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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默猴      更新:2020-07-18 06:04      字数:5154
  证明:只有她为苍岛诞下了合适的继承人,封素岑暂据十多年的大位,终究要还给姊姊。

  生下封却屛后,封素涛像在嘲笑其他姊妹似的,持续受孕,虽无女子,但数量不仅超过妹妹们的总和,赢得还不是普通的多;封却屛有六个弟弟,却只有两位表弟,下世代的苍岛无疑将握在封素涛一系手中,不惟神君是“大姑娘”之女,连神君的股肱之臣也将是她的亲手足。

  “你赢了。

  阿娘替你拿回了神君大位。

  ”据说封素涛临终之际回光返照,用屋外都能清晰听闻的、尖亢有力的嗓音告诫女儿。

  “你要活得越久越好。

  等你……你的弟弟们长成,再把宗主的位子拿下。

  别让人……抢走了你的东西。

  ”门外,封素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仅只一日,因前往探视而躬逢其盛的四岛使节把消息带了回去,连同苍岛神君的尴尬与难堪,传遍帝窟五岛。

  封素涛的短寿,咸以为与她年轻时不要命似的怀胎生育有关。

  她吊着最后一口气,忍死告诫女儿:莫中了姨母的借刀杀人计───倘若有的话───将青春与健康耗费在生出继承人上。

  封素岑便能老蚌生珠,立时诞下一名纯血女婴,也捱不到她长成传位,封却屛有大把的时间来思考继承人的问题,毋须以此害生。

  漱玉节非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前往苍岛。

  对她来说,那白素四挽、遍洒纸钱的画面,清晰得像是刚刚回眸一般,当时来不及细细品尝、沉淀,就被一股脑儿打包扔进心底的悲伤忽然涌起,如燃着炽亮红蝇的香头般袅袅直上,不住钻疼了她的眼眶鼻腔。

  而封却屛就在入山口附近等她。

  十八岁的姑娘,发育良好的nǎi腩鼓胀胀的,结实的大腿与pì股洋溢着青春的弹性与紧致;紧抿的chún瓣柔软红嫩,更无一丝细纹,遑论吃进纹理的丹朱残渍,微带透明感的饱满鲜润根本毋须胭脂。

  她微皱着眉,上下打量眼前的黑岛神君,那神情在一干黑岛家臣看来,绝对构得上“无礼”两字。

  漱玉节微一举手,拦下横眉竖目的老臣们,微笑着走上前去,柔声道:“我是水神岛的漱玉节,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知道。

  ”相较于脆甜的嗓音,硬梆梆的口吻不算友善。

  “你封雀屛罢?是孔雀开屛的‘雀屛’?”苍岛保守的家风,亦反映在对外讯息的流通之上。

  众人只知“大姑娘”有个女儿,十有八九是下任神君,但在封素岑未正式向宗主提请以前,连闺名都是通过层层关系、用尽手段才打听出来,这还是拜黑岛于收集情资一节,向来较余三家更积极所赐。

  漱玉节本想套套近乎,化解少女的敌意,不料却适得其反。

  “是却敌屛藩的‘却屛’!”少女陡地发怒,胀红粉颊、圚睁杏眼,冲着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的黑岛神君扬起柔荑,悍然挥落!“……你干什么!”“兀那丫头,不知所谓!”“无礼!”随行的黑岛家臣多是老成持重之人,然而一踏上苍岛,等于半只脚跨进敌疆,哪个不是全神戒备?见封家竟安排了人对付神君,纷纷抢上,拚着喋血山道,也要护卫神君退回黑岛。

  漱玉节的实战经验非封却屛可比,见她肩头微动,一踩脚跟,苗条的蛇腰韧如缅钢,稍仰即能避过;正要喝阻部下,一片灰影自少女身后掠起,巨鸟般扑向黑岛众人,呼喝声此起彼落,“啊!”“什么人!”“你……”“韩公留神!”铿啷啷一阵钝响,兵器掉满一地,人人握腕踉跄,尽阻于一抹肩宽膀阔的高减肥影之后。

  漱玉节余光瞥见,不由心惊:“好快的剑!”一怔之间,热辣辣的劲风已刮近玉靥,触肌生疼。

  无暇细想,年轻的黑岛神君反手一扣,将少女yòu细的腕子拿住,封却屛发出小动物般的哀鸣,咬得樱chún粉白,忍着痛楚的神情倔强已极。

  漱玉节这才惊觉出手重了,正欲松开,颈后锐风袭至,心头电光石火般一掠:“教你贪快!”鹅颈轻斜,任由一抹翠影贴颈穿入,在封却屛鼻尖寸许处硬生生顿住,吓得她俏脸煞白,杏眸瞠圆,初次显露出骇异失措的模样。

