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坚守与反击(1)
作者:管杀不管填      更新:2023-04-25 22:14      字数:3410
  “嘿,嘿,嘿,我说下士老乡,这不公平,为何让我们来干这种费劲的苦差事,你来看看,我的军服都被磨破了,之前就连西班牙人的子弹都没能打穿过。你应该建议团长大人继续进攻,攻下面前的修道院,那里应该有很多值钱的宝贝。”麻脸的财迷如往常一般继续发牢骚,攻下城墙后,席尔瓦想休息喝口热水,却被自己的长官兼老乡,彭杜瓦斯下士叫去构筑环形工程,一种很累的活。

  彭杜瓦斯则充耳不闻,继续搬运砖石到指定位置。

  “是的,席尔瓦,你可以直接代表我们去说说。因为你的马赛曲唱得比下士更好,指不定团长能让你当上士。哈哈!”一名叫威尙的士兵在一旁打趣。

  “该死的,你们都闭嘴,否则,我让你们给炮兵中尉搬运火炮。”彭杜瓦斯有些恼怒了,他知道这些人在妒忌,不过,自己的马赛曲唱得的确很糟糕。至少比对面传来的歌声要差很多,“咦,西班牙人那里怎么有人在唱马赛曲?”

  彭杜瓦斯的疑问也是德赛团长的困惑,后者需要人来帮他解释。

  “长官,这不奇怪。在大革命时代,很多西班牙的自由派分子加入了雅各宾派,他们和法国人一起抵抗反法同盟的威胁,捍卫共和政体。只是拿破仑将军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很多人倍感失望的回国,同样也将马赛曲带到了西班牙。在他们看来,一首催人奋进的激昂战歌,总比西班牙波旁王朝里的靡丽之音要好听的多。”一营代理营长德尔尼上尉走过来解释着。

  这位年过40的白头翁老兵,来自法西两国的边境小城,巴荣纳。那时还是小商贩出身的他,在大革命时代曾遇到过很多自愿支援法国革命的西班牙革命派分子。1793年,德尔尼被征召到法兰西共和国-军,当时他所在连队长官,就是如今负责防守西线的西班牙上校,费尔南多侯爵,一位贵族出身的自由派分子。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用侵略者的战歌来鼓舞守军的士气,一小时前,自己用马赛曲挽救了濒于崩溃的团队,现在,西班牙的自由派贵族想要他来干什么?

  “是进攻,中校!”德尔尼上尉继续补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10分钟后,西班牙狂潮就要蜂拥而至,嗯,就像我们在瓦尔密战役所做的那样。”

  10分钟,这显然不够克勒中尉的炮兵连将4门火炮恢复好,德赛非常明白,成千上万的西班牙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过来,缺乏火炮有效支援的法国步兵,很难抵挡,上几次的失败教训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德赛知道自己的军队需要时间,巩固街垒与修复火炮,所以,他必须找人和西班牙人先谈谈。

  “上尉,我需要一名勇敢的志愿者,去和对面的费尔南多上校谈谈。”德赛盯着代理营长,思索片刻后,又手指着散落四周的几百具萨拉戈萨城守军者的遗骸,继续说道:“用这些可怜人的尸体与我们的阵亡者交换,是基督教义的荣光。你去告诉那位指挥官,德赛伯爵将在修道院前面的空地上恭候费尔南多侯爵,并请他喝咖啡。”

  德尔尼上尉没有拒绝长官的命令,他打着白旗进入敌方阵地,几分钟后,上尉带回了费尔南多上校准时赴约的答复。

  在法国人构筑的环形壁垒与修道院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条形餐桌,两条板凳,桌子的一腿已被砸断,几块砖头替代了它,餐桌立着古老的虹吸式咖啡壶正在加热咖啡,溢出一股股温馨的香草味道。咖啡粉与咖啡壶都是炮兵中尉带来的,正好排上用场。

  两位敌对双方的指挥官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只是大家都不吭声,两双眼睛似乎都盯着玻璃壶中沸腾的黑色液体,谁也没有说话。修道院高层的几扇窗户下,至少有五支来复枪对准德赛中校,当然后者也不会客气,几名法军狙击手以同样方式对付费尔南多上校,气氛显现出诡异的和平。

  费尔南多侯爵已年过五旬,白发鬓鬓,左边额头留有一处战争的创伤,但年代久远,始终笔直起腰杆,证明上校依然保持硬朗的军人作风,身上的制服稍许破旧,却很干净整洁,只是脸色略带忧郁。相形之下,德赛伯爵坐姿太过随意,就像参加沙龙一般,

  费尔南多侯爵首先打破沉默,“我见过您的父亲,十七年前,那时的他是法国大革命时代最年轻,最有才华的将军。”

