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7章缠绵
作者:行烟烟      更新:2020-08-24 05:09      字数:8152
  行烟烟赋花澜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第44-47章缠绵第四十四章缠绵

  清晨天未亮,身旁的人就缓缓起身。穿衣时悉悉娑娑的声音,扰了她的梦。

  安可洛小翻了个身,领口斜开,露出大片雪嫩的肌肤。

  暖暖的大掌探过来,替她拉拢了衣服,又掩上被子,和着沉闷的喘息声,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迷迷糊糊中,安可洛小手伸出被子,拉住正欲从她领间抽离的大掌,小嘴低声嘟囔道:“不要走…”

  尉迟决身子僵在床边,任安可洛拉着他的指,一动不动。他漆黑的眸子里涌起点点温柔,看着安可洛在睡梦中满是单纯的小脸,大掌不由自主地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包在掌心里,另一只手撑住床掾,俯下身子,唇覆上她的,软软地厮磨着。

  安可洛半梦半醒间,不由浅浅回应,细小的舌尖伸出唇外,青涩地舔吻着他,另一只小手也从被中探出来,勾上了尉迟决的脖子。

  她这未清醒中不自觉的一串动作,令尉迟决的身子瞬间烫了起来,他粗喘一声,猛得离开她的唇,身子僵在半空中,黑眸盯着安可洛红嫩的脸,舔了舔下唇,上面还残留着她甜嫩的味道。

  安可洛轻皱眉头,缓缓睁开眼,看见了眼前的尉迟决。她唇角勾起,身子动了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勾在他的脖子上,脸瞬间惊得通红,忙收回了手,缩进被子里。

  尉迟决看着她这副羞涩的模样,嘴角向两边翘起,道:“明明是安姑娘勾引了我,怎么倒摆出一副被欺侮了的样子。”

  “我哪里勾引了你…”安可洛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因回忆起了刚才自己在“梦中”做的事情,这话更显底气不足。

  尉迟决也不多言,伸手拨了拨她摊在枕上的发,又在她脸侧狠狠地压上一个吻,随后直起身子,笑着理了理衣袍,道:“再在这里对着你,我今天当真没法儿出这个门了。”说罢,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

  安可洛望着尉迟决宽厚的背,在被子里的手不由向身旁一侧摸去,尉迟决睡过的床塌已经微微透起了凉意。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心里竟感到一阵失落。

  还记得昨夜,本是欲至别屋就寝的尉迟决被她拉住。她一张小脸通红,却开不了口,说不出一句要他留下的话,只是紧紧拽住他的袖子,大眼盯着他瞧。

  尉迟决会意地深笑,抱起她,头埋入她的颈侧,轻轻啃咬她的肌肤,到了床上,便搂了她,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似前一夜那般,抱着她让她睡去。

  想不通自己昨夜怎会做出如此不知羞的举动,还有今早刚才那个吻…安可洛的脸开始发热,也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贪恋他的怀抱、他的味道、还有他的吻…

  将头埋入混有尉迟决气息的被子里,安可洛闭了眼,脑中浮现起尉迟决温柔时宠溺的目光,红唇轻扬,又沉沉睡了过去。

  ***

  再次转醒时,天已大亮,不知时辰。

  安可洛暗恼自己,怎么每日都起得这么晚,侧了头,抬眼便见床边候着一个小丫环。

  安可洛略有纳闷,拥着被坐起来,那丫环见了,马上上前替她撩起纱幔。

  安可洛接过丫环递过来的外袍,不好意思道:“我不需要人伺候…”

  丫环抬眼看看安可洛,低下头道:“将军吩咐过,说安姑娘没事儿时不要随便打扰,我们都记得。可是,”她顿了一顿,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一般,“尉迟大人今日来将军府,指名要见安姑娘。将军不在府上,他便一直在前厅等着,让我们来叫安姑娘…”

  尉迟大人?安可洛心里震惊不已,细细一想,问道:“是哪位尉迟大人?”

