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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连云一掌接一掌地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颊。

  鲜血从穆连云的嘴角流淌下来。

  卓文清情绪激动地跪行到穆连云身后，哭泣道“连云教习，一切皆是齐华的错，你不要再掌刮自己了。”

  “从我接任紫蔷姑姑这个位置开始，我就每天都告诉自己，我要带出最懂规矩的宫女，我要我带出的宫女人人能在这森森王城做个守宫规的人，不触怒主上，行事有礼，处事有度。人人能活得久远些。”穆连云边说边掌刮着自己。

  将嘴角的鲜血擦去，穆连云接道“丫头们今后在王城里过得好不好，舒坦不舒坦，能否登高处，我穆连云看不那么远，也管不那么远。但我可以将最简单的保命的法子教授给你们，那就是守规矩，不做任何逾越宫规的事情。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言慎行，自己不出错，旁人又能奈何？”

  此时，众女纷纷嘤嘤哭泣起来。

  众女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严厉骇人的穆连云却是为了众人的性命而忧。

  赢诸小主似不忍心再看穆连云自我责罚下去，甩了甩丝巾，道“好了，好了，这一声声的，让人心烦气躁。”

  砰砰砰，穆连云朝地面猛然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穆连云搅扰了小主的清静，当罚。”

  赢诸小主不耐烦道“哪个要你如此多的规矩？你做教习做得整个人都木了。”

  忽然想起穆连云正姓“穆”，与“木”字谐音，赢诸小主痴痴地笑了起来。

  一个寺人急匆匆而来，寺人正是一直跟随在昌文君身边的寺人杨二。杨二在赢诸小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扑腾一下，赢诸小主猛然站起，怒道“什么？御前侍卫们竟然不听从我的命令？好大的胆子。”

  站在一旁的韩嬷嬷道“御前侍卫们只有宫伯大人能调度，小主不要动怒，想来，他们允你，也是因为惧怕着您。但真的要行动还是需要宫伯大人的令牌。”

  笑意浮现在韩嬷嬷的眼眸中，这个在宫中做了一辈子的老人朝赢诸小主俯身，道“这是宫中的规矩。”

  万万没有想到韩嬷嬷会在这里甩出这样一句话。赢诸小主心中气恼：没有调度来御前侍卫们，本就没面子得很，没想这个老太太又提什么规矩，是在指责我这个小主不守规矩了？

  乐工坊掌事姑姑姜玖捂着嘴巴笑道“这都后半夜了，小主为何不在兰池宫安眠，却在工坊重地？工坊里做工的很多都是战俘，奴隶，小主不怕——”

  赢诸小主挑起了眉毛。

  按照宫中的规矩，傍晚时分，未成年的小主和公子都要早早回到各自的寝宫，是不能随意逗留在宫外，即便是在王城里。

  这贱人，是在说我没有守规矩吗？赢诸小主渐渐脸色涨红。

  似乎说得还不过瘾，掌事姑姑姜玖继续捂嘴，道“我怎么忘记了呢？咱们这工坊里可是有昌文君监事大人呢，监事大人可是小主的表兄呢，有监事大人在，小主又惧怕什么呢？”

  韩容韩嬷嬷脸色微微变了。

  即便主上是一个孩子，即便是只有几岁，作为奴婢，也需要恭顺地答话。

  这姜玖也是宫中的老人，更是掌管乐工坊的掌事姑姑，怎么就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赢诸小主没规矩地胡言乱语呢？

  韩容韩嬷嬷朝赢诸小主深深拜去，道“夜深，小主还是早些回兰池宫歇息吧。姜玖也是关心小主的安危。毕竟在工坊里做事的很多都是战俘。”

  任性又乖张的赢诸小主冷哼一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韩容韩嬷嬷环视众女，大声道“我负责宫廷礼仪宫规，齐华接二连三出错，我韩容要担上部分责罚。

  一人哈哈大笑道“嬷嬷年龄如此高，何必为了小的们而自罚呢？”

  当人们意识到声音发出的方向在桃红阁的房顶时，纷纷望去。

  身穿白衣的昌文君站在高高的房顶，轻轻摇动玉骨的扇子，微笑着。

  赢诸小主激动地喊道“昌文君哥哥——”

  昌文君朝赢诸小主点了点头，对众人道“将器工坊地面撬了的人是我。作为监视大人，有责任体察在工坊做事的人是否辛苦，偶然路过器工坊，见宫女齐华在辛苦擦拭地面，心下不忍。

  想那庞大的工坊，即便是五个齐华在一夜里也擦不完。

  若是换做光滑如镜的大青石，也无需跪在地面上用力擦拭。

  所以——”

  众人面面相觑，这巧言善辩的小痞子竟然将一件错事说得如此有理。

  玉骨的扇子合拢，昌文君一屁股坐了下来，轻轻用玉骨的扇子戳着头皮。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了不耽误工期，不耽误众人今天清晨后正常上工，我已派三百奴隶将器工坊的地面全部铺砌成青石地面。众人不要焦急，清晨一定会铺砌完毕。”

  顿了顿，昌文君继续道“为了让在工坊里做事的人都有一个好心情，我决定将全部工坊地面全部撬起，全部重新铺设。”

  “啊——”

  众人大吃一惊。

  一直沉稳的梳雪姑姑朝昌文君俯身，道“工坊重地如今承担着亲蚕礼的筹备，工期尤其紧张，这重新铺设地面一事，还是待亲蚕礼结束后再进行吧。”

  玉骨的扇子忽然被展开，昌文君轻轻摇动扇子，道“为了不耽误工期，不给众人造成大的麻烦，我已经命令另五百奴隶前往各个工坊，将地面全部撬起。”

  顿了顿，昌文君接道“想来，此时，整个工坊已无完整之地。”

  韩容韩嬷嬷两眼一闭朝后仰去。

  众人慌忙将韩嬷嬷搀扶住。

  将众人推开，韩嬷嬷跪倒在地，认真地说道“韩容率众女感谢昌文君公子的体恤。”

  昌文君飞身而下，将韩嬷嬷搀扶起，大声道“嬷嬷不要想了。彻底将工坊‘掘地三尺’，重新铺设地面，我该早些告诉众人。”

  环视众人，昌文君大声道“齐华有错乎？无错焉；穆连云教习有错乎？无错焉；约素姑姑有错乎？无错焉；众人有错乎？无错焉……”

  卓文清看着巧言善辩的昌文君，心里暖暖的。

  “好一个巧言善辩的泼——泼皮——”

  无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年轻柔美的身影在朝昌文君微微点头，那个柔美的身影胳膊上的布条早已经被鲜血殷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