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95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28 07:27      字数:11776
  。只见张宁赤脚站在地上,手里拧着个铜茶壶,后生顿时明白了,忙弯腰道:“王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厨房给您烧水沏茶。”

  操尼妹张宁暗骂了一句,说道:“拿上茶壶,去院子里的水井里给我弄一壶水来,马上”

  后生忙劝道:“天气这么冷,喝生水可不好,王爷要降息”“叫你马上去”张宁冷冷喝了一声,吓了那后生一大跳,急忙埋着头过来拿茶壶。

  服侍人的起居确实还是娘们更细心,以前徐文君在身边的时候,卧房里何曾连口喝的水都没有

  当张宁毫无风度地当着胥吏的面嘴对着茶壶嘴大口灌水时,一种空前的满足感顿时填补了身心的空虚,大口吞咽着冰冷的井水,停都停不下来。人的欲念,也是可以如此简单的;只有你需要的东西渴望的东西,才显得弥足珍贵,显得那么急不可耐,哪怕是一壶分文不值的冰冷井水。

  他只有在满足欲望之后的短暂时刻,才能心无旁骛地愉快起来。权力欲望,叫人欲罢不能的东西,心里的善意和罪恶感在此时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张宁偶尔在想,如果自己以前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善良的普通人,或许也就不存在这种感受。

  喝饱了一肚子凉水,天色还没完全天亮,但张宁显然是睡不着了。他便叫人去准备早饭,自己起床穿衣洗漱。

  接着就早早地赶去了官署,今天来的太早,所有的官吏都没来,官署内空荡荡的。他先把近来的公文情报和参议部的卷宗又仔细看了一遍。

  过了半个时辰一小时参议部的幕僚们才陆续前来上值,当他们得知王爷早就来了时,有几个人前来请罪。张宁只好安抚了一番,说他们按时上值并没有迟到没有什么过错。看来张宁来得太早,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除了装出一副勤奋的样子,却会给下面的人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如果还去要求别人也苛刻地仿照自己的勤奋,更会形成高压气氛,显然是一件适得其反的事。

  这时朱恒带着一批文官幕僚也到书房里来了,见礼寒暄之后,张宁便一面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东西一面说道:“原本在黄州的神机营一部离开了黄州西调,昨日又得急报,川军顺江而来。荆州很快就会集结好几万人的官军,这么多兵马聚在一块儿不进行战役,只能徒劳地消耗大批军需,是不合常理的。如果西面被官军突破江防,在南岸占住了立足点,对大局战略将十分不利。诸位有何应对之策”

  一个幕僚拜道:“臣建议立刻急令周将军,将武昌营主力全部调集至澧州北境,并监视官军动向,一旦有渡江迹象,即率大军阻击于江岸。”“武昌营成军不久,非我朱雀军主力,人数也比官军悬殊太大,恐不能阻挡;除此之策,臣以为还应传令岳州的姚二郎军将主力用船运渡至洞庭湖西岸,以备及时增援武昌营在岸上作战。同时洞庭湖的水军第一营应结束湖上训练,而调入长江,一面负责截断长江航路水运军需,一面于江上整训。”

  就在这时朱恒沉吟道:“为防西线,诸位提出的方略自是不错。但如此一来我朱雀军四营兵,有三营重在西线;东面武昌只有永定营一股人马,还没有水军助战。长远看来,朝廷可能还会从扬州等地调大军过来,武昌等地方也不可不妥善经营。”

  张宁拍了一下桌子上的卷宗,开口说道:“西线突然出现川军,叫我们有些措手不及。重点防备眼前的危险是必要的,永定营可以扩充兵力人数,也可另建一营。现在皇上颁诏书就可号令各地,兵源从各重镇的军户中挑选。”

  众人听罢便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在此先提出一些设想和建议。幕僚认为应该先联络一些有名望的官僚上书拥护建文帝,作为表率,然后恩威并济使得尽多的地方官士人卫所指挥使公开顺应建文的皇帝名义;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征召各地军户的壮丁,用于扩军备战。

