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134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28 07:30      字数:11819
  ,白凤娇听罢心头一喜,自己的想法思路是完全对的,在这里能见到张宁,而且没有刻意邀宠的痕迹。

  白凤娇心想,已经完全做好准备把身体献给张宁了。既然接受了封妃的名分,留着清白还有什么意义

  只见一个完全不同于妇人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终于见到一个男的了。张宁身上穿着灰色的军服,下穿裤子蹬皂靴,腰上挂着一把短剑,看起来身材挺拔,不过一身衣服好像有点单薄,旁人看着都替他冷。

  他在门口愣了愣,大概没想到今天这里这么多人。随即就走进屋来,先弯腰拜道:“见过母妃。”

  姚姬只是微笑地点头。他便站直了身体,随便地拍打着肩膀上的雪花,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侍女正跪在地上,拿着布擦他的泥脚印。

  “原来大家都在。”张宁又回顾几个妇人,和善地打招呼。周二娘等忙有模有样地屈膝见礼,屋子里顿时一派书香礼仪之家的风范。

  不过大家都不理会他,不和他说话,只有姚姬才从容不迫地和他交谈,很奇怪的气氛。如果是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定是中心;但一群女人和一个男人,却恰恰相反,至少表面上他会被排斥在外,而女人之间会突然变得亲切粘乎。

  姚姬也只能问他的公事,张宁过来本来不想说这些的,此时无奈也只好说道:“进攻南京的方略无法保密,咱们在九江大兴船坞,十里地外就看到了。等造炮的时候,要制造几百门火炮,恐怕到时候每天试跑的轰鸣昼夜不息,想瞒着那边也瞒不住。”

  “那伪朝定要在东面布设重兵,将来这一仗又不知要打多长时日,你把妃子们都冷落了。”姚姬笑眯眯地说道。

  她的举止神情如此优雅端庄,就算是玩笑也如此得体,在人前的大方给人坦荡荡之感。但张宁难以克制地想起她衣冠不整时忘乎所以的痛苦而yin荡的表情。正是同一个姚姬,现在能侃侃而谈,不露出一点痕迹,也只有她能做到如此完美如真吧。

  张宁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用同样光明磊落的表演说道:“母妃只管安心,这回不比九江之战的窘迫,因为规则我定。”

  “哦”姚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张宁便道:“战场就像对弈,分出胜负总有个规则;但又不同于对弈,战场上的规则谁来定,无法事先说好。谁掌握了规则的制定,谁就掌握了主动权。比如对方擅长围棋,我偏偏要下象棋,那他围棋下得再好也毫无用处南京之役,胜负关键在于制江权,也就是水战。伪朝只能墨守成规守着旧规则要与我接舷近战,他们没有创造新战术的能力;而我可以用炮战,用新规则取代旧规则。伪朝要在新规矩下和咱们周旋,一开始就落了后;不照咱们的规矩,则处处受制,他们会发现战场上原来的经验已经无用了,我们不按原来的路子出手。”

  张宁表现出的自信让姚姬十分喜悦。他的野心给了她活力,更大的梦想更大的视野,让她心情舒畅,这是皇帝建文无法给她的体验。

  白凤娇等人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张宁的话,但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气氛。男人的气息,完全不同于赏雪品酒那样清闲幽美的感受,而是一团火,能融化了雪。

  白凤娇以为张宁的想法只是继承了汉文化本身的智慧,本来就对内地文化很有兴趣的她一时间更加向往,很想要通过张宁了解更深更远的东西。这里有更宽的世界,不同于边陲的封闭此时此刻她渐渐认识了自己,联姻不仅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也是为了实现追求罢。

  恍惚之中,她似乎回到了出生的高山峻岭之间。小时候,出门就看见一座山,很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于是终于有机会爬上了那座山顶,结果面前又是一座山。这种郁闷很虚无,却挥之不去。直到她从人们口中了解了外面的世界,从商人的手里陆续弄到了三字经史记资治通鉴等无数的书籍。她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才有这样的独特想法,也许大多数人最惦记的还是衣食饱暖,没工夫想这些事儿。反正她无法喜欢上龙二那样的人,然后因为从杂书闲书里看到了一些故事,白蛇鬼狐什么的女子遇到的都是书生,于是心中的希望是遇到一个书生