  “该死的,我也见过你的子孙,200年后,他是个整个西班牙王国里最无耻的背叛者,杀人凶手!”德赛内心无限腹诽。

  西班牙侯爵继续说,“您和他长得很相像,聪明,勇敢善于蛊惑人心,而且您还懂得阴谋诡计,装扮怜悯者的面孔出现。”后一句显然不是什么恭维话。

  “抱歉,我听不懂!”德赛伯爵在装聋作哑,忙活着过滤咖啡杂质。

  在让德尔尼营长充当说客时,德赛中校曾反复强调,让上尉进入敌方阵地后,先将交换双方阵亡遗体的来意告诉在场的教士们,务必让每个西班牙人都知道。德赛心里清楚,久经沙场的费尔南多上校一定清楚自己的真实意图,否则,他也不可能指挥一群乌合之众,在一天之内多次打退法国正规军的进攻。萨拉戈萨的武装平民狂热且奋不顾身,但缺乏足够理智,在教士们的提议下,他们也希望换回自己亲人或战友的遗体,下葬。

  费尔南多上校接过对方煮好的咖啡,将杯子放在面前,简单地道了声谢谢,却没任何想喝的意思,他直视法国人的眼睛,正色说道:“作为议会任命的战地指挥官,我有权否决任何来自敌方的提议,但我最终保持沉默。所以,双方必须补充一个协议。”

  德赛将咖啡杯暖暖的捧在手中,深深地而贪婪地吸着那香气,淡淡的笑道,“修道院屋顶的枪手是您心腹吧,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是否意味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费尔南多勉强露出笑容,“不,没想象的那么严重。您的确很聪明,这项协议不会令您难以接受,就您视野左侧街道的第二排,那栋三层楼高的红色房子里,有一批伤员和生病的人,差不多300个,他们都是无辜的平民,没有参加过战斗,也没有摸过枪,只是在家里或救护其他人时不幸受得伤。如果,只是如果,您的军队在占领这片区域后,请善待那些可怜人。我会留下足够的药物,还有一名医生和几名修女继续照顾他们。”

  西班牙上校嘴角的笑意不经意透出一丝悲凉,作为一名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军人,他对第二次萨拉戈萨保卫战不抱有太多的希望。在他看来,西班牙军队的武器装备、日常训练和作战经验都远逊于对手,决不能与法国人做硬碰硬的正面交锋。至于拜兰之战与第一次萨拉戈萨保卫战的辉煌,那仅仅是法国将军们的狂妄自大,丧失警惕的结果,可一,可二,绝不可三。

  构筑壁垒坚守,与敌人打消耗战,同样也令自己陷入被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同时,更丧失足够的机动作战能力,一旦被法国人团团围困,与外界失去联络与补给,时间一久,在没有外援,伤亡过大,且疾病蔓延之后,守卫者必然缺失信心,即便是再坚固的堡垒也将不可避免的陷落。

  费尔南多上校曾向城市的领导层提出建议:让大家放弃城市,退避乡村或山野,化整为零,利用西班牙东北部崎岖多山的地理优势,开展小战争(游击战),才能达到有效打击侵略军的目的。当然,费尔南多也反复强调,正面战场才是最终获胜的关键,西班牙军队虽无法独自取得胜利,但实力强大的英国盟友能够承担责任,尤其是那位机智勇敢的阿瑟。韦尔斯利英国将军(后来的威灵顿公爵)很快将重返伊比利斯半岛。

  费尔南多侯爵的正确建议没有得到洪他(西班牙地方自治议会,也是当地的最高权力机构)的支持,萨拉戈萨城的最高指挥官帕拉福斯将军也拒绝了费尔南多上校的建议,甚至有人怀疑这个曾在法军服役过的自由派贵族准备投靠拿破仑。幸好,洪他和帕拉福斯将军给予了老军人足够的信任,并任命他为西线的指挥官。

  费尔南多上校也不负众望,成功守卫西部城池一个月,不让法国人有可乘之机。只是代价太大,包括他大儿子与一个女婿在内,整座城市已有1万6千人阵亡,伤者不计其数,还有一些患上各类战争疾病的人,只能在敌人的炮火中苟延残喘。

  德赛摇摇头,“这不公平,您明白的,侯爵大人,我的士兵伤亡很大,没有足够食物与战利品,他们会杀死眼前的一切,您的部队大都不是正规军,没有统一军服,而且从不善待俘虏,法国-军人很难分辨出无辜市民与武装士兵的区别。”

  前世商人所说的都是事实,自从拿破仑废黜西班牙王室,将自己的哥哥约瑟夫扶上西班牙王位后,萨拉戈萨城里从不接受活着的法国-军人,但凡成为俘虏的都在第一时间里被残忍的杀害,同样的,法国人也会疯狂报复战场上的萨拉戈萨居民。所以,费尔南多很清楚,如果没有德赛中校的保护,那些平民只会成为法军刺刀下的牺牲品。

  “您眼前修道院里的二楼储存着不少火腿和一些面粉,我会让人撤走堆放在那里的柴火。至于,您所说的所谓战利品,护理伤员的卡瓦医生会亲口告诉您,那是一笔300年古老家族三分之一的财富。”

  “仁慈的侯爵大人,我同意了。那么,现在让我们喝完这可口的咖啡,先进行阵亡者遗体的交换,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可以父亲名义担保!”伯爵向侯爵举杯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