蜂飞到她身上,她一定吓坏了,我安慰了她好一阵子,她都赌气不肯理我……她其实很乖,生气的极限也就是撅着嘴不理我……”

  咦?

  谁在嚎哭?

  好像是他岳父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径直往前走,倒也再没有挡路的人。

  快速解开怀中人的衣衫,动作轻柔敏捷地帮怀中人洗漱了一番,他浓浓轻哄:“春寒未消,你身子也未好,这次我们动作快些,过些日子,我再带你过来舒舒服服泡澡,好不好?”一边说着,一边为她穿好衣服,掏出梳子为她疏离枯黄的头发。

  轻轻搂着她,他话语轻浅嘶哑:“为了使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包括终身。你要嫁我,我心里一直替你不值,想着法子避着你,总觉得萧家的女儿不该被我糟蹋。这一千年来,唯一对暮家不离不弃的,就是萧家。

  后来你终究是嫁了我,我却不愿碰你。你心思玲珑看穿了成亲当日我的把戏,却弄错了我的心思。我不碰你,并非为了月儿守身,我连暮胤容都可以接受,又岂会在意这些?我不碰你,是想给你留后路,我想着如果燕河修好后,我侥幸留得命在,那时你若依旧对我痴迷,我们就做一世有名有实的夫妻。我也许不会爱你,却一定好好待你。

  也许上官丹青爱你,陈庭月爱你,不在意你是否是处子,可是,他们终归是男人,你若是完璧,必然是更好的。

  那一夜,在这里,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心里很震撼。你还是处子,**未开,那般疯狂大胆地对我,我懂,那都是在意,都是怜惜……为了使命,我什么都可以付出,这具皮囊早已不在意。那一夜,你让我明白你有多珍视我,是因为你,我才决定善待自己。因为我知道,你很在意。

  那一夜,你那般对我的时候,我其实是动情的。我想过用那样的方式回报你的情,但终究还是克制了。

  柔儿,现在,我好后悔。如果那一夜我要了你,是否一切都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