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大夫要求看凌婉歆的脸色时，大家的心都往下一沉。只有病势危重之人大夫才会要求看病人的脸色。

  坐在屏风后面的大夫人说：

  “清彤，掀开帐幔。”

  “是，大夫人。”清彤掀开外面的棉帘挂帐，幔子挂在两边的铜钩上。

  掀去帐幔，郭大夫终于看到了凌婉歆的样子。他见床上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年纪不大，十**岁的样子，端得是美丽大方，清秀斯文。

  郭大夫照着凌婉歆瞅了几眼，眉头慢慢锁了起来。

  “奶奶的眼睛在失明以前是不是觉得干涩？”

  凌婉歆点了点头，道：

  “是的。郭大夫，我的眼睛到底还能恢复光明吗？”

  郭大夫呵呵笑道：

  “老夫给奶奶开一剂药，奶奶吃了马上就能恢复光明。”

  听郭大夫这么说，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特别是凌婉歆，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

  “呵呵，婉歆能立见光明就好，多谢郭大夫，有劳了，伯良，带郭大夫到外室去开方子。”屏风后面的大夫人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彼时大少爷已经在外面等郭大夫了。

  紫晴和清彤高兴的跑上前来，围着凌婉歆笑道：

  “姑娘，你有救了。”

  “我早就说二少奶奶吉人自有天相，我说的果然不错。”清彤笑道。

  凌婉歆总算松了一口气，既然郭大夫都这么说，看来自己真的没事了。然而此时的凌婉歆却有一个疑问，只见她道：

  “我的眼睛一向都没有问题，怎么会无缘无故失明，我看那个郭大夫对我有所隐瞒，紫晴，你到外面去听着，看郭大夫怎么对大少爷说的。”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大夫人见凌婉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摆出母亲的严厉，道：

  “我一直当你是个聪明孩子，没想到也有糊涂的时候，这位郭大夫是城里有名的治眼疾的名医，他都说你没事了，你何必疑神疑鬼。”

  凌婉歆略低了低头，心里始终放不下，但她又不想让大夫人担心，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以此安慰一直都这么关心她的大夫人：

  “婉歆的病让娘费心了，请娘放心，婉歆不会再捕风捉影。”

  大夫人见凌婉歆这么乖巧，开心的笑道：

  “这才是我的好儿媳呢，仲良临行前让我好好照顾你，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凌婉歆感慨娘对夫君的承诺，同时把对病势的担心深深的隐藏了起来。凌婉歆知道自己绝不会无缘无故失明，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凌婉歆的直觉告诉她，郭大夫似乎隐瞒了些什么。

  凌婉歆猜的没错，郭大夫的确对她有所隐瞒，等到了外间见到大少爷杜伯良，郭大夫立即惊呼了起来：

  “里面那位确实是奶奶？”

  杜伯良见状，先是愕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正式的对郭大夫说：

  “那是我们家二少奶奶。”

  “这位奶奶中毒极深，如果不能马上找出中了什么毒，过不了三天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啊！”紫晴惊呼了起来，她的一张脸立即变得煞白。

  大少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位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会中毒？”

  郭大夫见大少爷不相信，就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和把脉获得的信息分析给大少爷听。

  “婉歆怎么，怎么可能会中毒？”就在这个时候大夫人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她跑得很快，几乎不用人搀扶。

  “娘。”大少爷知道母亲腿脚不灵便，赶紧扶她坐下。

  大夫人却不愿坐，她一脸焦急的问站在面前的郭大夫：

  “婉歆所中何毒？如果中了毒你还不快给她解，如果你解不了婉歆的毒，我就派人过去拆了你的招牌。”

  “夫人息怒，老夫虽然会解毒，但是不知道里面那位奶奶所中何毒，如此就没办法解。看里面那位奶奶的样子，毒已经在她身体里潜伏了两三天之久，今天忽然失明只不过是个幌子，她的眼睛不碍事，吃了我的药马上就能恢复视力，可中了什么毒就不那么好查了。

  首先得问问那位奶奶去过地方，吃过什么东西，其次还要把府上的人全都召集起来盘问，究竟谁人在奶奶吃的食物里下毒。

  刚才老夫替奶奶把了脉，奶奶的脉象杂乱无章，老夫又照了奶奶的金面，发现眼圈下面有黑紫色的暗线，说明奶奶中的不止一种毒，给奶奶施毒的人对药性十分了解，把几味无色无味的毒药调和在一起，或混入奶奶日常吃的食物之中，或把毒药研成粉末照着奶奶的口鼻扬去，奶奶不小心吸入之后就中毒了。

