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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多木木多      更新:2021-03-08 23:01      字数:7668
  ?

  他要是忠,就当一心为皇上效力,太子叫皇上不痛快了,他就该为皇上除了这个隐患。他要是孝,更该听皇阿玛的话,怎么还能砌辞狡辩?

  所以十三在皇上心里已经是不忠不孝的人了。

  四爷最后还是进大堂看了一遍,到各人的桌子前都站站,再去刑堂看看口供,出来后才能回到后面的屋子里歇息。

  苏培盛见他回来,连忙带着张德胜把热水提起来,侍候四爷洗漱更衣,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爷,都这个时辰了,您也该用膳了……”见四爷还是靠在椅上不动,他添了句:“李主子嘱咐过奴才好几回,叫奴才盯着您用膳。要是李主子知道奴才没办好差,只怕就该罚奴才了……”

  他一边说,一边哭丧着脸跪下了。

  四爷笑了,起身道:“你李主子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打过,还会来打你?”

  苏培盛陪笑道:“李主子心慈,是奴才胡说的。爷,叫膳吧?”

  “叫吧。”四爷点点头。

  膳盒很快提来了,还都是热菜小炒。以前四爷在南书房时,都是从景运门传供大臣的外膳房提膳,到底不是侍候主子的地方,不说侍候的好与坏,肯定是不够贴心的。

  现在内务府就是管着宫里御膳房的,虽然各有管事,但御膳房的银子东西却都从内务府的手里过,这侍候起来别提多殷勤了。

  所以哪怕是在午后这个点去提膳,膳房的大师傅都肯侍候。

  四爷本来就不爱山珍海味,叫李主子带的也喜欢家常小炒。苏培盛几次去提膳,大师傅都一个劲的说叫别客气,他自己也有小库房,只要是四爷点出来的,他都能给做。还悄悄给苏培盛塞好处,叫他透露一二四爷的口味。

  苏培盛义正严辞的给拒绝了,还是清炒芹菜、清水豆腐的给四爷叫菜。

  这回一端上来,也是一道清汤白菜,一道清汤豆腐,一道干椒牛舌,一道清炒春笋,一道炒河鲜,虾仁黑木耳炒菠菜。四爷没碰牛舌,倒是那道炒河鲜尝了尝,对苏培盛道:“这个你李主子一定喜欢,叫他们再做一份送到圆明园去。”

  苏培盛心道送过去也不能吃了,爷您这是想李主子了吧?

  他凑趣道:“园子里水多山多景多,李主子不知道多喜欢呢。爷还叫人把船也送过去了,说不定李主子会日日划船玩呢。”

  四爷想起圆明园的好山水,素素和孩子们在里头玩得不知道多开心,禁不住笑起来,突然想起来:“叫人去给你李主子说,今年不凑巧不能带她去庄子上了,到了园子里也不许去玩水。叫张起麟跟着过去看着,要是你李主子犟起来了就劝劝。”

  圆明园里,李薇接到苏培盛送来的一盘虾仁炒黑木耳,脸都了,叫玉瓶接过来后不确定是不是要跟德妃似的,马上恭敬的吃完?

  这可菜都凉了,再说也不是饭点啊。

  玉瓶也踌躇,端着盘子不知道该不该往桌上摆。

  “我尝尝。”李薇招手道。好歹是四爷特意送来的,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虾。挟了两块虾仁尝了,虽然凉了也很脆很鲜,她还想到去年四爷说要在庄子上养鳝鱼给她吃,今年她刚搬到园子里,庄子上就送来的,说再过两个月鳝鱼就该下子了,到时更好吃。

  ……然后庄子上每天都能送一桶来。

  一桶百八十条。她就是顿顿吃也吃不完。

  圆明园里另有膳房,但因为四爷不在府里,李薇又把孩子们都带来了,所以连前院膳房的一班人马也都带过来了。刘太监进来磕头,很快把鳝鱼发明出了几十种吃法,最近连鳝鱼干都做出来了,吃起来还挺有嚼劲的。