  还有人老调重弹,扩充参议部,改组六部九卿,让中枢成为更加正规的官府体系,一则更多的名额能接纳各地士人二则增加皇帝的威势。而永定营指挥使韦斌则提出将辰州常德对军户的一系列优待法令稍加改动然后适用于武昌岳州长沙等地,拉拢武人归向之心。

  半个月前张宁觉得办这些事时机不对,但眼下又让他看到了军政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从大处着手反而制约眼前的实事。他不能再犹豫拖延了,当即就赞成了增设六部在武昌等地颁布优待军户法令等提议。

  “为了以后扩充兵力,现在咱们就该准备好重整建制。我觉得可以仿照京营,将一营设数军各军设数司哨,如此一营兵数量就能如同京营一般达到数万人。”

  扩大建制是文武都喜闻乐见的好事,当下也没人反对。朱恒并提出附带的设想,将主战兵力各营部署在战略要地,方便机动调用;城池防御则令地方卫所重新征召军户组成,以要地的朱雀军各大营作为武力威慑投降的地方将官为帮手,节约了各地驻防的兵力,可将朱雀军的实力更大地投入到战场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 自娱自乐的闪亮

  常德湘王府内的回廊上,实木地板一尘不染,远远地还能看见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拿抹布使劲地擦着地上的木头。因此当姚姬走在上面时,哪怕紫色裙子下摆极地,丝绸从地板上扫过也不会弄脏。她的近侍小月低着头,走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主人这样缓慢而悠闲地走着没说话,小月也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姚姬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栏杆外面的一株梅树,枝头的小花已经完全绽放了”“。

  就在这时廊庑上响起了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佩剑的白衣侍卫走了过来,在姚姬的身后停下来。虽然在她的背后,白衣人还是弯腰轻轻说道:“夫人,夏常侍回来了。”

  所谓夏常侍,就是以前教内的四大护教之一,她当然不姓夏,只是以春夏秋冬四季命名的夏雨而已。没有人知道她们姓甚名谁,春夏秋冬就是她们的身份。这个夏雨出身与别的护教不太相同,她本是落难的官宦家人,十五六岁才进入辟邪教,而别的人都是从小就在辟邪教或原为宫廷妇人。

  姚姬轻轻说道:“刚看到梅花开了,以为是会见到春梅的暗示,不料来的是夏雨。”

  白衣人小心问道:“是否召夏常侍入见”见姚姬点头,她才倒退着小步退走。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青袍头戴方巾的女子走到了廊道,她身材高挑,大眼睛,神态很淡定从容,气质与春梅等小娘大不相同。姚姬虽然栽培了她,却并不太喜欢夏雨;这个女人见识和心都要比春梅大得多姚姬情知女人的嫉妒心很强,所以对这个骨子里还没被完全驯服的女人不太mǎnyi。

  但是连冬雪这样恶妇姚姬都能容忍,她同样需要夏雨这样的人。她见到那个高挑的年近三十的女子走过来,便喃喃说了一句话,好似对pángbiān的小月说的,也好似在自言自语:“这回去武昌的人如若还是春梅,恐怕要一问三不知了。”

  夏雨走近了,便在一尘不染的廊道上跪下来,拜道:“属下归来向夫人复命。”这妇人模样长得漂亮,声音却有点沙。

  姚姬仿佛没听见似的,正眼也不看一下,转身就走进房里去了。夏雨本想起身跟进去,因为刚才白衣侍从已经明确了姚夫人召见的意愿;但是她略一想,还是跪在地上没起来,反而将上身恭敬地伏拜在地板上难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少顷,小月才走到门口说道:“夏常侍怎么还跪在外面,快进去说话罢。”

  “是。”夏雨这才忙爬了起来。因为刚才一节,她不禁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她小心跟进房里,只见姚姬正坐在梳妆台前补妆,对着铜镜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嘴唇。小月将台子上的精致小圆盒打开,说道:“夫人,这是以洞庭湖采来的珍珠磨制,江湖珍珠无核晶莹纯净,制粉是海珍珠也比不上的。”

