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传第74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28 07:26      字数:12162
  的中军严阵以待,掩护前后的三个方阵转变队列。他希望张承宗所率的兵马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永定营zuoyou二哨的基础是最开始起兵的老兵,是朱雀军最精锐的部队。

  不久后,山顶上冒起了白烟,瞬息之后就听得炮响如雷轰鸣,肉眼都能看清半空中炮弹呼啸而来。官军使用的重型武器永乐造天字号大将军炮,实际上也算作臼炮一类,都是口径大炮管粗短,因为明军无法制造出合格的长管野战炮,大将军炮的炮弹也只能抛射,因此速度较慢才叫人抬头就看到了。

  一里开外的炮击只能用实心弹,在隆隆的“雷鸣”中,陆续有炮丸击中了朱雀军官兵的队列,铁球从空中砸向地面,将沙石击飞四溅,如同爆炸一般,没死的人叫得十分凄惨。

  甚至有一枚炮弹落到中军wèizhi,密集的人群中倒下好几个人,炮弹在硬土上跳起,附近的众人心惊纷纷弯腰低头。近卫队正王贤忙挡在了张宁的前面,不过张宁仍然面不改色稳稳地坐在mǎshàng实心弹能用眼睛看到,场面恐怖,但威力有限,他不觉得ziji的运气能差到恰好被打中;ruguo军队不是密集队形,而是成散兵布置,这样的远程炮击很难造成shime杀伤。

  渐渐地从左翼直接攻击朱雀军的骑兵前锋陆续撤退,另一股马兵正向东面运动,kěnéng他们发现了朱雀军几个方阵的动向,便欲从东面打击侧翼。张宁不得不承认,遇到的这支南路军指挥调度很迅速。

  官道大路上的地形平坦,人们的举动以及鼓号声一目了然。永定营中吹起了牛角号,鼓声也富有节奏感地响起,三个方阵成空心矩形,缓慢向北推进;指挥官张承宗便在中间发号司令,四面都有密密的队列,他的危险只有来自头上的炮弹。

  一轮炮击完全没能击破朱雀军的阵营,溃散更无从谈起,接下来炮声忽然消停了。估计山坡上的官军正忙着装填,得要好一会儿才行。

  张承宗观察着东面的马兵,hǎoxiàngyijing重新在那边集结好了,但并méiyou要冲过来的意思。也许马队在等第二轮炮击,ruguo在炮击中方阵正好被打开了缺口,骑兵就有一定的机会破阵,不过发生这种状况hǎoxiàng只能碰运气。张承宗趁压力很小的时机,下令各队向前行进,趁机推进了两百多步。

  过了许久,果然炮声在意料中再次轰鸣,这回炮弹不再攻击大路上的人马,而主要是对付张承宗这股行进的军队。侧翼有马兵虎视眈眈,张承宗只能用密集方阵,将士们便无法避免被炮弹击中。turán一枚炮弹落进了队列,尘土弥漫中zhouwéi的人脸上忽然溅上了血迹点点,有个人“呕”地一声就吐了出来,原来不远处的一个士卒脑袋恰被砸中,脑浆血肉都飞了出来。后面有人推了那呕吐士卒的背一把,他才反应过来继续前行。不远处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被血水洗过一般的手捂着肚子蜷缩在那里,他的肠子流出来了,不知死了méiyou。

  与此同时东面的马兵终于开始运动了。张承宗须要mǎshàng下令军队停下来准备抵抗骑兵的冲击,他作为中层指挥官也要在适时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判断,不然kěnéng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他确实是这么下令了。远处的大股骑兵正在慢跑而来,攻击的方向是张承宗侧后翼的陈盖部。陈盖大声喊道:“为将卒者不怕死,咱们身为武夫勇士,等的就是马革裹尸那天,死了倒好”

  众军纷纷喊叫助威,各自拿好兵器准备迎敌。“前列长枪手蹲下,火枪兵准备”各队武将还没喊完,士兵们yijing各自做好动作了,永定营常备兵yijing实战恶斗过几场,训练shijiān更多,因此大部分人都十分娴熟,大伙zhidào在shime情况下应该做shime事。但是队正们还是不厌其烦地吼道:“没见到命令,谁也不能开火,违令者斩”