  不知不觉之间,烤着火有点热了,白凤娇就把身上的貂皮大衣随手脱下来,里面是高腰襦裙,腰带扎在胸部下方。就在这时,她发现张宁看了过来,她便迎着目光与他四目相对,并不回避。苗疆的女子可没那么多规矩讲究,聚会的时候见到心仪的男子就可以相互勾搭的,白凤娇在这里倒是学了不少礼数,可难以改变本身的心态。她觉得看张宁顺眼,用目光交流一下没什么不妥。

  但如此细微的一瞬间,已经被周二娘看在眼里。周二娘顿时纳闷,据她所知白凤娇还没有侍寝,怎么当众和夫君眉来眼去了上次在张宁的那活儿上发现的胭脂,根本不是什么侍女配用的东西,她只是不想刨根问底惹张宁厌烦不过心里的疑惑一直存在,张宁为什么要撒谎,那个女人时谁难道是白凤娇这不要脸的娘们,果然是未教化的蛮夷之地来的,竟然用如此不耻的手段讨夫君的欢心

  周二娘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王爷把别人娶进来,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何必偷偷摸摸的”

  姚姬笑而不语。

  顾春寒则和稀泥,笑道:“夫人已经得到了大家都羡慕的东西,还不准别人悄悄的分些雨露”

  周二娘听罢心里不高兴,心想不过是个妓女但她不敢当面辱骂,这顾春寒是破罐子破摔的主,根本不要脸,为了巴结姚姬什么恶心的话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与她正面交锋得沾一身不利索的东西。

  果然姚姬便帮着顾春寒了,转头对张宁说道:“你最宠爱的自当是正妃,但也不必每晚都去,不是还有两位夫人早些让我抱孙子是正事。这么下去,你如何向朝臣交代今天我做主,晚上你去白夫人那里,娶了要让人家守活寡吗”

  不料贵妃能说得这么直白,连白凤娇都不禁有点脸红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梅花

  张宁谨遵母命,这种事无须忤逆她的意思。本来白凤娇就是个美女,没啥对不起他的,他简直是欣然领命。

  下午他到内阁溜了一圈,此时大臣都不在这里,加上下着雪,冷冷清清的。这段时间几件大事都很顺心,他心情舒畅,早早就回宫了,直奔白凤娇的住处。三个有名分的王妃,都有单独的院子,配有不少侍从和固定收入,待遇级别高。白凤娇的宫室就在那片人工湖的湖边。

  刚进院门,却不见白凤娇来迎接,只有个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宫女。那妇人忍着笑容一本正经道:“白夫人已经沐浴更衣上床了。”

  张宁听罢正待要吩咐身边的辛未自由活动,一回头见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句话没说出来堵在喉咙处,俩人面面相觑。他遂不理会辛未,让半老妇人带路进去。辛未一个大活人,不必吩咐她了,她自己知道该做什么。

  忽见院子里有一株梅花,红红的小花瓣在白雪飘零的寒冷中分外显眼。张宁心下闪过一个念头,再次回头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梅花的花语么”

  没听见辛未的回答,他猛然发现,她低着头好像眼睛红红的。心下一阵懊悔:蛋疼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做什么

  王侯贵胄三妻四妾在此时应该是很合理的存在,不过女人们或许从来不觉得合理,只是无法反抗以周礼为堂而皇之的根基成体系的强大规矩的一张网。不过这种规则对男人显然是非常合理的,很符合生物本性,雄性本能就是想到处撒布种子留下自己的基因;当然社会更加文明之后,实行一夫一妻制,多半是因为考虑公平性,毕竟女人数量不够。想当年大学入学时,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问大家为什么要读书,大部分男生的回

  是找好工作娶好老婆,张宁认为两个目标中,找好工作是为了找好老婆。而现在这个时代,南征北战尔虞我诈,枭雄们的野望里难道不包括收罗广大美女佳人

  一时间张宁念头通达,毫无压力地靠近辛未的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伤心什么,明天我好好疼你。”

