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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默猴      更新:2020-07-18 05:45      字数:5040
  透她到底想做什么,但若去得晚了,要帮要阻都来不及。

  ”两人对望一眼、心意相通,异口同声:“符姑娘!”第五二折谁曰五绝,庄筌暗入距符赤锦离开偏室,至少有一刻钟的光景,要说去了什么地方,只怕已是追之不及。

  耿照领着弦子返回符赤锦停放车马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微湿的庭院地面上有两条浅浅的lún辙痕迹迤逦而出,想也知道是谁驾走了那辆髹漆轺车(轺音“摇”,轻便的小车)。

  (难道……她是专程把我们俩带回来安置的么?)越想越觉蹊跷,正自狐疑,忽见弦子走向一旁的系马桩,直立的粗大木桩上系了两匹栗毛健马,生得膘肥高壮、毛色发亮,鞍侧饰有整排的红缨穗,连蹄铁都是jīng光铣亮,一看便知是官马。

  耿照差点没晕倒,赶紧将她拉住:“你做什么?”“你用两条腿追马车?”弦子瞥了他一眼,微蹙柳眉。

  “姑娘穿这样骑官马?”耿照忍不住失笑,碧火神功忽生感应,赶紧推着弦子避入树丛之中。

  直待了半天,远远看见一个半老驿丞领着两名武官模样的中年汉子,一路谈笑而来。

  那两名军官身穿貉袖短褂,足蹬半长袎靴(袎音“要”,指靴袜的筒状部分),腰跨长刀,还别着金字腰牌,头戴饰有红缨的短檐毡帽,毡帽一侧chā着长长的翎毛,似是鹰羽雁翎一类,装扮威风凛凛,恰与那两匹官马的装饰相映成趣。

  耿照毕竟是侯爵府内出身,知道这种刻意夸饰的华丽打扮,军阶品秩反而不会太高,通常都是传令、驿将之流,负责替主子带口信、发号施令,背后都管叫“杂号将军”,没什么实权。

  但这种小人物却有一样好处,恰恰是此刻耿照最需要的。

  他浓眉一振,喜动颜色:“天助我也!”只听那老驿丞冲二人一拱手:“……两位军爷路上辛苦,老汉便送到这儿啦!”两人连声称谢,直目送老驿丞离去之后,才转身解缰。

  驿馆的驿丞虽身在公门,却无品秩,连说一句“芝麻官”都不够格,这两名军官丝毫不敢开罪,可见身分之低,纯是服色威风而已。

  耿照向弦子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身而出,“砰、砰”两声制服了二将,拖进一幢空屋剥除衣帽,浑身上下只剩一件单衣,拿绳索捆成了两只一串的大粽子。

  弦子虽然生得修长高挑,身板儿却十分纤细,无须除衣,直接将貉袖、短褂等穿在外头即可,连长袎靴都是直接套上。

  耿照却无这等便利,才松开兰衣僧袍,见对面的弦子大大方方地穿衣套靴,不禁有些发窘,讷讷地摸了摸光头,嚅嗫道:“弦……弦子姑娘,不好意思,麻烦你转个身,在下要更衣。

  ”弦子瞥他一眼,继续低头穿靴。

  “你更啊!”“这……男女……”他本想说“授受不亲”,突然想起自己还chā过人家的娇嫩后庭,揉过玉乳、吮过香舌,说这个未免太过矫情。

  忽听弦子道:“我身后一有人动,便想拔刀,曾因此误伤同组的姊妹。

  你若不介意,我可以转身。

  ”说着微微蹙眉,可见是真的担心自己刀快,冷不防地一刀砍翻了他。

  “那……还是不要好了……”耿照心想此姝与寻常女子不同,别当她是异性就好,快手快脚换上公服,又从天字号房里拿来一件猩红衬里的黑绸大氅披上,皮制的尖顶毡帽正好遮住光头,配上帽缘威风凛凛的雁羽标翎,俨然是一名英姿焕发的少年武弁。

  两人将兵器佩在腰际,解开栗毛健马,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驿馆。

  符赤锦的lún辙轻浅,转上铺石大道后便难追踪,耿照却不慌不忙,领着弦子径往城门的方向去;遥遥望见盘查的关哨前人山人海,队伍懒洋洋地要动不动,“驾”的一声猛夹马肚,反而甩缰向前疾驰。

  弦子以为他要硬闯,更无二话,跟着加速冲刺,一手按住了腰畔的灵蛇古剑。

  谁知耿照却在关卡前一勒马,那栗毛马人立起来、昂首嘶鸣,守关的兵卒纷纷走避。

  为首的军官按刀大喝:“来者何人!想硬闯城门么?”“大胆!”耿照马鞭凌空一抽,藤制的细直鞭梢“唰!”一指那军官鼻头,大喝道:“将军大人稍后即至,你们这些……这些个作死的,还在这儿发什么jī瘟!快让开!”放眼东海,若真有一个无分上下、军民皆惧的人物,决计不会是异族酋王,甚至不是当今圣上,而是镇东将军慕容柔;而官员、军兵惧怕此人的程度,更远远超过一般的庶民百姓。

