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沉声的逼问，叶茹灵无法回避，更不能说谎。

  她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的回答：“有的。”

  因为她的这个回答。他像是获得了默许一般，缓缓向她靠了过来。

  原来，这样的夜风还适合回忆过去，那些藏在记忆的抽屉里的画片，以为此生都不会拿出来的不良感觉，在今夜都得以重见天日，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像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胸口。

  “我有在想你。”她再次重复确认的说，同时，她也加重了“在”那个字的音量。

  窗外的路灯绵长令人迷醉。

  他渐渐向她靠近，再次闻到她身上的那股馨香。然后他的嘴唇轻贴上她的。她感到自己的心口处有股强烈的暗流在涌动，他来不及继续，她一把推开了他，和他重新隔出一段距离。

  这个熟悉的动作和场景，让叶茹灵突然回忆起了过去。

  她开始说话，并不准备停息地说了长长的一段。

  “我在想的是，你是不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你和韩锦雪的孩子是不是生下来了，是男孩还是女孩，你们是不是结婚了。如果你们结婚了，我应该就可以回去了吧。”

  她还是提到了那个名字，她提到的瞬间，林楚天全身僵硬。

  某些事情做了就无法抹去。即便时间如流水般奔腾前进。叶茹灵以为可以靠时光来掩埋来忘记，但直到此时才觉醒，那是狠狠扎进心底的刺，每次触碰都发现并非痊愈，而是发炎化脓，越来越严重。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擅长说这么长的句子，今夜，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倾述自己，即便她的倾述之中有这对眼前的人的恨意，是的，比埋怨来得更深更重的痛意。

  但是，那些话，好像每个字都是带着温度的，每说出一个字，就带走她的一分温暖，直到觉得透骨的寒冷，

  “因为我太冷太硬太结实，所以就可以随意踢打，因为你觉得我根本毫无知觉，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对吗？”

  她的语调并非是激动且难以克制的，相反，她刻意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声线有些颤抖。林楚天被她话语里的暗藏的情感撼动了，他此刻心中复杂难言，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就像是一面镜子，但镜子下却又一道黑色裂痕，她的伤口第一次林楚天第一次得以窥见。她的脆弱和之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坚强。

  她说的没有错。他一度就是这样认为她的，因为她并不擅长表达愤怒，温吞冷淡的性格在旁人看来像是冷酷无情。但别人可以这样看待她，林楚天也和别人一样这样看待她，对她而言，才是令她备受打击的部分。在他们互相怨怼的那会儿，他确实幼稚采取过这种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当她没有表态，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被嘲讽了。还固执的认为是她毁了他们之间的苦心经营的一切而感到愤怒。

  “啊，叶茹灵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在外面有情人这样的事情在她心里不算什么吧。****找上来门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在你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吧。叶茹灵，你真是失败透顶的家伙，你的丈夫在外面和他的前女友有了爱的结晶了，你还占着林太太的位子，顶着林太太的头衔觉得有意思吗？很好玩？”她没有要停止叙述的****，她像是自言自语，这么多年的沉默。她的暴戾她的愤怒，此时此刻，她不想再刻意压制它的喷涌而出。

  他这样的作法是不留余地地将她推入最后的深渊。他却自以为自己是卫道士，真是可笑至极。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呢。

  “对不起。”林楚天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后悔莫及，行差踏错的一步足以令他堕入万劫不复，但这是他自作自受。

  “所以，你觉得那时候的我会怎么做呢？”

  “所以，你就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背弃的我的人是你啊，林楚天。当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韩锦雪拿着她的怀孕的单子来找我的时候，事实已然摆在眼前了。因为我们并不是因为相爱而的结的婚，所以我就没有资格要求你对我始终如一，但你却有资格怀疑我和前任还纠缠不清！你想让我怎么做？装作不知道，继续装傻，和你在长辈面前互相演着戏的活在一辈子？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愿意勉强自己。如果当初我们就能彼此心意相通，那么即便我们中间横着的是一个大洋，我也想拼尽的的力量游过去的。但无论是你对所谓的情敌的斩草除根，对前****的旧情复燃这些都将我的雄心壮志彻底埋葬。那种，‘你们是真爱吗，我死都不会离婚，要坑大家一起坑，要死大家一起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情我做不到。因为之后的日子还很长，我还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不在你的影响之下。那么，能实现我这个想法的，就是离开你，离你远远的，再也不要见面。”

  “叶茹灵——”

