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这次的聚会选择了汇丰广场的金海ktv。

  昏暗的ktv包厢,五彩斑斓的灯光效果，让二班的学生都有些激动起来。

  看着班长化身为麦霸，点了一首又一首歌,黎星无奈地把耳机往耳朵里又塞了塞。

  浩子举着一瓶rio冲廖昀招呼：廖哥,来喝酒啊！

  黎星淡淡地斜睨过去,浩子放下酒瓶，缩了缩脖子坐了回去。

  另一边,体委哥俩好地揽住廖昀的肩膀,冲着他嘿嘿一笑：廖哥，我们星哥没给你惹麻烦吧？

  黎星把体委的手推开,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皱着眉道：老胡，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我现在清醒得很。体委胆大包天地冲黎星挥了挥手,继续把手搭在廖昀肩上。

  廖哥，你可要好好对我们星哥啊，别看我们星哥看起来这么凶狠,其实他上了高中以后，压根没打过几次架,都是以讹传讹,才把他传的那么可怕的。

  是吗？廖昀瞥了黎星一眼,眸中满是笑意。

  老胡！黎星脸面有些挂不住，低声喝道。

  别怕，让他喊。咱们星哥只是纸老虎，不用怕他。

  黎星气得耳朵都红了。

  他又不能和一个醉鬼计较，这种情况下说不定越揍他越起劲，黎星无奈,只能瞪着体委独自生闷气。

  偏偏那厮还一脸八卦地盯着体委，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说，星哥就是刚入学的时候，和高三的人打了一架。体委喝醉了什么都敢说，他其实人可好了，性子软，只要你对他好，他就会千方百计的对你好。

  我以前也可怕星哥了，后来发现

  黎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自己手中的饮料往桌上重重一放。

  老胡跟我出去透个气。说完这句话，黎星一个锁喉将体委拖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廖昀看着黎星远去的背影上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遵循内心的欲望，选择坐下来，继续待在房间里，看能不能听更多关于黎星的八卦。

  果然没过一会儿，又一个同学坐到了廖昀的身边，欲言又止。

  廖昀用眼神鼓励他：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来人正是二班的学习委员，他深吸一口气，不放心地看了看门口。发现确实没有黎星的身影后，这才缓缓开口。

  廖哥你好，你叫我老于就行。学委自报家门，这次的英语多亏了你，我才能一次涨了十多来分。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让星哥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们一个班的小命都难保。

  廖昀眨眨眼，似乎没有想到，后果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喧闹的ktv居然瞬间静了两秒。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二班的学生面面相觑，最后都郑重地冲他点了点头。

  廖哥也算是我们班的一份子，这事儿说不定还就廖哥可以帮上忙，就告诉他吧。班长最后拍板决定。

  学委摩挲了一下裤子，小心翼翼的开了个话题：廖哥，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一个学生要写三十多万字的检讨书吗？

  廖昀点点头，他当然知道，他就是那个三十多万字的检讨书的代写。

  其实也是倒霉，那天大头带了一群人去网咖里面，正好就查到了星哥他们，结果让他们回去一人写一份检讨书。

  学委说的这个故事前提是廖昀所不知道的，他有些好奇地专心听着。

  浩子接过话题：那天大概一共逮了有十几个人，全部都要求回去写3000字的检讨书。好多人平时都已经习惯了，写个两千多字交上去完事儿。

  谁知道大头忽然发什么疯，非要一个字一个字的数，少一个字，就要多写150字。

  说起这件事，浩子就是一声叹息：我补了九百。

  廖昀想起那天黎星回家和他说，刘远多了两百万字的检讨书任务。

  但他又记得黎星提起过，刘远本来的字数是十几万字。

  难不成

  他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浩子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星哥正好前天晚上打游戏，就只写了五百多字交上去