  据说东海各地军所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但凡军队驻扎处有什么不干净的鬼怪传闻,捻香拜过龙王大明神后,须烧一张书有大鬼yīn讳、以辟鬼祛邪的符纸当作yīn将镇守,最流行的三个字就是“慕容柔”。

  烧完人就安心了,从此一夜好眠,什么鬼都不怕。

  那军官一听“将军大人稍后即至”,吓得魂飞魄散,总算脑子还有点灵光,紧拉着马辔不敢放手,颤声道:“将军……没……没听说啊!你……大人是哪个衙门的?请恕末将眼生……”说着略定了定神,上下打量着二人。

  耿照心里有些佩服:“不愧是东海第一大城的门卫,不能轻易唬弄。

  ”装出气急败坏的模样,尖声吼道:“你没听说,我们也是刚刚才听说啊!他妈的!”亮出七品典卫的腰牌,只差没拿木制的金字牌朝军官的脸上殴去:“老子是抚司大人的侍卫,瞎了你的狗眼!小三子,关条!”弦子会过意来,从怀中取出一封关条递去,正是耿照从两名驿将身上搜来之物。

  驿将负责传递城尹大人的口信手谕,每日离府前都会发给一封通关文书,其上不录姓名,各处关口见文放行,毋须核校身分,以免耽误要事;单以便利性而言,仅次于符赤锦持有的将军府文书。

  耿照故作狂怒状,一把将关条抢过来,一股脑儿塞进城将手里,尖叫道:“拿去看清楚!赶快让人传告各处城门,不许再醉生梦死!一会儿城尹大人会传正式的命令过来。

  ”他惊惶狂怒的模样感染了附近的兵卒,众人纷纷想起镇东将军的恐怖,一时都慌了手脚。

  那城将没见过抚司大人几回,自然不识他身边的人,但腰牌确是七品典卫的金字牌,关条上更是货真价实的城尹官防红印,一听也急了,慌忙命人撤开拒马,放下缰辔:“末……末将这就派人通知各城门!大人好走。

  ”耿照理都不理他,策马急驰而出,突然又勒马回头,大声问:“岳大人的马车往哪里去了?我要追那车回来!”城将一愣,手指远方道:“似往西边的望春原去啦。

  大人沿着小陵河岸往酆江上游的方向追,快马应能赶上。

  ”耿照微微颔首,忽然睁眼大骂:“拖拖拉拉!还不着人传信去?怠慢了将军,仔细你们一伙的脑袋!”明明是光天化日、艳阳高照,城将却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连“谢”字都来不及说,没命地奔走发令,城门里外乱作一团。

  出了越城浦,耿、弦二人一前一后、奋力疾驰,一路越过了越浦城郊的望春原,周身的景象从大片的林园别墅一转,变成起伏平缓的丘陵田地,适逢春秧新chā不久,触目一片水映嫩青,迎面凉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望春原位于越城浦西郊,原是越浦一带最著名的景点之一,许多大官富商的林园都设在这里,彼此接邻,寸土寸金;一过望春原便算出了越浦,再来便是西边临沣县的地界。

  耿照心想:“岳宸风若将据点设在此间,可说高明至极。

  望春原是达官贵人群聚的地方,谁也不敢在此造次;过了望春原,临沣县又不属越浦地界,往返却也快极,有地利之便,而无地缘之累。

  ”遥见田地里有乡人耕作,正想上前打听轺车的行踪,忽听弦子道:“你对他忒坏,他干嘛听你的?”原来他一放慢速度,弦子便追上来,两人并辔而驰,这才能说得上话。

  耿照笑道:“我不是对他坏,是扮大官吓唬他罢了。

  ”“是么?”弦子蹙眉想了想,又问:“那你扮得像不像?”“应该很像罢?所以他才这般听话。

  其实扮作上位之人简单得很。

  ”耿照笑道:“蛮不讲理、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不听人话,只消做到这四点,你来扮肯定也像。

  我城中有位世子就是这样,我也算是偷师了罢。

  ”弦子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耿照本是说笑,不料她却正经八百,恐怕当作什么重要的心得情报吸收了,若是赶紧撇清说“我开个玩笑”,指不定她又要问“哪里好笑”,这一路缠夹下去,真个是没完没了,索性将错就错,硬生生将满篇的解释咽回腹中。

