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薄荷迷      更新:2023-02-10 16:59      字数:3739
  天色已暗,楼道里的灯也坏了很久,只有外面的一盏路灯勉强透光进来。

  蔓子困难地用钥匙开着这扇小小的信箱门,她很少会来这里取件,基本上也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回执信。

  钥匙是她回楼上翻找出来的,锁孔有些生锈,她担心开不了,插.进去后就一直不停地扭转着,手指上已经沾满了浓浓的铁锈味。

  “大概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那天我刚好在门口,看见一个陌生男的站在这里,好像往你们家的信箱里面塞了什么东西。”

  蔓子问她:“您看清对方长什么样了吗?”

  张阿姨在后面回忆起来,“没看清,我记得问他来着,问他是干什么的,看着也不像是送信的,但是他没说话,站了一会就走了。”

  蔓子咬一咬牙,手上使了劲,锁孔终于被屈服,小铁门吧嗒一声有了松动。

  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将稍有卡住的门一把拉开,里面黑漆漆地看不清分毫。

  蔓子伸手进去摸了一通,什么信也没有。

  她自言自语:“没东西。”

  “怎么会没有呢?再看看吧。”

  蔓子蹙眉,想起用手机的光线借光,将角角落落照了个遍,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一圈下来,她的视线却突然停住。

  有一个硬物似乎卡在信箱边沿的缝隙里,由于色泽相近,以至于肉眼还没能快速区分。

  那是一把钥匙。

  蔓子将它抽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信里面没有东西了,才沉着心情走上楼。

  进门后,她将钥匙放在桌上,进厨房随意做了顿晚饭,才出来观察它,样式似乎是进户门的配备。

  是谁放的?什么用意?

  她当然想不出来,也不想费尽心思去猜测。

  以为回了家会稍有平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无限的悬念冒出来。

  半个多月前塞的钥匙,那时候她还住在医院,莫名的第一时间想到那个陌生的号码。

  会是号码的主人吗?

  那个何毅究竟是什么人。

  她越想越烦躁,又不敢忽视这枚突如其来的钥匙,索性将它扔到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

  陆慧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早上八点。

  蔓子还在睡眠中,早晨的秋意甚凉,她裹着被子赖了会床。

  本以为是闹铃,响了很久她拿过手机,睡意才醒了一半。

  “你在哪儿?”陆慧开门见山。

  蔓子想,我在哪儿你又不会马上飞过来见我。

  “在家。”她实话实说。

  “在家做什么,今天没课?”陆慧语气不太好,“你刘阿姨今天去培训中心找你,想问问你们那儿的课程,可他们说你一个月没去教课了?”

  “嗯,我有其他事情耽误了。”她信口胡说。

  陆慧先前似乎忍着,此刻提高嗓门道:“你现在都学会扯谎了?培训中心的人说你出车祸住院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蔓子原本还吊着的一颗心,在陆慧得知真相后,也跟着放下来。

  培训中心的人只知道自己车祸的事情,并不了解其他的情况,所以她没有太担心。

  “就脚上有点骨折,现在好的差不多,我已经出院回家了。”

  陆慧有些不相信:“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想视频的理由?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蔓子支起身靠着床,揉着额头:“瞒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既然不想让我担心,就应该出国来,一个人在那儿谁照顾得到你。”

  蔓子轻笑:“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国呢?”

  陆慧不说话了。

  蔓子不想讨论这个,便扯到其他事情上面,“您最近在忙什么?”

  “乐团刚忙完一阵,我现在在东京。”陆慧在那边顿了顿,像是临时做了决定,“明天我回上海吧。”

  蔓子有些出乎意料,问:“你一个人?”

  陆慧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说:“你跟泽野又不亲近。”

  蔓子无所谓道:“你要来就来吧,反正我没事情。”

  陆慧在那边开始着手订机票。

  蔓子不知道她这回来能待上几天,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天。

  挂掉电话,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看着房间发呆,过了会才后知后觉地拿回手机。

  上面有一条陌生短信。

  她点开来看。

  “信箱里面有一把钥匙,拿了以后就搬去下面的地址……”

  结尾附上的地址,在南京东路上。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看来信号码,脑袋瞬间紧绷起来,是那个监视她的人。

  蔓子冷静不了,直接回过去问:“你是谁?”

  昨晚那把钥匙让她一晚上没睡好觉,此刻心又提了起来。

  对方回的很快。

  “你不用管我是谁,拿到钥匙就搬家,你现在住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在新的地方住下来,他会回来找你。”

  “他又是谁?”

  她再发过去,那个人不再回复了。

  蔓子隐约猜到一点,这个叫何毅的人在医院买通隔壁床监视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发来这个,应该跟他身后的人有关。

  而那个人是谁,她也不用再猜了。

  听他的口气,自己现在的处境还不知道被谁掌控着,甚至有更多未知的变数。但就算这样,她也不会轻易听信他的话。

  不过话虽这么说,该小心的还是要注意。

  蔓子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出门的时候都戴一顶鸭舌帽,她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奇怪的人出现,将自己蒙住往车上拖。

