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看到萧锦宣低着头红着脸，正是他所熟悉和能想象到的样子。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说，“早安。”

  萧锦宣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微笑着的眼睛的鼓励下，也说了声“早安。”

  就好像昨晚两个人发生过什么一样。

  丁波涛站在旁边好似一百瓦的灯泡，他自己也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了，有点不安地挪动了两下，终于上前两步一把拍上萧锦宣的肩膀。“你这小子身体太虚了，上次跑长跑的时候就晕倒了吧？昨天也没怎么运动，晚上累成那个样子，我们回来你都不知道，还是韩老师把你搬上床的。”

  “搬上床……”

  “上床……”

  “床……”

  萧锦宣脑洞开的时候，简直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他在脸再次变红之前忙跟韩肃道了声谢，然后飞一样地跑进盥洗室。

  “这小子还会害羞！”丁波涛响亮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是漂流，旅游大巴把人送到山下，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排着队往山上走着。因为是春天气温已经回暖，山涧的雾气也带着点温润的感觉。萧锦宣独自一个人走着，看韩肃跟丁波涛走在一起并且被一群学生簇拥着，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酸爽。

  既然韩肃都说了还是老师的时候不考虑和学生在一起，他就等自己毕业的那一天跟韩肃告白。如果答应了当然最好，如果不答应……不可能不答应，命中注定在一起之类的想法，已经深深地根植于萧锦宣的脑海里了。而这时候的他想，既然已经习惯了默默注视，再多上一年半载的也没有关系。

  漂流的起始点设在半山腰，沿着山涧的溪流顺流而下，差不多也要过个九曲十八弯，溅上一身水才能到头。终点差不多就是山下了，大家稍微拾一下换身衣服再集体走去乘车的地点。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这种活动对萧锦宣来说还是刺激了一点。他原本就不是太喜欢刺激的人，这次也只是因为大家都去韩肃也去，他不想被单独留在车上而已。

  终于走到了等候的地点，没想到已经人满为患了。这个时候虽然还不是特别暖和，山里的溪水无论何时却都是那么凉，只要不像冬天那样水少的根本漂不起来，或者是被打湿以后因为空气太冷或者一吹风给冻感冒了，都有人想趁着人少过来玩。这边的学生是这样，其他组织来玩的团体也是如此。

  “没办法，体育委员去买票，大家先排队吧，正好排队前也要分个组。”女班长站出来说。

  漂流用的小船是限定两人的，一人坐在船头，一人坐在船尾，通过共同用力来平衡整个船舱让它在撞到岩石或者别的船时不至于翻过来，所以配合默契也是非常重要的。

  学生们都找自己要好的玩伴组队，萧锦宣想想要不然找体育委员算了，可是这种时候体育委员的作用显现出来了，好多女生都愿意跟他组队，不要太抢手。萧锦宣回头看看果然两个人老师站在了一起，理所当然是坐一条船的，也就歇了把韩老师抢过来的心思。当然，就算他过去抢也未必抢得到，更何况也没有什么理由去争取，还是算了。他又四处望了望，只有黄大为跟他一样没朋友，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干脆去找黄大为组队算了。萧锦宣刚要走过去，却听见女班长说话的声音，“两位老师还是分开各自找学生组队吧，你们不知道好多人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吗？”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男生起哄和女生尖叫的声音。

  这次韩肃没有犹豫，淡定地走向萧锦宣。

  “韩老师给我们女生一点机会嘛。”有大胆的女孩子已经在公开挑衅了。

  萧锦宣果断不能忍，“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们还是机会均等啊。”

  女班长笑吟吟地走过来发票，“这样说也有道理，土豪君也是人人都有机会呢。”

  萧锦宣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总算选定了搭档，两两组合好了，大家便拿着票跟着人群向入口处缓慢挪动。因为人多人挤着人，走动时不时擦着别人的肩膀，萧锦宣与韩肃也靠的非常近。有时候恨不得是后背贴着胸膛了。

  萧锦宣心中暗爽，他连借机揩油的心思都不敢起，所以这种外力推动下的肌肤相亲已经让他暂时感到又满足又安慰了。韩肃的身高比他高一点点，这时候低头看着他的角度略微倾斜，便可以看到他脖子下面微微泛红的颜色。

  韩肃挑起嘴唇似乎笑了笑，只可惜萧锦宣因为紧张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并没有发现他这些小动作。