  丫环小声道:“礼部侍郎尉迟大人。”

  安可洛略略松了一口气,适才小丫环一说“尉迟大人”,她还当是尉迟决的父亲尉迟翎,原来是尉迟决的大哥尉迟冲。

  她心中不由生疑,不知尉迟冲到将军府来见她要做什么,但也不敢懒怠,当下慌忙起身,飞快地穿戴整齐,略略梳洗之后,便跟了小丫环行至前厅。

  厅中案前,一个着素色锦袍的男人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身形笔挺,虽不若尉迟决那般霸气外溢,但亦是气度不凡。

  安可洛定了定心神,敛衽福道:“安可洛见过尉迟大人。”

  尉迟冲听见身后的响声,慢慢转身回头,腰间一侧佩着的紫色金鱼袋随着袍子动了动,旋了个弯儿。

  安可洛抬眼望去,见尉迟冲眉眼之间与尉迟决极其相像,只是脸稍长些,下巴也略尖,蓄了短短的胡子。

  尉迟冲见了安可洛,神色略显惊奇,随即又微皱眉头,道:“原来是你。”

  安可洛也认出来,尉迟冲便是之前那一晚在相府里,她别了尉迟决之后,碰到的那名男子。

  尉迟冲将安可洛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当真是春宵苦短。安姑娘在将军府里,是不是日日都到了这个时辰才起身?”

  这话中露骨的嘲讽之意,令安可洛顿处窘境,不知该怎么回答,红着脸,半天才道:“不知尉迟大人有何事情?”

  尉迟冲走至厅间宽大的木椅前,撩袍坐下,也不管安可洛,只是对着她身后的那个小丫环,冷声道:“去叫人把我带来的东西从外面抬进来。”说完,目光又落回安可洛身上。

  她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觉得身子都在微微发颤,忙错开目光,瞥向门外。

  想到尉迟冲神色如此不善,心中略微有些慌张,不由又向尉迟冲看了过去,见他正用手指不快不慢地敲着身旁的矮几,盯着她道:“安姑娘觉得不自在了?住在这将军府里都不觉得害怕,见了我就更不用紧张。”

  安可洛咬着唇,听得出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含着浓浓的不满之意。她低头不语,手握住裙侧,心里突然觉得委屈起来。

  几个将军府上的下人,抬了两个小木箱子,进来放在尉迟冲与安可洛之间,又快快地退了下去。

  安可洛不解,抬眼向尉迟冲看去,尉迟冲勾起一侧嘴角,道:“帝京里人人都道,天音楼的安姑娘才艺出众,填词作诗、弹筝唱曲,样样俱佳。在下今日来,就是想请安姑娘替在下瞧瞧这两个箱子里的东西,依安姑娘的才学,该如何看待?”

  安可洛听了尉迟冲这番话,手心里早已是满满的一掌冷汗,不知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看了看尉迟冲,脚上前移了几步,弯下身子,抬手打开其中的一个箱盖。

  只看了一眼,安可洛的脸便瞬间变白,抬头看着尉迟冲,不知所措道:“尉迟大人到底何意?”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四十五章弹章

  红木箱子里,是满满的一箱奏章。

  尉迟冲的手指仍在慢慢敲着桌边,盯着安可洛,面无表情道:“安姑娘何不拿出来看看?”

  安可洛不明尉迟决到底何意,脸色僵着,道:“这些都是朝堂公卿呈奏给皇上的东西,民女胆子再大,也不敢随意翻看。”

  尉迟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下眼帘,道:“还算是明白些事理。”他的手握住桌角,看了看地上的两只箱子,又道:“但看无妨。”

  口吻平淡,却气势迫人。

  安可洛弯下腰,随手从箱子里摸出几本奏章,打开来看。

  一本本奏章翻看过去,她脸色愈来愈白,眉头越拧越紧,拿着奏章的手也在微微地抖。

  将手上这些奏章放回箱子内,安可洛慌忙地拿出箱子里其它的奏章,眼睛飞快地扫过每一本,待差不多全翻完时,脚下已经发软。

  她眉头紧蹙,起身,走到另一只箱子前,正欲弯腰打开,就听尉迟冲冷冷道:“安姑娘不必看了。那一只箱子里也是同样的东西。”

  满满的两箱,全是御史台官吏弹劾尉迟决的弹章。

  居功自傲,目无朝堂公卿,于庆功宴上无故缺席;

  屡屡流连教坊之地,有失天朝大臣体面;

  多次上书言及用兵北国之事,视天朝祖宗江山、百姓悲喜如掌中玩物;

  藐视圣意,于圣上赐婚之后,公然欲为一安姓歌妓脱籍,又将其纳入府中;

  ……

  安可洛眼帘微垂,手按上裙侧,将掌心里的汗擦擦干。

  闭了闭眼,那些弹章里的话又浮现在眼前。

  “…然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而无人臣之节者,未有如决也。…”

  “…臣独不知陛下何负于天下与决辈,而决敢为悖慢无所畏忌以至如是。…”