  反正在这里吃不了炭烤乌鱼足,吃吃鳝鱼干也行啦。

  李薇想到这里十分甜蜜,四爷在办差时还想着她,也心疼他现在一个人在外头。

  她对苏培盛道:“爷在外面诸事不便,公公辛苦了。”再拿东西赏他,还要他给四爷带东西。

  苏培盛赶着回去,把张起麟留下后就走了。

  内务府里,四爷又去了一趟刑堂,跟隆科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就见屋子里多了一捧荷花,全是小花苞,粉的白的,花瓣紧紧的包着,清香幽幽,几片不大的荷叶托在下头,多少有几分意趣了。

  苏培盛笑道:“李主子说这是园子里今年最早发出来的花苞,刚才奴才去,李主子就带着人全剪回来了,说叫爷赏一赏。”

  四爷带笑碰了碰小花苞,忍不住笑道:“这种赏法还真是头一回。”

  苏培盛陪笑,再觉得李主子牛嚼牡丹了,只要四爷高兴就是功劳。等他出来,张德胜勾头冲屋子里看一眼,见四爷还在看那一瓶子荷花花苞,发愁的问:“师傅,爷这么喜欢,往后可怎么办啊?这能养到花开出来吗?”

  四爷喜欢,那必定要养到花开啊,不能养养死了叫四爷不高兴。

  苏培盛道:“你能养开吗?反正你师傅我是没那个能耐。”说完拍了他一下,“没脑子!赶紧去宫里找找,看哪里有荷花,看着差不多了咱们天天换不就行了?”

  口供的折子一日日递到御前,皇上再发下来叫大臣们看。朝上的风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爷已经有很久都没见着八爷了,一是现在二人的差事搭不上,他本来想着八爷突然接了户部的差事,可能会有不上手的时候,早就准备好了,还吩咐人要是八爷来找他,一定要马上告诉他。

  二来,两人的私交也实在是不能算好。他看不起老八的行事,八爷那一挂的人也未必就看得上他。相看两厌,何必自寻烦恼?

  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亲自去俯就弟弟吧?

  结果八爷一直没来,偶尔打听两句,据说八爷的银子得挺顺利的。这就叫四爷格外的不是滋味。他忙了两年惹上一身骂名,现在十三闭府不出,什么时候皇上消气还不好说,要是皇上一直没消气,十三这个阿哥就算是废了。

  八爷从内务府换到户部,却越混越风生水起。

  这天,他刚从刑堂出来,苏培盛就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小心翼翼的说八爷在内务府大堂里等着见他,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四爷正往内务府大堂去的脚步就是一顿。

  苏培盛也为难,之前四爷交待过他,要是八爷来就赶紧通报。可是后来八爷一直没来,他也察觉到四爷听到八爷的消息就脸色不好看,这摆明是不耐烦见八爷嘛。

  结果今天八爷终于来了,他就不知道该不该通报了。

  四爷转身回了他暂住的屋子,苏培盛看他往屏风后去,马上拿上替换的衣服送进去。侍候着四爷重新换了身衣服,再漱口梳头,花了两刻钟,四爷才去见八爷。

  大堂里,八爷正坐着与人寒暄,还有人特意过来给八爷请安的。

  四爷一进来就看到大堂里八爷身边围着一群人,他清了清喉咙过去,众人噤若寒蝉,赶紧过来给四爷请安,然后纷纷散去。

  八爷心中十分复杂。他礼贤下士,折节下交才能换来众人的趋奉,可四哥只要把主子的谱摆出来,就没人敢不买他的账。

  八爷起身笑着跟四爷请安:“四哥。”

  “嗯。”四爷点点头,没有多说废话:“坐,你来是有事?”

  八爷也不废话,他以前管内务府,这里头几乎都是他的人。可四哥进来才一个月,就把这上上下下都给服了。他虽然猜到皇上是打算另外给四哥派差事,才要把他手上的活给别人。而且,皇上把户部交给他也是信得过他。

  可太子的事一出来,内务府、宗人府、刑部这三个地方就叫直郡王、四爷和隆科多把住了。

  什么是皇上真正信重的人,这一刻才算是叫人看个清楚明白。

  八爷是什么滋味就不说了。

  内务府现在已经不是他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了,今天来是确实有事。

  四爷领着他回去后,一进屋就能闻到荷花的清香,八爷没想到四哥办着这么大的差事,还有心在屋里摆一瓶荷花,看花苞还没开呢。

  “四哥雅兴。”八爷调侃了句,心里确实是放松了点。这几年,四哥看着是不起眼,为人却越来越不好说话。见着这瓶花,好像四哥也不是那么严肃的人。

  四爷挂着脸,等苏培盛上过茶下去,直接问他:“什么事,在这里就咱们兄弟两个,老八直说无妨。”

