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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默猴      更新:2020-07-18 05:57      字数:5232
  ,代掌门自不会怪罪于你。

  蚕娘前辈虽喜欢恶作剧了些,却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尤其喜爱貌美善良的女孩子,定不会害你才是。

  ”染红霞似是没听见,跏坐着呆呆出神,并未接口。

  耿照确定她身心无碍,为移转佳人愁思,起身走回祭坛上,单掌按着烟丝水jīng一用劲,却觉石中隐约有股抗力,不惟无法输送内息,水jīng内如凝冰般的雪白烟丝旋绕越发急促,似正激烈抵抗着外力介入,浑若有生。

  耿照眉目一动,正迎着阶下染红霞的凛然目光,显然两人想到了同一处。

  “红儿,它不受我的内力……驱动这块水jīng的,是你的天覆神功!”染红霞一跃而起,飞快掠至水jīng畔,正欲伸手时却不禁蹙眉,扭头诧道:“你说我身上的奇寒真气,是胤丹书的天覆神功?”耿照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传授胤丹书天覆神功的蚕娘前辈,与我有数面之缘,我见她施展天覆神功时,所发寒气与你身上的颇为相似,猜是蚕娘前辈做了手脚,倒没有什么确切的实据。

  ”桑木yīn份属七玄,亦是鳞族末裔之一,这三奇谷若是天佛使者为龙皇玄鳞所建,天覆神功与这特异的烟丝水jīng之间有所牵连,似也非绝难想像之事。

  染红霞正自沉吟,耿照又想起一事,追问道:“是了,你方才被异光照射,身子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见染红霞满头雾水,将方才的情形扼要说了。

  “没什么不寻常的。

  ”染红霞刻意运功内视,又活动了四肢,仍是摇头。

  “除了那或为天覆功的yīn寒内劲之外,一切都跟原本一样,无有不同。

  ”耿照道:“又或是照射的时间不够长?”染红霞道:“我足足瞧了一个多时辰……啊!便是这儿。

  ”一手按着水jīng,另一手指向石壁。

  “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那面石壁是打开的,里头有个瘦削的黑衣人在使剑,周围都是白森森的人骨,凝在冰块或水jīng一类的物事中,庭石似的到处都是。

  “我想再想看清楚些,但无论如何迈步,身子仍是一动也不动……当时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现下一想,差不多就是在这儿,视界还要再低一些。

  ”心念微动,单膝跪了下来,视线约与烟丝水jīng相齐,才长吁一口气,满意点头:“便是这儿了。

  在梦里,我该是蹲在这里看的,那人的剑法好极啦,简直是我平生从未见过的好,我反复看了几次,心里想:“如此凌厉的气势,我得赶紧练一练,免得印象消淡,难及他百分之一。

  ”便突然醒过来。

  我是什么时候下的祭坛?是你抱……抱我到石壁前的么?”雪靥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没再继续说下去。

  耿照摇头。

  “不是我。

  是你自己走过去的。

  ”染红霞不禁愕然。

  “红儿,我有个异想天开的荒诞念头,你姑且一听,别笑话我。

  ”他正色道:“我觉得你非是白日发梦,而是看见了贮存于水jīng里的某段影像,一身黑衣、剑法凌厉,又在白骨陷坑内练剑……我猜你看见的那人,正是五yīn大师。

  你且回想一下,将那人的模样说与我听。

  ”染红霞强忍着质疑的冲动,微侧螓首,喃喃道:“那人没有蓄胡,肤色极白,看不太出年纪,神情极是严峻,很瘦……不过个头不高,远远看来有些羸弱之感。

  我只记得这么多啦。

  还有,他眼睛很怪,放着红光似的,有些怕人。

  ”回过神来,懊恼地微一跺脚,赧然道:“都是你!让我说出这么丢人的话。

  这谁来听都知道是梦呓啊,怎做得数?”耿照一本正经地摇头。

  “红儿,你的话只是再三佐证了我那荒谬的想头而已,绝非梦中呓语。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看了五yīn大师的手札,在梦中会出现石壁解封、坑中白骨,这是合情合理之事,但手札中无一字提及五yīn大师的容貌,你却要如何凭空幻想?”他沉声道:“五yīn大师乃是绝世剑者,我们后辈遥想先人风采,总不免加以美化,就像孤儿想像中的母亲最美、父亲最是强壮可依,此人情之常。