  那天晚上的险境,她不想再经历,她万分庆幸因为车祸而阻止了那一切的发生。

  何毅的话让她有了警惕,更下定了要马上离开的决心。

  下午的时候,她趁着天气好出了门。

  原本想坐出租车的想法被临时改变,她选择搭地铁出行。

  人多的时候,相对来说会有安全感。

  地铁上人潮拥挤,她站在一个小角落,看着车厢内的人,感觉自己在医院的一个月已经与外界渐渐脱轨。

  这段时间,她快没有了当初为学生上课时候的热情。

  地铁到站,蔓子跟着人流走出来,人群后面有人挤了挤,站她身后的人便往前倾,她没有将自己平衡住,手上也抓不到什么,左脚有些凌空偏移,一个不稳重心往下跌。她双手及时撑住地面,脸上有些汗水,闷闷的喘气。

  蔓子觉得右脚踝似乎扭到了神经,有些微疼痛蔓延开来。

  她直起身,右脚一颠一颠走向公共椅,坐上去休息。

  仰观地铁出口这段路,还要走上两分钟,地面上也得穿过一个路口,才能到达她教课的地方。

  她想亲自去解释一下辞职的理由,并表达歉意。

  或许明天跟陆慧见面,自己就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休息的五分钟时间,她弯下腰一直揉着脚,待减轻了不适,便打算起身继续走。

  穿鞋子的时候,远处走过来一人,她没做留意,等抬头才发现那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江源。”蔓子怔怔地看着他。

  江源刚从前面这班地铁走下来,一身公务形象,见到她也是一愣。

  他视线往下移动,注意到她的动作,问:“脚怎么了?”

  蔓子站起来,“扭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江源不解:“你怎么出来了?”

  “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来解决一下。”

  “工作?”

  蔓子说清楚:“我想要去辞职。”

  “辞职?”江源更不解,“你现在带伤期间,不上课没人会怪你的,没必要辞职。”

  “不是这个原因,我是……”她犹豫了一下,终是说出口,“我想要出国。”

  江源表情很意外:“怎么要出国了?”

  她简单地答:“我妈在国外,她想让我一起过去。”

  江源没说话,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两人并肩往上走,步上扶梯的时候,江源一直侧面瞧她,心中仿佛藏着什么事。

  蔓子感觉到一些,但没问出来。

  走出地铁口,人群稀散。

  江源说他的车就在附近,估计是为了少跑远路而临时停着的。

  蔓子看了眼旁边玻璃上挂着的地铁线路牌,其终端位置正是市内最大的监狱。

  身着律师这样特殊的职业,时常要跑遍各种地方见人生百态。

  蔓子觉得他兴许是为手上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疲惫。

  江源跟着她走,在旁边说:“你脚都这样了,我开车带你过去吧。”

  “不用了,就一点点路。”

  “就算是一点点路,你也不能再走了。”江源拉过她胳膊,将她往路里边带。

  蔓子没法,只好跟着上了他的车。

  地方确实不远,只要拐个十字路口,过五十米就到目的地。

  她下车跟他告别,转身看着熟悉的地方,心底酸酸的,有着不舍。

  给她接待的同事看见她,纷纷围了上来,一个劲地问她的伤势,蔓子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遍,然后进办公室正式向上级提出离职。

  一路过来很顺利,她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桌子,拿走了个人物品,接着缓缓走下楼。

  走出大门,一辆眼熟的车子停在原先的位置上。

  蔓子看见车上的人一动不动,好像还是刚离开那会儿的样子。远远看去,跟记忆中街边的那副景象渐渐重合。

  她走过去,敲敲车门,说:“你还在啊。”

  江源错愕地转头,发现是她,收拾起游离的思绪,点点头:“嗯,接下来没事,看你走路困难,顺便等等你,这么快出来了?”

  “没什么重要事情,就是来这儿打个招呼。”

  江源指指副驾驶,“完事就上车吧,顺风车可不是常有的。”

  蔓子刹那间想到什么,对他说:“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么知道是顺风车。”

  江源说:“对于想要顺风的人来说,什么时间都是顺便。而且现在,你这样的情况,除了回家还能去哪里。”

  蔓子也不僵持,从另一边上车,慢慢系上安全带。

  江源发车,蔓子突然叹道:“这也是最后一次顺风车了。”

  江源听到这话皱着眉头,问她:“真的打算要走?”

  蔓子看着窗外,城市街道的风景一帧帧略过,如果离别的季节是秋天,也是一副容易让人怀念的美景。

  “没办法,很多麻烦摆在这里,不走不行。”

  “有什么麻烦可以跟朋友说,比如我。”

  蔓子侧过头看他,径自摇头:“现实太残酷,只能退一步。”

  江源问:“有人找你麻烦?”

  “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在那些事情上,你没有做错什么,用不着逃避。”江源叹气,语气强硬,“你应该学会反击。”

  “反击?”蔓子嘲弄道,“我没这么大的本事,连法律都束缚不了他们,我还能靠什么。”

  她显然是对那些无法昭然若揭的判别失去信心,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周屿正,但她相信他目前已经脱离禁锢,说不定没多久就会铩羽而归。

  这对她来说是失败的,毕竟那是她走的毫无退路的一步棋。如今她没将他和他身边的棋子包围,反而殃及自己和身边的人,她只能知难而退。

  “你可以不相信法律,毕竟运用法律的不止一个人,但你可以相信我。”江源坚定地说道。

  蔓子听闻转过头,那瞬间仿佛看到了笃定的目光。

  她低下头,尚不清楚江源在想什么,但下一刻却被他递过来的一份文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