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行第243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15 08:04      字数:11797
  ,比官方和密探们能够了解到的更多,通过这两个“参谋人员”,他能很快了解所要接触的西域豪门地方部酋的详细情况,这对他开展争取工作是很有力的。

  至于唐赛儿,依照夏浔的意思,本来是想把这个小丫头留在甘肃镇的,可是小丫头不愿意,从不知父爱滋味的小丫头食髓知味,现在跟干爹比谁都亲,不舍得分开,再说夏浔和西琳让娜一走,她在甘肃镇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了,她不愿意留在这儿。

  夏浔考虑了一下,如今帖木儿的军队还远着呢,此去拜访的西域豪族地方酋领绝不敢对他有所不利的,否则不等帖木儿大军赶到,明军已可出关剿灭他们了,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反正已经带了西琳和让娜两个女人,叫赛儿和她们一起也没甚么不妥。

  于是,唐赛儿就欢天喜地的加入了队伍。

  西域的冬季风光很美。

  挂满雾凇的白桦林,被积雪堆成蘑菇的小木屋,雪地上踱着方步的雪鸡,林间探头探脑的狐狸穿着大皮袄驾着雪橇在莽莽雪原上飞驰的塞外百姓一切似乎都是静静的,静中的动,给人的感觉也是静的,置身其间,心便也静下来,仿佛世俗的一切烦恼都能尽抛脑后。

  当离开村落,进入戈壁的时候,远方银装素裹的山峰,冻成冰砣再覆以白雪,与雪原同色却隐约看出河流形状的冰河,粘满雪花毛茸茸的芦苇,犹如一束束冲天燃烧的火炬般的胡杨,还有远处沙丘被风雕出的一道道浅浅的波纹,真叫人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只是,这等风光刚刚看去时十分惊艳,可是同样的风光你要连续看上两天三天,在这期间,你还要不停地跋涉在雪原当中,那就不是一种乐事,而是一种难言的煎熬了。

  甫回故乡兴致勃勃的西琳和让娜,以及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冬季雪景而一直坐在车辕上欣赏的赛儿已经兴致缺缺地回到暖洋洋的车帐中睡懒觉,其他人可没有这样好命,他们依旧在雪地中跋涉着,不但身上脸上蒙着严实,连眼睛上都蒙了一层薄纱,否则这样下去很容易形成雪盲。

  叶安坐在马上,袖着双手,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他的刀挂在鞍侧,叮叮当当的,刀鞘上有一层白霜。他来自江南,对这边的情况不太熟悉,昨儿一时没注意,手从袖筒里探出来,直接就去拿自己的刀,结果只轻轻一碰,手就粘在刀吞口上了,连刀一块儿揣到怀里暖和了一下才拿开,要是硬扯,难免要被扯掉一块皮,现在他是真知道关外严寒的滋味儿了。

  夏浔端坐在马上,腰杆儿挺得笔直,他甚至没有蒙上面巾,顾盼左右,十分从容。其实这与武功高低无关,叶安和陈东的武功都不错,身子骨儿锤炼的都很结实,但是在这样的严寒天气里,却也把自己包裹得跟个未出三朝的娃娃似的,夏浔主要是在辽东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西域虽冷,但是大部分地区风静下来时,却比辽东那边还要暖和些的。

  “我干爹好厉害的,西琳姐姐,你看到没有,这么冷的天,他依旧端坐马上,毫无惧色”

  西琳翻个白眼儿,和她唱反调:“这算什么呀,你看看那些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咱江南带过来的兵,风统领的人马不个个都这样么”

  西琳满腹幽怨,不只一次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啦,可是这位国公爷放着身边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好像视而不见,对一个汗毛未褪的小丫头真比她们都亲,她们多想搂着夏浔的脖子坐在他膝上撒娇的人是自己呀。如今她和让娜已经彻底死了心,听到赛儿连这种小事儿也要夸奖她的好干爹,心中气不过,自然要唱反调。

  赛儿皱皱小鼻子,不服气地道:“我干爹也是江南人呀,可他就不怕冷”

  西琳和让娜一起仰头翻白眼,冷哼一声。

  赛儿把下巴一翘,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她们了:“这两个笨蛋姐姐太没眼光,不跟她们说了”