  阳光下骑兵队的黑影越来越近,军中鼓声停止,锣声两响,整排火枪手从容地把长长的火绳枪平举起来;队列中的小将也抽出了佩刀刚刚举起,以便手下的士兵都能看到他的动作。马蹄声在近处响起,地面fǎngfo都在颤抖,铁蹄之下十分有震慑力;而朱雀军这边却不动如山,fǎngfo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等待着,而炮弹仍然时不时落到头上,有人在惨叫,阵营却纹丝不动。

  侧面的旗手把一面金huángsè的朱雀方旗缓缓平放,mǎshàng又抬起,锣声也猛地响起。几乎同时只听得各处大喊:“放”浓烟四起,铳声震耳欲聋。

  前面几乎shime也看不见,不过很快就有不怕死的人马从硝烟中怒吼着冲出来。烟雾里来的马群yijing没nàme有声势,死了一些人加上半路倒下的人马尸体挡道会造成一定的混乱,官军建制稍微一乱前面便各自为战。

  朱雀军制定的对抗骑兵战术通常是火枪兵只打一轮,然后长枪手就要准备接敌,来不及换队第二轮射击的。但在张承宗侧后翼的是陈盖部,陈盖这厮为人gdong又贪功,见官军冲锋减弱,mǎshàng就下令火枪兵换队。战阵之上,指挥官的命令必须遵从,不容许下面的人有ziji的想法,就算是错的也要照搬,各队将领mǎshàng吆喝:“换”

  后排的火枪手走到前面,听着口令再次举枪准备齐射。一番准备后这时冲最前面的一些骑兵yijing近到二十步了,瞬间就要冲到跟前,众火枪手瞪圆了眼睛,期待着发射命令的下达。

  turán一支骑枪在爆喝声中飞了过来,正中一个站立的火枪手胸部,“砰”地一声,那火枪手在枪口扬起时放了一枪,随即就听得军官大吼“放”顿时火铳声响成一片,只见马背上的一个骑士像发了羊癫疯yiyàng乱抖,身上冒烟,血线飞洒,手里的长刀也飞了出去。

  铳声过后,带着恐惧和激昂的喊声很快把痛苦的惨叫呻吟掩盖,更多的人马冲过来了,但速度被大量的尸体和死马阻挡yijing大不如前,也许他们此时yijing不想再继续进攻,但骑兵冲起来不太好停住,就算停下来也会和后面飞奔的马匹撞上。

  在武将的吆喝呐喊声中,前面两排的长枪手站了起来,其中一排把长枪一头固定在地面上弯腰用脚踩住,交叉组成密集的枪林,长达一丈五尺的长枪布置起来,让方阵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冲到阵前的骑兵不得不勒住马头,少数几个人不幸撞上了长枪被刺下马去。

  如同潮水一般汹涌的马队势头被挡住无法进展,一些骑兵开始点燃三眼铳对着方阵一顿乱打,或是徘徊在阵前拿弓箭射击,造成了少量杀伤但完全不足以打开缺口。很快后面的火绳枪装填好了,在长枪手蹲下后对阵前的游骑一顿齐射,骑士在闪光中纷纷落马。

  官军的第一波攻击显然没能奏效,死伤惨重后自行向后溃逃。张承宗很快就下令继续向北推进,“向左转,齐步走”口号声和鼓号此起彼伏。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窝蜂

  山坡并不高且地形平缓,不过在山顶上视线依然很好。于谦站在那里观望地面的情形,也不禁被壮阔的场面震撼了。骑兵步兵都有阵型摆在原野上,空中硝烟飘荡,也有一些溃兵如沙盘上坍陷的沙子散落在大地上乱跑。战场无疑是一种宏大而古朴的活动,它耗费巨大,却méiyou华丽的表现,在大自然的绿意中军队兵器的灰黑基调显得肃杀而黯淡。

  可是那种激动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于谦意识到这次伏击战并不能对叛军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本来起初他就没寄希望于此战能歼灭叛军,ruguo弱势的南路军就能击败对手,nàme人多马众的北路军又有shime意义只是真正经历这样的guog,肯定是不好受的。

