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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肉包不吃肉      更新:2021-02-19 02:39      字数:2492
  外,直到大门紧闭。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粗暴地推拒过了,但有的时候,岁月长短并不能决定什么,时运转机也改变不了根本,有些东西是镌刻到骨骸里的。

  薛蒙曾经骂他,贱种。

  说来好笑,墨燃觉得天之骄子这两个淬毒的字,却并不能伤及他的自尊。

  对啊,他原本就是众人口中的贱种,比这更恶毒的话都听得如雷贯耳,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他最后又回头看了那严合的木门一眼,在围观鬼魅吃吃低笑中,慢慢走远。

  嘲笑声,谩骂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难得又是这样落魄无助的场面,和脑海中年久失修的幼年记忆重叠在一起,墨燃走着走着,大抵因为境遇实在太像,令他不由自主地,慢慢回想起了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他们还不在乐坊,而是流落在临沂街头,徘徊在儒风门附近。

  那段日子,他至少还有母亲。

  母亲疼爱他,不愿意让那么小的孩子出去乞食,就总是把他安顿在荒废的柴房里,自己上街去卖艺,卖唱。

  她底子好,凭一柄竹竿,能做竿上之舞,每日便多少总能赚些铜板回来,买一个饼,两碗粥,母子俩分着吃。做娘亲的总想让孩子多吃一些,可是墨燃总是咬了几口就说饼子太硬,粥没有味道,说肚子已经填饱了,不肯再食。

  但她不知道,其实每次她叹着气吃掉墨燃“剩下”的那半个饼、半碗粥时,蜷缩在旁边佯作睡觉的稚嫩孩子,都会眯着眼偷偷地看着她,看她吃完吃饱,他才终于放心,即使饥肠辘辘,心里也是安定的。

  她也不知道,其实每天她离开,去往临沂东市卖艺后,自己的孩子就会从柴草堆里爬出来,偷偷去与自己隔了两条街的地方讨食。

  娘亲在街口悠悠婉婉地唱着,十尺高杆撑起,单薄的身子在上头翩跹。下面铺满了碎石残瓷,若是不慎跌落,这些瓷片都会尽数扎到她的血肉里,但是看的人觉得刺激,觉得新鲜。她就用一条贱命,竭尽全力去博得那些阔少阔太的一笑。

  而两条街远的地方,她的孩子在沿街乞讨,在每家每户前和人咧嘴笑着,脸脏兮兮地,说着千篇一律地吉祥话,想讨一点东西吃。可是并不会有,并不常有。

  有一日,一个富家少奶奶怀着身孕,嫌闷,心情不好,便在街上闲逛,瞧见了墨燃的母亲在作竿上舞。

  她觉得有趣,过去瞧了片刻,就让随扈去跟那跳舞的女人说:“你在地上铺的都是些碎石,破瓷片,这其实也就是装个样子,不够诚意。我家太太说了,要是你愿意把这些碎石破瓷都换成刀子,竖在地上,然后你再跳,我家太太就赏给你十两黄金。”

  面对这样苛刻,几乎是要了穷人性命的要求。

  这个母亲的反应,居然只是说了一句:“可是我没有钱,我买不起刀子来铺。”

  富家太太哈哈大笑,立时命人去铁器铺买了百把尖刀,竖在地面。

  “跳吧。”

  珠光宝气的女子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兴致勃勃地说道。

  周围很快聚了一群看热闹的魑魅魍魉,丝绸和珠翠的光华在日光下灼灼闪耀,他们像扑食尸首的兀鹫,闻到了血腥味,于是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眼里闪着光。

  “跳吧,跳啊。”

  “跳的好了赏你钱。”

  “给钱的,给钱的。”

  儒风门的地界,最不缺的就是富人,最缺的,就是这样豁出命的刺激与热闹。

  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玑环绕过来,将持着竹竿的母亲团团围住。围住这个穷困潦倒,衣衫褴褛的女人。

  那个命如草芥的女人,就这样带着笑,朝食腐的兀鹫们作着万福,谢过他们的捧场,而后,撑着杆子,燕雀一般轻盈地跃起。

  在刀尖之上,用性命,做一曲歌舞。

  用性命,讨得欢心。

  可是她虽功夫好,落地的时候,却因低头看了一眼那一排排开了刃的刀子,而感到一丝惊惶。于是竹竿偏了数寸,随着众人的惊呼,她落下来

  避过了刀锋森密处,却仍然擦着了边,划破了腿,刹那间鲜血飞溅,惹得一众惊呼。

  女人顾不得疼痛,忙仓皇站起,赔着笑脸,低头谢罪。

  那些看热闹的人便笑道:“娘子的功夫不到家,还需要再努力啊。”

  “就是呀,出来混饭吃,总得有两把刷子,三脚猫的本事可是会路出马脚的。”

  有几个人心善,眼角噙着泪花,颇为不忍:“唉,快别说了,你们看看,这可怜姑娘,伤的那么厉害,快去药铺抓些药,敷上去吧。”

  女人嗫嚅道:“我没有……没有钱买药……”

  那些人一愣,有的叹气,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珠翠,却不说话,有的则擦擦眼角,似是感怀良多。

  “真可怜啊。”

  “是啊,是啊。”

  “看你日子这么难过,我给你些钱吧。”有个大腹便便的老妇人说着,摸出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金叶子,捏在手上,然后继续往荷包底下掏,掏出三个铜板,在手上掂了掂,放回去两个,郑重其事地把一个铜板放在了女人手中。

  老妇人施舍了她钱财,便名正言顺地淌下了两行泪水,无不慈悲地说道:“姑娘,这是你应得的,快好了罢。”

  女人就握着自己用性命换来的一个铜板,茫然地喃喃着:“多谢……”

  多谢……

  而那个说要给她十金的阔太呢?早已怒骂着走远。

  腿脚流血的女人蹒跚着走过去,想要追上去问她要钱,却被她带着的随扈一把推倒,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真晦气!”

  “太太要安胎呢,怎么就见了血光之灾,这要让老爷听见了,不得心疼死?”

  “你还好意思要钱啊,你跳的那是什么东西?也亏你血没溅到太太身上,不然由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滚!”

  女人被重重推搡在地,因为那一家是临沂大户,一时竟没人愿意为她出头。她疼的在地上抽搐着,卑贱的蝼蚁般蠕动着。

  没人愿意扶她一把……

  没人愿意再解囊而助……

  她拿性命作舞,换来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腥臭的铜板。

  给她铜板的善女人说,这是她应得的。

  她不替自己委屈,可是今天只赚得一个铜板,能买什么呢?只能换到一个不带馅儿的饼子,多碗粥都喝不起,眼下腿伤了,明日就不能跳舞,那她的孩子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那么瘦,他又要饿肚子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受不住,蜷在沙泥间哀哀哭嗥起来,声音嘲哳嘶哑,听人不忍卒听,周围人叹着气,各自都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