  姚姬遂沾了一点用珍珠粉调制的胭脂,轻轻涂抹在嘴唇,在铜镜里一照果然看见亮晶晶的十分美丽,嘴角便露出了一丝愉快的笑意。这时她才说道:“夏雨,你先说说罢。”

  “是。”夏雨躬身站在pángbiān,口齿清楚地说道,“属下奉命去了武昌一趟,主要回禀三件事。第一件,属下已经查清楚了,皇上到武昌城后,随行确实没有马皇后。以属下判断,马皇后应该还藏身在山中,因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身。咱们暂时是没法查出确切地方的,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个大臣清楚,但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说出来。”

  姚姬轻叹了一句,“真是可惜。她一定是有自知之明,所以才要继续躲起来,却不能留在建文君的身边了要是她没有了容身之所,就这么死了的话,我一定会十分失望的。”

  夏雨小声说道:“属下有个法子不知该讲不该讲。”得到姚姬同意后,她才说,“周将军和周夫人是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的”

  姚姬不置可否。

  夏常侍便继续道:“第二件,北边可能又要开战了。朝廷京营两万多人去了荆州,又有从四川来的川军好几万人,襄阳等地也有增援。王爷准许我进官署内,在幕后旁听了几次军机议事。咱们在岳州的水军和常德营大部都增调至西岸,接下来的大仗可能要在荆州附近打”

  “王爷准许我参与军机大事,并非有别的私人原因,属下的意思是绝不敢像秋叶那样,不经夫人准许就去引诱王爷其中缘由,川军大举东进我们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王爷认为是内侍省不了解军国大略的缘故,所以才会疏忽了四川那边。他希望内侍省能有值得信任的人参与军机。”

  姚姬微笑道:“太祖是有祖训的,后宫不得干政,唉”

  夏常侍道:“王爷是十分孝敬夫人的,更是十分信任。”

  她停顿了稍许,继续说:“第三件,属下提出夫人的意思,欲近期将王府迁至武昌府。王爷没有回绝,但看起来不太愿意。他先是说武昌离前方太近,不太安稳。但是皇上也在武昌府行宫,并未有不安稳的状况。后来王爷终于同意了夫人的要求,已经下令在城内另选一处府邸,因为已经答应皇上不会擅自变动皇帝行宫中的官吏侍卫,如果夫人住在行宫会造成不便。”

  姚姬听罢从铜镜中观察身后的情形,可惜铜镜里的景象稍一远就看不清楚了。她的脸对着镜子笑了起来张宁那点小心思还遮遮掩掩的,能瞒得过我么他在吃醋了。

  她本来就相当于朱允炆的一个小妾,就算住进行宫里也是正大光明的;就算不住在行宫,如果身在武昌城,任何时候去见建文帝也是没关系的。张宁也一定了解这一点,可他没有理由反对。他心里一定很纠缠很难受罢

  西边马上就要打仗了,关系到几万人的性命,事关整个大明王朝的亿兆生灵的大势走向。但是张宁还是会被这么一点事搅动心思。这反而让姚姬十分好受她在想:可我不能让他成为一个迷恋于女色的昏主,他可以有佳丽三千,但是心只能在我这里,因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予的。

  男人能够建造起京师紫禁城那样的宏伟的建筑,能为泱泱帝国设计出严密的典章制度,他们的心胸宽广如四海,但是头脑有时候却简单得如一个大男孩张宁竟然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

  姚姬心道当初是曾经和马皇后争建文帝,性命也顾不上。但是现在建文帝有什么有什么值得争得只有马皇后才在意姚姬的笑容里露出了些许疯狂:他现在不过就是个傀儡,仍人摆布利用,能够称帝不过是他身后的力量以及他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头,如果是一天天看到他老去的也还罢了,反正已经看得顺眼习惯;可是骤然要去和一个老头亲近而且我还要主动投怀送抱,凭什么哈哈就凭他让自己生了儿子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还有一件私事。”身后的夏常侍小心地走到梳妆台pángbiān,将怀里随身携带的一个木盒子轻轻放下,又拿出一张帖子出来,“王爷让我返回常德府时带上的,给夫人的礼物。”

