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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默猴      更新:2020-07-18 05:40      字数:5075
  亲自动手。

  通过这两次考验,我就承认他有被留下来的价值。

  ”◇◇◇耿照一出挽香斋,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开了。

  沿路的侍女仆役大老远瞧见,立刻让至一旁,有的微微颔首,露出讨好谄媚的神色,但落差实在太大,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好,目光尴尬地一交会,也只是笑而已;有人索性避了开来,等明日执敬司正式布达、尘埃落定了再说。

  七品官到底有多大?耿照毫无概念。

  他苦着脸回到新拨下的随班院舍,长孙日九已洗浴更衣完毕,倒在床铺上呼呼大睡。

  这座小院落离他昨夜还睡着的庚寅房甚远,平常根本不会走到这儿来,床帐、摆设,整齐迭在榻上的换洗衣物、桌顶摆放的青瓷茶釜……触目所及,无一不是簇新而陌生。

  若有人能无视他的出身,贫贱时不欺、富贵时不谀,除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七叔和木jī叔叔之外,大概就只有长孙日九了罢?耿照在回程的路上怀着一丝希望,盼与日九聊上几句,一吐心中的积郁彷徨,谁知亦不可得。

  他叹了口气,和衣倒在床上,毫无跻身出头的喜悦兴奋,怔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一把将他攫入迷离梦乡,混乱的思绪倏然中断,只余一片深黝黝的黑……耿照伸手一拨,虚无的黑幕应手而分,化作一缕缕灰翳;忽然一团血艳艳的赤光爆炸开来,四周顿成一片火海,漆黑的背景落地还形,变成一大片石砌墙垣,青石覆盖的范围从脚下、墙上,一直延伸到天顶,似乎是某条城寨甬道。

  熊熊火焰吞噬了通道来处,地上到处散落着残肢断剑,切口平滑齐整,怪异到几乎让人忘了这副景象所代表的残酷与血腥。

  火舌四处窜烧,浓烟滚滚而来,但他探手却不觉灼热,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整个人被浸入水中,除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全被阻隔开来--(这是……琴魔前辈的记忆!)耿照浑身悚然,身体不听使唤,“他”--其实是当年的琴魔魏无音--挥散浓烟,拖着身子向甬道的尽头前进,一边嘶声大吼。

  耿照听不见声音,仍能感觉那股声嘶力竭的震动。

  前方不远,一名蜂腰长腿、苗条健美的女子拄剑扶壁,挣扎欲起;另有一具尸体倒卧一旁,面目难辨,被锋利的刃器开膛破肚,死状极惨。

  女子爬过一地血wū狼籍,被刀刃割开的残破衣衫濡着血腻浆滑,裹出玲珑浮凸的姣好曲线。

  衣裳破口依稀见得玉质般的莹润肌肤,被凄艳血色一衬,更是白皙得无以复加;背心衫子被鹰爪功一类的重手法抓下一幅,由肩胛直到腰后,裸出一段象牙也似、骨肉匀停的美背,背脊瘦不露骨、曲线滑润,蜂后般的细腰扭转如蛇,腰下的臀股却浑圆紧绷,耸起如两瓣险丘,望之令人血脉贲张,难以遏抑。

  耿照不觉痴望,一股奇妙的感应油然而生。

  (不要去!)--这……这是前辈当时心中所想么?女子似是听到“他”的叫唤,回头大声应答,容颜被披散的浓发与烟硝所掩,依稀见她下颔尖尖,生得一张端丽的瓜子脸,肌肤酥白耀眼,与半裸的美背一般无二。

  “我们上当了!刀毕竟是刀,永远……都不会变成剑!”琴魔嘶吼着,女子却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活像情绪崩溃的小女孩。

  这在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郎身上看来说不出的荒诞滑稽,然而耿照却笑不出来。

  那是无法言说、偏又难以抵抗的巨大绝望;在它之前,即使是挺身对抗妖魔的英雄们,也只有无力倒下……水平的视线突然向下滑落,“他”伤疲已极,终于跪倒在地,离女郎止有两步之遥,奋力向伊人伸出手臂,一边叫喊。

  “那人不是第六把剑,他是预言中的叛徒……是最后一把刀!”“六”这个数目忽然掠过耿照的脑海。

  --封印妖刀的最终战,有六名英雄。

  琴魔前辈、背影动人的美丽女郎,尸横在地的不知名男子……这里只有三个。

  另外三人是谁?谁,又是前辈口中的“最后一把刀”?突然间,一条人影自出口踉跄退入,双手胡乱抓向空中,身子转了几转,仰天倒下,却不知是何许人也,只因来人并没有头。

  第四个人死了,还在通道外缠斗的是哪两个?女郎尖叫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跃而起,一跛一跛地向通道的尽头奔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追上前去,逆光冲出甬道,眼前陡地一片刺亮,分不清是烈阳抑或刀锋--“前辈!”耿照猛然坐起,惊出满身冷汗。

