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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恒山羽      更新:2021-03-14 19:40      字数:2489
  在地,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去拾。窗外第一缕阳光倾泻而来,映出他半面血色全无、形同鬼魅的脸,他慢悠悠绕到桌后,从笔架上捞起一支笔,面前铺陈一张白纸,他在白纸上细细勾勒着祁重之的样貌。

  在他的手边,还依样摞着四五张画像,有拾笔描眉的李善蓉、执卷临帖的李殿、辨药识毒的老峰主,以及提刀纵马着银甲的赫戎。

  他把他们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描绘了出来,和如今的境况两厢对比,他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地牢内。

  气氛一如既往的凝重。

  赫戎头顶扎着一枚银针,还是祁重之从邹青的尸体上□□的,经老峰主亲口鉴定,并没有淬毒。

  祁重之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峰主的动作,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汇聚在累出褶的眼皮上,他也没工夫去擦拭。

  “怎么样了?”

  老峰主无奈:“公子,统共没过半个时辰,你已经问了老夫八遍了。耐心一点儿,这种事急不来。”

  祁重之倒是也想有耐心,可惜看着赫戎紧阖双目的脸,他就一阵阵地心慌气短,焦虑不安。

  他索性站起来,自顾自地在密室内来回踱步子,把老峰主晃得直眼晕。

  一声极轻微的低吟从背后传出,祁重之倏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跟前,迫不及待问:“他醒了吗?我听见他出声了。”

  老峰主:“不是,是我的脚坐麻了。”

  说着,他抬起屁股,把跪累了的双腿舒展了舒展。

  “……”祁重之面无表情地走开,继续进行他的忧心事业。

  隔了半晌,又有一声闷哼传出,祁重之抠了抠铁栏杆上的漆斑,深吸口气:“你的脚怎么老麻?”

  却被回应了一句气若游丝的:“阿…钧……?”

  祁重之猛地一怔,一时间甚至不敢回神,维持着铁板似的姿势僵杵了良久,才一点一点扭过头去。

  老峰主小心翼翼拔出赫戎头顶已然泛出幽绿的银针,朝祁重之颔首:“成了。”

  赫戎缓缓半睁开眼睛,眼底蕴着一汪金棕微光,兴许是刚刚醒来,神智还不够清醒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涣散。

  慢慢的,那点光晕凝聚成了一线,牢牢锁住祁重之的方向,再不肯挪开。

  祁重之跪近前,老峰主识趣,将赫戎的脑袋递送给他。

  他抱住那颗金贵的头,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抚摸:“蛊虫都已经……渡进去了?”

  他这模样莫名有点好笑,老峰主说:“全渡进去了。不用如此小心,老夫只是在他的百会穴上刺了一针。”

  又不是开了个洞。

  “他真的没事了吗?”祁重之还是不放心,连着三遍五遍地询问,他捧起赫戎的脸,对上那双视线,感到掌心似乎逐渐聚起了微热的温度,“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难受吗?”

  赫戎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处于一种睡懵了的状态。他身体好得过头了,被折磨了那么许久,晕过去好几天,居然跟休养生息了一番似的。

  脸蛋都开始泛红。

  赫戎:“饿……了。”

  祁重之的嘴角不受控制上扬,满腔欣喜只恨无人共享:“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他说他饿了,他有知觉了。”

  老峰主受他感染,亦是抚须微笑:“哈哈,听见啦。”

  祁重之左右四顾,正愁该怎么去给赫戎找点吃的,便觉手背一热,柔软触感温驯附着,他茫然低头,见赫戎捧住他的手,神态堪称虔诚地印上一吻。

  老峰主干咳一声,别开了老眼。

  祁重之鼻尖发酸,好险没在人前丢了脸面。

  多好,一别经久,历经生死,我完好无损,你也平安无事。

  “蛊虫虽然已死,但其体内的毒性还在,鬼帅的体质打小就接受了改变,这辈子的性命都需常年依靠蛊毒而存续,已经与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从前是鬼帅以血肉养蛊,如今是蛊以烈毒养他。”老峰主借机插了个空子,从旁解释。

  “那还会有渴血、头疼的副作用吗?”

  “不会了,还有他身体的自愈能力,业已一并消失,那都是活着的蛊虫做的孽。再者言,李兆堂虽然招人恨,但医术的造诣恐怕已在老夫之上,他先前给鬼帅配制的解毒.药,其中确有八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换言之,现在的赫戎宛若重生,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

  “但是”老峰主欲言又止。

  祁重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老峰主:“蛊虫毕竟曾蚕食过他的血,对他的脑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如今虽然没了大碍,但余生可能……”

  祁重之:“……会变成傻子?”

  “那倒不至于,”老峰主说,“就是头脑会比寻常人缺根弦,反应也会慢半拍,吃东西不知饥饱。”

  祁重之长松口气。

  “不妨事,”他十分放心地说,“他本来就是个缺心眼的。”

  第65章第六十三章

  东伙房失窃了。

  丢了一橱柜的鲜菜和牛肉,柴火少了一多半,锅碗瓢盆都是被用过的,看痕迹,怕是那个贼还好心情地现炒了几大盘丰盛佳肴。

  当天的厨子们说说笑笑走进厨房,入眼便撞见了一室的杯盘狼藉,全都傻在了当场。

  弟子们火急火燎跑来跟李兆堂禀报,说厨房失窃,往后三四天的晚饭全都没了,怕是一队团伙作案。

  李兆堂活了快三十年,见过偷财偷人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周章偷食材的。

  “你们在厨房里藏了私房钱?”他隐隐不耐揉揉眉心。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弟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绝对没有!”

  不管有没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在他众弟子的眼皮底下,对方甚至大摇大摆做了一顿饭,仿佛在故意向他耀武扬威。

  谁有这个本事?谁会这么无聊?

  如此不靠谱、但又目的性极强的行径……李兆堂略作沉吟,眼皮一跳,突兀想起一个人来。

  “暖阁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

  他的话一问出口,底下的几个弟子脸色顿时微变,皆面面相觑着欲言又止。

  李兆堂烦躁一拍扶手:“回话!”

  为首的弟子一哆嗦,扑通跪倒:“近来、近来有几位同门夜间巡游,在暖阁左近看见了……先峰主的鬼魂。”

  “你说看见了谁?”李兆堂眉峰下压,语调一瞬间冷了数度。

  那位被逼问的弟子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重复:“先…先峰主。”

  李兆堂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况且寻常恶鬼,恐怕还比不过他一半的狠辣。

  他笑了一笑。几天来蜗居殿内看书作画,差点忘了,还有三个被他扔在地牢里自生自灭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