  他沿途向田里的乡人打听马车下落,临沣县是乡下地方,几天都不见一回象样的车马经过,符赤锦的美艳与轺车的华贵自是乡令人印象深刻,简直是无所遁形。

  两人再行出里许,道路突然一宽,一路蜿蜒至前方的小山丘之上,丘陵的密树之间隐约透出幢幢屋影,似有院落庄园。

  (难道……便是那里?)耿照与弦子对望一眼,正要下鞍系马、检查地上的lún辙痕迹,道上忽有一头青牛摇头晃脑而来,两只弯弯的水牛角一边挂了把用草杆扎起的萝卜、水芹等野菜,另一边却是几卷书,牛背上一名少年光着脚板,全身上下作牧童打扮,正捧着书卷低头吟哦,模样倒与胯下的老牛有几分相似。

  耿照心念一动,拍马赶上前去。

  “这位小哥,敢问山腰那处是谁人家的宅院?”牧童的背影看似冲龄,年纪却与他相仿,耿照连喊数声,那牧牛少年才从书中回神,抓头皱眉道:“官老爷既来到五绝庄的地界,怎不知上边便是五绝庄?”腔调奇特,浑不似东海本地之人。

  耿照方才沿路打听,发现田地里年岁稍长的乡人都无口音,一如别地的寻常庄稼人,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少壮青年,说话却杂有一种熟悉的腔调,经少年一说,这才省悟:“原来这里便是五绝庄!”当年独孤阀起兵东海太平原,招辑流亡,号召各地的难民加入武装军队。

  这些流离失所的外乡之人别无去处,为求饥饱寒暖,索性以军旅为家,打完了异族,又接着参与一统天下的央土大战;战后在东海生根落户,称作“中兴军”。

  耿照的父亲耿老铁,便是中兴军出身,耿家所在的龙口村即是散在东海各地的中兴老兵聚落之一。

  然而耿老铁之流,不过是中兴军里的无名小兵。

  而中兴军系的将领也在东海安身立命,其中有五人结伴退隐于临沣,朝廷特拨百户食邑赏赐,以五人名讳中的“仁、义、礼、智、信”为封,赐名“五德庄”。

  这五人都是中兴军的骁将:上官处仁jīng于马战,取敌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公孙使义擅用双刀、何遵礼力可举鼎,李知命百步穿杨,而漆雕信之则通晓水战,赤水古渡一役顺风焚毁敌船百余艘,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五人连手,号称敌阵皆绝,江湖上都管五德庄叫“五绝庄”。

  久而久之,成了流传通用的名号,连当地土人也如是称呼。

  上官处仁等人转战各地,致仕时年事已高,虽娶新妻yòu妾、辟广夏良园,迟暮的老将终究不敌岁月流风,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退隐数年之间,接连撒手尘寰,连最长寿的上官处仁也死了有十五年以上。

  据说后人与本地乡人相处不睦,家声遂逐渐隐没。

  若非耿照曾听邻居老人说起五绝将军的凛凛之威,只怕今日也是马耳东风,不知其所以。

  (既是五绝庄,那便不会是岳宸风的据点了。

  奇怪!符姑娘来这里做什么?)他沉吟片刻,又问牧童:“小哥,你可有见到一辆黑漆马车从这里过?驾车的,应是一位白皙美貌的白衣姑娘。

  ”牧牛少年先是摇了摇头,一会儿又点点头,见两人面面相觑,这才迟疑道:“说不定是有的。

  我……我看着书哩,没怎么留心。

  官老爷是要找马车姑娘呢,还是找五绝庄?”耿照心想:“小小牧童,竟也如此好学不倦。

  五绝庄果是朝廷教化之地,风气淳厚。

  ”他是农村铁匠出身,读书不多,平生最敬好学之人,不觉微笑:“我找马车和姑娘。

  你若是看见马车,还请同我说一声。

  ”少年打量了他几眼,又看看后边的弦子,点头道:“知道了。

  ”一双睡眼惺忪的无神眸子却颇有戒心。

  怀疑生人乃人情之常,耿照不以为意,细辨地上的lún辙痕迹之后,与弦子并辔朝山上的庄园骑去。

  奔出数丈,却听那少年圈口大喊:“喂,官老爷!你们不是要找姑娘么?庄里可没什么姑娘。

  ”耿照勒马回头,鞭梢往地下一指,笑道:“可马车往庄里去啦!你看见姑娘跳车了么?”少年愣了片刻,怔怔摇头:“没看见!”耿照哈哈一笑,对他轻挥马鞭致意,“吁”的一声掉转马头,继续前行;身脸不动,低声对弦子道:“他不想让我们进入五绝庄,必有古怪。

  ”弦子轻轻颔首,回道:“我盯着他。

  ”白皙透红的掌心里掠过一抹光,已悄悄将那枚水磨小圆镜拏在手中。

  镜中那少年兀自看书,一路骑着老牛摇晃而下,既未改变路线,也没有施放火号信鸽之类,直到山脚边上一转,小小的身影才消失在一片碧油油的田畦之外。

  两人来到庄院附近前,见大门深锁,门上黑漆斑驳,似乎颇历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