  那蛇窜般的翠影一凝,再也不动,彷佛突然从活物化成山岩,却是杆小指粗细的青竹,于山岭放牧的顽童手中常见。

  漱玉节在肩颈一动的刹那间就后悔起来。

  就算不是自己下的手,苍岛未来的主人翁在黑岛神君的面前受伤,哪怕只是擦破一丁点油皮,也决计不是能轻易揭过之事,况乎迎面一刺?换作漱玉节自己,也没把握能在仓促间收势;本想教施袭之人偷jī不着,顺便吓吓封家那不知天髙地厚的无礼丫头,却于颈侧被劲风削疼之际,省觉事态的严重。

  女郎本能松手退开,恰恰撞在来人怀里,仰见一张瘦削苍白的面孔,逆光看不清五官形容,只觉lún廓峭冷,宛若山岩;左半边脸上刺着龙鳞般的黥印,漫过嘴角面颊、眉眼,蜿蜒至额际脑后,头顶龙鳞刺青走过处寸草不生‘,索性剃光了头发,只余圆颅上一层薄薄青碜。

  本该是挺吓人的模样,不知怎的漱玉节却无甚恶感。

  或许……是因为他有双好看的眼睛罢?男子俯视她,年轻的黑岛神君从未被男人这样瞧过,他怀里浓烈的男子气息冲撞着、蜂拥地钻入她的鼻腔,与他肆无忌惮的注视同样无礼,充满掠食者般的危险气息。

  那一抹隐藏在龙鳞刺青里的嘴角上扬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嘲讽,彷佛世间无一事不可笑。

  那是亡命之徒独有的笑容,只有活在没有明天的世界里才能拥有。

  “……神君!”黑岛众人拾起兵刃围上,漱玉节摇摇手,仰望着异常高大的青年,正色道:“我宽赦你的无礼。

  让开!”以她的身份,自行退出男子的臂围,削的是黑岛上下的脸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漱玉节已给足了这人、以及他背后的苍岛势力面子;有台阶不下,绝非黑岛之责。

  男子无声一笑,垂落青竹,侧身让了开来。

  封却屛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簌簌颤抖着,不由得又羞又窘,二度扬手,“啪”的一声清脆利落,掴的却是那黥面男子之脸。

  高瘦的灰袍青年被她打得嘴角破裂,“呸!”侧首吐出一口血唾,咧开染朱的森森白牙,訾目歪嘴的模样与其说狰梦,更似桀骜不驯;休说奴隶不应有之,便在五岛男性臣属的脸上亦极罕见。

  这要是在黑岛,毋须漱玉节亲来,家臣便要出声斥喝、乃至出手教训了。

  但一来在苍岛地界,lún不到黑岛之人说话,二来以青年适才显露的那手快剑,现场恐怕也无人“教训”得了他。

  封却屛气得胀红小脸,浑身轻颤,从腰间擎出一柄小巧如牙梳的锐匕,斥道:“笑什么?跪下!”黥面青年冷哼着,面色yīn晴不定,几度变幻,这才单膝跪地,鳞纹爬过的脑顶仍较少女略高,两人并未平视。

  彷佛连这点也激怒了封却屛,她本想一匕扎灭他i只烁亮眼瞳,只是如此近距离一瞧,忽觉这杀千刀的贱奴也有双漂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心一跳,忽有些着慌起来,反过匕尖,便想往他宽阔结实的xiōng腹间捅落。

  五岛向有“刑奴”的传统,主家不仅对不安分的奴隶有生杀之权,古老的习俗里甚至有拷掠奴隶以夸耀实力、祭天祈祝的仪式。

  漱玉节见少女也不端详仔细,依她二人的身高差距,这一扎不是伤到心肺,就是从胁腋入体,这人便不死,武功也难复旧观,不禁可惜起他的身手来,忽听山道上一声童唤:“……小六!”一名约莫两岁的男童挣脱了nǎi妈怀抱,摇摇晃晃跑来,谁知脚下一踉跄,闷着头撞向一旁的嶙峋路石。

  “当心!”封却屛失声尖叫,无奈相隔两三丈之遥,哪来得及出手?蓦地一阵迅风刮过,激得她发飞衣扬,男童张开双手跌入一团灰影中,那黥面青年不知何时已至身前,堪堪将男童接住。

  小娃儿咯咯笑得可欢了,伸手抓他脸上的刺青,迭声道:“还……还要!再一次,小七……再一次!”nǎi妈吓得脸都青了,封却屛没想到要斥责,慌忙抢上,一把从青年手里抱回弟弟,没口子问:“有没有怎样?有没有怎样?”男童笑道:“姊姊,还要!跟小六说,还要一次!”少女放下心来,紧绷的小脸露出一丝笑容,啐道:“教你要!吓死姊姊了,知不知道?”再看青年的眼神已不如先前那般疾厉冰冷。

  后来漱玉节才知道,男童乃封素涛的么子封德馨。

  “大姑娘”之所以走得忒急,据说便是怀他的时候失了调养,生产时又格外辛苦,以致留下病根。

  封素涛对老七仍是男子,毫不掩饰失望之情,或许明白这孩子出世时的死命挣扎,不仅使自己再难生育,更剧烈地缩短了寿命,对封德馨甚是冷淡。

  由是封却屛对这个么弟分外怜惜,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和心力,倒比母亲要多得多。

