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临终心声

  冷飞一路疾驰，直接到了医院，停好了车，就直奔医院的急救观察室。

  急救观察室的门紧紧地关闭着，冷飞稳了稳狂跳的心，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悄悄地打开了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一张女人的脸，是小琴。

  看见冷飞回来了，小琴急忙冲他轻轻地摆了摆手，悄声说：“你回来了！”然后，轻轻地开了门，出来，又轻轻地关好门。

  “哎呀，冷飞，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怎么样？能保住生命吗？”冷飞焦急地问。

  “医生说，基本上已经没有希望了，小玲姐的生命只是时间问题。”

  “那医院为什么不进行抢救，就这么放在这里等死啊？”冷飞听了小琴的话，心里绝望极了。

  “医生也感到奇怪，本来像小玲姐这样的情况，应该早就不行了，可小玲姐的生命迹象一会儿像是没了，一会儿又有了，虽然很弱，却很顽强。一个年纪大的护士说，据她这么多年的经验看，像这样的情况，病人像是在等什么人。”

  “等什么人？”冷飞很疑惑地问。

  “不知道。”小琴摇了摇头。“从昨天抢救完之后，情况就一直这个样子。医生说，再抢救也没用了，都是瞎折腾，只能等着准备后事了。”

  “艾飞呢？”

  “就在里面。他一直守在小玲姐的床前，从昨天一直到今天，一秒钟都没离开过，饭也不吃，嗓子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冷飞，看见艾飞那样子，让人心都碎了。他太可怜了。”

  “山荣呢？他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他？”

  “他？呸，他就不是个人，是个畜生。听说小玲姐出了事，他过来看了一下，就借口走了。从昨天到现在，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的影子。”

  冷飞一听，气得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墙上，血立刻从手掌上流了出来：“这个杂种！混蛋！”

  小琴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手帕，对他说：“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跟山荣那样的畜生生气不值得。”

  擦好手后，冷飞说：“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

  小琴点了点头。

  小琴轻轻地推开门，冷飞悄悄地跟在后面。

  艾飞正坐在殷小玲的床头守着，看见冷飞进来，显出一脸的激动，站起身来，想张口说话，却嘶嘶啦啦地发不出声。小琴急忙冲他摆了摆手。

  冷飞知道他的嗓子哑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看到躺在急救室里的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殷小玲，冷飞不禁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呼唤殷小玲：“小玲，小玲，我来啦，你醒醒！”

  殷小玲静静地躺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玲，小玲，你醒醒啊，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醒醒，看看我，你可不能就这样扔下艾飞不管了，你得挺住！”

  冷飞的泪滴在殷小玲那张大理石般苍白的脸上。

  “小玲，你别在睡了，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艾飞，你千万别这么就悄悄地走了，我还有话对你说呢！”

  冷飞轻轻地坐下来，轻轻地握住殷小玲的手。那手纤纤的凉凉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小玲，自从那年咱们分手后，我就再也没牵过你的手。现在，我又抓住你的手啦。我知道你委屈，你心里恨我，怪我，一直跟我置气，不肯搭理我。其实，我心里明白，你一直把咱们从前的那份爱牢牢地压在心底，一直都没变。我也常常恨自己，当初咋就那么自以为是地放开了你的手，扔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挺着，熬着，忍受着各种折磨和屈辱，把艾飞带大了。小玲，跟你比起来，我觉得我真的很可怜，是个不值得你原谅的人。你一直不肯原谅我，我不怪你，这都是我自己找的，你应该这样惩罚我，我是一个你不值得爱的人……”

  冷飞在殷小玲的耳畔轻轻地诉说着，就像是在跟一个睡梦中的爱人卿卿我我地说着悄悄话。

  多少年了，他们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呆在一起，尽情地交谈倾诉。自从在苏州相聚，两个人就一直对峙着，谁也无法走近对方，更无法进入对方的心里。冷飞是多么的想跟殷小玲一吐为快啊！可殷小玲一直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如今，殷小玲静静地躺在床上，冷飞殷切地坐在床前，这真是一个令人动容的情景。

