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作者:华子      更新:2023-02-13 21:14      字数:3208
  一个伙计迎上来,“二位住店啊?”吉盛扯开捂在下巴的毛围脖,“哎呀呀眼拙没瞅清,原来是三少爷呀!这位不是二小姐嘛,找人?”吉盛说:“嗯哪!大少爷的……”伙计啊啊的头里走着说:“在后面的春晖雅院。柳小姐住上房。老板子住西厢房。”出了后楼门到了院子,伙计指指靠西边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这院专门给长住客人预备的。应用家什齐全,也可自个儿动手做饭。请!”吉盛和艳灵按伙计的指点,推开小院门,竟直走过去,敲响了上房房门。

  门开,走出一位比吉盛那天看见还要漂亮得多的女子,艳灵开门见山,“小姐,你是吉德……”女子落落大方地把吉盛和艳灵让进屋,“我叫柳月娥。请进!”带上门。

  屋内一张大木床,很古老。双人铺盖,一色雪白。靠窗下一张桌子,苫着白色桌布,上面有竹篦暖瓶和景德镇(原名:昌南。英译:china)出产的景泰蓝茶壶茶碗。桌子两侧摆放两把椅子,有羊皮椅垫。地中间儿,生着一个铸铁炉子,燃烧得呼呼叫响。室内很暖和,窗玻璃上的霜花中间融化得透亮,四周还清晣可见绚丽多姿的霜花。

  今儿个,柳月娥上身穿旗式镶边锦缎小棉袄,外罩轻巧的绒兔坎肩,敞着怀;下身一条蓝青色棉裤,裤腿儿镶着绣花花边儿;没有裹足的脚上,穿一双蓝地挤脸儿绣花棉鞋。苗苗条条,浑身穿戴,透着简朴素淡。黑亮的刘海,缀着梳理得溜光闪着亮光的两条黑黑的辫子,辫梢扎着粉红绸的蝴蝶结,辫襻上插一朵别致的绸布小白花,像似有意代表某种意义才点缀的。一搭眼,就显出这女子的不凡,干练利落。

  雪莲花的柳月娥,礼貌地笑着让座沏茶。艳灵坐在椅上,快言快语地自我介绍后,“你跟俺大哥认识?”枊月娥很亲热地说:“哎呀二妹、三弟,自家人!咱一见面,我就觉你俩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我呢,一个山沟里妹子,没见过啥大市面,来了就没敢出屋,怕走丢了。这也没登门拜访,失礼了。”艳灵问:“俺咋称呼你呢,是叫你姐还是叫……”枊月娥也不加掩饰的,直截了当地说:“啊,看来你俩还不知道……嗯不是师哥让你俩来看我的吧?”艳灵说:“啊,不是。大哥回来这几天,忙的两头不见日头,没叫过来。俺俩也没细问,怕你一个人孤单寂寞,两眼眯黑的,看有啥事儿啥的,就过来看看。管咋的,咱们见面了就是姐妹兄弟。”柳月娥看艳灵和吉盛不知底细,就说:“啊,是这么回事儿。咱今年十八了,和你大哥成亲才一个来月。关里老家你俩还有个大嫂,你俩叫我嫂子跟姐都行,咋叫不差辈?”

  吉盛一听,霍地站起来,火得愣地嚷道:“二姐你看看,竹棍儿沾鸡毛,还真成掸子啦!”刚要转身走人,被艳灵一个眼色制止住。艳灵灵机一动,嘿呀地说:“三弟,火啥火呀?坐下,刚来咋好走呢?嫂子,既然你已过门,咱就是一家人,还是叫你嫂子好。嫂子,你和俺大哥办了喜事儿俺们也不知道,家中也没人说,你跟俺俩学学呗,叫俺俩也喜庆喜庆。”

  柳月娥听后,“啊”了声,“是这样啊!”脸色陡然落落发冷,心情沉重,哀婉凄怆,凤眼滴翠,道出离奇的婚事儿。“这也是,没有秋霜,红不了高粱!”

  奉系和直、皖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逃亡逃难的人渐渐增多,市面对防寒的黑熊皮等皮张需求增加。同时熊胆、熊掌和熊骨价格看涨,吉德和买家谈妥了,从哈尔滨返回,叫牛二赶着鸟枪换炮的胶**马车,个个儿带着土狗子、土拨鼠和小乐,骑马就奔了大黑顶山的黑瞎子沟。