  辛未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他说罢顺手摘了一枝梅花拿在手里,示意带路的妇人和宫女止步,自己掀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果然躺了个女子,应该就是白凤娇,被子上面能看到衣领,她并没有脱光嘛。背对着自己,张宁正琢磨她应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压根没经过恋爱和熟悉,比周二娘好点,起码在此之前白凤娇和张宁有过一些来往,也产生了好感。

  不料白凤娇听见门响,径直就翻过身来,说道:“把门关上。”

  命令一般的口气,她的声音不似张小妹一般温柔清脆,有点粗,大概属于女中音,这倒与她清秀的脸不太相配。张宁愣了愣,便用玩笑一般的话说道:“你就是这么和夫君说话的”

  白凤娇道:“这算什么人在屋檐下,我是没办法了让你轻巧得手,要是在我们那里,你得先过我家父母一关,还有兄弟,你以为随便就能得到一个姑娘了”

  “那我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张宁笑道,“莫非进洞房之前还要考作诗”

  白凤娇道:“作什么诗喝酒,斗力气。就你那点酒量,哼哼,我看你还有力气站稳就不错了。”

  张宁想起上次在宫廷宴会上被灌得烂醉,还当众又唱又跳,不禁汗颜,一语顿塞没法自吹自擂了。他只好强辩道:“真正的力量不在于酒量和手劲。”

  没听到白凤娇顶嘴,她大概是默认了,智慧谋略和权位实力,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吧不料张宁yin笑道:“床上不行,酒量再大手劲再强,强,对你们来说如何好用”

  “呸”白凤娇红着脸,仰起脖子道,“把桌子上的碗端过来。”

  张宁一面“听命”服侍这娘们,一面说道:“真要喝酒这好像不是酒。”幸好他是现代人,不会计较什么男尊女卑夫妻常纲,这白凤娇要是嫁给了一般的明朝人,恐怕一开始真难如此融洽。

  “不是酒,是我们的秘方药,你别怕,不是给男人喝的。”白凤娇不好意思道。

  张宁恍然道:“难道是yin药”见她的表情多半没猜错,他愕然道,“白姑娘,您还真要把我放倒么,是药三分毒,别伤身了。”

  她小声说道:“据说第一晚用这种东西,能少受点罪。”

  张宁心道,她说的重点应该是表明自己是个chu女吧这也是暗示责任和威胁,要是男人敢始乱终弃,她也不是善茬这张宁顿时觉得有点压力。

  他把手里的梅花放在桌子上,来回踱了几步,这才大明朝还真是第一回遇见此等女子。白凤娇见状冷笑道:“你可得想好了。”

  “老本王什么都怕,平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是不怕美女缠。”张宁挺起胸道。

  “那你还站着作甚”白凤娇的声音渐渐有些急切了。张宁差异,看她时,只见她的眼睛都红了,红扑扑的脸上乍一看似乎有股子邪气,但细看五官并无变化。她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这个动作叫张宁看起来更加邪乎,听得她沉声道:“快过来。”

  你妹,我会不会被吃了张宁心头的感觉十分另类,却不知怎地也兴奋起来。

  她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说道:“好难受,这什么东西难受,快帮帮我。”

  “你没事吧我怎么帮”张宁忙问,“那碗东西真的能吃要不要找郎中瞧瞧。”

  白凤娇怒道:“别人吃了都没事,第二天早上好好的真是,有蚂蚁在咬我怎么办”

  她拉扯之下把娇嫩雪白的奶都露出来了,张宁忍不住就伸手去摸,摸到那嫣红的乳尖发现已经硬得不成样子,要滴出血来一样红。刚一捻那东西,忽闻一声非常yin荡的声音,简直不相信是刚才那个直爽的白凤娇发出的声音。张宁顿时懂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廉颇

  “你真是衣冠禽兽”白凤娇裹着被子,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生气的脸上随即露出痛苦之色,“好疼,现在才疼得受不了。”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带着泪痕,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惨兮兮的,就好似是被人凌辱过,而非自愿。歇了一会儿,她见张宁无言以对,便问:“你们是不是都这么坏,为何书上都写得正气凛然”