  苍松墨绿,白桦流金,薄雪轻轻覆盖林间,静谧而美妙。

  夏浔勒住马缰,环顾一番,吩咐道:“天色将晚,就在扎营吧,兵分两路,就近驻扎谷口两坡,山坡和谷口另一侧,派驻定哨流哨”

  这一路上,关于扎营部署,基本上他都是遵从风裂炎的意见,不过这一路上细心揣摩风裂炎和塞哈智扎营的各种安排,这位自幼不曾读过兵书的大将军,也约摸明白了一些扎营择地的要点,便开始尝试管理行军扎营的一些具体事宜。他此刻的选择中规中矩,倒也并无缺陷,风裂炎和塞哈智答应一声,立即吩咐下去,三军就要进入谷口,在背风向阳处安营扎寨。

  前哨先行,径往谷中勘察地形检查有无埋伏,百余骑入谷,有趋马前行者,亦有弃马上山,检索山林的。往前去的战马已消失在山谷中,看来是要一直探往山谷尽头的。往山谷两侧搜查的士兵十分仔细,有些高处徒手难以攀爬,他们就抛出飞抓,借高处的树木登上去,看那架势,也是要一直要检查到谷顶才算罢休的。

  突然,“呜呜”的号角声起,在山谷中回荡,凄厉而苍凉。山谷两侧高处,突然从雪地里跃起无数人影,随着他们的动作,一块块被雪覆盖着的巨大石块也轰隆隆地滚下山坡,裹着一蓬飞雪,重重地砸在山谷中间,声势十分骇人

  风裂炎脸色一变,立即高声喝道:“结阵,迎敌”

  塞哈智则高声嚷道:“布圆阵护国公”

  一支京营精锐一支西凉铁骑,两支明军立即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要打仗啦”

  唐赛儿从车窗里探出头,兴奋地看,小脸胀得通红:“西琳姐姐让娜姐姐,要打仗了啊”

  让娜怕她探头出去叫乱箭伤着,忙把她拉回来,吓唬她道:“嗯,你安分待着,小心叫山大王看见,抢了你去做押寨夫人”

  “会吗”

  唐赛儿有些担心,不过扭头看看西琳和让娜那妖娆的身材标致的脸蛋,再看看自己比镜子还平的胸脯儿,马上放下心来,向她们扮个鬼脸道:“该你们小心才是,嘿嘿”

  第758章 名将俱从无名起

  一西一北两位国公,俱遇埋伏,安南的英国公呢

  安南,多邦隘。

  此时明军已经杀进城去,城中一片狼藉,许多竹木结构的房屋,仍旧燃烧着火焰,或者弥漫在一片硝烟之中。

  成国公朱能病死后,英国公张辅暂代征夷大将军一职,暂时管治三军,过了些时日,永乐皇帝下旨,由其正式就任征夷大将军,在此期间早做了种种准备的张辅立即发兵,直扑安南之境。

  张辅很清楚,自己年纪轻威望浅,皇帝接到朱能病逝的消息后没有立即下旨由自己正式升任征夷大将军一职,必定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些存疑,而军中将领也会有这种担心,所以在朱能刚刚逝世的时候,他就开始为自己担当主将开始了种种准备。

  他认真搜集有关安南的一切军政经济情报复杂的山川地理形势安南用兵的特点,并注意结交各级将领,保持和他们的良好关系,模拟制订进攻安南的军事计划,当永乐皇帝的正式任命刚刚下达,胸有成竹的张辅便升帐聚将,下达了一连串的将令,对安南用兵了。

  这个速度,出乎所有将士的预料,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会有个对内对外进行了解的过程,安南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张辅从广西出兵,命令沐晟由蒙自出兵,悍然杀入安南境内。

  安南黎氏一时惊慌失措,他们尽发军队和所有男子两百万人参加防御。并派亲信部队驻防最险要的地区,利用丛林野地的特殊环境进行游击战,他们建立了无数的防御要塞,挖掘壕沟,还在壕沟里面安插竹刺。携带毒药弩火铳巨石的越军则藏在丛林和战壤深处,城栅相连达九百余里。

  水路上,则沿岸打下无数木桩阻止明军登岸,同时利用他们擅水战的长处派出无数战船浩荡而来,意图在水上予明军以重创。陆上步步杀机,水上重兵云集,这是大明军队从未遇见过的环境最复杂,战略纵深最长,参加抵抗人数最多的一场战役。