  所以依老夫之见，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下毒之人，问他下了哪几味毒，只有这样老夫才能替奶奶解毒。否则如果一样一样试过去，等试出来了，恐怕奶奶的命已经——，已经没了。”

  郭大夫说完这番话，大夫人已经吓得脸色煞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伯良，快，快去叫你媳妇过来。”

  大少爷愕愣着看了看大夫人，心里狐疑的想——母亲让曦娴过来干什么？

  原来大夫人在慌乱之际说错话了，当她发现自己的词不达意之后，懊丧的直骂自己不中用。

  到底是名门大妇，在经过短暂的惶惑之后，立即冷静下来。

  她让宝珠去把几位管事嬷嬷叫来，同时命正在中厅料理王卿玉后事的大少奶奶把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叫到院子里，让他们在地下跪着，她要亲自审问，看到底是谁向凌婉歆伸了毒手。

  此时站在房门口的凌婉歆已经知道自己中毒的可怕事实。她清晰的记得王卿玉那碗下了毒药的冰糖雪梨粥自己连一口都没有尝，一直想毒害自己的程姨娘的糕点她也从来不吃，那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清彤见有人下毒陷害凌婉歆，急得直骂。

  “要是让我知道谁害了二少奶奶，我就要她好看。”

  清彤恨得直咬牙，又跑到院子里去让小丫头们都跪在地下，说要好好审审她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各司其职都做不到，若不是偷安推诿，又怎么会放那个下毒的人进来。

  就在清彤骂底下的人时，凌婉歆忽然觉得背脊上一阵冰凉，凉意从脚底直沁头顶心，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姑娘，你怎么了？”站在边上的紫晴发现了凌婉歆的异样，赶紧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大夫人和郭大夫彼时还站在外室，两人听见紫晴的惊呼，不约而同的跑进来看。

  “婉歆。”大夫人发现凌婉歆一下子变得冷汗涔涔，这么冷的天额头上居然汗珠直冒，一看就知道这出的是虚汗。

  可就在这个时候凌婉歆发现自己的视力正在慢慢恢复。先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亮光，接着开始变得清晰起来，能看见眼前的人影了，等人影的轮廓渐渐明朗之后，视力也就恢复了。尽管看出去的影像还有一点朦胧，但却已经能看见了。

  “紫晴，我的眼睛好了。”凌婉歆欣喜的说。

  “姑娘，你身上怎么这么烫？”紫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发现凌婉歆的手很烫。

  凌婉歆诧异的说：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烫，我只觉得冷，背上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似的，冷得直哆嗦。”

  没错，凌婉歆此时的确在哆嗦，不过在行医多年的郭大夫看来，她不是哆嗦而是痉挛。

  人在极度虚脱无力的状态下才会痉挛，医术高明的郭大夫一看就知道这位奶奶马上就将昏厥。

  “快扶奶奶进去躺下，快。”郭大夫急切的说。

  尽管大家不知道郭大夫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但还是扶凌婉歆进去躺下了。

  此时只见郭大夫对大少爷说：

  “府上有冰窖吗？如果有的话拿几块二尺见方的大冰块过来放在澡盆里。”

  大少爷疑惑的说：

  “府上有冰窖，想要冰块不难，但不知要来何用？”

  郭大夫把大少爷带到门口，一脸严肃的对她说：

  “下毒之人下手很重，必须让病人坐在堆满冰块的澡盆里，才能缓解病人所受的痛苦。”

  大少爷见郭大夫说的正式，方才意识到凌婉歆中的毒有多可怕，他一刻都不敢耽搁，跑去拿冰块。

  此时的凌婉歆真是生不如死，她时而浑身冰冷，时而又奥热难忍，冷的时候恨不得把床上的杯子都盖在身上，热的时候又恨不得扒掉身上的皮。

  看着躺在那里死去活来的凌婉歆，紫晴心疼的直哭，连一向都很有主见的大夫人都慌了神。

  凌婉歆冷的时候，就命丫头们给她盖被子，热的时候又赶紧命人开窗，扇蒲扇。

  “紫晴，你快拿根绳子来勒死我，快拿绳子来——，来勒，勒死我——”凌婉歆所受到的痛苦比钻心之痛还要苦上百倍千倍万倍。

  “不，姑娘，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坚强。”紫晴哭着说。

  “你这丫头，平时这么听我的话，这回子居然敢驳我，快，快去拿绳子来勒死我，快——”凌婉歆痛不欲生，只求速死。

  此时赵咏梅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她把大夫人带到边上，跟她耳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