  榻边“砰”的一声,一条高大黑影跌入窗里,摔了个四脚朝天。

  来人翻身跃起,呼的一巴掌搧去:“去你妈的前辈!这等砍人天命的yīn损称谓,岂可对自己人喊?你个缺德的混小子!”“老胡?”耿照被揍醒了几分,揉眼一瞧,果然是胡彦之。

  “我不是喊你前……怪了,为什么不能喊“前辈”?”“yīn损,真是yīn损!”胡彦之揪住他的发髻,提兔子似的一把拎起:“我问你,你都管魏无音魏老儿叫什么?”“都……都管叫“前辈”。

  ”他抓着胡彦之熊掌似的大手拼命挣扎。

  “所以咧,魏无音就死啦。

  ”耿照一愣,差点忘了抵抗。

  胡彦之把他的脑袋提近面前,表情yīn沉。

  “正所谓:“上天挥大刀,先砍出头鸟。

  ”武林道上天天死人,都是先从前辈死起的。

  这两字实在是太yīn损了,万万不可对自己人喊,对外人则无妨,特别是那些个混蛋,什么独孤峰前辈、岳宸风前辈,多多益善。

  喊死这些王八羔子,大伙儿图个清静。

  ”“原……原来如此。

  ”耿照揉着被揪疼的发顶,才发现窗外天光未明,月华盛茂,云下压着无数星子,山与天边交界处隐有一抹浮晕,离天亮怕还有一个多时辰。

  对角的另一张榻上,长孙日九睡得正酣,给他二人这一番闹都还惊不醒,胡彦之忍不住笑道:“这小胖子倒挺能睡。

  ”耿照起身着靴,就着桌上的青瓷茶釜点了两碗冷茶,歉然一笑:“隔夜的茶水,你多担待。

  ”胡彦之摇头:“待会有活儿要干,饮冷茶不宜,回来再说。

  跟我来!”一推窗格,翻身跃出。

  耿照尾随着来到一座荒僻的院落,沿路东绕西转,以他在城中数年,一下子也不确定究竟身在何处。

  那院中甚是宽敞,铺开一大片平整青砖,月光洒落,映得分外清明,沿墙却是枝枒扶疏,浓荫环绕,不易自外头窥入。

  胡彦之从角落里取出两柄连鞘单刀,将其中一柄扔给了他。

  耿照抽刀映面,钢刀虽是一般,却折回满目流辉。

  “这是?”“你没时间睡大头觉啦,咱们哥俩切磋一路刀法。

  ”胡彦之懒惫一笑,随手擎出;左鞘右刀,一舞便是两朵拔风劲芒,刮面凛烈,动作却是举重若轻,说不出的好看。

  耿照心思极快,知他是有意传授武功,但江湖人最重门派师承,非是天门弟子,不得钻研天门武功,否则便是偷拳,势成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胡彦之窥破他的迟疑,耸肩一笑。

  “我十六岁上便出江湖历练,除了本门武功,起码拜过几十位师傅,学习各种杂学。

  要不,我师父做掌教之前乃是青帝观剑门一脉的大宗主,我是他唯一还活着的徒弟,哪来的刀法教你?”耿照想想也是,不觉失笑。

  胡彦之拿刀鞘轻敲他脑袋,难得正经起来。

  “一握兵器,便不能再嘻皮笑脸,这是对武艺的尊重。

  ”手腕一抖,鞘尖斜斜指地:“你来砍我,只消砍中这只刀鞘,便算我输。

  你试试。

  ”耿照想起yòu年时与木jī叔叔玩的砍柴游戏,顿觉亲切,笑道:“你别托大,我很会用刀的。

  ”也是一抖手腕,那钢刀未掀风声,竟已抡扫开来!他天生速度快绝,这一刀更是有心施展,出手松软已极,无所用心,全凭钢刀自身的重量旋扫;刀似离心去后,才以尾劲一拖,当日木jī叔叔将整把筷子似的柴束横里削断,用的便是这等手法。

  耿照只看了一回,便即学起。

  谁知钢刀扫过,胡彦之手里的环铜木鞘微略一晃,仍好端端地停在原处,鞘尖指地,仿佛耿照未曾出手。

  耿照不禁一愣:“难不成……老胡的动作比我更快!”胡彦之面无表情,轻哼一声:“就这样?老太太穿针纳鞋底,只怕还比你利索些。

  ”耿照被激起好胜心,点头道:“那我再快些。

  注意了!”呼的一声,抡刀回扫!胡彦之手腕微晃,连衣袂都没怎么扬起;钢刀过后,木鞘仍在原处,姿势与先前一般无二。

  眼见他游刃有余,耿照不再顾忌,舞刀似泼风,越bī越紧,终于不知是第几回出手,耿照一刀劈出,忽然扭腰旋肘,猛将钢刀拖回;“笃!”一声细微轻响,刀鞘仍在,只是角度略斜,鞘弧上缺了一小片陈旧彤漆,露出暗沉木色。