  在黎氏看来,他们这样的防御已是固若金汤,然而他们依旧低估了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和这个此前从未闻其威名的大明将军。张辅出发之前,已派无数密探潜入安南,四处散发传单,揭发黎氏篡夺王位的罪行宣扬天朝之师乃是兴灭继绝,应陈氏王子所请,来帮助安南军民的道理,这一招果然奏效,一路上百姓们眼见大明军队赶来,并不惊慌逃避,还有送水送饭,以飨军队的,对大明军队十分友好。

  许多安南陈氏王朝的文官武将更是完全放弃了抵抗,反而加入了明军的队伍,文官们帮助明军管理被他们一路占领的土地和百姓,武将们则率部起义,利用他们对安南的了解充当明军前锋,攻营拔寨,招安袍泽,大明军队一时势如破竹。

  陆路上,有归附大明的同样熟悉安南一草一木同样精擅丛林游击战的安南军帮助,黎氏军队布下的无数死亡陷阱失去了效用,杀伤威力不大全赖毒素杀人的安南弓弩本是丛林战中极犀利的武器,可是因为明军中有归附的安南军,在他们的救治下,明军伤亡人数也极少,明军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普赖山会战,明军一战斩首越军首级达三万七千三百九十颗,俘虏无数。

  水路上,双方在富良江先后两次大决战,第一战歼灭安南水师一万人,缴获战船一百多艘,第二战安南更是集结了全部的水师力量,结果此一战明军斩杀安南水师数万,杀得富良江尽被血染,通红一片,并俘虏了安南的吏部尚书范元览大理寺卿阮飞卿等高级官员,这都是黎氏的亲信。

  随后,张辅的目标便直指安南军事重镇多邦隘,备好攻城器械之后,张辅于四更天下令攻城,都督佥事黄中前番曾经护送安南陈氏王子回国,结果被安南的兵包围,眼睁睁看着他们派人冲进自己的军营,杀了受自己保护的陈氏王子扬长而去,以此为奇耻大辱,此番他充当先锋,誓雪此耻,以都督之尊,赤膊上阵,挥军在前。

  他的亲信将领卫指挥蔡福等冲在所有将士的最前面,三军士气大振,勇不可挡,只几个时辰,就将安南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军事重镇多邦隘攻破,杀入城池之中。

  蔡福率先入城,与安南兵进行巷战,安南兵正节节败退之际,忽地发一声喊,便利用对城中建筑的熟悉四处逃散了,蔡福只管按部就班逐步推进,消灭抵抗,占领城池,正行进间,忽听一阵号角声起,以为安南兵又要发动反扑,连忙命令所部将士戒备。

  孰料等了一阵,既不见安南兵冲出,又不见冷箭毒矢射来,正疑惑间,忽觉大地震动,无数粗犷有力的嚎叫冲宵而起,前边两幢竹楼轰然被人撞坍,然后两头巨象甩着长鼻大踏步走来,象背上一个四四方方仿佛竹篓的东西,以此为掩体,有人藏在里边指挥着战象的活动。

  这大象极其庞大,皮糙肉厚轻易难伤要害,那巨大的象足在这陋巷之中只一脚下来,怕就要踩死几个明军,手执弓弩短刀长矛的明军在这庞大的战象摧逼下,只得节节败退。一大片刚刚被明军占领的城区,在战象的进攻下,被安南兵迅速收复了。

  大批又瘦又黑的安南兵躲在战象后边,就像依托坦克前进的战士,眼见明军拿那战象毫无办法,不由得意洋洋,嘴里叽哩呱啦的用安南话不断说着什么。

  这时,张辅黄中等人也进了城,一闻这种情形,早有准备的张辅立即派来了一支新的军队,安南兵正得意洋洋驱象前进,忽地对面明军营中涌出许多火铳兵,火铳齐发,声如雷霆,弹雨倾泻而下,硝烟弥漫,安南兵的战象吃那枪子儿正自痛楚不安,虽在驯兽师的不断催促之下也不愿继续前进,这时明军营中又涌出无数的雄狮。

