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99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28 07:27      字数:11920
  雀军士气一时间甚高,盾牌可以在远距离挡铅弹,多么简单的问题。人们的恐惧感也可以因为一块盾牌而降低,毕竟不用再看见一整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对防护同样多了几分信心,心理作用影响不小和后世装刺刀的作用一样,实际上刺刀排上用场的时候很少。

  第三百五十章 勇气的考验

  约莫八十至百步外一片白朱雀军将士能听见远处官军的嘈杂也许白烟后面正在换火枪准备再次射因为神机营的三段击就是这么个战术。前排打完把火枪交给后换取装填好的武以此轮流循环保障射击速安排在第一排的都是选择最善于射击的士兵。

  “稳住稳住”第一军左哨的黄指挥大声喊鼓舞着士这个武将脸上的皮肤黑但年龄应不超过三十朱雀军的军官大多都很年轻。众人站在原地等待倒下的伤兵正在痛苦地呻活下来的人有的忍不住翻转盾牌看上面的弹痕。

  白烟在风中渐渐吹放眼望只见官军再次架设好了支排好了火器。此时此朱雀军士卒唯有祈却不知向哪樽神灵祈祷。黄指挥对旁边的一个部将郑重其事地说道:“第二轮。”好像大伙变得不识数了一或许他只是在强调而因为每一个数都要付出死伤的代价。话音刚火光闪成一“噼里啪啦”的火药爆响便传了过来。

  前排的朱雀军将士又死了一在武将的吆喝声后面的士卒上前拾起盾填补留下的空缺。阵营依然原地一动不动。

  战阵上十分喧不仅听见有人在惨叫求大声说话的人一多便吵闹如市喝令填补空缺的问火种的不一而足。接着便是第三次射第一军左哨在超过八十步的距离上站着挨三次齐射。

  弹雨方指挥官终于大喊道:“全军听齐步走”四处的武将吹起了木人们丢下一众受伤的人和地上的尸再次开始向前推进。火铳的声音消停只有偶有大炮从远方传来的轰鸣。横向极广的线性阵型行军不是很整但如同一道海浪一样逼气势还是很壮观的。

  果然神机营的火枪装填极度缓三轮齐射打半天无法再次准备好攻击。等他们陆续装填好第一轮齐射后的火然后传送到前方永定营第一军左哨已经抵近至四十来步范围内。

  中间空地上的硝烟过了一段时间已然散这么近的距离内连对方的长相和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四十余步说远不远说近也不战场上使用长枪作为兵器也只是为了增加几步长的攻击距看得见摸不着大抵便是如此。

  一整排火绳枪在喊声中从容地平举起正该对面的官军恐慌的时候了。上千人密集地站在一小块地方连移动都很困一旦武器没准备好形势不眼睁睁地看到被枪指着也毫无办法。

  “砰砰砰”火光仿佛就在面前喷白烟在二箭之遥的横面上一齐冒起场面十分壮大。神机营那边的人如同割草一样倒下一如此近距离的齐密集的铅弹如果收割一样泯灭着生命。神机营第一排至少伤亡了过死亡率极高。火药燃爆的怒如果一个被仇恨压抑了多年的人最终的爆抵近一轮齐射就像毁灭性的审判。

  人类的意志和勇气在火药武器的瞬间破坏力面前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当位于队伍后面觉得暂时很安全的忽然发现前面的兄弟几乎全都在一瞬间死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一轮齐射刚朱雀军这边的队形便马上开始移士卒在诸将的勒令中交换位置。左哨在进军至作战位置后没有遭受攻队伍建制良组织保持完此时的行动还是很有效率的。

  当朱雀军的第二排火枪平举枪林刺立神机营阵型已经动队伍出现混乱。他们的前排大部阵刚刚装填好的火器丢的到处都后面的人还在忙着准备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作为人真的可以视死如克服基本的求生欲吗如果确实可以不怕恐怕也没人情愿这样死像罪犯一聚在一起被像牲口一样屠没有什么热血沸腾的轰轰烈铅弹飞来不管是英雄还是懦夫都要玩完。“杀”“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两如同临死前的喊接着听见有个人高呼道:“兄弟们拼冲”