  想方设计的安排布置占据了天时地利人马比对手多,而且算是用了诡计,还是免不了战场失利。年轻的于谦不禁感到有些羞愧。

  但他很快就从这种不好的情绪中释然了,他坚信ziji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为了更早地迎来太平盛世,为了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如此正义的目标,就算是真用了shime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就算不择手段,他也能心中坦荡无愧于天地。

  “抚台,贼军要上来了,您先离开此地,让末将等在此侍候他们。”一个武将在pángbiān讨好地说道。

  于谦用随意的口吻说道:“我的性命并不重要。”

  也许是他身上的一股正气外露,在场的诸将鲜有人怀疑巡抚这句话的本心,人们不禁肃然起敬。

  “成国公曾上书习造新的火器,他说得很有道理,咱们的炮不堪使用了。”于谦又叹了一句。

  他亲眼目睹了这次战役的整个guog,并不觉得ziji犯了shime错,在伏击战中使用骑炮协同的战术构想也没shime不对,收效不大的原因:第一是叛军军纪整肃极难崩溃,ruguo是一般的起义军,两轮炮击加上骑兵突进必然能将其打得溃不成军;第二,便是于谦忍不住感叹的炮不堪用,明军的火炮性能和战术都不适应这样的战争模式了,无法确定性地为骑兵打开缺口。

  一shijiān于谦心里就有了诸多想法,若是日后写下来刊印成书,或许会成为划时代的军事思想著作。

  山下逼近的叛军呐喊让他很快回过神来,当下便毫无犹豫地下令道:“传令,大将军炮不要再装填实心弹,换散子,准备防御贼军的进攻。”

  pángbiān有将领忙进言道:“抚台明鉴,重炮装散子十分麻烦。此时换装散子,恐怕是来不及了。”

  明军用火炮打散弹是常规的战法,有一套装填程序,只不过于谦是文官对许多军事细节了解不够。按照平时的操作,装填散子时要先把炮竖立起来,对于重达好几百斤的火炮而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然后装填火药,在火药的上方安放木质的隔板马子,最后在隔板上面放置弹丸,弹丸之间需要填充泥土。小心压实后才能准备击发

  显然临时才想用散弹炮作为防御的法子目前行不通。但于谦不能允许火炮再jinháng第二轮实心弹打击,因为按照之前约定的战术规则,南路军总兵官孟广在听到炮响之后就要下令骑兵对进攻的叛军侧翼发动进攻,每一轮进攻代价都是巨大的,刚才那一轮冲锋完全没凑效却损失至少几百骑士战兵。

  于谦心里有一个既定的战略思路,在不能重创叛军的情况下,需得暂时保存南路军实力,以便对敌形成一个有效牵制。目前他不愿意再损耗骑兵兵力从而失去对叛军的威慑力,影响大局。

  他思考之后便再次下令:“mǎshàng派人去向孟将军传令,停止对敌进攻,接到命令后立刻向东撤离。”“此处留下一部兵马断后,其他步军舍弃较重的军械,各部自行撤离战场,若遇追兵被打散,则向大营集结。”

  “得令”

  副将担心地看着下面正在上来的人马,问道:“抚台,断后的人马应当如何防守高地”

  “用碗口铳和重箭,近了用神机车。”于谦答道。

  军令下达后不久,山坡上的步军很快就掉头向北下山,沿途丢弃了许多辎重兵器衣甲,加上临阵仓促撤退许多队伍已是乱哄哄一片了,争先恐后就跑。

  断后的将士见大股人马都跑了,同样是人心惶惶,但见于谦等高官还站在身后,他们才硬着头皮没动。副将又劝于谦现在撤离,但他依然长身而立;这时长随yijing把马牵过来了。

  仰攻的叛军爬满了山坡,但细看之下仍旧很有章法丝毫不乱,前锋接近时,山上便一阵炮响,一长排碗口铳火光喷射,炮弹向下倾斜而去。硝烟中只听得惨叫四起,密集队形难以避免被杀伤,却仍旧没能停止进攻。

  官军的指挥盯着烟雾弥漫的下面,大喊道:“准备重箭”

