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作者:久雅阁      更新:2023-03-29 20:40      字数:3730
  宜川,深秋。

  闫素素从未想过,传说中的宜川,城里居然会是这样一般光景。

  萧条的很,当真不是一般的破落,也可能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所有酒铺店舍,俱是风中飘零,摇摇欲坠,残破不堪。

  宜川的百姓,衣着打扮,粗衣布衫,俱是普通百姓模样,唯独区别于普通百姓的地方,就是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武器。

  刀、枪、剑、戟、斧、鞭、锏、锤、抓等十八般武器,样样可见。

  任肖遥和余杭姚左右护着闫素素,一刻不敢松懈。

  闫素素今日做了男装打扮,脸上略施了粉黛调和的脂粉,让素净白皙的脸色,稍稍偏了黯淡一些,看上去,她就是个身材瘦弱的不起眼的男人,于任肖遥和余杭姚站在一起,又像个发育不良的毛头小子。

  任肖遥出发前就叮嘱了她,宜川人蛇混杂,不乏好色之徒,让她行事低调,莫要招惹了人注意,是以她才会将自己装扮成这般模样。

  一路上,倒是当真没有人对她上心,只是撇了她一眼,就把目光转向了余杭姚和任肖遥。

  任肖遥容貌俊逸,余杭姚则是衣着奢华,一个有才,一个有貌,自然招人耳目。

  闫素素刻意错开了两人半个步子,看上去,她倒是像伺候两人的下人。

  三人且行窃走,面色俱是凝重,到了一处看上去稍微富丽堂皇一点的房子,任肖遥停下了脚步:“到了。”

  闫素素抬头,只见半新不旧的朱红大门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子的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题写了两个字:“金府。”

  金府门口,站着两个壮汉,看到任肖遥,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便进了府邸,想来是去通报了,另一个,双手抱拳,迎了过来:“任少侠。”

  任肖遥嘴角微微一勾:“蒋宫,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看来这任肖遥和金燕,还真有那么一点交情,不然不会连金燕府邸看门的人也会认得任肖遥。

  被叫做蒋宫的壮汉闻言,回道:“一切都好,这两位是?”

  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看向了闫素素和余杭姚。

  “余老板,余杭姚。至于这位,是我们认识的共同的朋友,你喊她小苏就可以!”任肖遥将闫素素和余杭姚介绍给了对方。

  对方忙又抱拳,热络道:“原来是余老板,久仰久仰,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富贵气儿十足。”

  余杭姚也礼貌的回礼,进去通报的人,正好出来,对着任肖遥道:“任少侠,主公有请。”

  “有劳了!”

  和对方抱拳拱手,随后,任肖遥便领着余杭姚和闫素素,往府里去。

  金府外头半新不旧,里头倒还算可以,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假山怪事,珍奇花卉,还有鱼池荷塘,一般装设,无一不齐,一路随着任肖遥穿过两条回廊和一座小桥,就到了一处临水小榭。

  小榭半座,凌驾在水面上,半座搁浅在岸边,闫素素注意看了清楚,这小谢凌驾在水面上的部分,只用了细细三根竹子制成,以那竹子的承重来看,这座小榭,顶多只能容个三四百斤的重量。

  走到小榭外头,闫素素已经从敞开的竹门处,看到了里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约摸七十来岁光景,虽然满头鹤发,却是精神抖擞,老态龙钟,看到任肖遥,他轻笑起来,并不过来迎客,只是道:“进来座。”

  任肖遥想必也是知道这小榭的承重能力,看了看闫素素,眉心微微紧了一下:“这小榭,只有内力极其深厚,能将体重化作无形的人,才能站得住,你和杭姚,在外头等我。”

  闫素素和余杭姚点了点头:“恩!”

  这个金燕,会把会客地点选在此处,难道是要试探下闫素素和余杭姚会不会功夫?

  金燕听任肖遥和两人的对话,哈哈大笑起来:“进来便是,把客人拒之门外,这是哪门子的待客道理。”

  说罢,手心猛击了桌子一下,闫素素只觉得脚下猛然一颤,身子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幸亏任肖遥即使搀住了她。

  待她站稳,才发现这个小榭下头,居然凭空又生出了十多根竹子,有条不紊的分布在小谢下方,稳稳的撑起了整座小榭。

  看来这个金燕,是真的为了试探闫素素和余杭姚的功夫,知晓两人没有武功,所以才逼出了那些竹壮,迎两人进屋。

  三人前后进屋,坐定后,金燕命人给了三人斟茶,目光有意无意的,打在闫素素的脸上,眼底深处,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肖遥,这次来,又有何事要我帮忙?”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想来任肖遥,已经不止一次来麻烦他了。

  任肖遥也不拐弯抹角:“金城主,我是来求你一件事,我想求你,出让宜川给我,价钱,随便你开。”

  金燕面色一紧,送茶的手,也停了一下,少顷,他轻笑了起来:“出让,什么意思?你问我买?”

  “是!”

  “天元王朝派你来做说客的?还是你的主子?”

  任肖遥知道,必定要把实情相告,对方可能还会考虑帮忙,于是把这次事情的前因后果,悉数托出,希望金燕能够打动金燕。

  不想金燕听完,只是淡淡的笑了起来,抿了一口茶水,道:“回去吧,肖遥!”