  战象见此情景,立即发了狂一般返身急奔,四条巨柱似的象腿迈动开来,把那又瘦又小的安南兵俱都踩成了肉泥,紧随战象之后的安南兵目瞪口呆,仓促之下来不及反应,被大象踩死无数,明军就追在大象后面,一路斩杀过去,一直杀出多邦隘,穷追数十里,斩杀安南兵近五万,安南名将梁民猷祭伯乐等在这一战之中,俱被明军所杀。

  原来,归附大明的安南将领简定,早知自家战术中这战象的厉害,所以归附之后,便向张辅献上一计,找那高明的画师,绘制了许多雄狮的画像,雄狮画在布上,再蒙在马上,火铳一发,浓烟滚滚,这蒙着狮面的战马一冲出来,若隐若现的与雄狮无疑,战象阵立即不溃一击。

  安南军事重镇多邦隘,就此落入张辅之手,张辅骑在马上,意气风发,下令道:“安南所恃,莫若此城,此城一拔,便如破竹。大丈夫报国立功,就在今日了,命令三军,稍作歇息,便继续进发。同时,向皇上再次报捷,为有功将士请赏”

  鼓角轰鸣,人马如潮。

  鞑靼骑兵从四面八方一波紧接一波地攻击着,以丘福之骁勇,所部之精锐,四处突围,却始终冲不出去。

  冲突来去的鞑靼骑兵遍布了整个雪原,喊杀声如惊涛骇浪,雪地上已倒下无数尸骨,践踏成泥,丘福汗透重衣,血染征袍,他组织的锥形突击阵势已被鞑靼军冲乱,现在已经变成了完全的混战,甚至就连丘福的亲兵也被追击缠斗的鞑靼骑兵穿插分割,打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武城侯王聪已经战死,安平侯李远浑身是伤,断了一臂,被几个亲兵护持着,紧随在丘福的马后,仿佛寒风中的一片落叶,摇摆不定。

  “杀杀杀”

  丘福带出来的两千人马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已不足三十骑,他的眼都红了,他不停地挥着刀,那刀已被他砍得卷了刃,上边满是肉靡,也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

  他悔悔不该不听王聪李远的忠谏,如果早听他们的劝,与自己的十万劲卒汇合,以鞑靼的实力,安敢发动十万人的大决战

  他恨恨自己不该利欲熏心,身为主将,每一步行动都夹杂了那么多的功利目的进去,如果他能稍稍冷静一下,不被本雅失里这个诱饵所迷,哪会看不出半点蹊跷,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踏进陷阱这雪原之上,处处是路,纵有十万大军,也难形成合围,如果不是他的兵被他催促着昼夜不断的追杀,无论人马俱已筋疲力尽,何至于被困于此不能突围

  他是罪人啊

  “杀”

  丘福又是一刀砍在一个鞑靼骑兵的头上,那刀刃已卷,几如铁锏,简直就是把那人的头颅砸裂了一般,他正欲提马跳过敌尸,不料胯下宝马久战疲惫,竟尔马失前蹄,一下子仆倒在地上,把丘福一下子摔了出去。

  丘福在地上一连滚了几滚,勉强站起,只听“呜”地一声幽鸣,一个见机不可失的鞑靼骑兵猛冲上来,手中弯刀已如匹练一般凌空劈下。

  “突围出去三军速撤,取道辽东,返回关内”

  急欲救援的亲兵都被鞑靼兵死死缠住无法接近,丘福一面挥刀力战,一面下达了他作为指挥官的最后一道命令。

  那鞑靼兵人借马势,力大无穷,一连三刀,丘福每接一刀,便踉跄一步,三刀下去,丘福臂膀无力,那刀脱手飞去,鞑靼骑兵森寒凌厉的刀芒如影随形,带着殷雷一般的风声狂卷而来,丘福再退不得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浴血奋战着的部下,高呼道:“我好恨”

  声落,人头起,一腔热血扬向长空

  第759章 全歼

  蹄声如雷,回荡谷中。

  一个明军斥候策马狂奔而来,嘶声大呼:“有埋伏有埋伏”

  他已经不需要喊了,人人都看见,在他身后,一队铁骑蝗虫一般蜂拥而来,那名斥候看见自己的队伍,一口气儿泄了,顿时身子一软,伏在了马背上,在他后背上,已攒射了十余支利箭。

