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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边的月      更新:2021-02-26 13:01      字数:2492
  咱家去去就来。”

  吕祉目送着黄彦节远去的背影,心中却着实佩服张德远来去自如的泪水。他同时感受到一道愤恨的目光从左后方射来,站在那个位置的正是李泰发。他忽然转过身,直视李光;“早听说泰发有武略,做枢使可谓才尽其用。”

  李光对这突然的恭维就是一愣。宋朝的风气,文人虽然看不上武人,但是却非常喜欢被人目为文武兼资。他心内欢喜,还是冷着脸说:“不敢当,不如吕尚书通兵书。”

  “拣军的大名谁人不知?”吕祉提到了李光建炎年间自募的军队名称,这支军队人数不足万人,但曾保宣州一境的安宁。

  李光这回忍不住露出了得色:“国家患难,我辈自当奋身以做天下表率。”

  “泰发忠义之名誉满朝野,届时还请泰发与诸位相公力劝官家北伐,抒天下之深怒。”

  主张北伐的只有一位相公,就是张浚,李光的提拔者赵鼎可不在其列。赵鼎闻此言虽然没有说话,那目光可越发深沉了。李光忽然被吕祉将了一军,竟不知如何回答,张了几次口,又闭上不语。

  好在黄彦节解了他的围。

  “官家宣觐见。”

  赵构按照礼制在内殿接见诸臣,他所穿的龙袍颜色浅淡到几乎看不出黄色。吕祉飞快地打量官家一眼,觉得官家确实较前些日子消瘦了,苍白的脸色把眼袋衬托得异常明显,半是游移半是茫然的目光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朕方寸已乱,卿等都有什么建议,不妨一一说来,或许能够减朕不孝的罪责、”龙椅上的官家终于开口了,声音喑哑,目光却越过了群臣,聚焦到日光透过菱窗投射的斑点上。

  吕祉从官家的口谕中没听出悲伤,倒是品出了愧疚恐惧的意味。赵鼎与张浚虽说暗地里结下了深衅,此时自然不会有分毫表露。赵鼎第一个伏地道:“臣屡蒙陛下擢拔,做到了群臣之首的位置,今日大祸,都是臣无能所致。臣乞求陛下降诏旨,将臣罢。”

  赵鼎主动出列承担了官家之所以“不孝”的主要责任,倒让张浚不好按照张宗元先前的建议,再以此弹劾左相了。他只好随赵鼎出列分责:“梓宫不还,不只陛下痛贯心骨,即令山野村夫升斗小民,也痛愤不已,知道是金虏残暴的罪过。”这算是给他之后的提议先垫了一句话,不过此时他还不想深说这个话题,反而劝道:“然而听说陛下几日不饮不食,这并非天子的孝道!臣等恭请陛下以大宋社稷江山为重,勉进饮食。”

  赵构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以几日不饮不食的标准判断,着实有些多。赵鼎本来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张浚之后的攻势,猝不及防之下,只好陪着落泪。吕祉也依样画葫芦,提起袖子遮住脸,表现得不胜哀痛,心里却止不住地腹诽。左右二相把官家当成了小孩子,官家自己却也比缠着大人要糖的孩子好不到哪去,亏他以前还埋怨李纲,说“此人孩视朕”。想来,李伯纪一定是太过忠直,没做好陪哭陪笑陪聊的工作,所以只做了83天宰相就被赶下台。可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在这样的朝廷里,当君子而泥古是没有前途的。他念及此处,心中一黯,竟真的落下了泪水。

  内殿几人各怀心事,各哭了一回,总算进入了议事的环节。

  赵鼎的提议总是具体而琐碎:“臣以为,当禁屠宰三日,各州县佛寺和道观各做道场七天,行在平江府各寺,院敲钟十五万次。百官禁乐二十七日,庶民禁乐三日。行在七日之内禁办婚事,各地宗室同三日内不得嫁娶。“

  张浚补充道:“为太上皇帝定庙号尤为当务之急。陛下亦当以日易月,三日而听政,十三日为小祥,二十七日为大祥。”

  赵构别的都同意,却在听政上死活不肯松口,大概是非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的至孝。吕祉听的不耐烦,直接道:“臣以为不如陛下在行宫依旧服三年丧,已尽人子追思之情。”

  这建议真是及时,官家抽动着鼻子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吕卿所言甚是,即谅阴三年犹不及尽朕哀思。”

  吕祉赶在赵构第一滴泪珠滚落之前,抢先道:“陛下适才所说正合至孝的意思。大行太上皇帝蒙尘北狩永诀不复,是陛下与虏有不共戴天之仇。则此仇一日不复,陛下孝服一日不可除。更当以大义昭告一众愚夫愚妇,陛下有与虏人不共存的决心。之后,三军缟素,即戎衣默,悉发诸路大兵,讨伐伪虏。则陛下以孝化天下,天地神明,尽皆鉴临,定当护佑大宋中兴。此是臣不胜大愿。”

  吕祉这巴掌扇得响亮,官家刚刚标榜完孝,就活生生地被教育了一番什么是真正的孝。此刻,赵构已经惊得忘记了流泪,只皱着眉头想措辞。可怜官家如果知道吕祉上辈子带着白网巾朝参的典故,一定不会再选择当着他的面表演孝子的戏码。

  张浚满意地注视着吕祉。只有他言辞激烈,才方便自己提出缓和的方案,让官家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僚属实在贴心。他看着火候到了,也扬声道:“丧服绝对不可即戎,古今都没有这个道理。但是陛下也不可让军民失望,民心所向皆愿一举而踏平虏人巢穴,皆愿还梓宫于沙漠蛮荒。不如更迁行在到建康,以图恢复。”张浚说到最后,不由自主地掉了两滴热泪。

  官家依旧沉默不语,但只右指关节下意识地敲击着素木椅子的扶手,眉头皱得更深,嘴唇抿的更紧。

  赵鼎已经气得发抖,张浚可不曾事先说过此次要议论迁都的事情。建康,建康,就凭刘光世那筛子样的防守,是能挡住伪齐还是能挡住虏人了!吕祉这穷酸措大尤其可恨,与张浚一唱一和,视自己为何物?他赌着气上前道:“若要还梓宫,依臣看,倒也不必兴师动众,除发兵迁都外,还有个省事的法子。”

  赵构的眼睛亮了,“赵卿快些说来、”

  “不如叫王伦为徽猷阁待制,依旧出使大金国,以迎奉梓宫。陛下更可面谕王伦,让其恳请挞懒,讨要河南地,就说刘豫兵力衰微,不足以为藩篱之重,河南地与其付这无信小人,不如付大宋,两家和好岂不是消饵兵戎的妙招?”

  此话一出,吕祉的眼睛也亮了,被怒火淬炼的恍如黑曜石,他抗声道:“天下虽大,大不过父子恩,君臣义,臣不忍听无父无子,无君无臣的话。”

  赵鼎非常有修养地没有唇齿相讥,只是跪下道:“臣请圣裁。”李光则直接将袖子拂到了吕祉脸上,算是好歹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在历史上素有贤名的南宋诸臣,吕祉勉强咽下一口从胃部翻腾上来的酸水,木然下跪,同样说道:“臣请圣裁。”

  赵构一脸倦色,他最怕看见这样的场面了。他的目光从赵鼎看到吕祉,又从吕祉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