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是来克他的，又是什么？

  可她这样说了, 温江诚还能说什么？他总不能拒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他执意追究孟悦如, 那么他给立的深情人设, 将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 可能他做的事情, 会被送上网络被人高谈阔论。到时候，他会被无数人辱骂, 被人评头论足。

  那些人会骂他故作深情，骂他虚伪骂他渣男……用所有他能够想到的和想不到下流话语，来辱骂他。

  温江诚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他受不了被那么多人辱骂。

  温苏苏漫不经心地开口：“爸爸, 你怎么不说话？ ”

  温江诚想要yue她一脸。

  说话？说什么话？话不是都让你说完了吗？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他忍着委屈原谅孟悦如, 也不会有人夸赞他深情, 夸赞他对孟悦如好, 夸赞他心胸宽广。

  他们只会觉得温苏苏以德报怨, 被孟悦如抛弃过, 在遇见这种事情时, 还是为她求情, 使其免于牢狱之灾。

  总而言之，温江诚要是不放过孟悦如，那就是他自私凉薄, 没心没肺，是个立深情人设的虚伪人渣。要是放过孟悦如，就是温苏苏好，温苏苏善良，温苏苏……

  反正怎么选择，他都得不到任何赞扬。

  而且，说是选择，他又哪儿有选择的余地？

  温苏苏早就把别的路堵死了。

  他放过孟悦如是理所当然他追究孟悦如是人间败类。

  温江诚到底是个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男人，闻言硬是从脸上挤出笑容，叹息说：“我怎么会追究悦如的责任。是我对不起她在先，现在她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也不是真的要伤害我，我若与她计较，那就是我的错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温苏苏慢吞吞开口。

  温江诚没搭理她。

  他生的俊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此刻氤氲着深情，轻声对孟悦如说：“悦如，就算你给我喝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孟悦如还未说话。

  温苏苏凉凉道：“妈妈，没听见吗？还不把那毒药给他灌下去！”

  警察制止她：“温女士！我们还在这儿！你说这话不合适！”

  “你再这样，我们只能强行让你闭嘴了！”

  因为之前的案子，温苏苏跟派出所这些个同志也比较熟悉，便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下意识怼两句。你们别管我，我保证不再妨碍公务了。”

  孟悦如闭上眼。

  温江诚好像没听见温苏苏的话，继续伪装深情。

  “悦如……当初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孟悦如现在失了上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屡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

  温苏苏开口：“既然你原谅妈妈，不准备追究她的刑事责任，不如写个书面保证吧，以免阳奉阴违，背地里找事！”

  温江诚脸色微僵，眼神漂浮。

  温苏苏挑眉：“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打着这个主意吧？”

  温江诚微微迟钝这个片刻，四面八方已经传来审视的目光。那些目光中不乏恶意，让他如鲠在喉。

  温江诚咬牙：“当然没有。”

  他说:“只不过是个保证书，我写就是。”

  温苏苏当即给他递上准备好的笔。

  温江诚龙飞凤舞写好保证书，承诺以后决不因此追究孟悦如的刑事责任。

  孟悦如松了口气。

  温江诚叹了口气，对几位警察说:“麻烦你们，一点家务事……”

  他们自行解决，互相谅解，警察也不好说什么，口头教育几句，便离开了。

  温江诚又冷下脸，将四周看热闹的人请走。

  众人也是有脸色，见他神态难看，没敢赖着不动。

  唯有温苏苏，慢悠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轻笑说:“爸爸痛苦吗？”

  温江诚瞪着她。

  孟悦如神态复杂，静静看着温苏苏，半晌才说，“没想到你会帮我……”

  话音未落，温苏苏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帮你？你想的挺美！”

  她笑吟吟看着孟悦如：“我只是不想看着温江诚好过而已。”

  温江诚脸色难看，“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是心里痛快。”温苏苏有问必答，阑珊笑着，“你是不是很难受，觉得被人逼迫着原谅想要伤害自己的人，简直气到要爆炸。”

