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咖啡拉花与伏特加

  傍晚。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李乐逸即将离开时，却见一个扎马尾辫的的姑娘飞跑而来。

  “喂！乐风医生，你的药经过检验不是毒品，我赔给你！”

  区小洋笑容满面，比起前日的素面朝天，她似乎抹了点唇彩，一双大眼睛也显得更灵动了些，只是，碎花雪纺裙外罩运动t恤，脚踩板鞋，略显不伦不类。

  更不伦不类的，还是她手中的一份礼品包装的，胰岛素。

  “不用破费啊，区小洋，乐风医生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李乐逸接过礼盒，拆开之后，刚要放入包中，手却被她牢牢擒住了。

  “慢着！”她义正言辞地说：“我饿了！你昨天做的那种蛋糕太好吃了，今天还有吗？”

  李乐逸笑说：“蛋糕是没有，不过，你的小铁手如果松开我，还有蛋挞。”

  区小洋忙松开他的手臂，他苍白的手臂上已多了几道青红印子。

  “对不起啊，乐风医生！”区小洋嘻嘻笑着：“蛋挞吃不饱啊，请我吃饭怎么样？”

  李乐逸笑问：“请你吃饭？”

  区小洋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想请你吃饭，但是你那么绅士，肯定不会让我买单啊，所以，是你请！”

  李乐逸道：“没问题，跟大叔走吧。”

  区小洋脸上忽地一烧，飘飘忽忽跟着李乐逸上了电梯时，四面冰冷的金属墙和脚下的金属也像奶油蛋糕般，柔软的，芳香的，镶嵌着诱人的红樱桃……

  下了电梯之后，她就这样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男人三十出头，翩翩的举止，长挑清瘦的身材，儒雅温暖，一笑杀人，符合她心中一切对美大叔的要求。

  区小洋的脸上，身上都有些热血沸腾，跟着李乐逸走出写字楼时，四周华灯初上。人民广场的繁华地段，四周尽是可以约会和吃饭的地方，吃完之后，还可以看电影……

  “区小洋，这边。”

  李乐逸的声音像一杯午后的卡布奇诺咖啡，他也的确带她来到附近一家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面包房：a梦的1001个愿望。

  店门的牌匾上有只硕大的多啦a梦舔着舌头，进入店内，四周的墙壁是清新的天蓝色，图案是多啦a梦、大熊、胖虎等人头顶竹蜻蜓在天上飞。

  店里有多啦a梦图案的铜锣烧、面包、蛋糕，雪丽糍糖，每一杯饮料的杯子上也一律有多啦a梦，店员们一律穿着蓝色的a梦围裙。

  据说这家面包房有个帅哥老板经常会赠送每天的第999位、第1000位、第1001位顾客一杯卡布奇诺咖啡拉花，拉花图案也是机器猫多拉a梦。就是俗称的蓝胖子。

  李乐逸一进门，就见收银员站直了身子，制作奶茶的店员转过身来，正在为每样面包的透明自选柜添加新鲜面包的店员也停止了手里的工作。

  “乐逸哥！”

  “乐逸哥！”

  所有店员的人都在冲他打招呼。

  “李乐逸，你是蓝胖子店的老板吗？”

  区小洋眼中漾满了中间插着蓝胖子玩偶的乳酪蛋糕、提拉米苏、黑森林……

  “是啊，小刘，麻烦帮这位小姐打包一份欧培拉。”李乐逸对蛋糕柜台的一个年轻的男孩说。

  “可以再送一包蓝胖子糖吗？”区小洋嘻嘻笑道。

  蓝胖子糖是这家面包房的特色之一，属糯米糍棉花糖种类，因为漂亮的图案和味道十分可口的水果夹心而价格不菲，却是许多年轻男子讨好女孩子的屡试不爽的必杀物，因此十分畅销。

  “没问题，不过下不为例。”李乐逸依旧温暖地微笑着。

  “谢谢喽。”区小洋收好蛋糕和糖之后，随着李乐逸离开店面：“然后呢，我们去哪吃饭？”

  李乐逸指着她手中的蛋糕盒：“你的晚饭，请你了，不用谢。”

  区小洋笑嘻嘻地道：“好啊，那你送我回家。”

  李乐逸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今天上午身体不舒服，我打车过来的。”