  张宁道:“是你自己用了那什么秘方药,我只是配合你。话说我还第一次见识世上有这种神秘东西。”

  “但是你也不能趁人之危”白凤娇欲哭无泪道,“为何要趁人家难受的时候,要挟我做那羞愧难当恶心之事”

  他没法解释,回想起来,只是看她那么情难自禁,忍不住要那样,好像自然而然的规则一样。或许在某种时候干一些平时不敢想象的事,是一种表达方式,也是情绪的一种释放吧。

  相比白凤娇现在的无地自容,张宁心下却忍不住暗喜,就好像一个贪玩的人发现一款非常好玩的游戏一样惊喜。事后的这种心理满足感,压力释放的轻松感,爽快简直难以形容。

  云南黔国公府,六十多岁的沐晟也在玩女人,而且正和刚刚到来的郑洽在一块儿。一群少女载歌载舞在跟前晃悠,打扮千奇百怪,都是从当地各族挑选上来的美少女,甚至还有交趾占城那边远道而来的女子。她们只穿着内衣,在鼓乐声中,凑近主人和贵客扭腰摆腚,旋转身体,将最具诱惑的部位展现出来让几个老家伙欣赏。

  堂堂大殿上,有的女人只穿着肚兜,有的胸前只有一条布巾,有的穿着极短的短裙,别说光腿露出来,动作稍大,连群内羞人的私密之处都若隐若现,场面极其荒yin。

  墙边

  站着一些穿着布袍的壮汉,这些人打扮得和文人丝的,但一瞧那腰圆膀粗的身材就是侍卫,还有几个脸上有络腮胡。另一些侍女低眉垂眼地站着。

  “故友看中了谁,叫她侍寝,或者全送到你房里去。”沐晟哈哈笑道。

  郑洽面不改色,他并没有装出清高的君子作风,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美女。这大概也是郑洽受建文欣赏的能耐之一,他是个君子,但和什么样的人都能打成一片,从不会让盟友没有颜面。

  郑洽也琢磨,黔国公如此“盛情”款待自己的用意,但感觉还是好意多于刁难,他还没遇到过用美人来刁难客人的事。今天的款待没有邀请云南的地方官和名士乡绅,都是府上的人,原本不必装模作样的。不过郑洽还是很顾惜自己的形象,哪怕是在周围这些没有身份的奴仆面前,他也不愿意表里不一只这些美少女确实叫人动心,他没法欺骗自己,男人嘛难免喜欢美色。只不过他定力很好,还不至于看到一群美女就乐不思蜀。

  “黔国公的好意小弟心领了。”郑洽说得从容不迫,语速缓慢。自称小弟,在武夫来说亲近一点。叫沐晟黔国公,而不是平西侯,也是承认永乐帝对他的分封;因为从合法性来讲,建文这边是不承认“燕王”封爵的。言语之间表示承认黔国公爵位,也有暗示不计较这些年沐晟委身效忠燕王系各帝的事。

  郑洽顿了顿说道:“不过小弟也上了点年纪,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沐晟听罢与陪同的两个幕僚相视大笑,笑道:“老夫年近七十,一顿能吃一只鸡三碗饭,喝一斗酒,一夜同御三女。郑先生尚不到五十罢这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郑洽道:“国公是当今廉颇,小弟怎敢相比”

  旁边的幕僚提醒道:“国公这里也有俊俏的小生,郑大人可有兴趣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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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洽顿时愕然。

  另一个幕僚脸已经憋得涨红了。郑洽忙解释道:“先生应知,传言文官有龙阳之好实在言过其实,只不过太祖以来就严禁官员嫖妓,许多京官在京无家眷在身边,又不敢触犯律法寻花问柳,故寻那小生为相好。本官多年不在京,故无此嗜好。”

  说罢看向沐晟,俩人相视猥琐一笑。

  沐晟回头责怪道:“乱说话,自罚三杯。”