  廖昀在心中飞快的算了下，缓缓说道：所以，那个要写三十六万字的人，是黎星？

  所以他的客户是黎星？？

  所以给他付一个月五千块钱的人是黎星？？？

  等等，他是不是第一天就抱着黎星大腿喊爸爸了来着

  头顶的彩灯仍然尽职尽责地闪烁旋转，衬得廖昀震惊茫然的脸宛如被人打了一拳般青一块紫一块。

  浩子点点头，这回终于看到廖昀的脸了：廖哥你这表情怎么怪怪的？

  没事儿，你继续说。廖昀艰难地揉了揉眉心，努力消化这个事实。

  浩子哦了一声，不好意思道：星哥一直说他找了一个代写，但是也不告诉我们写了多少，我们上网帮他找过淘宝的客服，根本就没人愿意接这个单子。

  星哥可能是因为面子原因，不愿意让我们帮忙。学委叹了口气，但是以星哥自己的语文水平他哪怕写到天荒地老，也写不到36万字。

  浩子满脸愁容，显然是为了朋友操碎了心。

  廖昀喃喃自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星哥可能真的找到代写了呢

  廖哥你说什么？浩子没听清。

  廖昀摇头：没什么？

  他明白他们找自己要干嘛了：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帮黎星写检讨书，是吗？

  浩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廖昀是实验中学的学霸，语文作文肯定不在话下，如果有他帮忙的话，黎星的任务会容易很多。

  廖昀想都不想干脆道：行，我答应你。

  反正就是他写，直接告诉他们那个代写就是他就行了。

  不料浩子喝了口鸡尾酒又道：对了，我找你帮忙写检讨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星哥，不然星哥得宰了我。

  廖昀一想也是，小朋友脸皮薄，既然宁愿花一个月五千块钱找代写，也没让他这群朋友帮忙，肯定是不乐意他们提这件事。

  黎星瞒着自己，肯定也是不好意思说。

  脑海中思绪一转，廖昀就决定暂时先不告诉黎星，帮他写检讨的就是自己。

  许是鸡尾酒醉人，浩子脸上涌现出红晕，他醉醺醺地道：廖哥，你回去可千万别祝星哥生日快乐啊，他最烦生日了。

  我去年就不小心吃饭的时候说漏了嘴，星哥当场脸就黑了，一顿饭都没怎么说话。

  还不等廖昀思考要不要冒昧问原因，那边罗谦忽然扑过来趴在浩子身上，打了个酒嗝道：自从初三开始，星哥就不愿意过生日了。

  每年都是他们几个人张罗着在黎星生日前后几天内，硬拉着他去吃顿饭、唱会歌，也算是给他变相的过一次生日了。

  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廖昀应下，再三和两个酒鬼保证绝对不会提生日这两个字，才被两人放过。

  他靠坐在宽阔的沙发上，看着面前玻璃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发呆。

  成绩下滑是初三，不愿意过生日也是初三。

  他记得他爸说过，黎星的爸爸妈妈好像也是那个时候离的婚吧？

  一时间，廖昀对那个声称不吃糖就写不下去作业的男孩充满了心疼。

  得是怎样日复一日的打击与痛苦，才能让人形成条件反射，才能让人一碰到书本就想起当年的画面？

  初三的黎星，一定也曾想好好学习吧。

  他忽然想去看看黎星，哪怕是故意逗他生气被摔在地上，也想看到他清冷面容下气急败坏的模样。

  那是不同于难过的鲜活。

  .

  廖昀找到黎星的时候，黎星正靠在路灯杆上玩手机。

  黎星抬眸冲他打了个招呼：你也嫌吵？

  我是来找你的。

  廖昀咽下嘴巴这句话，含笑点了点头。

  他走到黎星身边，将手中的牛奶递给他：喏，我喝了，是甜牛奶。

  闭嘴。黎星嘴上这样说，手却毫不客气地将牛奶接了过去。

  他喝了一口甜牛奶，许是感觉到甜味在口腔中缓缓逸散，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

  好喝？

  黎星点头。

  他懒洋洋地看着廖昀问道，你知道了？

  嗯？廖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轻笑了一声，你应该不想听我说生日快乐？

  黎星将喝完的杯子放到一旁的窗台上，背对着廖昀嗤笑：我早就不在乎了。

  从他主动放弃沉溺过去，努力尝试忘记那些争吵声而学习的那一刻，他就不在乎了。

  廖昀沉默片刻，上前揉了揉黎星的头发。

  黎星闭着眼任他摸头，半晌像被顺毛的猫咪一样哼了一声：我爸妈在我生日这天离婚的。

  和那些言情小说里一样，他们年少相爱，却终究因为无法向对方妥协，关系愈来愈恶劣，等到了黎星初三那年，更是爆发了一次比一次厉害的争吵。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每天放学回家以后，他们都会关上房门在里面吵架。他们以为这样我就听不到，但是他们忘了，这个房子是他们刚起家的时候买的，隔音效果根本不好。黎星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被迫听了半个学期，两个人的互相指责充斥着他整个写作业的过程。

