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公然侮辱魁帮，金蛇闻言心中自是恼怒不已，忍不住就要回呛几句。

  可是刚要开口，甫一抬头，看到三忘师太的脸色，想到之前她的厉害，便一下子萎了。

  不单单是他，刚才还狂妄叫嚣的魁帮帮众，听到这等过分的话语，却也是鸦雀无声，没人胆敢回应。

  赤蛇相当理智，不会感情用事，知道这事是由金蛇先行挑起，并未怪罪以及憎恨三忘师太。而且，三忘师太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六凤名义上背叛凤帮，“归降”魁帮，但是谁都知道，实际上是她不过是因为王福强一个人罢了。至于二凤，只是暂时于韩氏古堡栖身，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根本没人能够主导她的思想，更谈不上投降一说。

  魁凤两帮长久争执，谁都知道两帮王牌——魁帮五蛇与凤帮九凤的重要性。作为各自的中坚力量，甚至可以说，如果其中一方王牌倒下，那他们全帮被灭，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因此，在两大帮派争斗的过程中，双方没少打他们的主意。常常许以丰厚的利益，试图劝其中成员背叛，但却从没成功过。

  魁帮五蛇和凤帮九凤，都极为忠心。就好比昨天，哪怕柳东涵原形毕露，为了心中的信念，五凤她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重回凤帮。

  为了保住自身性命，哪怕只是撒谎背叛凤帮，依五凤她们的个性，也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微眯着眼，踏前一步，说道：“那前辈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指的是什么?”

  三忘师太没有回答，反是看向三人之中，唯一清醒的五凤。

  刚才当着赤蛇的面，展现出来的杀气，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赤蛇都已猜了出来，惶恐是五凤?

  明白三忘师太就是当年失踪的大姐，五凤心里激动非常，此时见她对望过来，却不禁呆上一呆。

  对视半晌，三忘师太开口说道：“难道……直到现在，你还计划为柳东涵那个家伙效力吗?”

  话说出口，听其语气，在场众人都微感错愕。自打现身之初，三忘师太动作一直雷厉风行，说话也是怒气冲冲，严厉非常。而在此时，却没有半分刚才的暴戾气息，反是归于平常，像是姐姐对妹妹的劝导，充满了温暖感。

  真没想到，三忘师太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迎着三忘师太的灼灼目光，在她眼里，五凤只感觉自己伪装的坚强、内心的纠葛根本无所遁形。本是坚毅的脸色，表露出真实情感，就像个小孩子般，迷茫无措。

  她明白三忘师太的潜在意思。

  落到这般田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柳东涵一手策划的。包括大清早召唤全部战力大张旗鼓的进攻一个无关紧要的夜总会、包括凤梅凤兰明明一起跟来却神秘失踪、包括赤蛇他们像是早就得到情报的提前现身，一切一切的古怪地方，一下子都说的通顺了。

  在赤蛇出现之时，五凤就已经明白一切，令她想象不到的是，连随后赶来的大凤居然都注意到这些异样。

  明明早来一步的六凤，为了拯救五凤几人，一直与金蛇搏斗纠缠，根本没有时间，静心思考幕后的事情，因此她没看出，也算是情有可原。

  五凤觉察到柳东涵的意图，对他已经绝望，但柳东涵虽是凤帮的大当家，却根本代替不了凤帮。

  她面露为难，犹豫半天，说道：“可是凤帮……”

  “凤帮，呵呵……”三忘师太摇头轻叹一阵，看向五凤，道，“你还看不明白吗，凤帮早就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凤帮了!虽然很残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初那个凤帮，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凤帮，完全落入柳东涵的掌控，沦为他的利用工具。再谈什么忠诚，未免太过迂腐了些。”

  “……”其实早在之前，五凤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却拒绝承认，拒绝相信。

  怎么会呢?凤帮明明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啊，大家团结一心、互帮互助，一起努力朝共同的目标而前进着!这样的凤帮，又怎么会因为柳东涵一个人到来，而变了模样呢?

  她的心中，一直深陷挣扎。直到这时被三忘师太挑明，她才不得不直面这惨淡的现实。

  她沉思片刻，缓缓抬头，问向三忘师太：“如果是您，会怎么选择呢?”

  顾虑到三忘师太一直隐瞒的大凤身份，五凤也没有在对话中露出任何破绽。

  “……”三忘师太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望向五凤。自己劝说她的行为，无疑已经明确告诉了自己的答案，而五凤再问一遍，无非是想再度确认罢了。

  终于，五凤似是想通，也看的淡了。

  她的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是秋日蓝天漂浮的白云，薄如棉絮，被风一吹便即消散于空中。

  是啊，凤帮早就变了性质，自己还固执而愚蠢的沉湎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论怎么坚守，凤帮再也回不去曾经了!

  她心里默默的想着，眼眶中却是溢满了晶莹的泪珠，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也虚化了曾经幻想的美好。

  是恨吗?对于柳东涵，她没有恨。

  尔虞我诈的字眼，向来都是黑道的主题，柳东涵的行为可以理解。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柳东涵，也许凤帮在魁帮的强压之下，根本撑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说不定。

  是悔吗?同样不是。

  在为凤帮效力的这么多年间，她一直尽心尽力，将分派下来的任务，尽可能完成的完美。如果时光倒流重来一遍，她甚至都不能保证，自己会像现在做的这般出色。

  也许更多的，是对物是人非的感慨吧!

  想了许多，五凤终是打定主意，慢慢闭上双眼。一滴泪珠由眼角挤出，滑过脸颊，移至下巴，悄然，滴落。

  然后，她点了点头。

  见状三忘师太心中难免伤感，但随即看向赤蛇，语气恢复初时的严厉：“你也看到了，放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