  姚姬道:“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夏常侍依言将木盒子打开,虽然她手里拿着礼物的清单早已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一下子眼前出现一堆珠光宝气五颜六色的珍珠宝石,她也差点惊呼出声来,急忙夸张地拿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失礼地发出声音。

  珠宝,足够分量足够珍贵的珠宝,几乎没有女人能抵挡它们的光芒。可惜这些东西是不是夏常侍的,她看到姚姬的美目和抹了珍珠粉的红唇在一堆珍宝pángbiān闪闪发光时,终于醒悟过来这些东西与自己无关,因此才稍稍镇定了下来。

  “这里是所有东西的清单,请夫人过目。”夏常侍道,“听说是抄了几家大户得来的,都是暗通敌人又不肯上奏恭贺皇上重登帝位的士大夫。”

  “强取豪夺”姚姬淡然地说,“这种东西真是俗气。”她把手指伸进盒子,抓起一把来,又逐渐放开,仍由那些东西像沙子一样从指间滑落回盒子里。

  “没有一件是合我心意的。宁儿好歹也是读书人,现在是越来越俗了,就知道用这种东西来讨我欢心我不需要它们,送给你们了。”姚姬一脸淡然,“拿去罢。”

  “这这”夏常侍的手指重新颤抖起来,“这是王爷亲自送给夫人的,属下如何敢取”

  姚姬道:“送给我就是我的了,现在我送给你们。不用多言了,拿走。”

  “是是是”夏常侍的手颤抖着十分艰难地重新伸过去,她总算还没被完全冲昏,忙问,“夫人的意思,我们是指哪些人呢”

  “你说呢我并不愿意看到你们势同水火,内耗太甚会让外人有机可乘,明白吗”姚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还有半句没说出来,那就是: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她又道,“这是为了夏常侍好,不过你可以第一个挑选自己喜欢的那部分,赏你的。我对你还好么”

  夏雨忙跪倒在地:“夫人是全天下对属下最好的人,今生今世我只有夫人一个主人。”

  这时她才醒悟过来,之前在门外的冷落或许是在敲打自己,就像给了一棍子,而现在是赏了个枣吃当然很好的一颗枣,大枣。

  当夏雨走出姚姬的房间后,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犹自暗叹:妇人还是得依靠一个强大的男人,而姚夫人干脆自己生一个强大男人,这就是命罢。

  第三百三十七章 皇恩浩荡

  既然夏常侍已经到武昌城商议过,姚姬便下令开始准备将内侍省北迁。内侍省脱胎于以前的辟邪教,有较为严密的分工组织,经过整顿之后各分司的职权更加清晰明了;于是姚姬只需要决策,诸事不必亲自过问。不过她的卧室耳房里的一些,却要亲自处理,却是一件麻烦的事。

  之后那个喜戴佛珠的老妇冬雪来问:“内侍省看押了一些人,如何处置”

  内侍省私设的囚禁房子里其实没几个人,一般作奸犯科的罪犯有地方官府审讯处置,他们并不过问;不过内侍省非常重视自家的私狱,可以合法地关押犯人,这是极大的权力象征,不是里面关了多少人的问题。历代王朝几乎都有皇室的情报密探机构,但惟独明朝的锦衣卫最是显眼,因为它有可以不经司法衙门就羁押刑讯犯人的诏狱。

  姚姬听到提起私狱,首先想到的是被关押的于谦,便道:“于谦带走,其他人重罪的和内侍省内部的人就杀掉,轻罪者交给武昌营营署。”

  “是。”冬雪回答了一声,又提醒道,“半月前捉回来的辛未剑侍便是在王府内做了几天白衣侍从,后来想逃跑的那人,应该杀掉罢”