  “是,是。”幕僚也不推辞,先倒了三杯酒灌下去赔礼道歉,又给郑洽斟酒。

  酒宴过后,沐晟见郑洽无意挑选美女yin乐,也不强求,遂叫人撤了酒菜,散了少女歌舞,邀请郑洽到府中的庭院中游览。

  此地四季如春,饶是寒冬腊月的季节,却丝毫感觉不到中原此刻的寒意,庭院中山清水秀风景秀丽。郑洽言语之间颇有羡慕之意,倒也不尽是客套话,想当年“靖难”之役后,从中央到地方的大员换了一大片,黔国公却依然享受着高位富贵,虽一世在着边陲之地,但气候宜人荣华富贵也没什么不好。

  建文帝的亲笔书信已经交给沐晟了,不过郑洽完全知道内容,因为内容就是他写的,建文帝只是抄一遍。

  信中并没有要求沐晟立刻改旗易帜向天下宣布立场,只是续旧谊,并交代派了“老朋友”郑洽来看望沐晟如今看来,郑洽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人沐家在这里日子过得好好的,要求他与朝廷决裂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不合人情。

  因为沐晟不是方孝孺,否则他不能在永乐上位后还升了爵。不过他也不是善茬,这里天高皇帝远,他手握兵权又在当地威信极高,爱和建文眉来眼去一时半会没人能拿他怎样。

  在石桥小径中走了一会儿,幕僚随从们见主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便知趣地远远跟在身后,并不打搅他们。

  向沐晟示好,拉拢云南军阀,绝不只是为了铜料。郑洽心里琢磨着,当年朝廷从云贵广西调兵进攻交趾,陆陆续续打了很多大仗,西南的武将们并肩作战互为策应,总是有些交情的。往后北方没办法了想调西南边军勤王,有沐晟在中间和稀泥,恐怕北朝调动起来就没那么顺手。

  就在这时,郑洽说道:“皇上的意思,急需云南上等铜料十三万斤,国公可以把这事儿交给走私“商贾”去办。您若是这次帮上了忙,这份人情皇上和湘王都会记着的。”

  要说人情,当年建文还帮忙调解过沐晟和地方藩王的关系,这份大人情沐晟似乎还没还上。不过郑洽明白现在应该尽量谦逊就像后来沐晟盛情想要保护已经如丧家之犬的建文帝,图的也是情谊,你不能再以盛气凌人的姿态要求他。

  “皇上要这些铜作甚”沐晟问道。在酒桌上玩笑是玩笑,他还是一个很沉得住的老练人。

  “造炮。”郑洽实话实说道,“一种新的火炮,咱们数次以弱胜强击败北军,火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哦”沐晟点点头,一副了解的表情。他父亲沐英当年进云南,四处的少民都爆发大规模叛乱,就是靠火器和三段击战术在正面战场占据优势,所以对火器军事理解颇深。

  过得一会儿,沐晟便道:“可不敢让皇上记人情,皇上有恩于臣。”

  这口话顿时叫郑洽松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几乎成了大半。想来就算沐晟不是忠臣,只是个墙头草,现在在关键的时候向湘王集团下一注也是利大于弊。此事是可行的,郑洽也惦记依靠这桩事又立一功;现在的功劳,是在新的朝政格局下积累往后的政治资本。

  郑洽不满足于只从沐晟这里弄到铜料,又试探道:“铜要运到江西九江,云南运出去,要走贵州罢一旦进了湖广就无虑了,那边是咱们控制的地盘,但贵州不太好走。”

  沐晟道:“郑大人不必担心,贵州卫所有老夫过命的兄弟。”

  “那小弟就放心了。”郑洽恍然道。确实是放心了,果然黔国公在云贵卫所中是有人脉的,抓住了一个黔国公,等于与大量武将搭上了关系。

  郑洽用很随意的口气道:“朝廷武备除了在九边设防,在西南贵州广西也有防。镇边大将中竟有黔国公过命的兄弟,朝廷这文武布局确实有些稀奇。”