  神机营确实是一支精这种时候还能意图反但精兵也是人组成的。冲锋进攻只在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容易得本来就被打得混乱加上临时下指挥协调不起横面宽度两百多步的战阵场面又吵喊叫起来很多人都听不见。于是一部分人真的拔刀冲上去有些人却站在那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反击的举动只引来了朱雀军的第二轮齐弹雨在硝烟火光中无情地倾大量的活人变成了麻袋一般倒血肉飞红色的血线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血兵器杂物丢得到处都战阵上一片狼藉。活下来的人再也不愿意站在这地狱入口傻等神机营官兵纷纷向后逃这一部兵马全线崩溃。

  第一军左哨受并未冲锋追人们正拿通条捣腾枪忙碌着重新装填。大地上响起“隆隆”的闷黄指挥回头眺只见一片黑压压的马兵正在从左翼慢马群如同洪水一般在蔓延。那是朱雀军的骑兵因为是从西向东跑而且战前就知道渡江过来的这股神机营没有成建制的骑兵。

  不多三名背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骑马呈品字形奔跑而传令兵见到军官并不下只是抬起左臂致然后递上书面军大声说道:“中军第一军左哨向前推接敌后正面击溃左翼敌军主力。”

  在场的许多官兵都听见了军令的大概内此时人们信心慢一则刚刚打赢了一二则眼睛看得见自己人的骑兵已经出不再是孤军对敌。

  冯友贤率领的骑兵团战兵两千多一齐出动声势巨方圆一两里范围内的人都看得马蹄声传得更远。左翼官军各部面临骑兵威只能聚在一起组成密集方阵对抗;如果还是对抗步军火器的那种长扁的线性队铁定是骑兵冲刺劈砍的活靶子。

  左翼官军正在调四处人头攒各部聚拢渐渐形成了一个大方人数估计有四五千人。炮卒也跑到方阵内去许多火炮丢在地面周围已经没有了人。

  场面虽然动但马兵也不是那么可怕大明朝正规军长期打的就是北方游牧民面对骑兵早就习惯在平地上遭遇骑兵突以密集长枪拒敌无疑是比较有效的步兵战术。

  大量的马兵从左翼涌向神机营的方到了两三百步的时忽然天边一声“雷响如同晴空霹少许之轰鸣的大炮便咆哮成一大地开始颤抖。忽然许多铁球飞到了方阵跟前和人群横飞的炮弹急速弹跳着洞穿了方阵纵深。人群里血肉横喊叫不死伤倒下的和被惊吓掀翻的人到处都刀枪如林的人海如同一片麦生生被“大风”撕开了许多口队伍混乱起来。

  此时正面的马兵集团已经加进入了冲锋阶段。反射着阳光的铁甲风中噼啪动荡的黄色旗帜利箭一般的骑呐喊声惊天动飞奔的马蹄以每秒钟冲刺几丈远的高速运动冲向敌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只要十几秒。这么短时间内撕裂的队形还未反应过根本来不及重新整顿。

  “杀”最前面的一个怒汉大喝了一话音未战马已经惯进因大炮造成的混乱位置。骑枪很快刺进了一个士兵的胸惨叫声很快就被抛到身骑兵直接穿进了人群纵怒汉随即就拔除细长的刀侧身胡乱劈砍。更多的马兵紧随其后冲了进人海里刀光剑明晃晃的冷兵器在太阳光下面好似水面跳跃的鱼路出了雪白的肚

  大部分马兵的冲击被人群纵深消陷入混但神机营方阵已被搅得如同一团乱又如市集上毫无秩序的平民。其中一股较大的马兵撕开了一条大大的血经过一阵杀巨大的方阵被从中间分割开一部分骑兵直接穿插至方阵后面。

  就在这朱雀军第一军左哨步军赶到了阵第三军张承宗部紧随其后。线性展开的火枪对四分五裂的方阵进行了一轮齐射。

  方阵里的神机营步军前面是长枪后面有拿火枪的人可是队形混根本无法马上组织起反在弹雨中死伤惨重。前方位置的军队早已崩溃中央分割的骑兵更让他们雪上加霜。外围的官军士卒大量失去了队形散乱不只能胡乱拿火枪和刀兵反但是大多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这时另一股骑兵趁机对方阵侧翼进行了冲进展十分顺拥挤纷乱的人群根本抵挡不住骑兵的暴力冲击。人数达四五千人的精锐军队在短短时间内分崩离恍若铁打营盘的军队成了沙子一般的堡倒塌崩四面是散乱溃逃的人。地面上随处可见尸血流成河。