  姚姬身边的白衣侍从属于亲信卫士,一般人动不了她们,所以冬雪才专门问了一句。这类侍从长期亲随,知道很多秘密,所以一旦进来,老死也不准叛逃的;她们没有姓氏没有名字,曾经有名字也不准再用,只有一个称谓,甲乙丙丁如此排列。进入白衣侍从的行列一是需要姚姬亲自点头,二是要她们自己选择经本人同意你情我愿。可一旦进来了,背叛是绝不能宽恕的罪行。

  那么冬雪提到的辛未,按规矩只有死路一条。姚姬正待想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记得她长得还算俊俏”

  冬雪道:“可不是,十六七岁年轻俊俏,可年纪小也不定是好事。拷打过,应该不是受人指使混进来的细作,不然早就招了;定是因年小无知,不懂事自个闯出来的祸。”

  姚姬道:“暂且留下性命,带走。”

  “是。”

  一份急报送到武昌参议部官署内,收发处理公文的司务看完内容条目,急匆匆地径直找朱恒去了。

  在黄州境内发现了大批官军从平湖关通过。平湖关在黄州中部,大别山西面,大军只要过了那附近的几个关口,到长江北岸便如履平地。朱恒私下里在张宁面前推测,官军是不是要打九江

  数日之后,永定营斥候再报军情,有官军水师接近鄱阳湖湖口。种种迹象让朱恒在张宁面前也有些沉不住气,他坐立不安地说:“前阵子神机营西调至荆州,又有川军东下,难道只是声东击西之计京营的目标是九江府”

  张宁拿尺子在地图上一量,虽然图纸没什么精度可言,不过大概的远近还是差不多的。“武昌府距九江城,直线距离就几乎有四百里之遥。”

  朱恒紧皱眉头,刚坐下来又站起身,他此时的心情一定很不好过。当初参议部决策将朱雀军重兵布置在洞庭湖西面,现在东面却很快就受到威胁,他作为参议长文官谋士团最高幕僚难辞其咎,往大了看可以说是战略失误。

  朱恒使劲点头道:“武昌过去太远了,主要我们兵力也远远不够,这里只有永定营能战九江是汉王府控制的地方,若是咱们不打招呼就大军压境,也会有很多麻烦,现在在设防联络南京时间也不够了。”

  张宁发现无计可施,反而淡定下来。他好言道:“这也怪不得朱部堂,根本原因是咱们兵力不足以应付这么长的战线。刚才朱部堂所言声东击西之计,我倒觉得有些言过其实,这么大规模的调兵作战,朝廷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用了也于事无补有可能是京营意图两线出击。”

  朱恒听罢情绪复杂地看向张宁,突然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一个年轻人宽慰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张宁又问:“上次调送给汉王军的军火,确认已送达九江府了”

  “是,早已送达。”朱恒点头道。

  “很好”张宁微微偏过头去,好像是在看别的事物的模样,这样有一点自然停顿的时间,回过头来便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姚夫人要到武昌,我到城门口去迎接,官署里就有劳朱部堂操持了。”

  朱恒忙执礼道:“臣定当用心谋划。恭送王爷。”

  看到张宁离开的背影,朱恒想起他最后说那句话时的样子。和张宁相处了不短时间,对于一些习惯朱恒已经了如指掌每当张宁遇到难题时总会做那样的动作,偏头看别的东西,好像在刻意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决;但又不会给人心不在焉的感觉,因为眼珠子的细微转动好像在思考问题。

  或许张宁本就是个谨小慎微而且有些优柔寡断的人,不过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在有意识地克服自己的弱点。

  那他究竟是什么态度再次确认军火的事,意思是可以依靠汉王的军力来抵挡东线朱恒是从汉王府过来的人,总觉得不太可靠,但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宁带着卫队出城等候,果然等到姚姬的一行人马。因为昨天就有关卡咨文禀报内侍省的行踪。当然一个嫔妃身份的人进城就没有多少迎接仪式,和建文驾临时完全不同;张宁亲自出城迎接就可以表示尊重了。

  内侍省选定的地方仍然在楚王府,建文帝的行宫同样在此。因为楚王府占地宽广建筑极多,幕僚们建议将内侍省也设在此处,一则威严,二则让张宁的母妃住在王宫可表示合盟之心所以姚姬也将住在楚王府。