  “…且人道所立者、以有义而无逃于天地之间者,莫如君臣。决之所为忍出于此,其能知有君臣之义乎?…”

  “…为人臣者苟能充无义之心往之以为利,则其恶无所不至矣…”

  “…伏望陛下付决有司论如大不恭,以戒天下之为人臣子者。不胜忠愤恳切之至。…”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掌心里又开始冒汗。

  什么兴兵北国,什么目无朝堂公卿,不过都是天朝御史弹劾朝臣时的一贯手段,这些御史笔锋所指之处,说到底,还是因为尉迟决在圣上赐婚之后,要纳她入府一事。

  但,那些弹章里的条条罪名,还是让安可洛看得胆战心惊。

  她抬眼看看坐在椅上的尉迟冲,心中已然明了,他此番是为何而来。

  安可洛开口,声音略微发颤,“敢问尉迟大人是如何得到这些弹章的?”

  尉迟冲冷眼看着她,道:“今日早朝过后,皇上特命人将这些送至尉迟府上,请父亲过目。”略略一停,又接着道:“天朝人人都知皇上对尉迟一门的恩宠,御史台的人也明白,这种‘做功课’的弹章,根本扳不倒定之。但,知道定之对于赐婚一事的态度后,皇上震怒不已。只是看在父亲是两朝老臣的份上,想要定之自己回心转意,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安可洛咬咬唇,道:“将军不愿尚公主一事,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想要继续领兵…”

  尉迟冲起身,走至安可洛身前,低着头看她,冷笑道:“安姑娘不要太天真了。即便你所言为实,但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尉迟冲手抚上腰间的金鱼袋,道:“安姑娘觉得,父亲会放任定之为所欲为么?单是他想要为安姑娘脱籍一事,只须父亲动动嘴,这事儿立马就会成了泡影。”

  他转头,望向门外,院中的嫩草在阳光下绿意盈盈,“其实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定之。为了今天,这么多年来,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只有我最清楚。不论旁人,单是我,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损害他今日拿命换来的地位与荣耀。”他扭过头看着安可洛,“定之的雄心抱负绝不在儿女情事之中。若有一天,你也像许国公主这样挡了他前进的路,他必定会像现在对待公主这样,来对待你的。”

  安可洛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尉迟冲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手指向地上的两箱弹章,道:“而这一天,看来已经不远了。”

  安可洛的脸白如纸张,手绞着襦裙,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尉迟决又跟上前一步,轻声道:“又或者,安姑娘认为自己在定之心里是特别的?”说完,唇角勾起一抹浓浓的嘲讽。

  安可洛紧咬下唇,小半晌后才开口,“既然尉迟大人这样想,那为何还要特意来这里,让我看这一堆弹章,还对我说这一番话?直等着尉迟将军赶我出府,不是更加省事儿?”

  尉迟冲身子一僵,脸色骤然变了。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四十六章真情

  安可洛倚在窗口,看院内各色花草紧紧依偎,微风一过,根茎相缠,晃晃悠悠地一齐颤抖。

  耳边回响起尉迟冲临走前的话,欲去欲留均随你,只是希望安姑娘能想想清楚…

  沉沉的脚步声在身后扬起,她转过身子,看见尉迟决大步走过来,长手一伸,便把她拉入怀中。

  安可洛挣扎着,“还是白天呢,将军怎么…”

  尉迟决抬手握住她的下巴,脸上面无表情,“大哥来找你说了什么?”

  安可洛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心里知道他定是听底下人说了,于是也不瞒他,轻声道:“尉迟大人拿了御史台弹劾将军的弹章给我看。”

  尉迟决手上微微用力,“我问的是他说了什么?”

  安可洛轻轻一笑,道:“尉迟大人什么也没有说。”

  尉迟决眸子愈加深邃,盯着她道:“外面地上摆着的那几箱衣物是什么意思?若大哥果真什么都没说,你怎么会突然要回天音楼?”

  安可洛小手摸上尉迟决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尉迟大人真的没有要求我做什么。”

  她说的是真的。在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后,尉迟冲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叫人抬了箱子,和他一道离了将军府。

  尉迟决的手慢慢松开她的下巴,口中叹道:“为什么要回天音楼?”

  安可洛笑笑,道:“其实就算不领兵,以将军之才,在枢府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尉迟决眉头拧起,“你什么意思?”