  第三百五十一章 灾难

  “下令。”轮椅上的张宁语气平稳地说着,“第一,冯字骑兵团放弃左翼目标,绕行至敌中军侧翼,整军之后即从神机营中军侧面发动进攻;第二,中央第一军立刻向前推进,与敌步军交战;第三,重炮调整方位至中路,听号令即发火一轮齐射”

  朱恒记录下来,细化之后派出传令兵下达准确军令。这时人们从中军高地上看过去,神机营左翼好几千人的阵营yijing崩溃了,战场上人马纷乱,云升火闪一片汹涌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

  一shijiān朱恒等参议部官吏终于完全理解到了这场步炮骑精确协同的战役。

  先是永定营左翼步军进入官军射程在远距离上诱使敌军三轮齐射,以部分伤亡换取时机后,朱雀军即抵近至四十余步,近距离密集杀伤造成官军前军崩溃,为打开其主力正面户门创造了条件;接着骑兵出动,迫使敌左翼形成大方阵迎战马兵;然后密集重炮shijiān恰当地撕开了敌军方阵,ruguo开炮太早了便不能为骑兵团创造条件就算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却会给敌军以喘息之机重新完善阵型,太晚的话火炮精度不够rongyi误伤ziji人骑兵一旦冲到组织严密的方阵上也要受阻,而下令炮击的时机是不早不晚十分巧妙的;此后炮弹开道,骑兵击破方阵,后面的第一军左哨第三军步卒又正好赶上正面,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刚下达的三道军令,同样是步炮骑三军协同开始对付中央敌军。此时此刻大家都能预见到湘王的布局了。

  zuoyou的官吏用崇拜般的目光看向张宁,朱恒因张宁的turán到来而被夺了兵权,但他丝毫不在意。当他亲眼看到了一场完美新奇的战役时,敬佩之意是发自内心的。

  历史fǎngfo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轮回,当春秋时代战车竞技般的规则落幕之后,战争手段开始复杂纷纷,围城打援破坏粮道不一而足;但到了此时,因兵器的发展,集中兵力jinháng大战成了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战争fǎngfo又回到了一场竞技般的角逐上。

  人们努力控制着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期待心情,不少人脸色都红扑扑的十分兴奋。反倒是正在决策的张宁神态沉稳,依旧在手里的一本卷宗上写写画画。上面有各种示意图,许多潦草的文字,大部分都是他上战场后开始算计的东西。

  每一个步骤都要有意图都要预先判断,古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诚不我欺,tèbié在人数众多的战场上,事到临头了军队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就hǎoxiàng眼下的神机营中军,部署在那里完全无法临场应变。

  左翼神机营兵马成了一盘散沙,在火器和厮杀中挣扎,逃跑者甚众。冯友贤的骑兵团因此轻松脱离战场,直接掠过了左翼阵地,兵锋从侧面wēixié到了官军中军。原本占有人数兵力优势的神机营此时在局部反而处于劣势,面临一种被两面夹击的不利处境。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大炮再度响起,juliè的爆炸提醒着官军中路将士,不仅是被两面夹击,还有远处一道火力线造成的极大wēixié。

  火炮的火力肆虐中,处于大量人群中的士卒就好似在面临诸如洪水地震等灾难,无路可逃无计可施;不同的只是,这种初步接近自然灾难的凶器终是人类掌控的力量了。人们活了几十年才站在这里从来没死过,面临危险时很多人不相信ziji会死,觉得冥冥之中hǎoxiàngziji大限未到,但是当灾难的杀伤力大到一定程度时,这样的侥幸心便会动摇,担心忧惧的情绪蔓延。粗暴的火器杀戮毫无道理可言,就算是英雄的勇气也面临动摇。