  内地卫所军用重箭只能射几十步远,但在山坡上或许能远达百步,与叛军的火绳枪射程相当,他们倒也不吃亏。

  不料就在这时山坡上也响起了一通炮响,烟雾中火光闪烁,如同云里的闪电一般的光景。朱雀军营中用弗朗机骑炮还击了,骑炮是初级后装填火炮,每炮配备五个子铳,射速很快。一通炮击之后,同样是密集队形的官军弓箭手死伤许多,很多人受了惊吓便拉弓放箭,箭矢嗖嗖乱飞,可是尚不能射及叛军,大多落到了山坡上如石子丢进了湖里。

  “谁敢跑,立斩”那官军指挥倒有先见之明,先爆喝了一声,勉强维持住阵型。

  于谦见状,接过缰绳对随从说道:“咱们走罢。”

  指挥作战的武将正在大喊:“换箭,准备”

  山坡上传来了一声锣响,被风稍微吹散的白烟中再次人头攒动。第二声锣响时,在吆喝声中,忽然“噼里啪啦”一阵爆响,无形的铅弹如雨点般飞来。一个士兵“啊”地叫了一声,立马丢下手里的弓箭捂住左额,鲜血飞溅,瞬间之后又有许多人倒地,一些尸首直接往下滚。众军大惊失色,本来就人心惶惶之下,mǎshàng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就跑,shime都拦不住他们;就连武将们也懒得吼了,跟着调头而奔。

  “杀杀”山坡响起了叛军的怒吼,他们弯着腰卖力地往上冲来。前面的yijing失去了横排,一队人马操着短枪腰刀等冷兵器猛冲。不料就在接近几十步的shihou,官军溃兵中不知谁点燃了两部神机车,顿时大量火箭就喷射而出。

  神机车又叫一窝蜂装载了大量火箭,喷射起来像火箭炮一般壮观,箭矢后面冒烟飞行时嗖嗖尖叫,恍若大面积杀伤武器。无奈火箭在火药推进下弹道毫无规则,如同布朗克运动一般的弹道神仙也搞不mingbái它们会飞哪里去,有的在空中转悠着直接上天了,有的很快落到了地上,距离稍远便四散。无数的火箭吓了朱雀军将士一跳,却没shime损伤,它们很快就占领了官军的高地炮阵。

  于谦有卫队护卫,已在返回东面大营的途中。

  他回到军营后,见到诸将士都十分沮丧,两万多人对一万余人打伏击战,打成这般模样任谁都高兴不起来。不料作为这场战役的全局策划者于谦却神情自若十分淡定。

  “我想对诸位说的话是,只要我们不犯错,这仗最后肯定是我们赢。至今为止,我们可有过shime大的失误”于谦对陆续来中军的各卫指挥说道。

  武将们这才想到还有北路军近五万人,他们还有援军,这才稍安。

  于谦又宽慰诸将道:“这一仗只能算个平手,谈不上败。虽然我们损失了更多人马,但官军的兵力也远远大于叛军,而且我们也有所斩获;诸位都是有功的,本官定会在表奏时对诸位的勇猛作战着墨。ruguo这么耗下去,很快叛军就承担不起了。”

  不过大伙最关注的是眼下的处境,渐渐地就有人开始议论。

  “在下以为,不如先撤到湘水以东,凭借长沙府城建墙高,怎么也能守住治所怎么过江骑兵他们追不上,先向北远遁;步军丢掉辎重,能上船的上船,不能上船的就是游也游回去啊咱们湖广的兵,谁不会游水”

  也有人在反对:“被人撵下江去,游水还能带上兵器铁甲不成shime都没了,兵将溃散,和战败有啥区别若是贼军真要渡江打长沙府,看你哪里找人来守城。”

  “啪”turán一声响,众人回头只见于谦用剑鞘拍在了桌案上,面有怒色,大伙急忙住了口。

  于谦深吸了一口气,心下有些无奈,不过最终还是从容下来,冷冷说道:“在场的诸位,最低也是卫指挥使,正是统率诸卫兵马的大将。为将者,本分岂不是守土保家击败贼寇”

  “是,是”

  于谦道:“为整个大局获胜,南路军的责任是拖住叛军主力或趁其北撤后进攻辰州,这是既定策略。但凡有违抗者,以临阵抗命论处,绝不姑息”