  八爷暗叹,这辈子想得四哥一个好脸不知道有多难。要是他对着自家妻儿也是这张脸就有趣了。想想四嫂,好像跟四哥是如出一辙。夫妻两人一般无二。

  他掏出折子,四爷接过一看,原来写的是十三、十四两个人在户部的借银。

  八爷斟酌着道:“如今各府都艰难,只是万岁只怕是还要出巡,账上不好看也不行。十三那里我也不好去,四哥要是能替弟弟去说说,弟弟感激不尽。”

  什么不好去?不就是嫌十三那里惹了皇上的忌讳吗?

  四爷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啪的一声叫人心惊。

  八爷没说假话,十三那里他是真不打算过去,虽然不知道太子这次的事十三是怎么搅和进去的,反正他那府里现在连亲戚都不去了。

  上个月马尔汉过寿,他这把年纪是活一年少一年。今年十三爷的事一出来,他就上折乞休了,皇上也痛快准了。结果今年过寿就没叫十三福晋回去。

  不知道是十三福晋怕给娘家惹麻烦,还是马尔汉不打算拿全家老小去赌皇上的度量,反正两家生疏了是真的。

  这种时候,他又干嘛去做好人呢?世上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弟弟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八爷自认不是个凉薄的,道:“十三府中艰难,四哥跟他说,叫他先意思意思的还个三五千两,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我就把银子再给他拿回去。”

  四爷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银子得这么快,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果只图账面上好看,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老八,”四爷呵呵笑道,“高明啊。”

  245、羊吃狗...

  从内务府出来后,八爷又到户部大堂坐了一会儿。跟四爷在这里时所有人都忙得没时间回家不同,现在的户部跟其他时间没什么不同,就连早就躲回家的户部尚书凯音布都每天过来溜一圈。

  而另一位尚书李振裕已经调任礼部。欠银的事皇上不想追究,前后两位阿哥到户部坐阵,李振裕本来以为仕途就到此为止,谁知顶锅的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四爷的铁面无私,八爷的八面玲珑,都把他这个尚书衬成小虾米了。

  这下调到礼部就能安心养老了,李振裕乐啊,简直比纳小老婆还可乐。

  八爷往户部大堂里这么一坐,过来请安问好,特意打听了赶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一直到快要宵禁了,跟着八爷的随从进来问他是留宿户部还是回府。

  八爷应酬了一天,要是留下晚上怕也不得安宁,道:“回府。”

  他刚踏进府门,贴身太监阎进马上过来侍候着,一边道:“福晋那边还有客没走呢。”

  八爷本想回后院歇息,一听这个就转身去了前头书房。换了衣服洗漱后,他问阎进:“今天都来得有谁?”

  阎进留在府里侍候,就是备着八福晋要使唤前头的人不凑手。他把来人的姓名来历都报了一遍,八爷听了一长串有几个耳熟的,但大多数都没听过。

  那边八福晋听说他回来了,赶忙送走客人进来,她在席上喝得颊带酒晕,没进门先笑道:“我的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阎进赶紧退下叫主子们说话。八爷笑了,也不起身,八福晋转过屏风看他还在那里安稳坐着,故意沉下脸道:“人家为了你日日应酬那么些人,回来也不过来瞧瞧我!”

  话音未落就忍不住笑起来,脚下不稳的过来一下子坐到八爷膝上,搂着他的脖子脸贴脸道:“爷,你回来我真高兴。”

  八爷搂住她道:“辛苦你了。”他在外头忙得回不来,她在府里也要为他应酬那么多人。

  “不累。”八福晋笑呵呵的,“都是瞧着我们爷能干,求您救命来的。我只要坐着听她们奉承就行了,还了不少好东西呢!”