  “那时候，大家都说的你最在乎的人是我，连刚认识几天的病友都说我傻人有傻福居然捞到了你怎么个帅气又对妻子无微不至的丈夫。但是，你爱我这件事情，这不是能够令我相信的事实。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怎么又纠缠在一起了呢？如果你已经彻底忘记我了，我们都把过去的不愉快忘掉，我们两个人才会获得安心吧。”

  他太过吝啬表达，他爱她，却从不愿吐露一字。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切也只遵照自己的习惯和想法，他霸道习惯了，未曾林虑她的想法，她要还是不要。他像一部无法后退的机器，只林自的以为自己是拿最好的东西给她，岂料他给的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往前跑了很远之后才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是他把她弄丢了。

  “不是的。我们之间还有五桐。所以不能相忘。”

  他打断了叶茹灵的话：“还有答案，我还没有说答案。”林楚天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靠在他的脸边，“我们并没有离婚，因为你留下的离婚协议书我没有签过字。我也没有和韩锦雪在一起，但我对我被我可怜的自尊冲昏头脑而作做出的幼稚的事情来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还有——”

  “我爱你，这件事情，”他郑重地说，“这是事实。不是玩笑。”

  叶茹灵默默地听着，没有回答。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她的手此时被他抓在手中，覆在他的脸上。然后指尖感到了令人心颤的湿意。他流泪了，叶茹灵意识到这一点，她再次抬起的目光看到他眼中闪闪的泪光，她也跟着眼泪簌簌掉个不停。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反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然后用手抹去他的脸……

  她的替他拭泪的动作，让林楚天的心轰然倒塌在前，他颤颤巍巍地拥抱住冰冷而沉默的她，然后低下头探寻到她的同样冰冷的双唇，这些年的误会、思念、怨意、让他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纂取她的暖意。

  相隔四年，彼此间初次的袒露心意。虽说不是立刻就能够让他们这段几度濒临崩溃和断绝的关系起死回生。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因为眼泪而使得这个吻不能算火热，味道很苦很涩。

  “我爱你，叶茹灵。”

  绵长的一吻结束之后，林楚天再一次重申。

  “这张图你审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发了。”

  “这张图你审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发了。”林美月突然走到她身边，拿资料递给她的同时指着她眼底下的一轮发黑突然说，“你眼底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啊？”她下意识拿着杯子去挡住。

  “不会是忙活了一整夜吧。”

  “不是。”

  她不由得双颊发烧。

  林美月诡谲一笑：“我知道，我懂，我懂。”

  “真的不是的！”她真是百口莫辩，她和林楚天如今关系虽是解了冻，关系比起以前可算是突飞猛进，但他们并没有像林美月想的那样，因为分隔多年而难以克制激情，相反，除了那夜她流了那么多的泪，林楚天心痛的吻她之外，他们之间并没有后续动作。叶茹灵有点不愿意承认，但她心中确实有点小失落。按理来说，不是男方会相对更加冲动么，她没有屈从于身体****的叫嚣，但她也会想，他们现如今的关系，这段彼此在努力修复的关系，会走向何方？

  “你看现在多好，五桐每天都很开心，你不用每天着急忙慌的赶回家，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还要工作……看，轻松了很多了吧。”

  的确是轻松了不少。

  早上醒来进浴室，看到牙膏挤好放在牙杯上，水温正好。早餐已做好，牛奶和面包正摆在餐桌上，他做了煎蛋。最早的时候，她林楚天在给五桐换衣服，整理他的小书包，然后牵着他的手下楼来到餐桌前，三人一起吃早餐。以前怎么看不出，他如此具备居家气质，且做起家务来毫无违和感，依旧是帅气逼人。

  此情此景，相对而坐的他们真的很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叶茹灵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和林楚天会有丢弃了争锋相对、冷漠如冰的时候。原来他们也可以有这样温情脉脉且居家平常的时刻。

  “林楚天，你的工作怎么办？”想了很久，她还是问出来了，“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你那边应该不能放手太久吧。”

  她知道他有时候夜里都会悄然起来到客厅里去，拿着他的笔记本工作，偶尔还会打电话，披着衣服到屋外去，遇到一些棘手的难题，他还会吼出声音来。但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工作再晚他还是还回来和她挤一铺床。他恢复了之前的睡觉习惯，将她拥入怀中。好像只有这样做，他才会心安一样。

  他这样进进出出，她也会不耐烦：“你索性去小屋里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