  前方列圆阵的明军让开一条道路,放那匹马进来,未等那斥候下马,几名士兵已经拥上去接住了他。

  “已经完了”

  一个校尉只看清他背上伤势,便惨然道。

  风裂炎端坐马上,已经摘下了自己的硬弓,搭了一支可贯三层重甲的狼牙箭上去,一双大眼寒芒四射:“国公,这是西域马贼一窝蜂”

  声落,弦鸣,一支狼牙箭已疾射而去,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马贼面门中箭,被箭力带得仰面便倒,而风裂炎的第二支箭业已射出,这一箭射的是他的马,箭到马仆,风裂炎的第三支箭又飞了出去。

  连珠箭,草原上的哲别级射手最高明的箭术,风裂炎能连珠四箭,四箭射倒双人双马,后边潮水般涌来的骑兵被这两人两尸一阻,连着绊倒多人,激起一片飞雪,后边的人才来得及拨马避开,从两侧绕来。

  夏浔坐在他身旁,打量着滚滚而来的马贼,赞叹道:“马贼,竟有如此威势这一窝蜂在西域很有名”

  这时,马贼已经与明军前锋对上了,两侧山上的马贼伏兵也正向山下冲来,派去上山探路的斥候正边与他们交战,便绕向山谷外沿。

  风裂炎道:“这一窝蜂的首领叫巴萨,巴家原是西域豪门,沙州数一数二的大世家,后来因为得罪了权贵,自家经营时又一向跋扈,激怒了沙州的其他几大世家,被沙州权贵和几大世家联手,坑得血本无归。巴家一怒,干脆带着人做了马贼,十余年下来,巴家吞并了西域几股强悍的马贼,俨然已是一般不容任何人忽视的武力了。”

  风裂炎说着,扫视着前方交战的双方,听着铿锵不绝的兵器交击声,手只一抬,未见扣弦搭弓的动作,一支箭已鬼魅般射去,一个正在与明军交战的马贼头盗便心窝中箭,大叫一声仆下马去。

  风裂炎笑笑,又道:“巴萨是个独眼龙,末将跟他打过交道,他那独眼龙,就是末将射的。几年前,末将往哈密执行公务,且与念青唐古拉山下的大土司盛隆同行。这巴家马匪,最恨的就是做官的和大富绅,竟仗着人手众多,来劫末将,结果被末将一箭射中他的左眼,还顺手救下了被他掳去准备做押寨夫人的一对母女。呵呵”

  说话间,风裂炎手不停歇,已连射五箭,箭箭杀人。

  夏浔自叹箭术并不出色,恐误伤自己人,刀法虽好,手下这堆兵将打死也不敢让他上前厮杀,只好站在那儿看着。

  既知对方是马贼,看来又是为了打劫了。他这一行人,虽有重兵卫护,中间却也不乏车辆,既合了官的身份,又合了贵的身份,马贼的耳目探得了消息,自然是要来捞上一笔的,可惜,他们这回真是倒了霉,马贼虽有近五千之众,岂能与京营精锐和甘凉精骑相比

  方才察觉有埋伏,风烈炎和塞哈智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风裂炎依据谷口地势,布下了雁翎阵迎敌,而塞哈智则在第二道防线布下圆阵结阵自保,这样的阵势,再加上这样出色的兵马,纵然是数万精兵,在这小小谷口摆布不开,一时半刻也休想冲破,更遑论这伙马贼了。

  如果当时察觉有异,他们立即退却,那就要糟了,三军一退,阵势自乱,纵然是精兵,若只一团散沙,也禁不起这伙如狼似虎的马贼冲锋,一旦被他们突入阵营展开混战,军队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国公,末将到前面去,他们既敢来,不杀他个落花流水,不免弱了我西凉弱了我大明威风”

  夏浔微一颔首:“将军小心”

  风裂炎一抖马缰,便拔刀冲上前去。

  巴家曾是沙州大豪,而要在沙州这种地方立足的世家,必然养有私兵,尤其是听风裂炎介绍,当初这巴家曾连沙州权贵和富绅都得罪了,巴家的武力之强大更是可想而知。须知权贵豪门大多相互勾结,关系密切的,这巴家居然能搞到同为豪门的其他世家也视他们如眼中钉,为人品性可想而知。