  “可是，我亲爱的爸爸。”她脸上蓦然泛起一丝冷意，慢悠悠说，“曾经，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你劝我原谅孟悦如，劝我放过温明澜，你都忘了吗？你问我有什么好处，那你当初的做法，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笑看着温江诚，眼底却没有笑意。

  温江诚的心一颤。

  他强行说，“可真正对不起你的人是你妈妈，你为什么要帮她？”

  温苏苏语气漠然，理所当然回答，“因为她已经进过监狱了啊，她欠我的已经还了，你欠的还没还。”

  说完，她又看了温明澜一眼。

  “当然，原因也不止如此。你瞧瞧，温明澜为了巴结你出卖孟悦如，如果孟悦如再次被判刑，那她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

  “我保下孟悦如，一来可以让你膈应难受，二来可以让孟悦如欺负温明澜，三来嘛……”她拖长了声音，笑盈盈开口，“三来，我最爱看的狗咬狗的戏码，很快就能上演。”

  “爸爸你说，我何乐而不为？”

  温江诚瞪着她。

  温明澜低着头，闻言抬头，“我只是在维护司法公正，我没有错，你为什么要对付我？”

  温苏苏笑笑，对温明澜说：“卑劣的事情带上高尚的名号，就能变得高尚吗？”

  “如果温江诚不是温氏的总裁，不是有权有钱的成功人士，你还会选择站在他那一边吗？”

  “嫌贫爱富是人类的本性，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因此违背道德，就是错误。”

  温苏苏盯着她，轻笑：“温明澜，莫非你觉得，在场有人看不懂你的心思？”

  温明澜张了张嘴。

  孟悦如和温江诚都没有看她，好似遗忘她的存在。

  温明澜心知自己大势已去，颓丧地低下头，轻声说：“温苏苏，是我输了。”

  温苏苏对此毫无反应，站起来，慢悠悠往外走。

  温江诚冷声刺激她：“除了这样，你还能对我做什么？温苏苏，你也只能如此了，用这些蝇营狗苟的手段，你以为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商圈有多乱，不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够想象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层出不穷，就在刚才就有人准备把年轻貌美的女儿送给他。

  还有什么抢公章的，实名投毒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比比皆是。

  温家这点事，丢丑是丢丑了，但在偌大的商圈，实则算不得什么大事。对他的地位，对温家的生意，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温苏苏回头瞥他一眼，“我能做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温江诚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神，没由来心里一慌。

  孟悦如没说话，此刻才忽然反应过来，匆匆追上温苏苏，喊她名字：“苏苏！”

  温苏苏回头看她一眼。

  孟悦如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失了言语，无数的话堵在喉咙中，觉得没有再说的必要。

  她们之间，从最初到最后，都不曾有可以说的话。

  没有可以一起做的事。

  最终，孟悦如张了张嘴，说：“再见。”

  温苏苏看得懂她的心情。

  她冷淡挑眉，对孟悦如说：“你还要留着温明澜吗？”

  孟悦如脸色淡了淡：“当然不会。”

  温苏苏没有多开心。

  她凑近孟悦如，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猝然叹息一声，“我多想听你说，你不舍得放弃温明澜。”

  孟悦如身体一颤，抬眸望着温苏苏，心逐渐坠落，落到无尽的深渊里。

  她听懂了温苏苏的话。

  当初温明澜的存在，对温苏苏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险些害得温苏苏毁掉一生，可她却用感情的名义留下温明澜，继续宠爱温明澜。

  而如今，她却因为温明澜的反水，就要将人赶出去。

  如此鲜明的对比……

  足以证明，她不爱温苏苏。

  如果，她此时此刻对温苏苏说，她仍旧是舍不得温明澜。温苏苏或许还能觉得，她只是太爱温明澜了，并不是不爱她。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孟悦如呼吸一窒。

  温苏苏没有说话，抬脚离开。

  身后，孟悦如望着她的背影，眼泪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