  闫素素闻言,有些急,抢在任肖遥前头问道:“你开的价,多少我们都要,你们可以依然居于城中。”北疆只说了要宜川这座城,没有说要一座空城。抓着这个漏洞,这些武林高手的安顿,也就不成了问题。

  金燕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姑娘,就算不卖,我们也可以居于城中,而且我们要钱做什么?钱,我多的是,你要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些。”

  闫素素面色一僵,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都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了,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个女的。

  闫素素不死心:“一路进城,我看到了宜川十分的破败,有了钱,你们就可以修缮。”

  “小姑娘,要我卖城那是不可能,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支一招。”

  一听城不卖,闫素素眉心,紧了一紧,却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份冷静,问道:“什么招?”

  “这宜川,我可以借你。”

  “什么!”闫素素惊喜,若是借的到,能够敷衍了北疆过去,元闵翔至少暂时也是安全的,之后再想法子营救,等到将元闵翔顺利救出后,一举攻克北疆,宜川这座城,不也就能物归原主了。

  而且以宜川百姓的能力,宜川想要独立,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无人能够阻止。

  所以,若是金燕愿意假意归顺,那岂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闫素素自然知道,看着金燕,她开口问道:“金城主,想必也是有条件的吧?”

  金燕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也是个聪明人,我的条件简单,不过是图个好玩,我要余老板所有的财产,我还要——小姑娘你!”

  “不可能!”任肖遥几乎是激动的跳了起来。

  金燕笑意浓浓:“肖遥,这是小姑娘和余老板的事儿,你又何必激动如此。”

  “财产,我可以拱手相送。”这会儿开口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余杭姚,“但是她,可不是金城主要的起的。”

  “哦?这么金贵,尽然比余老板的所有财产都要贵重?”

  “她是……”

  “我愿意留下。”无论如何,为了救元闵翔,她都愿意留下,而且留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金燕这人,从面相上看,算得上是慈祥和蔼。

  “不可以!”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出声阻止。

  闫素素对着两人轻笑:“我既已决定,你们拦也是拦不住的,只是金城主,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说罢!”

  “无论要杀要剐要如何,请等六月之后,可以吗?”她可以为了救她不考虑自己,但是至少孩子,她要考虑到。

  金燕笑道:“不至于这么严重,我只需要你一样东西便可。”

  “什么?”任肖遥抢先紧张的问道。

  “这个,肖遥,怕是和你无关吧!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可以留宿一晚,也可以拿着我的城契和手书,送去北疆救你们的主子,余老板,你可要记得,你所有店铺房产的地契,还有财产,都要给我送来。”

  “知道了!”

  余杭姚应道,不无担忧的看了一眼闫素素。

  闫素素回望了余杭姚一眼,眼底深处,满是歉意和感激。

  任肖遥和余杭姚,没有留宿,而是当日就走了,闫素素送了他们到城门口。

  金燕也没有派人跟随着闫素素,好似笃定了闫素素不会出尔反尔。

  到了城门,任肖遥和余杭姚,忽然一人一边,同时抓住了闫素素的素手:“我们走。”

  闫素素抽回手心,淡笑一声:“赶紧回去吧,若是元闵翔能平安归来,不要告诉她我把自己抵押给了金城主,就说我趁着他不在,浪迹天涯去了,还有……”

  “还有什么?”任肖遥问道。

  闫素素看向任肖遥:“红雪儿,其实在我爹那里。”

  闫素素早就想告诉任肖遥,却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事儿,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因为知道红雪儿是属于任肖遥的后,她去问了闫丞相红雪儿的故事,闫丞相告诉了她,那把红雪儿,是当年他还是一介书生的时候,送给两小无猜的情人的定情信物。

  闫素素不想让任肖遥知道,她娘亲视如传家之宝的东西,其实是老情人送的礼物。

  但是现在,她怕以后可能没机会告诉任肖遥了。

  任肖遥猛然一震:“在闫丞相那?怎么会?”

  “其实那日,残月画舫上送的琴,就是送了我!”闫素素轻笑一声,而后,目光转向了余杭姚,“杭姚,谢谢你。”

  余杭姚面色不如往昔般总是憨厚的笑,而是显得十分的凝重:“钱财乃身外之物,就算是我送给你和主子的。”

  “谢谢!”闫素素真心的,对她表示感激。

  告别回来,天色已经暗透了,闫素素不知道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只是偶尔看着西方的天际,心中就会感慨万千。

  她怕是上辈子欠了元闵翔的,所以这辈子,老天才派她不远千里而来,来还债了。

  为他“出卖”了自己,居然是那么自然的,无需考虑的事情。

  只是想到如果宜川不归顺北疆,他可能就会遭遇不测,她就这样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卖”了,一文不值还要倒贴上余杭姚的毕生财产。

  最为重要的是,在夜深人静的这一刻,安安静静的权衡度量了一番,她居然不后悔。

  想来,是当真爱极了他了。

  如今她什么都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只求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来到人世。

  其余的,她当真是完全置之度外了。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一种爱,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以前总觉得泡沫剧里的女主角个个都是傻瓜,现在闫素素不免自嘲,她自己,不也就是一个实实足足的傻瓜。

  恨他到不许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又爱他到可以为他抵押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