  她说得再好,那些不知是什么人进来了,她都要好好招呼着。别的府里的福晋都不用做这个,只管在府里安闲尊贵就行。是他连累得她要做这种丢身份的事。

  想起四哥,四嫂就不爱应酬人,除了几个相熟的妯娌和自家亲戚外,连宫里也很少去看望。

  八爷轻轻叹了声,要是他能有四哥的底气,自家妻子也不必这么操劳。

  四爷府里,武氏用过晚膳没事做,突然起身道:“走,咱们去花园转转去。”

  正在拾东西的几个丫头听了,忙去找斗篷点灯笼,侍候她们格格去花园。花园里月光如水,静的连个人声都听不到。

  武氏就带了两个丫头,很有兴趣的转了半天,还想到湖心亭里去坐坐。

  两个丫头早就叫这静得不像话的花园给吓得得轻,缩肩拢手道:“格格,咱们回吧。”

  “我不。”武氏披着斗篷原地转了个圈,慢条斯理的说:“平常想来还来不成呢,如今好不容易没人了,还不兴我多逛一会儿?”

  两个丫头都没了话说。

  自从汪氏在花园里冲撞了侧福晋叫罚了,这花园平常就没什么人敢来了。特别是四阿哥长大后,出了东小院就在花园里闹腾。二格格不出府也喜欢拉着大格格和三格格过来。一堆小主子,背后还都站着侧福晋。

  连福晋都退避三舍,小格格们自然也不敢冒犯分毫。

  现在李主子带着小主子们去住圆明园了,福晋也去了,爷在忙差事也不回来,整个府里都空了一大半。

  说轻闲也轻闲,头上的主子们都不在,她们自然就轻松多了。可听了武格格的话,怎么叫她们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天还冷得很呢,叫格格再待一会儿病了可怎么办?府里的大夫听说是出门了,没主子在那些嬷嬷可都讨厌得很呢,平常都不叫不动,叫了不给好处还骂骂咧咧的,要是格格着凉病了要请大夫,也不知道要听她们多少难听话呢。

  玉露上前劝道:“格格想来,明天白天来岂不是更好?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咱们回去吧。”

  主子们都不在,花园里的灯也点得少了,何必这个油钱呢?

  黑洞洞的花园里,只有她们手上的两个灯笼能照亮,来阵风吹熄了可就抓瞎了。

  武氏扫了眼花园,恨道:“这群眼里没主子,看人下菜碟的东西!”她还记得正月十五元宵节时,这花园里可是点了不下百十盏灯,把个冬天的花园照得跟仙境一样漂亮。

  现在看,这黑漆漆的简直像野地。

  一阵小风吹过,两个丫头赶紧护住灯笼,武氏也不多说了,三人匆匆回去了。

  内务府刑堂里,四爷正在监审。

  前头的刑架上绑着个人,两只眼睛都钉进了细竹签,乌紫烂青的滴着血。浑身都打烂了,十根手根没一根是好的了,都叫夹碎了骨头,拔掉了指甲。脚底已经叫烙铁烫熟了,散发着诡异的肉香味。

  一个大力太监赤胸露背,挥着沾了盐水倒刺的鞭子打着这个人,一旁还有个面目冷淡的太监查着数。

  倒刺剐掉的血肉丝飞溅在地上,星星点点的。

  四爷掏出薄荷油放在鼻下一嗅,闭目忍过直冲脑门的凉意。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刑架上的人被打的再狠也只是哼哼两声。

  他道:“行了,放下来吧。”

  侍候在他身边的刑官怔了下,小心翼翼的劝道:“四爷可是瞧烦了?不如您出去散散,奴才在这里盯着。”

  四爷摆摆手,盯了眼刑架旁的太监。那人被四爷的目光一刺,连忙麻利的把人从刑架上放下来。刑架上的人跟没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地,一人从一旁的盐水缸里挑出一桶盐水冲到他身上,再来两人拖着他的腿把人给拖走了。

  刑官看着人被拖走,只摇头道:“这人倒真是个嘴紧的,怎么打都不开口。”

  按说人人都捱不过酷刑加身,但世上总有骨头特别硬的。刑官只是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碰上一个,心里不是不佩服的。

  要不是没把他的舌头给剪了,他都以为这人是个哑巴了。

  四爷道:“这人还不能死。”

  刑官忙接口:“那是自然,回去狱头会给他治伤,刚才泼那一桶盐水也是不想叫他这么简单就没了。口供还没问出来呢。”

  他翻了翻口供册子,上面只有寥寥几笔,从敬事房拿到的太监名录中记着,这个太监不知是流民还是拐子拐来的,家乡姓氏一概皆无。只记得小时候被人唤‘阿宝’,于是上面就登了个阿宝的名。