  但蚕娘前辈对我说过死魔盛五yīn的形貌,那是胤丹书前辈与她说的,是自两人闲话家常中撷取,多涉细节。

  “五yīn大师极瘦,身量却不高,与素有美男子之称、高大俊朗的袁悲田前辈站在一块儿,硬生生矮了半个头。

  此外,五yīn大师有一双“血眼”,即眼白处血丝密布,我刚刚之所以想到大师的眼力或许异于常人,亦根源于此。

  这些讯息你从未听闻,如何空想而得?”染红霞无法反驳,片刻才道:“那么……影像又是如何贮于水jīng之中?这般伎俩,我也从未听闻过。

  ”“这我就不明白啦。

  ”耿照老实道:“不过开凿出这座瀑布地宫的工艺,在来此之前我也不曾想像过,不明所以,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我听说在海边拾捡的螺贝里,经常留有涛浪的声响;玉石水jīng,亦能贮存练气士的些许真气。

  能贮影像的手段,说不定也是有的。

  ”“你说的这些,只有一个法子能证明。

  ”染红霞一咬牙,提起散在经脉里的yīn劲——她借适才真气自行之便,已摸清了天覆功的运行之法。

  这门功法就像烙进了她的身子深处,上手毫无困难——玉掌青芒缭绕、肌莹欲透,二度印上烟丝水jīng!耿照被她周身迸出的奇寒之气迫退了小半步,足底冰冷刺骨,霜气竟以染红霞双脚所踏为中心扩散,冻得地面发出轻微的“哔剥”声响,同时水jīng也发出刺目青华,红亮异光自中心射出,笔直贯入染红霞眉心!这次持续的时间远比前度更加短暂。

  片刻异光消失,水jīng内的青芒略微收敛,染红霞的双掌仍按在水jīng上,缓缓睁开眼睛。

  “你说得没错,五yīn大师真有一双血丝密布的奇异眼瞳。

  ”她轻叹了口气,却非遗憾或惊惧之意,而是又欣赏了一次死魔之剑的欢喜满足。

  “你能自由进出水jīng了么?”耿照实想不出更恰当的说法,姑且将水jīng当成谷中那座贮藏残简拓片的院舍,读取其中的影像,就像入屋取物。

  染红霞立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毋须多费chún舌,颔首道:“只消心中生出“不看”的念头,便能退出;若想看得快些,想着“加快”即可,我适才又看了一遍大师之剑。

  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物。

  ”扶着祭坛边上的白玉雕栏坐下,仍是玉腿半跏轻捏莲诀,运起天覆功调复真气。

  耿照注意到她额际汗珠点点,显是消耗甚钜,看来运使这块烟丝水jīng的代价与时间长短无关,关键在于看了多少东西。

  水jīng与女郎的玉手分离后,便不再焕发耀眼青芒,但中心的烟丝雾团仍不住旋绕,生机满蕴,并未回复成先前冰冷死物的模样。

  耿照不敢离开伊人,待在探臂可及的范围内为她护法,一面打量着这枚可贮影像的特异水jīng,暗忖道:“若我也能看见影像,那就好了。

  我的内力较红儿浑厚,说不定看得到石壁封闭的景象,又或其他出谷的线索。

  ”自习得碧火神功,这是头一回在内力的计较上使不上力,过往对手中,纵是修为远胜于他如岳宸风、李寒阳等,也不得不对他深厚的根基刮目相看。

  偏生这水jīng只对天覆神功有反应,耿照无奈之余,亦颇不是滋味,直到一个大胆绝伦、却又入情入理的念头掠过脑海——论与鳞族之渊源,什么比得上他脐中的化骊珠!宝宝锦儿当日在阿兰山道所言,重又涌上心头;耿照只犹豫了短短一霎,咬牙运起骊珠奇力,徐徐送入水jīng,蓦地水jīng大放光明,却非是见过的苍色青芒,而是水波般的绿光!与适才的满室粼波相比,此际的水jīng简直就是一团绿色烈日,耿照完全无法直视,两眼被刺得泪水直流,痛苦闭目,隔着眼帘仍觉光炽,慌忙后退,背脊冷不防撞上硬物,随即摸到一团温香绵软、却又极富弹性的玲珑娇躯,原来是退到了雕栏边。

  耳边依稀听到染红霞“怎么了”的殷殷娇呼,脑子里热烘烘地全然无法思考,勉力想睁开被烈光刺伤的眼睛,朦胧的视界骤尔一亮,满目鲜绿倏然转红。

  那熟悉的炽亮剥夺了他的平衡,耿照足下倏空,原本踏着的白玉铺板消失不见,身子急遽坠落;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于顷刻之间,“砰!”双脚才又踏着了实地。

  耿照本以为自己摔出了个大坑,才得这般轰然;低头瞧去,见一双白皙的赤脚踏在地上,两端略扁、中间鼓起的视野看什么都很怪,花了好些时间才恢复,耿照却只有惊骇更甚而已。

  那不是他的脚。

  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不知洗了几回脚,从小姊姊耿萦就非常留心弟弟的起居习性,无论玩得多脏多野,总要在院前水缸洗了脚才准进屋。