  “他到底是小六,还是小七?”漱玉节走上前,却非与大人说话,径带着温柔笑意,不着痕迹地与男童攀谈。

  封德馨笑得更欢了,咧着嘴道:“是小六七!有时小六,有时小七。

  ”兴许是漱玉节错愕掩口的模样太有趣,封却屛忍着笑,板起面孔道:“他刚能说话就会数数儿,那时岛上新买了批奴隶,我抱他去瞧,数到这厮时一会儿说六一会儿又说是七,我也逗他说‘到底是六还是七呀’,索性就叫他‘六七’啦。

  ”她并非顺口回答,说着么弟会数数儿时,眼底溢着满满的骄傲。

  漱玉节诧道:“这孩子也太聪明啦。

  话说得这般清楚,还能数数儿,又管得住下人……大姑娘实在教得太好了。

  ”这都是封却屛爱听的,到末了一句,眼神才黯淡下来,衬与微红的眼眶与鼻尖,终于像个十来岁的姑娘。

  漱玉节握了握她绵软的小手,柔声道:“我来给大姑娘上香。

  我娘生前常说,大姑娘志如金铁,心比天高,她很是佩服。

  三年前我娘过去的时候,大姑娘有捎人来行奠,一会儿我要谢谢她。

  ”封却屛眼眶一红,抢在落泪前转身,也没说什么,抱着弟弟去远了。

  那被称为“六七”的青年奴隶跨扛着长长的青竹杆子,冲她微一颔首,脸上除了桀骜不驯的轻蔑笑意,还蕴含了某种漱玉节无法解释、既觉亲近又想远离的莫名物事,充满危险而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是一样的人。

  ”很久以后,在某个偶然的机会,她问过他关于初见面的感想,以及临别前那一瞥的意义。

  肖龙形抚着女郎光裸滑腻的腰臀,尽情品味她凹凸有致的动人曲线,悠哉地回答:“我一眼就知道了,我们是同一种人。

  ”“什……什么人?”女郎忍着没入腿心滑腻处的粗糙指触,颤着吐息咬牙问。

  “猎人。

  ”肖龙形哈哈大笑,双臂一紧,将她压在身下,深深进入了她。

  那几年,帝窟走了很多耆宿,包括君临五岛多年的女帝符承明。

  封却屛接掌苍岛神君大位,是符承明在阖眼前做的最后一项安排i或许随之而来的苍岛騒乱,本在老宗主的算计内,可惜她无法亲睹、乃至出手干预,以致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将五岛悉数卷入,付出了极惨烈的代价。

  在符承明还清醒的时日,她使了许多手段,想让漱玉节与那苍岛的奴隶六七自然而然地死于艰险的任务里,但始终无法如愿;青年男女的澎湃情感,在历劫当中飞快累积,身份、立场上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益发激化了这段禁忌之恋。

  但毕竟她们“是同一种人”。

  在一次身陷危殆、几欲丧命的绝境之中,在尙且不知能否脱险的情况下,两人在篝火前交换了童贞,更结下携手对抗红岛符家的同盟。

  “杀掉符承明那个老虔婆!”六七眯着眼,凝视不停跳动的火焰,明明是咬牙切齿,苍白的面上依旧带着那股嘲弄一切似的轻蔑鄙夷,彷佛便要笑出声来。

  “在她弄死我俩之前。

  下回……未必还有这般运气。

  ”“救你的是我,不是运气。

  ”漱玉节裸裎娇躯,抱膝坐在篝火前,带着迷离的眼波微微一笑,回映火光的俏脸有着平素难见的狠厉与嚣狂,连轻声吐气的口吻都令人不由悚栗。

  “你要让封素岑知道,你是她的人,与她站在同一边。

  莫让符承明轻易便能支使你送死。

  ”“你是黑岛神君,都不能反抗宗主之命,封素岑能怎的?”六七冷笑。

  “你要让封素岑知道,她已没有明天,她就会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漱玉节的狰狞异常平静,凝视火焰说话的模样宛若附魔。

  “符承明要扶植封却屛,以封素岑与‘大姑娘’的恩怨纠葛,一旦封却屛上位,她四位姨母都没好日子过。

  ”“你以为封素岑不知道么?”六七笑得更轻蔑了,稍不留神剧咳起来,漱玉节却无拍抚的意思。

  六七蜷着身子,苦忍xiōng中痉挛,以防裹好的伤口又迸开,片刻才挣扎着飮水息嗽,居然也不以为情人该伸出援手。

  她俩总这样,什么都是自己来,世上既没有可相信的人,就得做好“一个人也能活着”的准备。

  视此事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或许才是这两颗心得以相互敞开,紧密结合的原因。

  “她只是以为自己知道而已。

  ”漱玉节极有耐性地等他和缓下来,轻声道:“她要眞知道,就不会听符承明唆摆,想讨好她以争取红岛支持,拿你的性命来换取大位的安泰。

  若不能教她看清这点,下回就不是借刀杀人了,符承明会让封素岑直接对你下手。

  ”青年扭曲的笑容一凝,笑意渐褪,换成一副若有所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