  区小洋瞬间觉得四周的所有美味都消失无踪了。

  四周霓虹，忽然就成了冰冷的色调。

  属于绅士的拒绝。非常明显。

  只是……

  区小洋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似乎正在鬼鬼祟祟交易什么，一个人打着哈欠，另一个人四周顾望。

  “乐风医生，帮我拿一下。”

  区小洋将蛋糕塞到李乐逸手中，一个箭步飞奔过去：“警察！你们在交易什么！”

  说是急，那是快，区小洋一把抠出交易者塞到嘴里的东西，紧接着，便是穿越五条街的狂奔。

  交易者的体力似乎不错，被她追上铐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因剧烈奔跑而口吐白沫，更没有因此而晕厥。

  区小洋将他送回自己片区，再赶回来时，已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a梦的1001个愿望”店中，李乐逸正穿着蓝胖子围裙在为几个姑娘制作咖啡拉花。

  似乎已经过了免费赠送咖啡的时间，可他依旧站在柜台内，认真地盯着手中的作品，蓝胖子的圆脑袋，蓝胖子的眼，蓝胖子的嘴……他的长睫轻轻垂下一片阴影，惹得等咖啡的姑娘羡慕不已，他好看的长手指惹得围观的女孩子满面红光，亢奋不已。

  除了花痴的女孩子，还有附近的一些加班族来买拉花咖啡提神加调节心情。

  一杯，两杯，三杯，四杯，五杯……整整二十杯，最后一杯时，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轻拭了鼻尖的薄汗之后，坐在椅子上完成的。

  “乐逸哥，你今天要不要紧啊？要不是我的拉花技术不够好……”

  “没关系。”李乐逸笑说。

  见区小洋已走进店面，他起身将蛋糕盒递给她，她刚接过来时，却见他脚下一软，一把扶住身后的墙。

  “喂，你没事吧！”区小洋忙去扶他。

  他却摆手拒绝道：“没事，习惯了。”说着，扭头对店员们笑说：“辛苦你们喽，今天我先当逃兵了。”

  区小洋就尾巴似的跟着他离开店门，跟着他过马路等出租车。

  “不用跟着我，我没事。”李乐逸轻描淡写：“刚才是吓唬他们而已，这样就可以丢下他们早回家了。”

  “骗人，你是老板，什么时候走都没关系的好不好！”区小洋拍拍李乐逸的肩膀：“喂，要不要去医院？我舅妈是医生。”

  “妇产科医生吗？”李乐逸笑问。

  “你真聪明！可惜不是，是骨科，她认识很多老专家的，应该会有很多治你的病的……”

  区小洋还没说完，却见李乐逸转过身，一脸安然地望着她。

  “这么关心我，喜欢上我了吗？”李乐逸问。

  区小洋脸上又是一烧，从男式包里摸出一块蓝胖子糖，嚼啊嚼。

  “没有啊，你那么会做甜点，我以后跟你混了，大哥。”说着，区小洋大笑几声，拍拍李乐逸的肩膀。

  恰好一辆出租车经过，李乐逸挥手，十分绅士地为区小洋开车门：“司机师傅，送她回家。”说完之后，关上车门。

  区小洋险些从腰间拔出抢来。

  李乐逸独自坐上出租车时，缓缓摸出手机，盯着屏幕上“辛小妤”的号码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拨出去时，却是无人接听状态。

  李乐逸苦笑一声，望着窗外的街景，轻轻哼着多啦a梦的主题曲。

  哼完整首时，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他明朗的眸子涌动起涨潮般的热烈。

  “喂，你好，辛小妤。”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澹然。

  “乐风医生你好，因为酒吧太吵，我没有听见，不好意思呀。”

  ——声音清脆得像切开了水蜜桃。

  四周果然聒噪吵闹。

  “你在酒吧？一个人吗？”李乐逸看一眼手表：22点12分。

  “不是啊，老板，我，还有两个唠唠叨叨的老外。”辛小妤笑说：“因为我们客户经理不在，我被抓壮丁来的。好在我英文很差，而且酒量很好。”

  “你喝酒了吗？”李乐逸的心忽地一紧。

  “没关系，一点黑方和伏特加而已。”辛小妤回答：“医生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伏特加，烈酒中的烈酒。