  这座王宫本来是太祖第六子楚昭王朱桢的王府,朱雀军进攻武昌城时,这里的主人楚王已经是第二任朱桢的儿子楚庄王朱孟烷。不过楚庄王在大军还没到达武昌城时就跑了,等张宁拿下武昌城时,这里只剩一座空的王宫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宦官宫女。

  记得建文帝刚进城时要入住楚王宫,还惺惺作态了一番多不情愿。他说这里是堂弟的王宫,现在把弟弟赶跑自己来住有点不义云云说来楚庄王和建文帝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堂兄弟,建文的父亲朱标和楚庄王的父亲朱桢同是太祖的皇子,亲兄弟。后来张宁称楚王自己跑了,这么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皇兄借住作为行宫也是无妨,以后还给楚王就是,建文这才同意。

  张宁骑马接着姚姬的车队从南城门进城,通过察院大街就到了楚王府北宫门。这条街的名字叫察院街缘由很简单,湖广按察使司就在这里。大伙从北门进去是因楚王宫分内外宫,从南面正门进去是外宫;北面是内宫,也是内侍省的范围。皇帝住在外宫的大殿上,忠正殿皇恩殿等建筑更有气派;“内侍省”将设在内宫,从北门进去,亭台楼阁宜于居住,却没有大型的宫殿。

  威仪当然是要留给建文帝的,这也是张宁需要他的原因。内侍省名义上可以是皇帝的后宫,其实就是姚姬控制的势力;相比之下,张宁这个藩王在武昌城连王府都还没有,他住在官署里。

  北宫门上面有副牌匾,上书:皇恩浩荡。不过这道门的名字不叫皇恩浩荡门,而叫“望京门”,名字是永乐帝迁都北京后改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楚王表示自己很想念在京师的皇帝。

  人马穿过南门延伸的两丈宽主道,在一栋二层高的大房子前停下来。张宁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交给马夫,径直走到马车旁边,挥手支开了一个白衣侍从,亲自给姚姬把厢门打开。等姚姬弯着腰下来时,他又把手臂轻轻伸过去,姚姬笑了一下,便扶着他的手腕下车来了。

  张宁指着前面远处的一条东西横开的大道说:“这是楚王宫内外分界,前面是父皇的人掌管,按照约定好的规矩,母妃的侍从不能随便过去当然您要亲自去拜见父皇,那是可以的。”他稍稍降低了点声音,“宫外包括南正门内侍省的人可以把手,为防细作奸人混进行宫。”

  姚姬直着脖子微微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回首目光从张宁的脸上扫过,眼睛顾盼生辉,然后轻轻把手从他的腕上拿开了。周围的人都是内侍省的侍从,此时无不弯腰垂首,眼睛看着地面。

  张宁又道:“母妃一路车马劳顿,今日早早歇息解乏,儿臣便不多叨扰了。”

  “湘王近日很操劳忙碌”姚姬朱唇轻启,淡淡地问了一句。

  张宁转头目光看了一眼毫无观赏性的路面,略一思索停顿,便答道:“倒不是很忙,今早已去过一趟官署,参议部诸官足够应付日常政务了。”

  姚姬听罢说道:“那你留下来同我用膳罢,许久不见,我也想与你说说话。”

  第三百三十八章 梅花的花语

  和姚姬一起在王宫里吃过午饭,他被带到附近的一个茶厅里。姚姬柔和的声音说道:“你在这里饮一盏茶,要是觉得累就在那边的榻上午睡一会儿,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去去就来。”

  张宁应了一声:“这里面环境不错,很安静。”