  “永乐年间是没有这种事的。”沐晟嘿嘿笑看过来,“宣德皇上毕竟太年轻了,朝里我就防着杨荣,他在各大卫的事上是明白人。只不过在宣德元年,交址黎利势炽,朝廷仓促下令老夫与安远侯柳升进讨,结果那柳升牛鼻吹得震天响打仗却不怎地,战败身死,朝臣交相乱弹劾一气,找顶包的,军中的位置因此安排得乱作一气,杨荣又远在京师,还没摸清新的状况。”

  郑洽听罢豁然道:“小弟就爱沐兄的性子,爽快。”

  俩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沐晟又道:“刚才郑兄说的那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三万斤铜而已,拿骡子拉几百头的小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夫也不来虚的,郑兄就在这里住一阵子,监督事情是怎么办的。”

  郑洽忙拜道:“不敢不敢。”

  也不知是不敢让沐晟叫郑兄还是不敢插手事情。

  第四百八十七章 美丽的图案

  郑洽的消息快马报到了武昌,张宁大喜。杨士奇倒是暗地有些感想,想当年在朝里运筹国事,在云南似乎还是棋差一着。

  不过回头一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镇守云南只有沐家最合适,多年的积累的威信能震住那些还未教化的地区;为了国家大略,只能在内部争斗中做出妥协让步,纵容这个有问题的人。

  开疆辟土一直大明朝渴求的功业,但打下疆土容易,守住和消化不易。朝廷连交趾都窥欲,更不会让已经有成效的云南辽东这些地方退化。当年趁交趾内部争夺王位的政变,朝廷以正大光明讨伐非法不义撺夺王位的名分用兵,其实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战役胜利,无奈后期统治政策过于急迫冒进,弄得反抗四起,造成了今日无法收拾的局面。

  杨士奇在写这样一些不公开的文章,就是从云南之事有感而发的一些文字当下他是很闲的。他甚至从唐朝开始论述中原王朝开疆辟土的问题,认为唐朝的羁縻政策应该让后世总结教训,那样的政策一时拓展了疆土,却无法守住。唯有以人口和王道教化为后续政策,才能持续开拓祖先留下的疆土。

  杨士奇甚至把自己论述唐代的文章密送江西,与自己的得意门生于谦交流思想。于谦最近很忙,但作为士大夫,杨士奇在信中教导他不能完全被俗务缠身,而应该从不间断学问的探索。

  于谦对杨士奇的文章提出了补充,其实也是在阐述一些自己的观点。于谦认为不能完全摈弃羁縻之术,开疆辟土到最终占据的过程见效太慢;而通过其他方法扩张也有好的一面,所以唐代的威名才能极快地广播四海。另一种做法,大明朝倾国费力下西洋,在宣扬威仪上却没有达到更好的效果。

  杨士奇不会对这种“反对”自己的事耿耿于怀,他认为好的学生不仅仅是继承老师的学问,也应该有自己的思考。

  杨士奇便是通过干这种事消磨时间,他身居首辅之位,在这边的势力却是不行,不过他明白一切都该要沉住气。等到湘王集团渐渐接手了手了燕王系的地盘,这边只要不搞大清洗屠杀,还要重新布置原有的统治体系,杨士奇认为那时候自己的本事就能体现出来了。

  张宁听说云南的铜质量很好,是造火炮上好原料。解决了原料问题,着实让他喜悦了一阵。但喜悦背后也有隐约的忧虑,身在其位不得不胡思乱想一通,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变得多疑了。

  万事俱备,朱恒主持兵部开始部署建设水师的方略,这件大事不是江西巡抚于谦的权限能一手组织的。因为其中不仅包括造船造炮,造炮需要兵器局直接派人到江西;还包括将士人员的征募安排,训练,试验等一系列事。朱恒正在划定各个分司的任务,将各种事宜提上日程尚需时日。

  张宁却在考虑另一件事,他想在武昌建立一个军事学校,亲自上任培训水师新选拔的武将,以此让水师武将一就任就有属于自己门生的身份,进一步在军中施加名望以外的影响力。

  这种想法是莫名心理压力中产生的思路,整个势力集团内部,各方大员一个个很老练,让他有防备心害怕被欺骗戏弄;但不老练的大员又怕他们能力威信不够。

  不过这样的低沉情绪之外,张宁常常也感到很开阔舒畅。他打算重新设计水师军服,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权力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国王,在这里想改变什么创造什么毁灭什么,都可以按照意愿来。

