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断情缘
作者:孤鸿清影      更新:2020-08-11 15:32      字数:2846
  马解放比杨春大两岁,却是和杨春读一个年级。

  上课的时候,马解放总是打瞌睡,下课的时候,也不爱出去玩,就爱在那里画小人,他画的小人,只分男女,标志是,女的有两个辫子,男的腿裆里画上一弯圆弧,中间拖下一点,那是小**。他把两个小人子画在一起,一个标上韩露,一个标上杨春,然后把那小人画趁下课时,偷偷揣在杨春的书包里。再到上课时,杨春去掏书,便先看到了那张画,马解放再看看杨春,不笑也不言语,拖下来的鼻涕挂在嘴上,让杨春一看就十分恶心。

  杨春把画交给韩先生。韩先生什么话也没说,只在课堂上不点名地批评了马解放,因为那画上的男孩子是他的儿子。有时候另一个先生来上课,杨春把那画交给先生,那先生说让马解放给杨春道歉。马解放说,我画的就是吗?他们两个人就是两口子。

  先生让马解放罚站,又要打他的巴掌,马解放就哭了。马解放回家把在学校给先生处理的事告诉父亲,父亲就来找学校的先生。他不找韩先生,而是找那位先生,那位先生就把马解放的画拿给马长宝看看,他说,马会长,您也得好好教育孩子,这样会读不好书的。过去是地主家孩子有钱读书,今天是新政府,才让我们穷人孩子读书,你做了会长,孩子怎么会这样不爱读书呢?你还是带回去好好教育吧。

  马长宝让先生数说了一顿,心里虽不怎么痛快,但也不好发脾气,一路上就问儿子,说,你知道那韩先生的儿子韩露和杨春是两口子吗?

  马解放说,我不知道,别人说的。

  马长宝说,你喜欢杨春吗?喜欢爸爸请人把她说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马解放说,好好好,我要。

  那一天,马长宝便请了媒婆上门来提亲,婧媛笑笑不恼也不好地说,我们丫头还小,攀亲也攀不上农会会长呀,太谢谢了。

  那媒人回了话,马长宝很生气地说,什么东西,将来有一天怕要求我呢,我家就非要娶她女儿做媳妇,走着瞧!马长宝想,老子日不了你,儿子非要日了你闺女!

  那时候,马长宝也是当着媒人面发狠,哪有强要做亲的?可是在若干年后,他们的儿女都到了婚嫁年龄,杨春真的就嫁给了马解放,还又是心甘情愿的,只不过那时秦婧媛已经不幸去世了,主张嫁出去的却是杨春自己……那又是一场婚姻悲剧。

  马解放是马长宝的儿子,马解放出身在第一次土改运动时期,那时候**过来大闹减租减息,马长宝女人便生下了儿子,取名马解放。马解放从小就知道愣长身子,不长头脑,读书读了两三年,都没能升级,先和韩露一起读一年级,连读了两年,韩露升了四年级,马解放和杨春再一起读,人大了,才让她升二年级。

  马长宝也没办法,如今有这个读书条件,他死活让马解放念书,念到小学毕业,念不下去,再下来也不迟。他本也没有要给马解放早早定亲,让那次马解放画小人让他给先生一批评,脸放不下,总要找什么由头扳回点面子。他一了解,才知道那寒露却是韩满堂的儿子,他就十分地不高兴。怎么他爱的女人要和韩满堂好,他儿子喜欢的丫头,又和他的儿子好?我这个会长不是白当了?

  于是马长宝便把这事放在心上。

  要打杨家集了,杨家桥乡下开始有八路军的先头部队驻防,住下来,队伍要筹粮筹晌。农会要到户下募捐,一号召,家家都送了粮来,是不是让韩满堂一个教书先生也要捐点什么?