  他六岁进的毓庆宫,一开始只是洒扫的小太监,为人聪敏机灵会奉承,得了银子和赏钱都拿去填大太监的荷包了,这才慢慢儿混到了主子跟前侍候。

  据其他人说,自从太子得了这个阿宝后,宠爱非常。曾经阿哥弘晰与此太监不睦,杖责数次,几令致死。后得太子维护,连弘晰阿哥都不得不敬称他为‘宝公公’云云。

  刑官啧啧,嘀咕道:“这太监有什么趣味儿?实在叫人想不透啊。”

  四爷对口供上的东西视而不见,他只疑惑一点。阿宝再怎么吃刑都拒不开口,他在的时候也愿意回护一二,放他回牢房里。

  可阿宝既不开口,也不自尽,拼着受刑在想什么?

  他该知道,自从他进了这里后,就没有再出去的可能了。就是太子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不可能再救他出去。

  难道……他在等什么……?

  牢里是一片哭号声、呻吟声、哽咽声。没有声音的牢房里,牢头隔几个时辰都会过来看一眼,得人死在里头不知道。

  阿宝叫人拖回来后扔在稻草堆上,牢头跟着过来给他灌了一碗药就不管他了。

  像这样可以用来保暖的稻草和药,为的都是保住他的命,好叫他不那么容易死。阿宝在一片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他现在连扯动嘴角都难如登天了。

  他喘了几声,咳不出来,胸口憋得难受。

  今天没打完……大概是四爷吧……

  只要是四爷监刑都会手下留情,若是那位佟三爷来,就会在打完后再笑着说‘再加二十鞭子给他开开心’,刑官的鞭子就又会挥起来了。

  几只老鼠围上来,开始啃他的手和脚趾,有几个大胆的溜到了他的肚子上。

  ……不知道他还能熬多久,能不能……熬到丧钟齐鸣的那天……

  阿宝又笑了下,跟着就是一阵剧喘。他们为了叫他说话,给他留了舌头和耳朵,他现在就指着这双耳朵活着。

  他记得周传世,那个有着一颗仁心的乡野大夫。他记得小时候也吃过乡野大夫开的药,没他家的钱,只摸了摸他的头,小时候他的头发不好,软软黄黄的。

  他找上周传世,告诉他这样下去必死无疑。哪怕他治好了皇上也一样。

  周传世是个好大夫,他偷偷躲在宫里侍候皇上,不是明面上的太医,却要担着比太医更重的责任。

  阿宝只是告诉周传世,他活不了的,不如趁着还有命在,给家里留点东西,他愿意找人帮他送回家乡。

  周传世不信他,问他为什么帮他?

  阿宝笑道:“奴才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有回险些病死了,是路过我家的一个大夫救了我,还没我家的钱。”

  周传世沉默不语。

  阿宝轻声道:“奴才在宫里活了一辈子,周大夫,奴才说的都是真的。皇上不会放了你,你趁现在还能走动,就是不把银子信件托给奴才,托给旁的人也行。别叫你家里人连你的死信儿都得不到,在家里空等。”

  周传世身边总有人跟着,好不容易找到那次的机会后,他再没有碰到周传世落单。但他发现周传世跟之前不一样了,他给家乡父老求了一些田地,求皇上把他得的赏赐送回家乡,重修周家祖坟。

  但他却没有再求回乡,而是尽心给皇上治病。

  有一次,是周传世找上了他,托给他一句话:“若公公有机会去钱塘,找一个周陈氏,告诉她我在外头另娶了,不会回来了,叫她改嫁去吧。”

  阿宝应了,周传世沉默半晌,低声问他:“公公可否告知来历?”

  阿宝笑道:“奴才是在后宫侍候的。”

  周传世恍然大悟,怅然道:“若是……若是你的主子得偿心愿,望公公别忘了答应周某的事。”

  阿宝缓缓点头:“奴才起誓,若奴才欺瞒周大夫分毫,必叫奴才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俱消,不入轮回。”

  之后,阿宝一直盯着皇上那边的事,隐约听说皇上近几日身体渐好,龙日盛,幸了好几个小答应,还曾夜御数女而龙不泄。

  阿宝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从心底快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