  安可洛垂下眼帘,“皇上赐婚,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还没说完,就觉腕上一痛,她低眼看去,手腕被他攥得死死的。

  尉迟决冷声道:“我的婚事,还轮不到安姑娘来操心。”

  安可洛任他攥着,点点头,道:“将军说的是。”

  额头上重重落下一个吻,他的唇贴着她的肌肤,轻叹道:“你又在和我别扭什么。”

  她唇角微微一翘,突然问道:“为什么喜欢我?”

  尉迟决揽着她腰的胳膊一紧,身子僵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

  安可洛笑笑,又道:“或者,将军其实根本不喜欢我?”

  尉迟决骤然放手,看着她的笑脸,咬牙切齿道:“若是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还要你留在府里?”

  安可洛垂下头,揉了揉被他攥得略微红肿的手腕,又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尉迟决皱眉,“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大哥让你看的那些东西,你不要当回事儿。”

  安可洛看着他,眸子轻晃,突然问道:“在潭州厢军的那四年,是不是很苦?”

  尉迟决脸色突变,眼底黑沉沉一片,低声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安可洛笑着,抬手抚上他的脸,食指轻轻在他唇侧划动着,道:“一定很苦。领兵西伐受的那些伤,是不是很痛?”

  尉迟决的头转了下,唇吻上她的手指,微微地叹息。

  她的手缩了一下,又笑道:“这将军府里,我住得很难受,也很想念天音楼的姐妹们。”

  尉迟决睫毛落下,“说谎。”

  安可洛在他脸上的手颤了下,“其实回了天音楼后,将军若想见我,去天音楼就可以。”

  他按住她的手,眸子眯起来,“别的男人也可以。”

  安可洛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轻声道:“贱籍未脱,我本就还是天音楼的人。将军又能怎样呢?”

  尉迟决道:“脱籍的事情,纵使老爷子干涉,我也会想办法的。”

  安可洛抬眼,见他神情严肃,不禁咬了咬唇,又道:“许国公主对将军一片深情…”

  尉迟决抓住她的手,打断道:“那你呢?”又将她拉得近些,“你喜欢我么?”

  安可洛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我不知道。”

  尉迟决脸色一黯,“不知道?”

  安可洛动了动手,想从他掌中抽出,谁知他越攥越紧。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努力扯出一抹笑,道:“遇见将军之前,不曾登台,没有别的男人可以比较,所以不知道,对将军的感觉,算不算是喜欢…”

  尉迟决大掌慢慢松开,她没有防备,指尖轻蹭他的面颊,手顺着掉了下来。

  他转过身子,往旁边移了一步,垂在袍子两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安可洛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语气平稳道:“若执意要走,我也不留你。”

  虽是背对着他,但她仍翘起红唇,微微对他笑道:“好。”

  这一个字才说出口,眼眶瞬间就湿了。

  她抬手摸上胸口,轻轻揉了揉。明明是自己想好了的结果,但,为什么亲耳听见他的话,心里会这么痛?

  卷三钗钿堕处遗香泽

  第四十七章酒醉

  都说,天音楼的安姑娘从将军府回来后,变了个人儿。

  在天音楼里,每月有三天,都会登台,但只抚琴一曲,价高者有幸得以见之。

  剩下的时日里,偶尔也会应了朝庭勋贵来天音楼下的帖子,去那些个官员府上侍宴。

  谁也不知安可洛的性情为何突然间大变,谁也不知她在怀化大将军府里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大将军尉迟决不敢违抗圣意,只得将安可洛逐出将军府。但随后就传出消息,许国公主央请太后下懿旨,收回赐婚。皇上至孝,只得谦尊。

  有人说,既没有了赐婚之事,大将军尉迟决该会无所顾忌地将安可洛纳入府上。可连着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人听说尉迟决再去天音楼。

  有人说,其实是尉迟决觉得腻了,男人么,不都是一个样。何况安可洛就算再美貌再多才,也不过是户部教坊的一个歌妓罢了,尉迟翎怎会允许这样的女子在尉迟府上占有一席之地。

  帝京里人人都在议论,众说纷纭,但谁也不能从天音楼里打探出一点点真实内幕。天音楼的安可洛声名愈显,没有见过她的男人们,做梦都想见见这个天朝现下最红的歌妓。

  当茶楼酒肆中的人们全都异常兴奋地拿安可洛做为聊资时,帝京里接连发生的三件大事,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安可洛身上慢慢转移开了。

