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乱世出英雄。

  当然，也出枭雄。

  而黑道头子出身的萧霁自然不会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前者，而是“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后者。

  他是个野心家，在他眼里，或许人只有两种：有用的人，无用的人；也是个合格的领导者：足够的笼络人心的手段，果断理智的决策，就算他利用了叶祁笙，也依然不能否认他在末世做出的贡献。

  翻着1101拿来的资料，慕痕不得不承认，萧霁这个人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任务对象。

  因为在萧霁眼里，爱情本来就是信不过的，或者说，这就是个累赘。

  这还要从他上一辈说起。

  萧霁的父亲萧砚，原先不过是道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混混头目，凭着不要命的狠劲才坐上了当地的一把手，年过而立的他无妻无子，了无牵挂，对头想要威胁他都无从下手。

  萧砚原本以为自己就这么孤独终老，直到他遇到了他所谓的“命中伴侣”。

  对方是一位幼教，温温柔柔，美丽大方，还带着初入社会的稚气和纯真，很快就让萧砚深陷其中。

  黑道大佬和美丽女教师的爱情故事，听起来多么美好。

  然而也只是听起来罢了。

  萧砚终于有了牵挂，而很快他自己也发现这种牵挂对他的束缚，他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逍遥自在，不过那时两人感情正浓，萧砚很快就将这种烦躁压了下去。

  问题却是出在生下萧霁之后。

  有句俗话叫做“为女则弱，为母则强”，自萧霁出生后，他便遭受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意外”，而作为他的母亲，在第一次“惊吓”后，便决定强大自己，保护儿子。

  昔日美丽动人的小百花逐步成长为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萧砚早就看惯了这样的女人，他最喜欢的便是萧霁母亲的小鸟依人，如今小鸟却成了秃鹫，早已埋下的烦躁感再度爆发，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萧霁对父母的印象，大概就停留在母亲的决绝和父亲的冷漠上，等他逐渐长大，知晓了过去的事情后，心中大概只有对父亲的怨怼吧。

  昔日道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爱情”，也不过是如此……

  他见过无数次，自己那个“深情”的父亲出入于红灯酒绿之地，也有无数个女人，上门来找自己母亲“理论”，当然，那些女人的下场，都是被母亲一枪爆头。

  而父亲回来后，家中必定又会有一次争吵。

  他记得自己成年的时候，父亲领回来几个年轻人，说是自己的兄弟，而母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便是一把枪。

  “这世上信得过的，只有你自己，还有你手里的枪。”

  “所以说，我这次的任务实际上是拯救一个失足的问题少年，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人间自有真情在，爱情还是很美好的？”

  1101：……

  既然萧霁不相信他，自己还是不要贴上去了，慕痕摸摸下巴，心里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幺儿，涯疆在哪？”

  1101知道慕痕肯定会问，早就已经查到了信息，就等着他来问：“应该很快就到基地了，最迟明天晚上。”

  “嗯。”

  *

  这基地建在半山腰上，这旅游区在国内也是5a级风景区，交通便利，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这里攻守兼备，很快就发展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基地之一。

  叶祁笙作为后勤人员，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研究室里，利用水木异能研究新能源，而他目前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控制了基地附近的变异植物。

  人类发生了变异，植物也不例外，而叶祁笙研制出来的药剂喷雾可以使人免受这些变异藤蔓的攻击，使得这些变异植物成为守护基地的天然屏障。

  而这药剂的配方，只有叶祁笙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个普通的水木双异能的人，却能在基地拥有不啻于其他三位头领的地位的原因。

  一想到萧霁得到配方后，便将叶祁笙的异能废掉，并让精神异能者抹去他对药剂的记忆的做法，慕痕就心头火起。

  就算这个人是个硬茬子，他也接了！

  “小叶，下班啦！”

  实验室的门被敲开，一个娃娃脸的小姑娘笑眯眯地探进头来：“萧队长就在外面等你呢，快去吧！”