  而骄横是需要本钱的,当时的巴家,必定已经拥有一支极强大的武装了,反出沙州之后,巴家散尽家财,招兵买马,干起了无本买卖,武力是他们唯一的倚仗,在这方面自然是更加的不遗余力。眼前这伙马贼,大多有护心软甲带刀持矛,背挎长弓,鞍挂小盾,配备竟比一般的正式骑兵还要齐全,难怪连军队他们也敢打劫。

  注目观看一阵,夏浔扬声唤道:“塞哈智”

  正密切关注,严密戒备的塞哈智立即拨马赶到他的面前,夏浔吩咐道:“移阵,后撤”

  塞哈智一愣,忙道:“国公,咱们没露败象啊,国公放心,有卑职在,他们奈何不了咱们的”

  夏浔一指那山谷道:“眼前这地势,固然不利于马贼展开兵力优势,但是一旦形势不妙,他们要逃脱却也容易,放他们出来,全歼他们”

  说到最后时,夏浔已是杀气腾腾。

  此来西域,他是要尽力争取西域部落心向大明的,哪怕他们在帖木儿的滛威之下暂时屈服都没关系,只要他们不认为帖木儿真能侵入大明,并且站稳脚跟,那么他们就不会死心踏地的为帖木儿卖力,这些地头蛇是敷衍还是用心,产生的效果可大不一样。

  要争取这些人,当然要恩威并重。而这恩好办,这威可不好随便用,在这个敏感时刻,用的不当,反而适得其反,如今还有比歼灭一股令整个西域为之侧视的强大马贼更好的威慑么他们实际上已经等同于一支军队,而且比西域许多部落的势力都大。

  再者,在这里,正统的势力和良民百姓都没有一个统一的信仰和统一的民族归属感,更遑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马贼强盗了,一旦帖木儿兵临城下,恰恰是这些马贼土匪,最有可能成为他最有力的爪牙,他们不但会借帖木儿的兵势祸害西域百姓,让那里生灵荼炭,而且会死心踏地的投靠帖木儿,利用他们比其他任何人都更熟悉的西域地理,给明军造成更大的伤害。

  如今既有机会,当然是能歼灭就歼灭

  在塞哈智开始移动后阵的时候,风裂炎也收到了夏浔的指示,他立即以金鼓号令士卒稳着步子退却,以防弄巧成拙,真被马贼冲乱了队形。

  马贼与军队的最大区别,就是纪律和号令。哪怕他们的单兵战斗力再强,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双方交战的混乱时刻,军队可以依据号令进行有条不紊的战略退却,而马贼即便是进攻也是毫无章法。马贼中未尝没有人看出些蹊跷,因为甫一交手,他们就发现这支明军的战斗力较之他们以往遇到的敌人要强劲许多,他们人多势众,甚至还落了下风。

  在这个时候,对方却选择了退却,稍有心机的人就知道其中有诈了,可是杀红了眼的马贼却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指挥系统,他们的传统,是当家的要冲锋在前,身先士卒。因此一些老成持重者甚至不能及时找到他们的头目,更谈不上用旗号或锣鼓传达一些命令了。

  明军一旦开始退却,正在鏖战中的马贼们便精神大振,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扑上来。明军退却了三箭之地,马贼就缠斗着追了三箭地,并且开始试图绕向侧翼,对明军形成切割式打击,这时一直退却的明军在听到三声短促的号声之后,却突然发起了反扑,以锥字形切进了马贼的队伍。

  问题是马贼本来就没有固定的阵营,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需要坚守的,他们的目的在于进攻,在于掠夺,一部分马贼已经分袭两翼,试图切割明军阵营了,这支中路突破的明军很快杀穿了马贼的队伍,这样他们就等于是杀到了马贼的后方。

  然后,可怖的打击开始了

  尸横遍野,五千悍勇难当的西域马贼一脚踢中了铁板,被天下最精锐的一支队伍杀得溃不成军,侥幸未死的马贼以手抱头蹲在地上,双眼不敢乱瞄,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听得他们心中一紧。

  不一会儿,只听马蹄声响,随即一声长嘶,就停在他们不远处:“启禀国公,马贼逃走不足百骑,贼首已然战死,此人叫巴图,乃一窝蜂贼寇首领巴萨的胞弟,人头在此,请国公验看”

