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细算时节，想到栀子开花还有大半个月，便随口道：“栀子还未到时节，不若含笑，此时应已盛放了。本王府中花房尚有几盆，不如搬来宫中。”

  “王爷心思细密，臣妾自叹不如。”宋子榆福身道。

  “去吧。”朱祁钰拂手欲离，却只走了一步便回头，“对了，你我之间原不必如此客气。”

  宋子榆还未起身的身子僵在半空，心中反倒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亲自挑选好含笑送进宫中已是晚上，宋子榆心细，早已提前安排人去花房取了几盆栀子，再向太妃说明了自己出宫之事。

  所以她回到宫中之时，孙太妃已就了晚膳，在软榻上打盹了。

  宋子榆只命人将含笑整盆放在了门口，又捡了几枝半开的插瓶，放在孙太妃的角桌上。

  孙太妃软榻边还放着清茶与未用的点心，手中是一本书，她睡得并不紧，时不时还会有急促的鼻息，眉头总是半皱着，显示着她的不安眠。

  “怎的不让太妃娘娘去床上好好睡？”宋子榆低声询问伺候的宫女。

  “回王妃娘娘，太妃说躺下心慌，倒不如靠着。”

  “唉……”宋子榆一声叹息，转身轻轻将孙太妃手中的书拿下，并替她掖了被角。

  少许，孙太妃循着香味缓缓地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软榻那一头正在悉心理着果子的宋子榆。

  “都是王妃了，这些事原该是宫人们做的。”孙太妃的嗓子里还有刚醒的干涩。

  宋子榆立刻就递上了一碗香甜的蜂蜜水。

  “都让宫人们干了，臣妾干什么？这蜂蜜水臣妾泡得淡，您尝尝。”

  “你啊，就是闲不下来。”孙太妃抿了一口水，在舌尖滚动了一阵又忍不住多抿了一口，“你泡得清口，喝着舒坦。”

  “蜂蜜水甜腻，怕太妃腻嘴，臣妾特意用泉水泡的。”宋子榆递上方才理好了的樱桃果，水灵灵、红彤彤的，惹人怜爱。

  “有心了。”孙太妃轻叹一口气，“如今哀家年岁大了，愈发不喜欢那浓重的人生，想要清净了。”

  “太妃依旧风韵犹存，何出此言呢？”

  “哀家心里有数，你不必勉强安慰，如今世易时移，许多事，哀家是想管也管不了了。有心无力，久而久之也就无心了。”

  “这前朝中事，臣妾是不懂的，更何况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只知道太妃是运筹帷幄的人，是女子的楷模。”

  孙太妃笑着摆摆手：“如今你也知道，皇帝要亲征，哀家是一千一万个反对，可皇帝也不听，也有个中黄芹大臣，居然支持皇帝的做法，这让哀家很是伤心啊。”

  宋子榆立刻意识到，孙太妃说的是自己家的王爷，毕竟亲征之事，朱祁钰是从头赞成到尾的。

  “太妃娘娘，臣妾……臣妾回去劝劝王爷……”

  话未完，已被打断。

  “千万不要！正如你所说，后宫不得干政，哀家老了，不愿再多管年轻人的事情。哀家对你说这些，也不指望你能帮什么忙。不过是女人间的私密谈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