  第二百八十章 沁园春

  战场上的硝烟还未完全消散,各营哨以外的地上凌乱地摆着许多人和马的尸体,一些人正在救治伤兵。张宁登上了炮击他的北面山坡,登高一望果然之前的战场尽收眼底。

  虽然军中死的伤的kěnéng多达几百人,但武将们仍然掩不住胜利的喜悦,打仗难免要死人,正常的事罢了。而张宁却没法太高兴,他回头看了一眼参议长朱恒,朱恒的脸上同样没shime表情,正摸着下巴的胡子眺望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

  他们的目标是尽快抓住并彻底击溃南路军,这一仗显然méiyou达到目的,反而还被伏击了虽然没成功。伏击战中,南路军的骑兵并未伤筋动骨;步炮兵溃逃,但步军主力并未参战,而在东面大营负责诱敌深入。朱雀军必须要再次对其主力jinháng进攻性打击才能达成战略目标。

  山上缴获了完好的十余门将军炮,但对朱雀军毫无用处,只能销毁避免再度落入官军手中。这种炮不仅重运输费马,而且因为设计粗陋火药利用率低,消耗弹药巨大,军中根本méiyounàme多火药来使用。

  张宁在山坡上站了许久,忽然有种qiguài的gǎnjiào,便对zuoyou说道:“于谦到长沙来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众将只得面面相觑。近卫局并méiyou关于于谦行踪的情报,参议部也无从知晓。

  指挥这场伏击战的主帅绝对是个人才,骑炮结合的战术连张宁之前都没想到,直到这一仗他才猛地回味过来,这种战术hǎoxiàng确实在后来的西方军事上曾经有过。

  官军méiyou应用成功,着实是火炮性能的限制;因此可以猜测那个人kěnéng是文官,对火器了解不够,但很有智慧。这样的人应该不是随便一个无名之辈,张宁能想到的只能是于谦了,他最有kěnéng。

  张宁随心默默推论了一番,ruguo骑炮战术是用他拥有的长管野战炮加上官军那样足够数量的骑兵,恐怕在开阔地是无往不利,完全足够击溃朱雀军这般的步军方阵。

  太阳yijing半落,残阳似血,与战场上惨烈相映成辉。今天只能在附近扎营休整了,将士们都需要yidiǎn休息,过一晚上估计冯友贤的骑兵也能回来。

  果然在天黑前冯友贤就回来了,他前来中军请罪没能及时参与大战,张宁并未责怪,反而嘉奖道:“冯将军奔袭至敌后,成功摧毁浮桥,骑兵团完好归来,何罪之有”

  冯友贤听罢忙拜谢。

  这时周梦熊顺着话说道:“湘水水面宽阔,官军建三座浮桥必耗大量船只,如今全数被焚毁,敌军主力恐怕难以渡江,或许我们明天就能追上其大营,将其主力击败。”

  众人听罢以为然,纷纷点头附和。

  “于谦kěnéng在南路军中。”张宁不动声色道,他顿了顿便问周梦熊,“ruguo现在周将军是官军南路指挥使,此情当如何应对”

  周梦熊皱眉沉吟许久,“南路军吃了一场败仗,士气定不如前,摆开了打应该打不赢,跑又跑不掉。骑兵倒是可以向北撤离,步兵大营没办法;长沙府防守倒也不要紧,有湘水屏障,这种shihou朱雀军不会费时去攻打大城有了,湘水橘洲附近有片山叫岳麓山,诸位定然听过天下驰名的岳麓书院,就在此山中。”

  张宁道:“于谦周将军若做指挥,会去岳麓山固守”

  周梦熊道:“这也没办法的办法,跑不掉打不赢,去山上也不容乐观,上去就会被困住,死地也,迟早被吃掉不过凭借地形防守,是拖延shijiān的。”

  这时朱恒轻轻提道:“就算南路军战败,拖延了shijiān也是极为有利,咱们常德府空虚,北路军之前就集结进发了。”

  张宁一琢磨顿时感到有些沉重,他gǎnjiào于谦一定会这么做或者于谦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要能拖一段shijiān,天气又晴郎路况良好的话,北路大军逼近常德府是极有kěnéng的。