  韩满堂却什么也没有捐,农会派人去跟他说话,讲道理,可是他还是没有,农会的人说,韩满堂呀?我就不信你也是地主出身,虽没落了,就没有一点私房钱留下来?再说,你做过财粮,谁知道你私藏了东西在哪?现在你捐点出来。算是支持前线,如果你不捐出来,让农会知道了,你可就是不拥护八路军了。

  韩满堂说,我一个教书人,一年只有那几斗粮,只够自己吃的,哪有什么东西捐呀!

  农会人说,那好,你就等着挨批斗吧!

  第二天,农会上来了两个会员,把韩满堂带走,带到了批斗会场,让韩满堂跪在石头上,交代把家私藏在哪里了,韩满堂没有任何东**起来,他不交代。农会的人就用长剌的树枝在他的光背上抽打,开始韩满堂还用手去挡,后来就不动了,扒在地上任人抽打了。

  晚上,韩满堂回到学校,不吃不喝,秦婧媛来接孩子,看了看他,韩满堂说,你快回去,别跟我说话,我是有罪的人。

  秦婧媛说,你有什么金银细软,就拿给他们吧?

  韩满堂说,他们不是要金银,是要我的命!

  秦婧媛一下子明白了,她哭着说,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韩满堂说,快别这么说了,怎么能怪你呢!你快走吧……

  第二天,韩满堂又被带去开批斗会,会上,马长宝说,我们的队伍要打仗了,我们大家有粮出粮有钱出钱,积极支持队伍打敌人,只有地主分子韩满堂把钱藏起来,不拿出来,他是等着还乡团回来呢!大家说,这样的地主财粮该不该斗争?

  大家喊了一阵口号,于是韩满堂又遭一阵打,这次打得更重。

  马长宝说,什么时候韩满堂把东西交出来了,我们就放了他。放了他也不能让他教书了,这样的人怎么能教我们的孩子呢?

  婧媛也在会场上,她看得心都碎了。

  婧媛想,难道真的因为她,韩满堂才遭到这次批斗?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起来?如果是因为她,那么马长宝是怎么知道她们私下幽会的呢?

  原来。刘庄小学的那个先生,对马长宝说了实话。

  有一天两个先生在一起,下课了,那先生对韩满堂说,你和杨春的母亲有几层了?要是两人都有好感,为什么不明白地办喜事呢?这样偷偷摸摸地不好?

  韩满堂说,你都看出来了?

  那先生笑笑说,怎么我没看出来,人家是阴雨天为接孩子。她是好天也来接孩子,她不来接,你就要送回去,这还用说吗?

  两个男人便笑起来。韩满堂说,她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她说和前夫还有没割断的事,一时拿不定主意呢?

  那先生说,怪不得你天天夜里到半夜才回来呢,又去私会了,那女人虽布衣布履,可挺有看头呢!你好艳福呀,当心别搞坏了身体唷!

  两人又笑了一会。

  有一次,马长宝来,单独问起那先生,韩先生有没有女人的事,那先生便一五一十地把他和秦婧媛来往的事说了,那先生说的本也是实话,想不到先生的话,证实了马长宝的推断。于是马长宝就特别地疾恨起韩满堂来,他想,我一个堂堂农会会长,连那个女人的一个抱都得不到,他一个地主,旧政权的财粮,反而得到了,真是!我这个会长白当了!

  那天半夜,婧媛正在屋里做针线,就听到后便门有人敲响,她走到门口,说,有人吗?

  外面又一点动静没有了,她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就回去了,她想一定是她听错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倒马桶,在后便门口捡起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好人,我走了,我永远走了,我的孩子留下来,不放心,你照顾得到,就照顾一下吧!如果不嫌弃,做儿子,做女婿都可以……

  第二天,人们说,刘庄小学的韩先生上吊死了,婧媛没敢去看,她也不敢去证实那张纸条是真实的遗愿,她要把这个秘密藏起来,谁也不让知道,自己也永远不知道,只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她想,他不能有男人,这辈子不知是男人欠了她的,还是她欠了男人的,总之遇上一个男人就有一个不幸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