  姚姬笑了笑,面前的平安说话的声音确实好似有什么魔力一般,她对声音是比较敏感的。那种声音温和而轻,好似就在耳边悄悄响起,还能分辨出呼吸的细微感觉;温柔却丝毫没有那种轻飘飘之感,低沉,就好像一辆高档车关门的声音,声音低清晰没有杂音又带着些许力量的厚重。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张宁左右看了看,这间房没有凳子和椅子,只有蒲团或席地而坐,有点仿秦汉时代的装饰,古朴素雅。他便在竹窗边的一张几案旁边跪坐下来,见几案上放着围棋和棋盘,大致是可以在这里下棋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个插着新鲜梅花的花瓶。不过现在他当然是没有心思下棋的,心里还挂念着九江府北面的军情,只是不想在今天把那种有点焦躁的心情表现出来罢了。有时候,无论是要哭还是闹,都是无济于事的,就像噩梦里临死前的吴庸。

  片刻后就有人进来了,是端茶的小娘。不知是否因为长久没有沾女色的关系,张宁情不自禁地注意到这个女孩。她穿着一件浅红色的交领宽袖白色的长裙,在这间因刻意装饰古朴的灰白黯淡色调的屋子里,一袭浅红的衣裳颜色就像一样点缀,让一切都生动起来就像花瓶的那一束梅花。

  直觉这个女孩不太像端茶送水的丫鬟,气质很好,虽然胸不大,胜在身段苗条婀娜,总之是叫人看着舒服的姑娘。

  “请王爷慢用。”小娘跪坐在旁边,小心地把一杯茶放在桌子上。晶莹透明的琉璃杯,里面不见茶叶,应该是泡好了再将茶水倒进琉璃杯里的。张宁端起来尝了一口,春茶嫩叶的味道。

  “对了,你想听梅花的花语么”张宁忽然说道。小娘刚想起身,听到这句话便好奇地问:“花语”张宁点点头,并不解释,汉语是很神奇的东西,就算是一个新词只要从字面意思也能理解个大概,费力去解释反而画蛇添足。

  “嗯”小娘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重新跪坐下来,大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英俊的脸庞。她的眼睛露出隐忍的忧愁,这种目光张宁太熟悉,偶尔人会对与自己相似的同类产生认同感。

  他看向花瓶里的梅花,温和地说:“高雅脱俗忠贞,谈吐和举止上体现出内在的气质。”

  小娘脸上微微一红,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女人是不会拒绝赞美言辞的,显然张宁不是在说梅花,因为梅花不会有“谈吐和举止”。

  那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如同在耳边悄悄耳语着情话,“花语有典故来源。隋朝有个士大夫游罗浮山,夜里梦见与一位装束朴素的女子一起饮酒,这位女子芳香袭人,又有一位绿衣童子,在一旁欢歌笑舞。天将发亮时,士人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一棵大梅花树下,树上有翠鸟在欢唱。原来梦中的女子就是梅花树,绿衣童子就是翠鸟,这时,月亮已经落下,天上的星星也已横斜,士人独自一人惆怅不已”

  姑娘专心地听完,小声说:“虽然结局不太圆满,还有点教人伤心,但还不差,很美。”张宁点点头,捧着琉璃杯道,“茶泡得很不错,谢谢。”

  这句话有送客的意思,不料小娘反而更靠近了一些,柔声道:“我扶王爷到旁边的榻上歇会儿罢。”

  张宁觉得她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便道:“我不习惯白天躺着,就在这里坐会儿,一会姚夫人就过来了。”

  “夫人不会来的,她叫我侍候王爷。”小娘说道。

  “原来如此”张宁停顿了一下,微一思索,“那我要告辞了,改日再来问母妃安好。”

  小娘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要了我吧我会让王爷满意的。”

  张宁怔了片刻,十分诧异,不就是和这小姑娘说了两句话,这就要上床了比前世的酒吧里泡妞还直接。如果面前的人是熟悉的顾春寒或是徐文君,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娘们。姚姬的手下不是自己的后宫,张宁不觉得随便yin乱姚姬的人是什么好事。

  而且如果三言两语就被一个陌生的娘们引诱上了,这一定是一个男人的弱点,极易被人利用的弱点。

  他觉得再说什么话都不妥,总之是在拒绝一个女人的投怀送抱,他便直接站了起来,想要先离开此地再说。不料跪坐在地上的小娘欠起身,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你要是走了,我会死的。”