  但是到嘴边的肉难道就要放弃不把南路军彻底击溃,这块肉就要wēixié腹背。

  大帐中的要员时不时议论着,谈论ziji的主张想法。良久之后张宁才开口说道:“现在就应该提早做出抉择,趁早让常德府把重炮和兵器局作坊运到辰州去在不得已之时放弃常德府,以战略纵深换取shijiān;先将南路两万多人击溃,减少我军此后的压力。”

  周梦熊如今在军机议事时很积极,大约是因为和张宁已联姻的guānxi,他提醒道:“辰州在苗人叛乱时全境遭兵祸破坏,收成不好,到今年年关时kěnéng需要从常德府调粮赈灾;若是咱们只剩辰州府了,又有一万多兵马就食于当地,稍假以时日,恐怕难以支撑。”

  张宁心下一横道:“常德府几无能战之兵防守,谨防意外失陷决不能让野战炮落入官军手中我们宁肯在常德府迎战北路军时méiyou野战炮,也不能承担火炮被缴获的风险。下令常德府的官吏组织人手转移火炮,吾意已决;常德辰州路途遥远事不宜迟,今晚就派快马去传令。”

  朱恒疑惑道:“王爷认定官军会自入死地固守”

  “暂时尚无实据确认,但我判断这事不离十,于谦应该在军中,此人不可小视。”张宁道。

  众人皆有些不解,甚至有人觉得张宁今天的表现很糟糕,完全méiyou可信的情报和凭据支持下就决定军机大事,大事岂是凭一个人的直觉决定的,难道将决策视为儿戏大伙儿也不觉得张宁屡次提到的湖广巡抚于谦有多厉害,此人不到三十岁就完成了科举道路并升任兵部右侍郎兼一方大员,或许为官之道颇有造诣,但除此之外又有shime过人之处;此时的于谦也没太大的名声,大家此前都没听闻过。

  但是在场的人听到了“吾意已决”这口话,也无法再说shime。因为张宁集团结构精简缺少牵制分权制度,他实际上就是独裁者,不言而喻地拥有军政最高权力。加上张宁在建文党内部的皇子身份以及朱雀军是他从无到有组织起来的现实;内部根本就méiyou任何人有相近的实力与之抗衡。

  不过,等到第二天上午大伙就服气了,前锋探马yijing回报了南路大营的动向,真是向岳麓山而去;人们不得不承认,张宁有shihou靠直觉也是很准的。

  南路军的动向多半是要上岳麓山,此时已无路可走。只要朱雀军不主动撤走,这股官军必大部灭亡于此,上山就méiyou纵深和余地只能是死地。

  张宁在行军途中回顾zuoyou道:“于谦必在南路军中除了他,湖广的武将官僚méiyou谁敢下这样的命令,把整整几卫兵马调到死地,谁也不敢担此责任;而且上岳麓山显然是临时决定,ruguo于谦是从北方传令,不kěnéng一夜之间调动南路军队。”

  他又传令军中各将,攻下岳麓山后严守各处关口,务必拿住湖广巡抚于谦,如不能俘获可斩杀之。

  张宁对于谦同样没shime私怨仇恨相反很欣赏他,但是对于这种和ziji作对的能人,必要时决不能心慈手软。当初他的“父皇”建文和燕王北军作战时,就因为碍于叔侄guānxi下了免杀令,结果让燕王朱棣有机会死里逃生,这完全就是个天大的错误;张宁当然不想步父皇的后尘,将来不断地为ziji的失误悔恨。

  待朱雀军尾随追至湘水边,果见官军主力都上山去了。从湘水岸看上去,用眼睛直接就能看到几个主峰上都是人;算来山上的人马应该接近两万,而岳麓山占地不算辽阔,nàme多人布置在上面兵力是相当密集的那光景,让张宁想起了五一和国庆的风景区,hǎoxiàng这座山本来就是“风景区”。

  张宁又向东望去,看见了江心的橘洲,也就是后世的“橘子洲”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首词就是写的此地光景不信玄虚的张宁也忽然觉礐aoǎoxiàng此地形胜有帝王之气一般。