  其一,皇上用秦须之策,从朝中选派文臣赴国中诸路任知州,彻底削了各路节度使的权,使节度使一职从此成了虚衔;又依秦须所议,斥巨资修崇文馆,并要其“轮奂壮丽,甲于内廷”。这明显的宠信,使秦须一夜之间成了天朝新贵,连诸多老臣也纷纷向其示好,又有不少朝臣在私下暗暗打算,希望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前程无量的年轻人。

  其二,枢密使苏纵的幼子苏韬大婚在即,女方是两浙路节度使邢家的大小姐,那个被人称为“两浙第一才女”的奇女子。苏邢两门联姻,惊动朝野,连太后都屡屡命人前去邢家慰视。皇上也有旨意,命皇三子昌平郡王于大婚之日前去代天家贺喜。

  其三,北国派其北院大王之子耶律宁出使天朝,已抵帝京数日。皇上下旨,于三日后在禁中设宴款待北国使臣。

  帝京里的人们都在茶余饭后都会悄声互询——怎么这许多大事儿,偏偏都凑到一起来了呢?

  ——————————

  天音楼门口停下一辆华贵的四轮马车,门口小厮见了,慌忙上前撩帘,口中道:“安姑娘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楚姨又在担心了。”

  安可洛缓缓提裙下来,边往天音楼内走,边道:“在乔大人府上遇着了几位有趣的妹妹,多聊了会儿,所以回来晚了。”说着,低头轻轻一笑。

  小厮呆了呆,又连忙道:“安姑娘,今日秦大人又来了,此时还没走,在里面等着呢。”

  安可洛脚下略微一停,又笑道:“他这个月来得都不是时候,还好今日没有又错过去。”扭头问小厮道:“人在哪儿?”

  小厮脸上浮起略微尴尬的神色,低声道:“秦大人此时在翠竹厅,楼里众姑娘都在围着劝酒呢…”

  安可洛稍愣,旋即又笑了,道:“秦大人不仅在皇上那儿得宠,就连在天音楼,也这么受青睐…”

  小厮也跟在她身后笑,“难得秦大人既年轻又多才,他笔下那些诗词叫各位姑娘们看见了,都喜爱得不得了,直嚷嚷着要秦大人给她们提词。秦大人容貌又生得英俊,哪个姑娘见了会不喜欢呢。安姑娘,我看秦大人对你…”

  安可洛收了笑容,回头瞥了小厮一眼,小厮瞧了连连道:“小的多嘴了,安姑娘别见怪。”

  安可洛也不多说,径直进了天音楼,朝翠竹厅走去。

  一进翠竹厅,就听有姑娘笑着叫道:“这可不行,秦大人也得给我赠一句,不然今晚不能走!”

  别的姑娘听了这话,都掩嘴而笑。

  秦须眸子轻闪,两颊微红,看着那姑娘,笑道:“一句词还能难得了我?”

  姑娘抿唇一笑,随即解下身上的桃色软纱披肩,搭到秦须面前的桌边上,口中嗔道:“我可不像别人,手里还随时捏着纨扇。就请秦大人写在这上面罢!”语毕,一双杏眼微眨,看着秦须,身子也往他身边挪了挪。

  秦须也不避,由着那姑娘柔弱无骨的胳膊靠上他的肩,手中的笔尖落在披肩上,手腕轻抖,一挥而就。

  早有别的姑娘围过来,看着那披肩上的句子,朗声念道:“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捻轻拢,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嚷着道:“弹了一曲琵琶便能得秦大人一句词,这等好事,我们也要…”

  这一屋子人闹哄哄的,竟没有一个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安可洛。

  安可洛看着他们,唇早已扬了起来,慢慢走近秦须,笑道:“秦大人,也给我提首词,如何?”

  姑娘们回头,见是安可洛,都不再叫嚷,慢慢安静下来。

  有姑娘向安可洛笑道:“安姐姐可算回来了,秦大人都等了你一晚上了。”

  不等安可洛说话,又有姑娘打趣道:“多亏安姐姐回来得晚,才让我们得了这么一个空,请秦大人赏了几句词呢。”

  一听这话,大家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秦须起身,低头看着安可洛,唇角翘起,道:“安姑娘也要我提词?”他眼帘微垂,轻声道:“双蝶绣罗裙,悦仙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

  口中念的正是两人初见后,他请人给安可洛送来的那首词。

  安可洛移开目光,看着姑娘们,笑道:“瞧瞧你们,都把秦大人给灌醉了。”

  秦须眉峰一挑,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看则安可洛,咧嘴笑道:“是醉了,可不是被酒灌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