  炮击刚过,无数的铁骑从尘埃中怒吼着冲杀过来了,明晃晃的刀枪和沉重的马蹄叫人不寒而栗。

  神机营中央部的军队情况méiyou更糟糕的了,他们刚不久前受到正面步军的推进压力,只好横向展开以保证正面火力对抗。这种阵型的侧后翼脆弱得像一张纸,被几十枚横飞的铁球洗劫过后造成的混乱更是雪上加霜。

  官军的处境到了战阵中最不利的地步,飞奔的铁骑从纵队中间的空隙突进,无数的马刀居高临下疯狂劈砍。手里拿着火器和只有短兵器的官军士兵无力与冲到跟前的铁骑作战。人群中一名骑士挥起长刀,看准前方站着的一个拿着笨重火绳枪的士兵,骑士在一瞬间产生了错觉,hǎoxiàng正在校场上冲到一个稻草人前面正要练习劈砍动作。他顾不得许多,照着那官军士兵的脸一刀劈了过去,战马随即冲了过去,身后听到一声惨叫。zhouwéi许多步卒躲避战马,人群一片纷乱。

  正面零星的枪响过后,朱雀军那边敲了一声锣,军刀挥了起来,成排的火绳枪冒起白烟,白烟中闪动火光,许多人在惨叫中倒在了地上。人们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后退,有的在求救,面前随地都是尸体。靴子早就被鲜血染红了,甚至鞋里的脚趾都感受得到黏糊糊的东西。

  位于中央wèizhi的永定营第二军步兵连续齐射三次后,前军即冲向了混乱溃退的人群。普通士兵大多méiyou佩刀,只有用铁料更少的短枪,不过杀起人来同样有效,只需一个动作就是捅刺,力量足够便能直接刺穿盔甲插进人的里。有个官军士兵在拥挤中不知被谁狠狠捅了一下,胸口一痛,却幸运地发现被刺中了护心镜并未破甲,只是被力量一掀踉跄着坐到在地,很快就被许多脚践踏上来,他痛得大叫,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脚后险些昏过去急忙丢掉兵器双手抱着头,地上全是尸体和血,上面尽是人,整个世上都hǎoxiàng疯狂了。

  在后面的朱雀军中军高地上,张宁和众官此时此刻的感受,耳朵里一片噪杂,yijing分不清是人的声音还是枪炮器械碰撞的噪音,就好似在雷雨天气里整个shijiè都哗哗的,张宁又觉得好似身处在工厂车间里,很近的difāng有人说话都是听不太qingchu的。眼前的大地上,无数的人头成片的人海,表面上许许多多晃动的兵刃,像是一锅烧开的水一般,水珠和蒸汽在上面juliè地跳动。

  官军阵型边上yijing失去了形状,好似一团受惊吓的蚂蚁,散乱地向四周移动。密密麻麻的人中间那些人或许也想跑,但是不是nàmerongyi的,就hǎoxiàng在赶集时的拥堵人流中,再急也没用。

  神机营大部阵型都完了,全部的火炮也哑了声,再也听不到炮响。只有右翼一部分军队还保持着基本的建制,但zhouwéi都是溃散过来的乱兵,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那些人也无力扭转局面。

  这时张宁终于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手里的纸张和笔墨,回头对zuoyou说道:“决策者一念之差,就是这么个场面,无数的人命来承担后果。”

  “王爷所言极是。”朱恒忙躬身道。

  梁砚有些激动道:“主公神机妙算,风驰电掣般大破敌军,实乃孔明再世,孙膑复生”

  “罢了罢了。”张宁抬起手制止了梁砚的话。梁砚此时zuoyou看了看,或许这才gǎnjiàoziji马屁拍得有点过头了。

  张宁的目光在梁砚脸上扫过,说道:“不过呢,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梁砚一听这句新词,忍不住又拍道:“主公所言极是至理名言。”

  张宁没理他,接着说:“我便当仁不让地讲一句大话,这种作战战术是本王首创,朝廷官军不是仿造了一批火绳枪,就能mǎshàng反过来压制得了咱们的。”

  “是是。”

  这时朱恒提醒道:“敌军溃散之后,kěnéng要沿江向九江城方向一路逃跑。九江城估计还有少量官军驻军,我们不必让守军再有机会收拢一些残兵败将;臣建议除了让各部将士沿路追击扩大战果之外,尚未参战的右翼第一军两哨将士体力精锐,可令他们趁机进军至九江城下,阻止乱兵进城。”