  她的意思是没有完成姚姬的命令,会被惩罚但说到因此就杀自己的手下,恐怕严重了点。张宁好言道:“放心罢,姚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不是因为这件事。”小娘的声音里带着惊恐的颤音,“我本来就该死的。身为白衣剑侍逃跑了,不幸又被抓回来,姚夫人不能容忍背叛,照规矩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但是她答应我了,只要好好服侍王爷一回,就饶过我的性命。王爷愿意要了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张宁听罢心道:这事儿倒是稀奇了,我不成了货真价实的种马虽然好像也不赖,玩弄女人,还能救她。

  小娘见张宁站着没动,便放开他站了起来,悉悉索索地拉开了腰带,缩了一下肩膀,便把上衣拉了下去,露出了肩膀上的肌肤,衣衫掉到了地上,接着是亵衣,整个过程张宁没有阻止她。

  “我没有骗你,你看我身上的伤,之前被拷打过”

  张宁转过头,果然见她的胸脯上,连乳房上都有血红的鞭痕,锁骨到腰上尽是淤青。她转过身,背上同样伤痕累累。年轻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却遭到如此虐待,着实叫人产生怜惜之心。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花瓶里的梅花花瓣上,心下产生一种联想,美女真正如花朵一般,美丽,却如此脆弱。

  他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小娘的只有微微隆起的乳房上,她的身体微微一颤,站着没动做出任意采摘的模样。但张宁的手指只是抚摸她的伤痕,问道:“还疼吗”小娘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亮晶晶的泪光也带着些许意外,她终于忍不住小心伸出手想抚摸张宁的脸,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摇摇头道,“不是很疼,不要紧。”

  “你叫什么名字”

  “辛未。”裸露着上身的小娘使劲扑进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张宁小声说道:“一个年轻的小娘子,终于得到锦衣玉食后,却后悔了。在内侍省,没有自由,没有人能欣赏自己的容颜,不甘心”

  辛未一改柔软的动作,开始急不可耐地为张宁宽衣解带,她冰凉的手触到了张宁胸膛上的皮肤。接着她摸到了那根东西,坚硬的触觉让她觉得不需要更多的努力了。她仰躺在地板上,说道:“来吧,插进来。”张宁道:“我躺着,你到上面来。”辛未心想:他是觉得地板又硬又冷,硌疼了我背上的伤是这样吗

  她犹犹豫豫地准备好了,终于身体一沉自己坐了下去。她的大腿顿时一阵抽搐,脸色也白了,贝齿咬着嘴唇发出沉闷的声音,虽然声音压抑沉闷,却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在一瞬间,张宁意识到这个小娘还是第一次。

  事后她默默拿手巾擦拭着地板木头上的血迹再次证实了这一点,不过血迹是最难擦掉的东西,哪怕反复拭擦,只要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淡淡的痕迹。

  辛未已经收拾好,屈膝轻轻执礼道:“王爷,我走了。”接着身后就响起了门房“嘎吱”的轻轻声音。好像只是一阵微风吹过,从未发生过什么事。

  张宁重新跪坐在桌子前面,伸手握住琉璃杯,杯子里的茶水早就冷了,不过还是可以喝的。

  坐了一会儿,姚姬进来了,侍从停留在门外没进来。张宁忙起身作揖行礼,姚姬道:“她还合宁儿的心意罢”张宁笑道:“身子还是完好的,不过反而不尽兴。”

  “你真是”姚姬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在这间古朴的房子里不是点缀,好似让整个空间都照亮了美丽起来。当张宁打量她时,才发现如此亮丽的姚姬身上竟几乎没有金银首饰,只有耳朵上有一副金镶宝石耳环,很小。她的指间随意地轻抚过耳边的青丝,才让耳环凸显出来,动作自然而轻柔,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骤然更加温柔。

  张宁说道:“母妃戴的这副耳环很漂亮。”

  姚姬微微摇头,不以为意,说道:“我答应过辛未,只要她服侍过你,我就饶她性命。不过她做过一段时间近侍,对内侍省及各分司的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如果转身投靠了外人,那我们的底细就彻底被摸透了。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