  一个淡淡的清朗声音随后传来:“打扫战场,俘虏带走。这颗人头么,带上,就算咱们送给沙州的一件见面礼吧”

  “国公”

  西域原是北元统治区域,当初封在这儿的王爷国公不在少数,所以这些马贼知道国公的意思,听说此番他们劫的竟是一位大明国公,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落此下场,一点都不冤。

  他们现在谁都不恨,就恨当初盘道儿的那个王八蛋,说什么明军护着一位大富绅往西域来,队伍上几辆大车满载金银,还有漂亮的女人,真是瞎了他娘的狗眼,老子要是能活着离开,一定剥了他的皮

  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声音雀跃地道:“干爹好猛干爹好厉害喔”

  几个正在咬牙切齿的幸存者不禁哑然:“原来真的有女人只是这声音怎么像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稚嫩成这般模样”

  第760章 他来了我来了

  行行复行行,夏浔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将到敦煌了。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嘉峪关的确十分险要,北靠嘉峪山,危岩怪石,险不可攀;南临讨来河,因数万年河流冲刷,河谷深几十丈,宽一二里,谷底水流湍急,两岸刀劈斧削,只有飞鸟才可通越。再往南,就是冰封雪冻的祁连山。从嘉峪山脚到讨来河谷,不过十来里地,是走廊西端最为狭窄处,只要扼住此地,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不仅酒泉稳固,整个走廊中西部地区可保无忧,这是河西走廊西部锁钥,守住此关,关内基本便可得到保障。

  明廷此番应对帖木儿的战略就是以嘉峪关作为第一前锋堡垒,然而把经略重心放置于此,也就意味着对其外领土的控制力急剧削弱。从嘉峪关到哈密一千二百里的漫长防线上,只有赤金罕东沙州哈密等七处军事防卫,每卫只有五千六百人,实行军事和民政的合一统治,统称关外七卫,而这关外七卫,均是以归附的蒙古人为指挥使,其兵卒也大部分是蒙古人。

  这七卫之中,哈密卫最重要,地处西部前线的突出位置,是内地驻防边庭的哨兵,西域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哈密必定先知。另外两个重要的卫所罕东卫和沙州卫,均设在敦煌境内,是边庭与明朝内地联系的桥梁,同时直接担负西域防线兵马粮秣供应,是一个军事后勤基地,敦煌不保,明朝的西部防线就无法存在。

  历史上,正是由于对哈密敦煌等地经营不善,关外七卫争权夺利内斗不休,由回鹘贵族在天山南麓建立的吐鲁番王国又不断东侵,而世界航海业也在此时逐渐发达起来,东西方贸易交流和使节往来的通道,由陆地逐渐移向海洋,那往返穿梭于各大洋之间的巨舟大船,其行进速度承载人货的数量,都远胜于骆驼百倍千倍,西域的陆上交通和边庭防务已渐渐失去原先举足轻重的意义。

  因此,正德十一年,敦煌被吐鲁番占领,嘉靖三年,明王朝闭锁嘉峪关,将关西百姓迁徙关内,废弃了瓜沙二州,此后二百年敦煌旷无建置,成为“风播楼柳空千里,月照流沙别一天”的荒漠之地。

  夏浔执意西巡,目的有三,第一当然是为了当务之急,这趟宣抚西域,能多争取一个是一个,大明能争取到一个,帖木儿一方就等于减少一个,争取一个,得到的就是双倍的助力,这笔账划得来。

  第二就是想趁机了解一下西域。疾风知劲草,越是在这种险恶关头,越能够明晰人心所向了解各方势力的强弱,如果谋略得当,不利的事也能产生有利的结果,破旧立新最难处就在于新旧混杂,弃也难立也难,战争这种残酷手段,却恰恰是破而后立的最好手段,利用好了,可以借战争打烂一切坛坛罐罐,然后以明廷为主导,在此建立新的势力。

  第三,则是夏浔对这个帖木儿到底能否安然抵达西域一直心中存疑。帖木儿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所以他未敢利用自己所谓的先知能力,向皇帝进一言半语,以轻视西域防务,否则防务上若有疏忽,而帖木儿竟然真的来了,他就是关外关内无数受战火荼毒的百姓们的罪魁祸首,一旦帖木儿的圣战成功,他更是民族的罪人。