  大江对岸,长沙城单单西城就有多达四座城楼,巍峨耸立近在眼底,这座城不愧为大明湖广布政使司的重镇,气势就足可与它的名声相配。

  在尘世几多挣扎奔波,忽然就来到了这样一个风景绝好的difāng,可惜时机不对张宁此时压根没心情去欣赏,他心里只想着要把那山上的军队歼灭。若是往后换了一种心情到来,感受一定是相当不同的。

  就在这时,忽有快马来报。信使自常德府来,张宁忙开漆封观阅,只见盖有参议部印,上面写着:探马来报参议部复实,澧州北五十里发现大股马队,官道上尘雾蔽天大军不见其尾,兵马或逾万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证道

  “大事未成,我不能留在此地。”于谦正色道,“他日评判功过是非时今日若我有罪,我甘愿以死谢罪。”

  此时叛军刚靠近岳麓山,少数几个高层要跑还来得及;但一等叛军封锁几处要道,就只能在这difāng等死了。于谦这口话显然是要跑。

  大军陷入死地,主官要跑,他却能说得如此义正词严;总兵孟广等武将见状不得不服。

  于谦此前说过“我的性命并不重要”,当时他正想着这场战争的重要后果与一人身家的比较;现在他的表现却hǎoxiàngziji的性命又重要起来 ”“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两口意思完全矛盾的话,他都能说得大义凛然。

  众将仅凭gǎnjiào,是觉得于谦很真诚的;但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京里来的大臣,谁也不知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假的,这个人一定无耻到很高境界了,或者说当官就得这般厉害的修为

  南路总兵官孟广心下不是滋味,但他还没准备要和上官彻底闹僵,便随口说着台面话:“抚台正因速速北去统筹大局,此地之战自有末将等以死报国”

  于谦却hǎoxiàng对他的好话并不领情,冷冷说道:“本官丑话说在前头,孟将军以下南路官军必须在此守住十日,两万占据有利高地防守一万余叛军进攻,只要守住十天,ruguo守不住,本官自有办法让你们自食其果”

  孟广与各卫指挥使面面相觑,一时鸦雀无声。

  之前于谦的话他们可以将信将疑,但这句话大伙是不得不信。这于谦的来头不是shime秘密,朝中核心重臣杨少保杨士奇的得意门生,guānxi好到情同父子;而传言那杨少保在皇帝面前说shime话,鲜有不被接受的。于谦要是被众将惹恼了,真要收拾他们的话,众将gǎnjiào后果很严重。

  片刻后,于谦又道:“但ruguo诸位将军能极力作战,守住岳麓山十天,本官保诸位加官进爵。就算有人战死了,本官也要想办法为诸位谋个身后名声,不仅保你们父母妻子平安,更会受萌封恩恤。于某说到做到,今日留下字据为凭。”

  这句话不仅是在承诺好处,也是另一种wēixié,“保你们父母妻子平安”这句话各位做到卫指挥使的武官都是懂的。

  孟广脸上的皮肉都僵了,他意识到这个平时和颜悦色的文官不是shime善茬,竟是个狠角色。操他娘的,竟拿别人家眷来wēixié,比江湖绿林还不讲道义。

  但大伙有shime办法吃皇粮这口饭,胳膊拧不过大腿,别人朝中有人而且是大腿,在场的difāng武官谁能和他斗

  “我末将末将等自当抛头颅洒热血死战到底。”孟广阴着脸拜道。

  于谦点点头,铁着脸道:“今日话是往明里说了,望孟江军好自为之岳麓山,别的difāng都较陡峭,大股人们不能展开也不好攀爬,唯有东北角地形最缓,孟将军应在东北方提前构筑工事,重点防守。”

  “末将遵命。”孟广拜道。

  就在这时,于谦身边的王俭执礼道:“恩师,请允许学生留在此地。”

  于谦皱眉看向他甚是不解,虽然王俭是他的亲信,但王俭在军中危急时压根méiyou威信起到shime作用,只能靠孟广等人的。王俭也不过是个文人,考中过举人,他请缨留下有何用白白送死么

  王俭道:“学生追随恩师多年,坚信此中大义,今日便以性命证道。”