  后来他渐渐发现，哪怕他们俩不在家，他在写作业的时候依然会幻听有人在耳边吵架。

  再后来，哪怕是上课拿起课本，似乎也能听见。

  他再也没办法静心好好读书了。

  我以前以为只要我成绩好，他们就不会离婚，所以我拼了命地拿奖状回去。

  结果我连最基本的看书写字都不行了。

  你看，连老天都不让我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放心，这是全文最虐的地方~

  第40章

  路边灯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橙黄的路灯下，男孩将头放在他的手下，仿佛借此汲取着力量,用颤抖的声音自嘲般说出那番话。

  廖昀张了张嘴,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安慰黎星。

  一向巧舌如簧的他第一次失了语。

  明天我生日,你知不知道明天什么日子？黎星忽然抬头看着廖昀轻笑。

  那笑容只在唇角，似乎没有浸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

  廖昀眉头微微蹙起,他想不出来。

  明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一。黎星耸了耸肩,用以前流行的段子来说，明天也算是光棍节。

  黎星爸爸家比较传统,给孩子过生日一直都是过的农历生日,也就导致上户口的时候，黎星的身份证上写的生日也是11月11日。

  在那个不刻意伤人却又极为伤人的小学时代，小黎星的生日被班里的同学嘲笑了无数回。

  他哭着回家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自己要出生在这一天,他的同学都说他注孤生，一辈子都会孤苦伶仃。

  那时候关系还算和美的父母抱着他，在纸上画下了四个小人,安慰他说：你看，爸爸是一个1,妈妈是一个1,宝宝也是一个1。

  等你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ta也是一个1，我们是永永远远的一家人，刻在你的生日里，永远都不会分开。

  小黎星抽了抽鼻子，眼泪汪汪地笑了。

  再然后，他就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我小名叫双双,永不会孤独的双。黎星就着姿势蹭了蹭廖昀的手，然后我才发现，当你越重视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我以前无数次想，要是我不是这天出生的，是不是我爸妈就不会离婚。

  不是这样的。

  廖昀轻轻抱住黎星，在他耳边心疼地重复道：不是这样的，你失去的只是原本就注定破碎的家庭，而这一切，与你的生日，你的小名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的婚姻失败是因为他们自己的不合，是因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但绝不是因为你。

  廖昀轻声道：星星，他们哪怕不在一起了，他们依然是爱你的。

  你爸爸跑来我家对我一个晚辈拜托了一次又一次，你妈妈远在海外依然会打电话问我你在学校怎么样。他松开黎星，举着手机给他看满屏的远洋电话。

  你不是错误，你对于他们来说，是珍宝。

  黎星凝视着屏幕上一串又一串熟悉的号码，忽然红了眼圈，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一直以为，爸爸妈妈再也不要他了

  .

  从情绪中平复下心绪的黎星嗓音有些哑：你进去和他们说一声吧，我先回去了。

  廖昀点点头：行，那你在这等我。

  他知道现在的黎星一定没有脸见同学，干脆留出空间让他自己收拾情绪。

  廖昀快步走回ktv，对着一群醉鬼打了声招呼，又和清醒的那几个仔细交代清楚，这才转身出了ktv。

  谁知ktv外车水马龙依旧，却独独少了一个黑衣黑裤的少年。

  把我支走自己跑了？廖昀又好气又好笑，脸皮这么薄怎么行啊。

  廖昀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宿舍楼，就看到305室的灯亮着。

  一个身影从窗前划过，三秒后，室内的灯掩耳盗铃般熄灭了。

  这是一直在窗户前蹲守我？

  廖昀摇摇头，按这个进展，他有些担心自己晚上能不能顺利进屋睡觉了。

  他走到305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敲了敲门：星星，开门。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