  他对自己的双脚非常熟悉。

  踏在地上的这双脚虽亦是男子所有,却比他见过的都要白而修长,小腿肌肉结实虬劲,细长的足趾不带一丝yīn柔气息,只觉雍容高贵。

  他平生所识,指剑奇宫的聂二、沐四皆是肤色白皙的美男子,亦有王孙贵胄之气,然而与这双赤脚的主人相比,不知怎地竟有些失色。

  这决计不是耿照的脚,虽然长到了他的身上。

  随着视线里的物件形状恢复正常,五感知觉也逐一复苏:风,空气很湿很润,水气覆在肌肤上……白玉石板有着生苔似的黏滑,远处传来瀑布的轰隆声响,火炬的焦油与烧烟气息……他穿了件茧绸似的厚袍子,触感却比他所知的绸缎都要粗砺,轻刮着肌肤的感觉有种出人意表的熨贴与舒适,一如走入地宫的那条路。

  耿照想低头检查身上的衣物,才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并非四肢百骸瘫软无力,相反的在身体深处,差不多就是自脐间直直贯入的位置,有股cháo浪般的巨力潜伏,光察其气息,就不敢再想像释放时该有多么惊人——耿照开始明白,方才为何会有“撞破地面”的错觉了。

  与这具蓄满力量的躯体相比,大地脆弱如一张薄纸,仅仅是站立吐息,都有使之崩解的危险!自得鼎天剑脉以来,耿照对自己肉体的强韧极具信心,然而和这个身体比起来,他弱小得宛若婴孩,连跪伏在这双赤脚边的资格都没有,遑论与之并立于大地上。

  (力量……绝对无敌的盖世之力,原来是这种感觉!)他想仰天大吼,或动一动臂膀、运劲跃起——只要能明白这身体运用力量的法门,哪怕一下也好,将窥得一处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像的崭新天地!像在城北小院遭遇的,打得奇宫二奇、刀侯弟子等一干高手倒地不起的黑衣怪客,并非什么jīng怪化身非人恶魔,那人不过是突破了武学上的某个槛,进而掌握力量的真谛,一如这具躯壳的主人。

  ——若是这样……总有一天,我也能办得到!(要是能动上一动、亲自运使一下这个身体,胜得三十年……不,至少是六十年以上的苦功!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想像的境界啊!)他不知染红霞透过水jīng看到了什么,但他完全无法控制这幻境里的身躯,连转动眼球亦不能,只能随原主的动作见其所见,闻其所闻。

  打着赤脚、身穿异服的男子视线落在半空中,自始至终都昂着头,只能从余光瞥见星垂四野,两侧一支接一支的焰顶燃向远方。

  那正是瀑布水声的方向。

  这里是三奇谷么?耿照心想,忽生出一股强烈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他:此间便是你所想的三奇谷。

  是的,就是这里。

  就是你想的地方。

  还来不及深究,男子双臂一振,身后披风猎响,向前迈开了步伐。

  耿照被他使用每块肌肉的方式,以及举手投足间重心的巧妙移转所迷,仿佛有人正为他试演一套极其高明的武功,以最直觉的形式,就连最幽微的疑问都能立刻被完美解答,再无一处不明,那种痛快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说。

  若非周围爆出轰天价响的山呼,耿照可能就此沉醉,迷失在这绝妙的奇境中。

  他被此起彼落的呼声唤回神,才发现听不懂呼喊的内容;语调似曾相识,像是从小听惯的本地方言,却无法辨出意思,像故意将土话转了调子,以更快的频率说出,怕连土生土长的东海人都无法听懂。

  强横无匹的内力修为,使五感提升到耿照无法想像的境地,几可一层一层听见人们的欢呼、心跳、气息,乃至低声交谈时牙齿磕碰、舌尖翻搅的声响,当然也包括刻意压低、自以为安全无虞的蔑哼及吐唾。

  如若有意,甚至能在耳鼓深处拉起筛子,将这些混乱交错又钜细靡遗的声响一层一层地筛开,想听见左后方约三丈远、那匿于山呼不息的人墙背后窃窃私语的任两人,不过是转念间事。

  然而连筛选的权力,亦cào纵在原主手中,耿照只能被动聆听。

  听不懂,耿照泄气地想。

  要是能明白就好了——念头方生,鴃舌般的异地言语忽然显出了意义,自夹道之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全然没变,发音、语调、抑扬顿挫……等等,都与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至少在耿照听来是这样——只是他霎时就明白了它们的意思,仿佛这些人说的是朝廷官话、东海方言,或耿老铁远方家乡的土腔。

  原来如此。

  耿照心念一动,想起了染红霞自述脱离水jīng幻境的那些话。

  她在幻境中亦无自由,视线始终定于一处,无论现实中她走出了多远,所见的影像永远是固定的那一点。

  假设这些不是幻象,而是往昔之事的真实记录,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心识被吸入水jīng之人,无论他或红儿,不过是检阅记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