  张宁临场便采纳了朱恒的建议。

  就在这时一股马兵冲杀至西边后整顿队形,忽然许多人向中军高地挥舞着兵器大喊:“胜胜”呐喊声很快在战场上蔓延开来,此起彼伏在山河间久久回荡,声势十分雄壮。张宁忍不住也抬起手臂向前方的将士挥手,不过空中余烟缭绕距离也稍远,估计人们是看不到他的。

  后续战事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神机营各部才全数溃散。战场上尸横遍野,直接摆在小小的一块地盘上的尸首估计就不下一万具;另外大部分官军败兵是向东逃跑,又在骑兵的追歼上死了一路,场面实在堪称人间惨剧。

  及至晚上,抵近九江城的第一军派出飞马禀报中军,发现汉王军从庐山东北部向九江城进军。这倒让张宁多少有点意外,汉王军反应确是相当快速,因为赤湖这边的战役直到下午才结束。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安福

  就在这几天,正在东线战场的张宁收到了一份关于太子朱文奎的密奏,内侍省派人从武昌送过来的。之前朱文奎讨要了一批军火粮食,还有十几个兵器工匠,姚姬知道这事儿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正好在送工匠的同时安插了几个细作;然后又专门安排密探跟着朱文奎的人,在附近藏匿活动,寻机与工匠中的密探暗号联络,将情报送到内侍省。所以内侍省对朱文奎的事几乎了如指掌。

  朱文奎前期准备还算完善,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是吉安府安福县。此时的江西布政司已经很难与京师联系上了;而且江西等省向来是与南京六部来往更多,现在南京早已不是朝廷所有。因此江西三司及各府官府的统治已是十分不稳,起兵时机是不错的.

  文奎从四处召集了一些“档头”,有经营走私海贸的武装押运私盐的组织商帮贩运山货的,甚至还有落草为寇的人,各种各样的头目,大多和建文余党有关系。这些头目又纠集自己的家丁奴仆,花钱招兵买马收留了一些流民乞丐和无家可归的逃犯,陆续聚拢后一下子有竟有上千人之多。

  这么一群持械之众,呼啸山林,地方官府早有察觉但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各县的快手弓兵以及巡检人数远远比不上这帮“草寇”,反倒是道路上的巡检躲避他们。吉安府衙只好一面报知上峰三司,一面征兆本府军户准备平乱。

  不久后朱文奎便得到了从长沙府押运过来的军火,又派人潜入安福县收买了一些地痞青皮,将县内的状况摸得一清二楚。杨靖被太子封为“征南将军”,随后便率众攻城,付出不小的代价后攻破了安福县。杨靖何许人也,二十多年前在南京干过城门校尉,后来南京城破后血雨腥风,他避祸逃到江西躲起来了,现在已经六十余岁,却被文奎找了出来。

  大明朝的基层统治实在是脆弱得很,县府下面虽有保甲里正,但真正起管理作用的是地方上有威望的乡老族长,基本处于自治状态;就算县衙也没几个官,知县一人集税收武装治安司法行政等等事务于一身,有时候村民的一只鹅被偷了,也会闹到县衙里。当安福县受到进攻时,县衙是根本没有军队的,盔甲那是管制之物更是没有,只能靠正在服役的衙役以及临时发官府牌票从乡里征兆壮丁快手驻防,另外还有士绅组织百姓上城。

  不过内地的县衙只要施政得当,一般没有什么乱子,出了反乱那是天大的事,如果乱兵人太多就只有指靠上级知府了,府里一般是有兵的。于是安福县毫无悬念地抵挡不住文奎的上千武装,很快就沦陷。

  安福知县县丞典史等官在城池被破后也只好面对现实,将县里的税收册子库房钥匙及卷宗等物如数奉送,跪求保命。

  但这时“征南将军”杨靖正暴跳如雷,因为他的长子和第三子在攻城的时候都被弓箭射死了,侄子的腿也被城上扔下来的木头砸断一条。白发人送黑发人,杨靖悲愤交加,招呼部下将一众官吏绑了,要拉到市集上去斩首,替儿子报仇。