  “相信你，你在哪个酒吧？正好我今晚也没事。”李乐逸说。

  原来，是间跳sasha舞的酒吧。

  李乐逸松一口气，“司机师傅，麻烦改去衡山路。”

  李乐逸说着，从包里摸出两个撕掉包装的小药瓶，仰脖将药服下之后，侧过身，面对车窗上照出的自己的影微笑。

  原来，她是会跳sasha舞的。只是，那间酒吧他也偶尔光顾，为什么从没见过她呢。

  ——sasha舞又叫莎莎舞。是它起源于古巴，在当今欧美和国内的一线城市十分流行，有美国纽约的莎莎舞,哥伦比亚的莎莎舞,美国洛山基的莎莎舞和古巴的莎莎舞蹈，上海也有许多跳这类舞蹈的酒吧。

  来到这间酒吧时，舞池中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因为周一是这间酒吧的派对日。今天的高手非常多，跳美式莎莎的，古巴莎莎的，将舞池装扮得炫丽而妖冶。

  李乐逸在舞池中找到辛小妤时，她正在跳男步，对方是娇小的女老外。

  辛小妤舞姿娴熟，灵活，果然没有半丝醉意。

  因为是男步，她的舞姿中带些男性的霸气，手指长，却像是男性的手一样粗而宽，与她的那头乌黑的长发和亚麻长裙呈鲜明对比。

  李乐逸觉得心下又是一疼。

  她从小就如此。父母把她当男孩子养，从小不她许哭，不许她撒娇，她的房间只有一个很小的布娃娃，书籍则是应有尽有，她每天都在大院里忙碌，放学之后，去大院的食堂买饭，打热水，手应该是这样才变得那么粗。

  愣神之际，女老外已伸出白皙的小手，李乐逸接过老外的小手，冲辛小妤微笑：“你去歇会，我跟这位美女跳。”

  辛小妤拍拍他的肩膀：“谢谢喽！一会儿让我们老板请你喝酒。”

  李乐逸望一眼自己的肩膀，心道，她变成这样，并不稀奇。

  一面与老外跳着，李乐逸开始打量辛小妤所在的卡座：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老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外胖老头，一个中国男人，三十岁不到，似乎是辛小妤的boss。

  辛小妤并未接过中年老外的雪茄，一次次巧妙地避开老头的咸猪手，却一口又一口的喝酒，似乎是伏特加。她在看对方的脸色。

  她小时候就如此。

  “小妤啊，你为什么不让你妈给你买白纱裙？别的女孩子都有，你皮肤又白，穿上会很好看的。”

  “才不要。不然我考砸了之后，她会说，你不好好学习，对得起你的裙子吗？然后整天给我脸色看。”

  “我的零用钱很多，我陪你去买。”

  “不要啦，他们会骂我心思都放臭美上。我可不要看他们的脸色。你还是请我吃冰淇淋吧。我的零用钱也很多，他们说，只要是学习用品，买多少他们都给我。”

  看上去，她的boss替她挡了几次，她却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喝，再喝，又满上一杯。

  一曲跳罢，李乐逸忙离开舞池，他邀请她跳舞。

  她站起身，接过他的手时，胖老头却让她再喝一杯伏特加加冰。

  “我替她喝。”三十岁左右的中国男子说。

  李乐逸醋意顿生，却面带微笑：“我邀请她跳舞，当然是我替。”

  辛小妤却是一点女性的自觉都没有，伸手去夺酒杯：“真不用你们替，没关系。”

  杯子略过他的鼻间时，他感受到浓浓的烈气，一口下肚，胃里像被打了一拳似的。

  两人开始跳舞。

  辛小妤的大手骨骼硬，皮肤却是细致的，他握住她的后背时，需要撩起她及腰的长发。

  两人的第一步时，她踩了他的脚。

  “对不起啊，我以为我还是男步。”辛小妤歉意地笑笑，小兔牙在幽暗的灯光中闪烁。

  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辛小妤，你不认识我了吗？”他问。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辛小妤将脑袋凑到他耳边。

  “我说……”

  话音未落，只觉得将他俩强行分离开，穿过他俩人的中央，飞也是得窜了出去。

  “不要跑！”

  熟悉的母狮吼。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