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7
作者:苏城哑人      更新:2021-04-03 04:29      字数:2499
  ”左蒙青一听这满口咬文嚼字就脑仁儿疼,纸一扯,大步便往外走。他身高腿长,没两步就窜没了。

  张若愚追到门口往外望,连个衣角影儿都没瞧见。

  “啧,看他那穷样儿,谁理他?”有锦衣玉带的富家公子领着书童摇扇而过,落下一句轻飘飘的嘲讽。

  末了还要着重盯一眼张若愚头上那白带子,“百善孝为先,爹娘尸骨未寒便去赶功名利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张若愚神情不变,那富家公子还要再接再厉再嘲讽几句,却见外面忽然一阵骚乱,一个不知谁家的随从兵荒马乱地跑了进来,进门便大喊:“公子!中了!中了!”

  茶楼顿时惊呼不断,沸反盈天。

  “什么?提前放榜了?!”

  “竟提前放榜!快备马!备马!”

  所有人都往外冲,茶楼的大门差点给挤破了,桌椅板凳也翻了。虽然晓得这帮人不会不给钱,但掌柜的还是抱着门框心疼得差点落泪。

  张若愚没去看榜,他慢悠悠走回了自己在京城郊外的破落客栈,拿出笔墨,写了一封长信。

  又拿出一叠纸,写满了,直到天黑才停笔。

  他用油纸包了个书皮,抄着这一摞写满了字的纸,进城进了一间小书坊。

  “掌柜的,卖话本。”张若愚神情清淡,甚至有点木讷。

  他将纸包掏出来,解开。

  纸页滑开一柜,一直未曾抬起眼皮搭理这穷酸书生的掌柜不经意间瞄到一下,瞬间直了眼。他忙起身,跑到门口左右看了看,反手关门。关了也不安心,还上了闩。

  “你这……写得可是真的?”掌柜的捏着纸页,手都抖了。

  张若愚的面容在烛火寥寥的晦暗屋内,一半光一半影,但他的眼神很亮,如两道跃动的星火。他轻声道:“春试泄题,确有此事。”

  掌柜的手猛然一颤,指间的纸页掉落。

  窗外倏忽吹进一阵风,满柜台纸页纷纷翻起,哗啦轻响。

  张若愚缩了缩脖子,起风了。

  “起风了,你还站风口上,是嫌伤好得太快,还要再添几分病?”

  萧乾进了颂阳殿大门,远远便见着方明珏又坐在窗边的桌前,拿着卷书刻苦,愁眉不展的,活像明日殿试不是他考人,而是被人考。

  近了,又瞧见这人浪得没边儿,只穿了一件单薄春衫站在窗口,萧乾没好气,手上却一抬,直接把窗户关了。

  方明放下书,见萧乾没一会儿便从殿门进来,忙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萧乾被这小鸭子似的走姿逗笑了,快上前两步,搂个大娃娃似的将人一抱,抱到矮榻上,摸了摸脸,又把碍眼的书拿开,攥住手。

  不经意瞟了眼,萧乾诧异:“兵法?你这是要选个将军出来?”

  “考题早便定了,”方明珏习惯性地松了绷直的脊背靠着萧乾,轻声道,“常太师以我还未及冠亲政为由,再度扔了我的题。”

  萧乾脸色微沉,方明珏瞟了他一眼,却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笑了:“便让他再过这一把瘾,日后……怕是他想再监一次春试,也不能够了。”

  果然是不能够了。

  当翌日殿试,常太师看着几名学子愤然而起,听着话本里那一句句学子买题押题,却不慎买中春试之题的朗声高诵,他便晓得,这头他看着长大的白眼狼,终于要反过来咬他这一口了。

  不再是虚张声势,而是实打实的,连血带肉的一口。

  凌霄殿前,风声呼啸。

  几名学子跪地,为首一人面色坚毅,正是张若愚。

  张若愚高声道:“学生请孝赴考,全赖皇恩浩荡,实是不能蒙昧己心,欺君罔上!春试考题私下买卖,考生流传,学生敢冒一句得罪天下学子之言,试问在场诸位,可未见考题一眼,全凭真才实学,站在此处?”

  无数未曾跪地,还装作奋笔疾书的学子笔尖一顿,霎时落墨一团。

  “无论诸兄何意,学生愧对于心!”

  张若愚眼眶通红,俯身对着上面空着的龙椅咣咣磕了两头,伏地不起。

  其余的学子也坐不住了,不论真心假意,纷纷垂着头,掀袍跪下。

  常太师闭了闭眼,捋着胡子的手指终于没控制住,微微抖了下。

  萧乾半搂着方明珏趴在不远处的拐角望着,越瞅张若愚越顺眼,俨然发现了一只新戏似的,见猎心喜,忍不住扭头道:“此人演得着实卖力。”

  方明珏皱眉摇头:“此人并非我安排。我只是命人泄了题,本打算由民间传闻而起,再行彻查。”

  却没成想,这场皇帝都没到的荒诞殿试,竟将这件事爆了出来。时机最佳,场面最大。

  遮不了掩不下,除非将这所有学子尽数杀了,不然哪怕有一张嘴漏了出去,就算不是监考泄的题,常裕禄也是百口莫辩。

  若是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意,那便真是个人才。

  常太师缓缓睁开眼,手指慢慢捋完这趟胡子,目光落到了张若愚的背上。

  一条瘦弱得连件青布衫都撑不起来的脊背,又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敢在他面前直起来?

  等到涔涔汗水湿透了那条脊背,常太师才将视线慢慢挪开,笑了一声。

  寂静的风声里,这一声笑引来所有的目光。

  常太师扶着座椅的扶手站起身,先拍了下旁边上首空着的龙椅椅子扶手,温和又无奈地笑道:“陛下抱恙,未曾前来,你等在这跪着,也无甚用。若还愿听老夫一言,便都起来,回家去。泄题与否,老夫自会上一道折子,请奏圣上……”

  张若愚抬起头,目光不避不让,凛然道:“太师大人,此言便是放任监考之人逍遥法外吗?证据确凿,泄题难道有假不成?是大人认为我等学子品行孤陋,连这等赤诚都无,还要您遮掩丑事,还是您私心有悔,包庇您的两位主考官弟子?”

  “大胆!”陪同监考的大臣汗毛一竖,立刻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

  真是向天借的胆子!如此诛心之言,连当今圣上都不敢蹦出一字,这哪来的野学生竟如此妄言!

  所有大臣都慌了,却也都束手无策。

  若此时将人拖下去,那南越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不同于大晋以武治国,还奉行着一定的愚民政策,百姓都服服帖帖,不敢妄议朝政。南越的民风开放,一个说书先生的战斗力都能完爆一个普通御史。

  大晋百姓怕当官的,南越百姓却不怕,若真犯了事,碍不着百姓自己便罢,若真碍着了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南越能把那官员喷到跪地叫爹。

  但嘴炮终究不是炮,所以大晋的铁骑曾长驱直入,兵临京都。

  不过这嘴炮这种时候可分外重要。

  重要到常太师被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