  文奎手下还有一个文官作为最重要的幕僚,此人叫宋和,五十来岁,却不是一般的人才,他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是建文余臣,前期进士及第的人,在官场混过二十多年,现在最起码也是部堂级别主持帝国决策事务的大臣。不过人的命运天定,现在他只能在一帮叛军里做幕僚。

  宋和听闻消息后,赶紧跑到市集法场上阻止行刑,又千叮万嘱叫“杨将军”暂缓,接着亲自去找太子进言去了。宋和极力劝诫太子杀不得这些官,否则占领福安县城就毫无用处了。

  文奎有些犹豫:“杨将军两个儿子都被罪官的人杀死了,如果不让他报仇,恐要寒了将士之心。”

  宋和道:“殿下大可以追封杨家英烈以名分,或是给杨将军封侯安抚,但决不能因私滥杀。”

  这边正在劝说,忽然宋和的长随赶到县衙禀报,杨将军已经把县衙里一众官员的脑袋砍了。宋和听罢仰天长叹,踱足懊悔不已。

  不料事情还没完,一个多时辰后,一些生员秀才大张旗鼓地到市集上收尸,还有人当众读祭文将死掉的文官奉为忠烈,又说县学里的王教谕给大家传授过学问和道理,为师者如父一般。文奎大怒,对左右骂道:“反了不成看本太子治不了这帮酸儒”

  作为刚刚武力攻占本县的胜利者,却遇到一帮书呆子公然挑衅,刚而立之年的热血青年怎能不怒难道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或唾骂或含沙射影,还能笑脸相迎不成老子犯贱么

  这时又有一个档头说:“咱们收买的人高密,生员里面,有的人前几天还在城厢之间奔走,招募壮士守城对付咱们。这些士绅平素故作清高,赚取威望人心,一有事便极容易蛊惑那些轻信他们的老百姓。”

  文奎暴跳如雷,当下就下令派人将一众到过市集收尸的士绅捉拿,再抄家夺取他们的财产充军。

  宋和见太子正在气头上,情知进言也会被当耳边风,便换了个策略进言道:“那些官吏杀都杀了,只好宣称本县的官吏和士绅沆瀣一气,收受贿赂草芥人命,都是贪官污吏;然后下榜安民,约束士卒。”

  朱文奎听罢很有道理,便赞同了宋和的建议,并让他写一篇文章贴到县衙萧蔷和城门各处去。

  宋和早有准备,当即就从袖袋里掏出了文书来:“老臣已经写好了。除了安民榜,这里还有一份法令,请殿下过目。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咱们须要立些规矩,明确官吏将士哪些事做得,哪些事做不得,做不得的事做了要受什么惩罚”

  太子道:“宋先生才高八斗,我还信不过你么本太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法令是出自宋先生之手,拿去公布全军,即日施行。”

  宋和忙道:“这些文字可不是说说便罢,犯了事就得依规矩办,不能含糊,如此赏罚分明才能逐渐形成军纪。有章可循,殿下才好约束部下;杨将军以后带兵也更容易了。”

  朱文奎还有别的事要办,便随意看了一下,便叫宋和拿去张贴公示。

  不料第二天就有不少事闹到了太子跟前,其中一件是有个手膀受伤的伤兵强行安置在一户家里,并让那家百姓找郎中医治负责膳食起居等。不料那伤兵见主人的儿媳长得俊俏,昨晚便摸到厢房,将那家主人的儿子打伤,并在房里奸yin了那妇人。家人并未宣扬,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和害怕被报复的想法忍气吞声;不料次日一早一个小头目去看伤兵,因院子狭小无意间又见到梨花带雨的小媳妇,于是小头目又将那妇人再奸了一遍。

  接着两个士卒就起争执打将起来,最后为了争那小媳妇闹到太子跟前让仲裁。宋和正好在衙门里,听了之后生气至极,扬言两个军士犯了奸yin罪,要一起斩首以儆效尤。

  朱文奎听罢也吃了一惊,没好气地看了宋和一眼,心道: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些士卒都有各自的“档头”,或是头目们的家丁仆从,或是同乡熟人,或花钱招来的人;大伙儿跟着你太子卖命图什么,为了一点事说杀就杀