  耿照兴奋叫道:“我懂了!”胡彦之点头道:“咱们变个方法玩儿。

  你拿好刀鞘,不能被我的刀碰着,明不明白?”耿照隐约抓到诀窍,知道躲比攻更困难,连忙打点jīng神应付。

  这游戏一开始便已知道结果。

  无论他如何挪开刀鞘,胡彦之总能稍稍一动,轻易以刀击之,无比准确。

  耿照渐渐发现:恰恰便是自己的“动”,引来了老胡之刀,索性闭上眼睛,全凭感应;胡彦之的攻势却未稍止,钢刀刀背如雨点般往鞘上招呼,往往稍一迟疑,刀鞘上便连吃几记,细碎的爆击声密如炒豆,劈啪不绝--耿照心下放空,耳中越来越听不见声音,闪躲的动作反而流畅起来。

  下一个瞬间,在“刀来了”的念头萌生以前,他忽把木鞘一横,一抹锐风贴肘滑过,胡彦之的钢刀首度落空!还来不及思考,又把刀鞘往怀里一抱,反掠而回的刀刃只差分许便要削中他的鼻尖,耿照闭目止听,以毫厘之差闪过了第二刀!刀风越强,耿照却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奇妙境界,舍弃异于常人的灵敏五感,忘记自己发达优越的肢体,没想过何时歇止,只是让身体的动作与“刀”维持平衡,进退趋避、如影随形……白天与阿傻交手时的情形,忽然变得理路分明;当时,耿照只觉眼前一红,身体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那是别人的功夫,来得莫名奇妙、走时又无所依凭,此际却是扎扎实实地开了心窍,身使臂、臂使刀,越来越圆转如意。

  在他的感知里,刀的轨迹就像是一座具体而微的浑天仪,一刀划过便留下轨迹,绝不消失;慢慢的,刀的来势去向清楚起来,毋须透过眼、耳、肤触便能掌握,甚至加以预测--他大着胆子将鞘口往“轨道”上一送,“铿!”猛然睁眼,只见老胡侧举钢刀,近乎两尺的刀刃恰恰搠入刀鞘中,毫厘不差,端妙无方,仿佛两人已为此练过了千百次,方能于快刀缠斗间灵犀一现,应声得手。

  胡彦之脱口道:“接得好!”眉目一动,意兴遄飞。

  耿照满头大汗,却难掩兴奋,xiōng中热血沸腾:“原来……刀是这样使的!刀,竟也能使到这等境地!”yòu年时与木jī叔叔砍柴的情境涌上心头,忽觉其中妙着纷呈,大有茅塞顿开之感,每一思索都能有不同的体会。

  而胡彦之的惊讶只怕更在耿照之上。

  他这门武功别出心裁,刻意打破武学套路中“招”、“式”的概念,练的是手路直觉,与其记忆招式,不如去透彻运使兵器的细微变化,使之成为本能,临敌时刀便会自己去找对手攻势里可堪施展的空隙,就像水往下流、火能化冰一样,不假思索,再也自然不过。

  道理说来容易,但武功造诣越高,反而越难舍下已知,如动物般全心信赖本能;耿照无此包袱,犹如一张白纸,学来自是事半功倍。

  胡彦之心想:“总以为这门武功除我之外,世上再无其他人能练到如此境界,看来是我敝帚自珍,想得太满了。

  小耿天生奇才,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徒弟争气,可比自己当年悟通时更令老胡欣喜,但眼下还不到松懈的时候。

  胡彦之定了定神,淡淡一笑:“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要玩真的。

  你暂且休息一下,待会儿咱们玩个新花样:我用刀攻击你的鞘,你也用刀攻击我的鞘,既要攻也要躲,刀鞘被砍中的就算是输。

  ”耿照似有所悟,还刀入鞘,稍事歇息,举袖揩抹额汗。

  “老胡,这路刀法就这样砍着玩儿么?也没套路什么的。

  ”“是没有。

  你若练到了家,动起手来活像一团旋风,对手还来不及眨眼就被砍成了一颗烂红石榴,包管你威震江湖,谁看了都恶心。

  ”胡彦之耸了耸肩。

  “更要紧的是:这路刀法乍看之下,与你那便宜师父的“皇图圣断刀”颇有些相类,都是运使如风,直如行云流水一般。

  此后你跟人动手便使这一路刀法,招牌晶晶亮亮,决计不会砸锅。

  ”耿照对“刀皇传人”的话题兴致缺缺,扛着刀往树下一坐,抖抖湿透的衣襟散热纳凉。

  “这刀法总有个名目罢?哪儿学来的?”“呃,这个嘛……是我跟西山道一个猎户学的,他有个外号叫“猎王”,我的追踪术便是猎王的正宗嫡传。

  除了追踪术缩地法,我还跟他学了这路刀法,叫……叫这个……是了,就叫“无双快斩”。

  ”“哇,是谁取这么俗的名字?”“啧,你个小毛孩懂什么?这是庶民风格嘛!你不知道,西山道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