  终于走到了要上船的地方，工作人员帮忙先给韩肃穿上救生衣和雨衣，让他跳进船里坐在一头，接下来就轮到萧锦宣完成这一整套程序。

  萧锦宣裹好了装备，颤颤悠悠地爬上船，坐在船尾那头。

  “走咧。”随着工作人员一声吆喝，他松开绳索用手用力一推船舷，小船便慢悠悠地顺流而下，起初这一段却是很平缓。

  萧锦宣还有闲心问韩肃，“韩老师你怕不怕水啊？”他心底是希望韩肃害怕的，不会游泳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畏水，即便穿着救生衣，不懂在水里换气呛一下也是很难受的。如果韩肃有一点点紧张，他就有充分的理由握住他的手。

  韩肃摇摇头，萧锦宣瞬间就想起来了，他的老师家在海边啊，最喜欢吃鱼啊，有那么大的沙滩和那么宽的海面啊，海边不会游泳的人似乎没有几个。他难得会的这项加分技能，在韩肃面前就这样简简单单变成了基本技能。

  萧锦宣有些落寞地缩了回去，正当这时一个急转弯，小船咣当一声撞到了拐角处的岩石壁，打了个旋以后转过弯去，艾玛这就开始激流勇进了。萧锦宣根本来不及做心理准备，溅起的水花啪的打在他的侧面，险些被拍下去。多亏了韩肃用力抓住船舷，才没有让船翻掉，不然就算两个人再穿一件雨衣，掉下水全身也会彻底湿掉的。

  春天的溪水依旧凉的有些刺骨，萧锦宣身上的雨衣为他挡了大半，脸上却被拍了不少，简直像打耳光一样。萧锦宣狼狈地抹了一把脸，抬头却看韩肃，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眼镜取下来了。

  萧锦宣连着已经第二次看到韩肃不戴眼镜的样子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老师您的眼镜是多少度的啊？不戴看得清楚吗？”看得清楚我吗？他在心底暗暗补充了一句。这样狼狈的姿态大概不会只有一次，还是看不清楚比较好。

  “其实我这副眼镜是平光镜，因为觉得当老师要严肃戴上眼镜要好一点，所以平时都戴着。”韩肃原原本本向他解释着。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萧锦宣在唉叹之余，紧紧抓住船舷忧心着下一个转弯。还好下个转弯平缓渡过，水流的落差却很大，几乎是个小瀑布了。整个船被水流冲到半空，重重落下时拍起一片水花，萧锦宣心里不由惊了一下。

  虽然样貌还是个少年，心理已经是大叔了好吗！而且是个纵欲过度身亏体虚的大叔，说不定会搞出心脏病来的好吗！果然不该参加春游的，萧锦宣心中暗叹，人在花下死这句话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他偷眼向韩肃望过去，却见韩老师一直噙着笑意，似乎这种小刺激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似的，一直专注地看着他想要看的方向。而他视线的尽头，似乎就是萧锦宣自己。

  接下来的航程萧锦宣终于适应了跌宕起伏的船以及扑面而来的水了，他已经放弃了让自己维持形象的努力，心思却一直绕着韩肃打转。在这种环境下韩肃不可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样子了。他的发丝也同样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当有水花打过来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地偏过头闭上眼睛。他的睫毛好长……

  萧锦宣神差鬼使地伸出手想去碰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也就是一条小船的头到尾。萧锦宣探身倾向前去，船的重心就失了平衡，正巧这时候又要转弯，连船带人就那样倾斜着栽下最后一个小瀑布。

  船倒向一边，船舱里瞬间灌满水，慢悠悠地漂着靠了岸。韩肃在落水的瞬间打了个踉跄，但是他很快站起来，水大概漫到他的腰，他便直挺挺站在水中央。萧锦宣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因为身体前倾几乎是以跳台游泳的姿势下了水，而又不是钻入水中，整个身体拍在水面已经顾不得痛了，因为全是衣服从内湿到了外，而他根本没有带可以换的干衣服好吗！他原本就没打算玩这个项目的啊，萧锦宣心中泪流满面。

  这时候韩肃站在他的正前方，借着水的浮力轻轻松松把萧锦宣抱了起来。就像抱自己的小侄女一样，弯下腰伸出双手插入他的腋下，将整个人提起来让他的下巴搭在自己肩头。

  萧锦宣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绷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