  文奎当即大骂了一顿两个士卒,然后叫他们滚。

  接着杨将军便到衙门来了,说了一件事。湘王送的火绳枪很不好用,装填费事,又不容易打响;冲杀的时候就没用了,还不如根木棒,想让太子把那些工匠叫出来,组织起来打造刀剑兵器。

  文奎纳闷道:“这么说那批火器竟不如刀管用”

  杨将军道:“有总比没有好,咱们的士卒几乎都没有用过弓箭,火器只好勉强代替弓箭用,但不能冲锋陷阵;还得造一批长兵器在战阵上才能用。”

  宋和忍不住说道:“那湘王靠这种火器,数度以少胜多,击败几万官军。火器定有其过人之处,太子殿下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向湘王要这批军火。”

  杨将军道:“宋先生既懂诗书,又懂行军布阵,还要老朽干甚”

  文奎忙安抚了几句,然后说道:“使用那东西总得有个训练机宜,湘王派来的那些工匠里,会造火器肯定也知道怎么用,杨将军派人去问,选几个人出来教习火器自然你说战阵上要长兵器,也是有理的,我这就安排人打造。”

  但是打造兵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个档头受命此事,但迟迟没有进展。文奎一问才知,首先就找不到铁料和足够的铁匠。

  有人出主意,下令从各家各户征收铁器,锅锄犁都可以熔炼锻造刀兵枪头。但宋和等人又反对扰民,说直接找本县的铁矿山最好,可是谁也不知道哪里有铁矿。

  找铁匠更是困难,到处关门闭户,百姓里哪些人是铁匠谁知道县衙卷宗上的匠籍记录了一些资料,可是人在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了记录的地方,发现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有太子军的头目粗暴地踢开家门,逮着人逼供,不过也问不出太多情况来,百姓见了乱兵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士兵直接和百姓交流是十分困难的。

  还有各部私自贪墨财物粮食等问题也十分严重朱文奎面临的麻烦还有很多,并不止这些,他一时间觉得事儿好像十分复杂,搞得焦头烂额。

  第三百五十三章 苦哈哈

  文奎叛军攻占安福县后,并未有诸如屠城一类的残暴政策,但是情况也好不了太多。他们一开始还没干多少坏事,但很快大伙发现这里没有官府捕快,更没有人治他们的罪;而那些有生杀权力的人都可以称兄道弟,讲讲情面。接着陆续有人奸yin妇女打家劫舍,渐渐杀人放火也偶有发生,但是大多犯罪的人都没什么事;军中本来就多有海盗绿林好汉之类的人,大伙终于被鼓舞起来为所欲为,城乡之间四处都开始了奸yin掳掠的罪恶。

  本来已经占领的安福县,械斗反抗又爆发了。叛军在人少时根本不敢出城,在外头很容易被暴民袭击。

  军中有了私财后,各部头目组成小圈子,会日夜派人看管自家的财物,避免被同行偷去。至于到校场练兵,那是长期出勤不足人数。

  太子文奎原本计划在占据安福县后壮大实力,接着就进军吉安府府城。但眼下状况不太好,实在没有力量去打大城;眼见粮草日益消耗,又没法从乡里收到粮,许多人的看法是继续打另一个县城毕竟攻打安福县的成功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县城一般没有正规军,武力较弱。

  不料还没准备好进攻,就有消息传来,吉安府的明军出动,沿着泸水北上平叛来了。

  此时江西布政司的军政局面已经十分颓废低迷,不过各衙门因为官僚系统的惯性和规则仍在运转,地方发生了叛乱,都司下令府衙调兵平叛只是基本的做法。现在江西全境要组织起一支大军作战是很难办到的,不过从一府军户中调动几百人的武装却是十分简单。

  估计吉安府过来的明军最多只有七八百人。叛军闻知消息很慌张,但太子文奎决定迎战击败这支兵马。

  数日后,明军在城外挖沟布荆棘修建了简单的行营,等待纤夫们从赣江到泸水拉船运载的攻城器械。这股明军虽名为官军,实则是一支十分差劲的军队,此时官府大多军户都不愿意出战士气低落,被拉出来平叛的军户都是些贫困至极没办法了的农奴。