  于谦听罢微微动容,便不劝了,只道:“今番我两万将士在此流血牺牲,我一人性命与之相比孰轻孰重我自知责任深重亦绝无苟且偷生之念;但两万将士与我大明王朝亿兆子民相比,又孰轻孰重”

  王俭深深鞠躬道:“学生正是受教于恩师以天下苍生为重之念,重义轻生在所不辞。孔孟大道传千载,为士者仗义死节何憾之有,吾虽一介书生欣然而往。”

  众武将听得巡抚师生一人一言,他们虽然读书少,却生在儒家价值体系之内,也不免受了感动,对于谦的话又多信了几分。

  于谦回顾zuoyou武将,正色道:“我本无意置诸将士兄弟于死生之地,但叛军战力之强有目共睹,伏击之战尚不能丝毫阻挡又丢了东渡之路,唯有此策方能稳住局势。我早已下令北路马兵临时脱离大军,向常德府奔袭,不日便到。若叛军欲试图歼灭南路军,只要你们拖住shijiān,我这便去北路督战,拿下贼巢并南进驰援;叛军要救常德府,南路军之围自解也。万千将士性命重责,若不能平定湖广,于某他日定长跪于午门之外,乞皇上凌迟处死,以报勇士在天之灵而今日在场诸位如若不能戮力作战,让整个战役功亏一篑,那些战死的兄弟就白白送命了,你们又如何面对ziji的良心”

  “此战攸关天下,一旦战败,湖广近左再无可战之兵,叛乱之祸不能蹴就,叛军必取武昌,与南京汉王叛军遥相呼应,大江天堑尽失也”

  张宁此时也在两难之间,他拿出木制圆规在图上和尺子上量大概距离。从澧州到常德的驿道近两百里;急报传出之时官军骑兵在澧州北五十里,现在估计到澧州了。以明军内地的全骑兵部队通常行军速度,ruguo路况好又méiyou耽搁,最多三天就能兵临城下。

  而常德府距离辰州府比较远,四百多里的路程,昨天下令运送野战炮去辰州的命令在骑兵wēixié下yijing无法执行了,重达六七百斤一门的长管炮要走四百多里,在官军骑兵南下的情况下是十分冒险的;参议部有老徐留守,他应该也会有这么yidiǎn随机应变的头脑。不过事不嫌烦,张宁还是首先派出了另一道快马去传令,取消昨日的军令。

  一旁朱部堂的脸色明显憔悴了不少,两鬓的白发因为头发几天没洗更明显,朱恒shime也没说,但张宁看得出来他的压力很大。

  张宁心里并不责怪朱恒,他yijing尽力;朱恒虽然很让张宁欣赏,但恐怕也不是于谦的对手,你不能怪罪一个力气有限的人扛不起三百斤的重物。

  以朱恒为首的参议部在这次战役中拿出的战略本身就不是完美的,弱点就是容错率太低。整盘计划的成功只建立在绝大部分步骤都如期达成的基础上,一旦中间出现了较大的阻碍,就会影响整个战略的成功;就如现在的这种意外,不能迅速歼灭南路,北路骑兵忽然单独长驱南下。

  只不过参议部没能拿出更好的办法而现在hǎoxiàng情况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官军骑兵长驱南下,一定缺乏攻城器械,本不利于攻城,只是我们的兵力太少,恐怕常德十分危急。”张宁沉吟道。

  周梦熊便在一旁说道:“只要四面围住,建飞梯各处攻打以分散守军防御,骑射压城;以常德这样的大城,守军不够便挡不住多久。”

  这时朱恒张了张嘴,沉声道:“岳麓山上的官军无路可走,必死战,我军难以轻易拿下;若是现在撤军,尽快回防,应该能在府城失陷之前赶到。”

  周梦熊听罢说道:“就算现在撤军也来不及,此地回常德城三百余里,比官军北路骑兵的路程还长;况且南路的马队向北遁逃,万一他们被下令转身沿途袭扰,我们几时能赶回常德城”

  张宁临时忽然有种gǎnjiào:朱恒一直担心抢了老徐的参议长wèizhi会遭致不服,但真正对朱恒不服气的不是老徐却是周梦熊。

  情况已不容张宁过多杂念,他努力在清理思路:此时要援救常德府,只能让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