  “小玲，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无法让时光倒流。可现在我们不是又在一起了吗？你别走，你得好好地活着，这回，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即使你打我骂我不理我，我也不离开你了，我要把全部的爱都给你，让你好好地享受享受我爱你的滋味。小玲，你千万别就这样走了，我欠你的，还没还你呐，你不能让我这辈子都在愧疚和痛苦中度过。小玲，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做梦，我们一家三口，在海边上跑啊跑啊，笑啊笑啊，那开心劲儿，就别提多美了。我一直想跟你说，可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小玲，我知道，我这辈子欠你的，根本也还不完。你这辈子尽为我受苦受累受委屈了，我冷飞想起来心里就揪痛。跟你说实话吧，不怕你笑话，我跟别的女子接触，就是找不到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我是个男人，也想结婚有个家，可一想到你，我的心里就没劲儿了，就不想了。当你说要跟别人结婚的时候，你知道吗？那简直就如五雷轰顶，我的心里差点就崩溃撑不住了。可是，看见你那样坚决，我就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不该挡着你寻找自己的幸福。可是我受不了，真的，我受不了，就找了一个借口躲出去了。不是我小心眼儿，不大度，看着本来应该是自己的老婆却嫁给了别的男人，你说我能不难受吗？小玲，别怪我，不管我这辈子对你是对是错，其实我心里真的都是为你好。我总是想，只要你殷小玲好了，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冷飞就这样附在殷小玲的耳畔轻轻地倾诉着，泪水不时地滴在床头和殷小玲的脸上。冷飞不时地用手轻轻地抚摸殷小玲那张苍白的脸颊。

  小琴和艾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泪也不停地流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逝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冷飞忽然觉得抓在自己手里的殷小玲的手动了一下。他的心猛地加快了跳动，难道小玲要醒了，她有救了？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分明觉得殷小玲的手又动了。

  “艾飞，快看，你妈的手动了。”

  艾飞一听，急忙上前，抓住殷小玲的手。

  “妈，你醒了吗？你醒醒，我是艾飞。妈，你快醒醒啊！”

  “小玲，你快醒醒吧，艾飞守着你都一天一宿没睡觉没吃饭了，你不要再吓他了。小玲，你听着，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也别想再离开我。你听到了吗？你快醒醒吧！”

  忽然间，殷小玲的眼睛动了一下，然后，又是一下，这让守在床边的三个人感到由衷的惊喜。

  殷小玲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就像睡了一个世纪。看见冷飞和艾飞小琴就站在眼前，她的眼里闪出一缕光亮。

  “妈，你终于醒了，你可不能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那我咋办啊！”艾飞嘶哑着嗓子说，泪水姗姗而下。

  殷小玲怜惜地看着心爱的儿子，她知道，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看一眼儿子了。

  在她被撞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就一直闪着一个念头，儿子，我不能让儿子孤伶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必须亲口告诉他，他有爸爸，他要跟自己的爸爸生活在一起，让他有一个爱的港湾……这念头一直撑持着她的生命，黑暗不时地袭来，不知有多少力量在拖曳着她，可她就是不肯跟随黑暗而去，而且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儿子……终于，她征服了黑暗，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跟她轻轻地诉说着，那声音，很悦耳，很熟悉，她竭力地回想着，这是谁的声音呢？噢，对了，是他的声音，她一直不给他好脸色，一直跟他置气，其实，她知道自己打心底里爱他，可就是心里觉得委屈，不肯原谅他，谁让他临阵脱逃呢……哼，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唉，到时候了，该告诉艾飞，你的爸爸就是他，今后，妈妈走了，你就跟着爸爸一起生活吧，省得孤单，孤单的人太苦了，妈妈一辈子都孤单，孤单的滋味不好受，不能再让儿子在孤单了，我得把他交到儿子的亲生爸爸手里，我才放心……

  殷小玲看着站在跟前的冷飞，心里很感慨，唉，一直想跟你说点亲热的话，可就是心里别扭，觉得你太气人，不懂我的心……唉，都这个时候了，我也就不再跟你置气了，把儿子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

  “艾……艾飞……”她的双唇嗫嚅着，声音好微弱，怎么这么费劲？唉，人呐，有话还是早说的好，现在才想起告诉，真是太费劲了。

  艾飞知道妈妈想跟他说话，赶紧低下头，把耳朵几乎贴在了妈妈的嘴边：“儿子，冷……冷叔……叔就……就是……你……你的……亲……亲爸……爸……妈妈就……就要……离开……你……你们……了……让……我……跟……跟他……说……句……话。”

  艾飞听清楚了妈妈的话，他很吃惊地看了冷飞一下，那眼神非常的特异。他站起身，对冷飞说：“妈妈要和你说话。”说着，就山到一边。

  冷飞注意到了艾飞的表情，他明白了殷小玲跟艾飞说了什么。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对殷小玲说：“小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怨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吧！”说着，他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滚出眼眶来，滴在殷小玲的脸上。

  殷小玲的眼神里笑了，冷飞的心里感觉到了。

  “冷，飞，我，把，儿，子，交，给，你，了……”说到这里，殷小玲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愿望，该安心地走了。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可又立刻微微地睁开，嘴角一下一下地动着：“你……还……爱……我……吗……”

  冷飞听到这里，他的心狠狠地揪起来，他痛苦地对她说道：“爱！我一直都在爱呀！小玲！”他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爱呀，我一直都在爱呀……”

  殷小玲似乎听到了他的回答，嘴角露出一缕满足的微笑，眼睛一闭，头稍稍一歪，就无声无息地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