  在这种时候,他认为自己能支配一切,征服一切,胸中的野望被点燃。

  忽然见纸上溅上了水渍,他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陌生侍女站在旁边。不必他发怒,侍女就吓得跪伏在地求饶。赵二娘闻声,忙道:“今天徐夫人文君身子不适没有来,我怕人手不够,就叫了一个过来帮忙,不料笨手笨脚的。”

  “抬起头来。”张宁道。

  那侍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他,路人甲的一张脸,一副害怕挨打的样子缩着肩膀。

  “你做错了事,我可以惩罚你,甚至可以杀了你”张宁用凶狠的口气说道。想起在某处感受过的一种行为。

  她忙哭道:“请王爷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宁又恢复了淡定,道:“我也可以一句话就宽恕你。下去罢。”挥一挥手,他似乎还在品味一种微妙的感觉。

  赵二娘见状用好奇的目光地默默看着张宁的表演,到内阁书房里才一小段时间,她渐渐更多地了解到张宁,发现他常常会很奇怪,难以理解。

  他看了一眼赵二娘,继续看纸上画的徽章图案。

  水师官兵的衣服不应该以颜色来区别。他曾想象过现代海军的白色制服,但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此时的水师战舰是人畜力或风力动力,排水量有限空间有限,一堆人挤一起条件较差,还要干很多体力活,穿那种衣服简直是蛋疼,最好是经脏耐磨的。而且同样是朱雀军永定营,也有两种颜色的衣服,仪仗队常常是穿青色外衣。

  所以他打算用徽章图案来区别各营的将士,图案可以刺绣在领子上。不过肩章是没用的,有时候打仗时将士会披甲,肩膀上弄一块硬的东西会带来不便。

  赵二娘借重新换茶的当口,好奇地看了一眼张宁坐在这里半天画的是什么,结果看到纸上用很简陋的线条画着一艘船,上面插着一面旗。她险些没笑出声来,敢情他闲得画这么久,就画了这么个东西

  张宁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正色道:“这幅图不好看么”

  赵二娘咬着牙点点头:“挺漂亮的。”

  张宁听罢,决定把这幅图拿给朱恒,命令他筹备水师衣甲的时候,下发的所有官兵的衣服领子上都要刺绣上这个图案,高级将领用黄线,士卒用红线。

  第四百八十八章 年关

  过了腊月二十,就进入了“猎祭”时节,自上古之人还以打猎采集为生起,人们就在这时候把打猎得来的食物祭祀祖先,数千年来形成了传统,这个时候到处都在大搞祭祀。

  天上的小雪也变成了大雪,积雪渐渐铺满屋顶树梢。各级衙门也陆续封印,上至官僚下至庶民,都准备迎接除旧迎新的时刻。

  武昌第一场大雪,杨士奇坐在自家的府邸院子里独自饮酒赏雪,他常常都是这么悠闲。院子里也能看到来往的奴仆在准备祭品,杨府也不能免俗。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儿时的一件事。继父罗家在年关祭祀祖先,他有感自己身为杨家的后人却不能祭拜先父祖上,遂独自弄了香烛悄悄祭拜。这个场景被继父发现,从此继父就说:以后你还是姓杨,不必再改姓了。

  杨士奇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叹,转年数十载已去,现今自己的头发都白了,儿时的往事却仍列列在目遗憾的是,自己的儿女却没当年自己的志气。一儿一女,儿子在他看来除了惹是生非实在没什么资质,女儿却是继父家的同样不太省心。

  想当年杨士奇一介白丁,靠教人蒙学混口饭,凭借朝廷编修永乐大典的时机,托人引荐才入仕,几十年官场下来,每一步都多么不容易。他觉得自己还不算老,不能就此放弃仕途和政治抱负,这回遇到了一些挫折,但只要好生经营还是有可为的。

  就在这时,他发现两个女的自后门进来,其中一个的背影看起来应该是罗幺娘。杨士奇当即就喝道:“站住”