  黑瞎子沟,山高林密,是远近闻名黑瞎子出没的地方,也因此得名。沿山沟,离离拉拉住有几十户人家,靠山吃山,大多是猎户和几户赶山采药材的。

  吉德几个人,住在一个叫柳长山的猎户家,就两口人,有个漂亮大丫头,叫柳月娥。

  柳长山,外号熊见愁。四十多岁,长的高大粗壮,常年打猎。人豁达、好客、善谈。一见吉德,就一见如故,很得意吉德这小伙子。叫丫头弄菜弄饭。柳月娥心灵手巧,一会儿,摆了一桌子像样的嚼裹。柳月娥不言不语的不多说话,看似有点儿腼腆。柳月娥一个山里妹子,打八岁死了妈,爹没再续弦,怕后妈给姑娘罪遭,父女俩人相依为命。爹常年进山,她一个人担起个家,操持家务,挑水做饭,缝缝补补,上山采山菜打野果,砍柴劈木半儿,大老爷们干的活,她都默默承担下来,不叫爹操一点儿心,把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柳月娥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发打人。爹舍不得姑娘,女儿丢不下爹,媒人门庭若市,都因父不舍女不忍,而拖了下来。再一层,也是柳月娥人长的像一朵野玫瑰,心气儿自然就高了些,一心想寻觅个意中人,始终没碰见个合适的。其实,山里恶劣自然环境造就了柳月娥她彪悍泼辣的争强好胜性格,拿起条帚就打狗,抓起棍子就赶狼,吵嘴打架不亚于一个大老娘们。这腼腆,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怕生,是一个姑娘家见到了一个心上人,由慕容而打怵。枊月娥烫好一洋铁壶的老烧子,放在炕桌上,对吉德笑笑,“趁热!”说完,拿起烙铁拂去炭火盆上的浮灰,露出来了焰焰红炭,就退了出去。柳长山劝酒夹菜,喝了几盅酒,滔滔不绝打开话匣子,念起黑瞎子经。

  “大雪封山后,黑瞎子都蹲仓,找个大树洞,一睡就一大冬天。饿了就舔掌,冬天从不觅食。等开春,才带着满眼的眵目糊从树洞里爬出来,瘦削的直打晃。那母熊身旁还会多出一只小熊仔。冬天猎人打围,都寻挂着霜凇的大树洞掏仓。根据树洞上挂霜多少,来断定洞里蹲仓有几只黑瞎子。一般黑瞎子都是独居,个别刚分窝成年的黑瞎子也有两只的。黑瞎子就是黑熊,也叫黑大个、黑小子。视力差,蛮劲大,不服输,好生气,还不识数,有点儿发傻。傻也有小聪明,是那种又傻又奸又笨又蠢的家伙。山里虎、豹啥大牲口,没有敢惹乎它的。传说黑瞎子跟老虎打架的轶事,它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就等原地跟老虎拼命。老虎打饿了,打累了,撤出觅食,吃饱了,歇够了,回来看黑瞎子还在那旮子打场子。老虎直笑它傻,躲开了事儿。黑瞎子还有个不识数的趣闻,最有说服力的是掰苞米。它从这个地头掰起,掰一穗就夹到嘎肢窝,顺着垅沟一直掰,掰一穗,夹一穗,掉一穗,掰到那个地头,嘎肢窝夹的还是一穗苞米。黑瞎子也耍小聪明。你人撵它,它会躲藏起来。等你从它身旁走过,它从后面一掌搭在你肩头上,你一回头,它一掌打下去就搧你个大个子。然后,它坐在你身上,那好几百斤,揉来揉去的,不死也把你五脏六腑揉烂了。这黑瞎子也讲究,你要不动,它也不动。等一会儿,就走开了。你看黑瞎子笨,爬树如履平地,那才快呢。遇到群狼,它也不敢得瑟。上树,在树上睡大觉。等睡够了,狼群也走了。可这乐子也来了。相传黑瞎子和老虎都是一个师傅,猫!猫教老虎留一手。老虎跟猫学完艺,就想弑师,吃了猫,它不就独一无二的当山大王了吗?老虎刚要吃猫,猫一窜,爬上了树。老虎傻眼了,猫没教老虎爬树这一绝招。猫教黑瞎子时呢,看黑瞎子憨厚的,就教黑瞎子爬树了。可猫还是留一手,没教黑瞎子下树。上得去,下不来。黑瞎子咋整,往下摔。那老高的树,一般还不摔个粉身碎骨。可黑瞎子皮糙肉厚,摔的直吭哧,爬起来抖抖毛,没事儿似的。老虎弑师不成,恼羞成怒,就跟猫呢,从此就结了仇。黑瞎子要说它憨厚呢,对猫师傅没教它下树技艺,它不愠不恼,嘿嘿地对猫师傅说,“你教我上树,就比老虎技高一筹了。师傅,看徒弟教你一招,坠肉球。‘噗’的,地上砸个坑,黑瞎子摔在猫的眼前。猫感动了,就要教黑瞎子下树的本领。黑瞎子忙摆掌,‘师傅,你记住,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咱黑小子,不做绝师傅后路的不孝之徒!’哈哈……这玩意儿讲究吧!后来,猫看黑瞎子憨厚,还是教了黑瞎子咋上咋下的褪着下树的功夫。可有一样,不能调头下树。哈哈,还是留了一手。”

  “啊师哥呀!”柳月娥在灶堂间打招呼。

  “说谁讲究呢师傅?”话音没落地,一个魁梧大爷们掀门帘进了屋,“哈哈,我说在院子里就闻着师妹的手艺味了呢,原来有客呀?”

  “来来,彪九!”柳长山撬起屁股招着手,“搬个凳子,坐师傅跟前。”彪九脱下羊皮大氅甩在北炕上,挪过个一个桦木椽的凳子坐下,“这是几个山外客,黑龙镇的。老镇子了,靠松花江江边儿,来咱这旮子捣腾黑瞎子皮啥的。这个大小伙子,是我得意门徒。没看门坎子都秃噜了吗,常来!甭客气,彪九就像我的儿子,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