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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边的月      更新:2021-02-26 13:02      字数:2492
  随便糟践。恰好这时有东京匠做监的人逃归,朕便将矿石都交给了这匠人,让他着意打造一副铠甲出来,也算不辜负岳飞的心意。”

  张浚至此也明白了缘由,他可不想官家太过倚重岳飞,赶忙称颂道:“这匠人的手艺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朕开头可没这么放心。那匠人说当初河北打造真钢都用石炭做火,朕这行在什么都有,唯独石炭的品质不如河北路,所以他只好用木炭代替。朕心里惴惴,怕坏了真钢的坚硬。没想到,打成一试,硬度上几乎没有差别,反而多了韧性,真是阴差阳错。”

  赵构连连感叹造化巧妙。张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躬身道:“臣还有一件大巧妙的事情要向陛下陈请。”

  “哦?”官家的目光从张浚飘逸的袍袖打量到吕祉一本正经的容秀面庞,又打量回去,敛去了笑容,开口道:“张卿,你要跟朕说的事情,可与首相商量过了吗?”

  张浚被官家忽然冷下来的音调惊地一呆,他还什么事情都没启奏,怎么官家就预感到自己要说的话了呢?他不知所措地抖一下袍袖,还想再挽救一下:“陛下。”

  “张卿,你不要说下去了。”赵构这回有些动了怒,目光分外的明亮,“朕早说过,左相与右相,你们两个遇到事情要妥为商量,不要互相气也不通一声,一个个只找朕来决断。若如此,朕要你们两个并相还做些什么?你与赵卿,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的,私交又颇厚,都是国事之争,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把话说开呢?”

  这已经是非常严厉地指责,张浚不得不跪在丹墀之下,叩头道:“臣惶恐。”

  “起来吧。”赵构依旧蹙眉冷语。

  张浚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看吕祉。他实在被官家的雷霆震昏了头,想来不曾说错一句话,怎么就被苛责了呢?

  “别看了。”只听赵构用字正腔圆地东京官话说道:“张卿,若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你又何必带着他留身?”

  赵构说着望向吕祉。音调依旧严厉,目光中却带了三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御阅服依宋史。赵构曾有改良军中器械的记录,而御阅服又是中兴之后定制的,就安到赵构身上了。

  第30章千古英雄手(10)

  赵宋的成规之一就是异论相搅。不同意见主张的臣子同时立于朝堂之上,每遇到大事,说得好听一点叫做互相制衡,直白一些便是彼此掣肘。这样的结果无非是久议不定。敌人已经打到城墙下了,那边厢还在争论义利。

  秦桧的突然去世,让官家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影响者。后秦桧时代,难为官家居然想起来了祖宗成法,玩起了左右二相互争,自己居中调停的把戏。如此辛苦,想来官家鬓边又多了几茎白发。只是官家等得起,伪齐可等不起,太平州的粮仓等不起,就是张德远也已经等不起了。

  吕祉一晒,奏道:“陛下,非是右相不与赵元镇相商,只是这件事事体重大,非但关系朝廷利害,更关系天子的利害,不能不请特旨圣裁。”

  朝廷跟天子是两回事,官家耳朵尖,自然品出了其间微妙的差别。譬如钱财,天子的库是内库,章库的是信任的私人,动用起来简单方便;朝廷的库房则归三司与转运使所有,即使是天子也难以染指。

  赵构的薄唇重又抿紧了,做出蹙眉思考的样子来,显然在度量该以什么样的姿态介入这关系自身利害的大事,而这大事又到底“大”到何种程度,该不会是这个巧舌如簧的吕祉欺君吧?

  吕祉见官家没回话,心中不禁长叹一声,自己本是以此打动的张德远,没想到还要靠这一点打动天子陛下。

  张浚此时的耐心也好得很,他继续垂着头,目光凝视在乌青色的铁甲上,像是着实被官家适才的斥责伤了心。

  赵构终于忍不住,第一个说话道:“什么大事情,至于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吕卿,你把缘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不许遗漏半个字。”

  赵构肯开口,殿中的气氛立即和缓了许多。微风和着鹁鸽悦耳的铃音,一同吹进了内殿。吕祉听到这响动,清楚官家的娱乐时间又到了,必须速战速决。

  “陛下,原是有伪齐的探子潜入沿江各军州,妄图纵火制造事端。臣想请一道圣逾,亲赴刘宣抚军中,督办防火事宜,或能乘机体察淮西一军的实情。”

  吕祉并未隐瞒,将表面的做法与真实目的一口气跟官家兜了底。他说之前已经衡量过,若是吞吞吐吐徒增赵构的犹豫,最终也得被官家逼问出实情。反不如这样一次说个清楚明白,还能落下个忠君的印象。不过严格而论,似他这样反复盘算,已经称得上欺君了。

  赵构不待吕祉说完,便从素木椅子上站起了身,用乌皮靴跺着地板,好像这样能跺走晦气似的。“朕就知道,张浚和你独对,必是要求朕做些棘手的事情。昔年吕元直是如此,如今你们又来这一套!”

  吕祉原料到官家会反对,但赵构突然提到了吕颐浩,这跳脱的思路还是让他略感吃惊。他微一凝神随即醒悟,官家这是指得吕颐浩请斩刘光世的事情。其实想斩刘光世的人也多,比如赵元镇,在绍兴三年的时候也提议处斩此人呢,谁承想到绍兴七年反成了刘平叔的靠山呢?立场变换之快,让官家此时都不好提左相的名字了。然而,历史又是如此无情,无论吕颐浩曾经多么努力地想处置刘光世,最终因为国难时节必须倚靠军中力量,各种措施依旧无疾而终。这显然给官家造成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一方面强化了大将跋扈的印象,另外一方面则让他对那些真正可能造成危害的人或事束手束脚。

  “陛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今日江南粗安,国力无忧。陛下又励图治,誓为太上皇帝报不共戴天之仇。正宜借此时机,立威立信,让张韩刘等大将知道惧怕,让天下黎民振奋神。”张浚毕恭毕敬地说道。

  赵构听得一股无名火起,这些天张德远和赵元镇反复在他耳边说些相同的话,却给了他截然不同的建议,一个要主战,一个要稳重,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子。他冷着脸说道:“张卿,你要朕撤了刘光世的心思,朕早就明白了。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让首相也明白了,朕即刻同意。这事不必再说了。”

  皇帝真是心思多变,喜怒无常,两句话不投机,就要拂袖而去。

  吕祉早有打算,此时,只慢吞吞地接道:“官家,刘宣抚的库中,据闻有五百万贯的积蓄。”

  赵构正要抬脚离开,心爱的鹁鸽们已经在空中翱翔了许久,却还未曾见到他的身影。还有王继先,想必也正候着他下朝后诊脉呢。然而听到这句话,官家忽然就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