  梓梓，研究室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一，慕痕根据记忆估计这就是一些凡人口中所说的“腐女”，每次看到叶祁笙和萧霁在一起的场景就眼神发光，一开始慕痕还以为这人是喜欢萧霁或是叶祁笙，后来才发现……

  她只是喜欢萧霁和叶祁笙在一起时的场景……

  “嗯，我收拾下东西就好。”

  慕痕笑了笑，低头整理试验台，今天正好是他开始计划的日子。

  第一步，委婉拒绝萧霁。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况且萧霁本身就对爱情这种东西保持怀疑态度，这时候不要想什么“用真情感化他”，而是让他发现，这份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但是这份感情不属于他。

  说起来……涯疆是不是也到基地了？不知道这一世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慕痕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嘴角的笑意流露出来，让一边的梓梓看的腐女之心熊熊燃烧。

  哎呀呀，要见萧队长就笑的这么勾人，说没有猫腻鬼才信呢~

  *

  “萧大哥。”

  刚出研究所的大门，就看到萧霁站在门前不远处的树下等人，黑色的风衣随意地披在肩上，傍晚的阳光穿过树梢洒下细碎的光影，远远看去，的确很是能打动人心。

  越是冷硬的人，在流露出难得的柔情时便越是让人无法拒绝，加上萧霁在基地的地位，此时不知迷了多少女子的心。

  哦，或许还有男人的心。

  “萧大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无事，我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萧霁自然地将慕痕手中的提包接过，并肩和他走在路上，慕痕在内，他在外，回护之意不言而喻，怎么看来，都是一个细心体贴的好“情人”。

  “呃……萧大哥，我……”

  “晚上想吃什么？”

  “啊，我回家自己弄些就好。”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萧霁皱眉，怎么看起来叶祁笙像是在躲着自己？明明之前这人对自己的的确确起了那种心思，难道是自己估量错误？

  或者有人对叶祁笙说了什么，让这人改变了想法？

  无论如何，这人价值太大，若是不能牢牢攥到手里，着实让人不放心。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回到叶祁笙现在的住址。

  萧霁所说的“顺路”，到也并非是借口，两人皆是建立基地的功臣兼老人，所住的地方正是建在半山腰的度假别墅，萧霁一路将慕痕送回，琢磨回去后调查下从昨天见过叶祁笙之后到现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萧大哥，等下，我……”

  清秀的大男孩儿眉头微皱，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我……”

  “铃——”

  慕痕微微松了口气，萧霁则暗骂了句这电话来的不是时候。

  “喂，老大，你和叶小弟在一起吗？我们救回来个人，快让叶小弟过来看下。”

  来电的人叫程东，是萧霁手下狩猎队的队长，平常的任务就是清理基地周边的变异兽以及猎杀可以使用的兽类。

  救回来个人并不稀奇，可是非要让叶祁笙过去看看，就有点意思了。

  叶祁笙的水木双异能在后期的确产生了治愈病毒的效果，叶祁笙也因此研制出一些抑制病毒扩散的药剂，如果是刚刚感染，也有治疗成功的可能性。

  一般来讲，这些救回来的“散人”，大多是关起来等待观察，就算是感染了也未必有机会得到药剂——毕竟这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更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产物，叶祁笙现在做的研究，就是想要降低药剂生产的成本。

  所以，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程东只说这人很奇特，非要让过去看看，电话里说不清楚，慕痕却隐隐有了感觉。

  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涯疆。

  “看来暂时是吃不成饭了，路上买点东西垫一垫好了。”

  “没关系，救人要紧，我们先过去吧。”

  不远处的流民安置处的观察室里，刚被送进来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蛇类的眼瞳，瞳孔宛如细线，眼珠却是深沉的紫色，带着摄人心魄的感觉。

  男子无意识地转了转脑袋，最终朝着一个方向不动了。

  那里，正是叶祁笙，也就是慕痕，现在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