  可是照理说,即便中原多了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他,也完全不可能影响到帖木儿的生老病死,如果是这样,帖木儿还是应该会半道暴病而卒的才对。他尽力往西来,最后一站放在哈密,就是希望在最前哨,能第一时间掌握帖木儿的动向。

  这的确有些冒险,却是无奈之举,因为指望他的潜龙打遍天下是不现实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七八年的发展,潜龙已经日趋成熟,但是叫他们深入西域执行任务,最大的阻碍就是语言和人种的问题。

  丝绸之路不比其他地方,这里势力薄弱没有经过多年发展的商贾是无法生存的,一群不通西域语言的外来汉人,即便扮作客商也够显眼的了,再叫他们去打探重要的军事情报,其难度可想而知。要打探西域情报,还是得依靠当地人才行。

  情报的准确与否关乎国运,及时与否,则关系着大量的财富,要知道数十万大军调动,驻扎塞上,每日的耗费都是一笔惊人的数字,他的时间掌握的越精确,国家的负担就越小一些。

  西行关外,他的第一站:敦煌,终于到了。

  罕东卫指挥使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沙州卫指挥使昆季买佳已然在敦煌城外迎候了。

  罕东卫,卫址在南湖,负责阳关至肃北一线防务,卫指挥是元军降将唢南,指挥同知搭力袭是他的兄长;沙州卫卫指挥是昆季和买佳,这也是一对元军降将,而且是兄弟二人,实际上他们就是两个部落的首领,一个是罕东蒙古部落,一个是沙州蒙古部落。

  敦煌的豪门巨贾也都迎候在高搭的彩棚之下,其中就有沙州巨商满都拉图,也就是嬴战,和念青唐古拉山下的吐番贵族盛隆。

  大明辅国公的车驾仪仗越来越近了,唢南昆季连忙整理冠戴,举步迎上前去,嬴战和盛隆等西域豪商巨贾也满面堆笑地紧随其后,打破他们的头,他们也不会想到,即将迎来的这位国公,和他们所爱的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一辆步辇行进在茫茫白雪之中,两列剽悍的战士腰佩锋利的弯马,手持锋利的长矛紧紧护拥着他,天寒地冻,朔风呼啸,可是随在步辇旁边的一个大胖子却因举步维艰而不停地摘下帽子擦汗。

  他是盖乌斯,本是东罗马帝国宫廷中的一个宦官,帖木儿的大军横扫亚欧大陆时带回一批宦官,其中就有他,如今已是帖木儿身边的近侍了。

  今天,已经是他们在锡尔河边驻留的第五十天了,五十天,士兵们受了很多罪,有些不善保护自己的士兵都被冻伤了,但是总得来说,军队的战力保持还比较完整,冬季出征固然艰苦,可是对他们来说,远比忍受塔里木盆地的酷夏要舒服的多。

  帖木儿得知附近有一位远赴西域宣扬圣教的圣人墓地,今天特意去祭拜了一番,此刻刚刚回来。他刚回到营地,大将盖苏耶丁就兴冲冲地赶来报告:“大汗,锡尔河已经彻底结冰了,就算驱赶着无数的牛羊同时踏上去,也不虞破裂,咱们可以继续进军了”

  帖木儿大喜,欣然道:“我刚刚祭拜圣人归来,就听说了这样的好消息,呵呵,莫非是圣人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么”

  他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走了两步,高兴地道:“把占星大师波那提请来,我要叫他占卜一下我们的前程。”

  “遵命,我的大汗”

  盖苏耶丁恭敬地答应着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一位容颜苍白枯槁的老者穿着一件玄色法袍,缓缓走进了帖木儿巨大的宫殿似的毡帐,站在地毯中央,向伟大的可汗恭敬地施了一礼,袍袖随着他的动作展开,袍袖边缘露出一圈用紫罗兰色的六芒星图案组成的纹饰,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弟子,捧着珍贵的水晶球和其它法器。

  帖木儿兴致勃勃地道:“哦,波那提大师,您总算到了,锡尔河已经结冻,我准备马上渡河,我希望您能为我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