  衣甲军械不齐倒也罢了,卫所兵的衣服等物品是自备的,明军中有些人竟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衣裳褴褛形同乞丐,一个个苦哈哈的样子,估计在他们眼里一般的自耕农都是富贵人家。

  指挥使叫刘蜀汉,同样是个霉兮兮的老实人,能当上武官只是因为将门世袭,实际上在官场上混得极差,不然也不会捞到这趟差事。

  他的才能也极为有限,在营中对将士训词鼓舞士气,说的话太简单,只大声吆喝道:“知府王大人说了,打赢了仗回去每个人领一百斤米和宝钞五十锭此时大明宝钞已基本没用。可能吉安府的仁义大户还会出钱让乡亲们弄些酒肉犒军,到时候咱们回去大吃一顿”

  众军听罢都很高兴,一百斤米连一两银子也不值,但总比什么也不给反让军户交粮好多了。

  第二天一早,明军发现叛军出城来了,可能是要在城外对阵。于是指挥刘蜀汉急忙下令各部出营摆阵对敌。一帮农奴军户常年是在种地,但每年至少两次会由省里的都司专人下来组织训练,大伙基本的行军布阵还是懂的,组织也有基本的秩序。

  常规的明军布阵方式,轻兵弓弩在前面,后面是拿长枪刀盾的重步兵,以此排开队列,至于马兵这种军队只有武将和传令兵才有马。

  两军对阵后,众农奴见得对方的排场个个是面面相觑,恨不得别打了直接跑,但是又怕武将的暴力军法,只好硬着头皮立在那里。

  叛军阵前,一批弗朗机骑炮一字摆开,崭新的炮管泛着金属厚重的光泽,这阵容不可谓不豪华。至于地方卫所的明军,火炮是很难见到的,连府衙里都很少见,只有南昌等重镇才有的玩意这还罢了,再瞧那些叛军士卒手里火铳,也是新的,京师神机营才有这么高的火器装备率,几乎人手一把。

  刘蜀汉忍不住问旁边的幕僚:“这些人不会是湖广那边的湘王派来的军队罢吾命今日休也。”

  官场上谁不知道湖广那摊子事朝廷官军在湖广起码损失了十几万大军,不久前有传言连神机营都栽了。幕僚皱眉瞧了半天,不敢下定论。刘蜀汉骂了一句:“操算老子倒霉。”

  幕僚急忙做了个手势,等刘蜀汉附耳下来,他才小声耳语道:“如果湘王要打江西了,将军何不先收兵,然后派密使过去谈谈,现在投靠过去也不一定是坏事。”

  “这样不太好罢”刘蜀汉愕然道,“再说府衙里的人明明说得清楚,这个县的乱兵是一帮匪众,之前在山上聚集来的。咱们还没搞明白状况,还得遵从上峰之命才好。”

  就在这时,忽然“轰”地一声炮响,刘蜀汉等人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四下察看,许多士卒正抬头看天,整个阵营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炮弹飞到哪里去了。

  “这炮”刘蜀汉话音未落,忽然“轰轰轰”又响了起来,连着放了好多炮。总算看见有炮弹落到了前面的地上,弗朗机炮弹比较小,跳了几下便在地上乱滚,还有的飞到别的地方去了。忽然一枚炮弹正中前方砸在了一个士卒的脑袋上,脑袋上的血浆一下子就炸开了,就像西瓜被砸破了一样,血溅得四周的人遍身都是,人群里一阵恐慌。那枚炮弹还没停下来,又砸中了一个人,那人“哇哇”痛叫,哭天喊地,好像受了伤没死。

  弗朗机骑炮是子母铳设计,射程和威力都极为有限,但是它是后装填的炮,而且有轮换的“子铳”,优点就是射速极快。对面陆续放完了炮,便开始换子铳。

  不料片刻之后,忽然又“轰”地一声巨响,反是对面一些人滚爬惨叫起来。难道炸膛了原来是其中一门炮的炮卒忘记了步骤,放完就立马换上装满了火药的子铳,里面的火星残余不幸引燃了子铳的火药,后膛还未固定就爆了,直接反冲炸伤了就近的自己人。炸膛一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