  果然是罗幺娘,她转过身,把另一个女子留在原处,自己走了过来,说道:“雪下得大,父亲怎么在外面别生病了。”

  “她是谁”杨士奇生硬地问道

  ,因为和罗幺娘进来的女子好像没见过。最近杨士奇对罗幺娘更严厉一些了,有感以往对她过于纵容。

  罗幺娘故作孝顺地上来替杨士奇拉拢披在背上的袄子,说道:“她叫萧青,萧太医的女儿。”

  “萧太医”杨士奇略一寻思,有了印象,压低声音道,“他不是在京师做官”

  罗幺娘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得罪了太监获罪下狱了,萧青以前和我好,过来投奔的。我见她可怜,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还有,萧太医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医术没人可传,都传给萧青了父亲岁数大了,不是可以让她时常给您把把脉,开些养身之药”

  既然是罗幺娘认识的,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杨士奇也就放心了,不做计较。他便放下这事,转开话题道:“我正想找你说几句话。”

  罗幺娘笑道:“父亲有什么教诲的”

  杨士奇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罗幺娘见状笑意也就淡了,渐渐严肃起来,必定是什么比较要紧的话,杨士奇才会这幅样子。

  “你用心准备一些礼物,过几天翻过年正月里到楚王宫走动走动,给贵妃姚夫人拜个年,礼物也要准备周王妃等人的,考虑周全一些。”杨士奇道。

  罗幺娘纳闷道:“我与张湘王的母妃从未有来往,她居深宫,怎么突然要走动了”

  杨士奇正色道:“总不能老夫主动去提那事姚夫人是妇人你也是女子,便于往来。”

  “哪事”罗幺娘细长的眉毛顿时一蹙,“爹是想把女儿往王宫里送”

  杨士奇见她的态度,顿时怒道:“为父在宣德朝为官时,你要与湘王纠缠不清;现在到湘王这边了,你还有什么扭捏的就你与湘王那点事,为父前前后后不一清二楚你不进宫里去,谁敢娶你”

  罗幺娘也生气道:“我跟他是有过姻约[约,不是已经反悔掉了么”

  “照你说没关系了,那在扬州时,朝廷和湖广水火不容,你与湘王为何有书信来往”杨士奇真恼了,“你给我好好反省,平素是怎么教你为人的”

  罗幺娘被骂得脸上搁不住,眼睛都红通通的,看样子要掉下眼泪来。她正待想赌气走掉,或许想起小时候罗家获罪男丁全被流放,自己无依无靠,是杨士奇把她当亲女儿抚养长大的。便屈膝尽了礼数才走。

  这时杨士奇忽然叹了一口气:“为父话说重了。为父也有错,当年不该让你替我在江湖上跑,现在却要你三从四德足不出户实是南辕北辙。”

  罗幺娘哽咽道:“女儿知错了,定该好好想一想。”

  她转身走到萧青旁边,带着一块儿进屋。萧青见她面有泪痕,便关心询问,罗幺娘并不愿多说,只说被家父训了一顿。

  二女进得屋,罗幺娘不禁观察萧青,只见这姑娘虽然下巴尖了点,胸小身材不够前凸后翘,却也生得细皮嫩肉,举止之间轻柔得体颇有闺秀之风,心道到底是几代御医家的。她便说道:“以后我还得向妹妹学仪态。”

  萧青忙幽幽说道:“现在我这般光景,家父的好友都不敢牵扯进来,唯有罗姐姐看在闺中情分上收留,我哪敢呢,只要姐姐愿意留下我做个丫鬟端茶倒水,我就感恩不及了。”

  “男子自称须眉丈夫,大多薄情,什么好友看淡就好了,你放心,咱们不是他们。”罗幺娘干脆地说,一时间颇有几分豪气。

  “姐姐”萧青感动得掏手帕在眼角轻轻一蘸,一副温柔娇弱的小鸟依人状。

  罗幺娘抚摸了一会儿她的削肩,说道:“下午我带你出去看热闹,散散心。”

  “什么热闹呀”萧青好奇地问。

  罗幺娘道:“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