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42部分阅读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14 13:43      字数:11859
  打发去河西郡了

  “不过,建议还是有一点的”刘德看着章德笑着提出了他的意见:“根仓失火,河东郡守说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那么河东郡的粮食仓储管理是不是存在问题呢”

  “另外大阳县发生这种事情,河东郡守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呢难道,大阳县发生的一切,河东郡守衙门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的建议是,章公不妨从这两点着手,查一查河东郡到底在瞒着什么”刘德看着章德道。

  宦官们的胆子,说大,其实很小,一有风吹草动,最先缩卵的可能就是宦官。

  所以,刘德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告诉章德,他要清洗河东官场

  那样的话,章德肯定会被吓坏。

  以宦官们的胆量,说不定章德会撂挑子也说不定,只能挖个坑,让章德自己跳进去。

  刘德相信大阳县的事情,跟根仓仓储的事情,只要深挖下去,挖到一定程度,那就由不得章德怎么想了,到那个时候,章德想要自保,就得把河东官场洗一遍。

  而宦官们一旦认真起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那连刘德都是害怕的。

  章德想了想,不疑有他,叩首拜道:“殿下的意见,奴婢知道了,一定按照殿下的吩咐,好好查查河东的仓储和大阳县之事”

  刘德笑了笑道:“都说只是我的个人意见章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参考一二就好了”

  “不过,章公要是觉得可行,不妨查一查查一查”刘德笑眯眯的道:“根仓失火,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但湿仓可没有失火,章公有空不妨去视察一下”

  根仓有问题,刘德就不信湿仓会干净到哪里去。

  捞草打兔子,只要能在湿仓中查出问题,就能顺藤摸瓜,牵出根仓,进而,把河东的盖子揭开

  为了防止章德被河东官场的人收买甚至是与河东郡的官僚们同流合污,刘德适时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道:“未央宫宦者令张公年老体弱,早有退位让贤之心,只是奈何父皇一直不许,但我听说,前些时候,张公去了长乐宫,求了太后的恩旨,准许其告老还家,太后已下令,让母后于宫中诸宦之中,择一贤人继之,我看章公就是个合适的人选,等回了长安,我就去请母后的恩准,推荐章公继为宦者令”

  章德一听,脸上都乐开花了。

  身为宦官,最大的成就和最高的官衔就是宦者令。

  所谓宦者令,受命于皇后太后,代为管治宫中所有的宦官,为宦官地位最高者。

  最重要的是,只要做了宦者令,那就等于获得了重生。

  汉制,宦者令是臣而不是家奴,见了皇帝,也不需要再口称奴婢,可以称臣如何如何。

  这对于所有的宦官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章德于是立马跪下来道:“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用心办事,不辜负殿下的一番苦心”

  跟宦者令相比,其他一切都可以抛弃,甚至有的宦官愿意用生命来换自己到宦者令的官职上坐一天

  为何

  成了宦者令,就算死了,也可以风光大葬,而不需要像其他宦官一样偷偷摸摸的悄悄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里

  这对于渴望成为正常人的宦官来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ps:今天在医院确诊了,是筋膜炎,药也开了,针也打了,药膏也涂了,特么的还是疼啊~

  我勒个擦,老天爷这是要跟我作对吗

  成绩刚刚有点起色,就各种病痛都找上我了~

  我得罪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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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二节 狗咬狗

  大阳县县衙之中。

  太中大夫直不疑与河东郡守周阳由正谈笑风生。

  他们两个渊源甚深。

  当初,先帝即位之初,为了将权力从陈平周勃手中拿回来。

  先是任命国舅薄昭为车骑将军,督抚南北军,初步的将枪杆子拿了回来。

  但朝政依然把持在陈平周勃等老臣子手里,堂堂天子一度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这怎么能行

  于是先帝开始重用郎官舍人谒者等亲随官,靠着这些一百石到六百石的小官,先帝实现了大翻盘,特别是陈平死后,周勃独力难支,终于,大政归于天子,元老勋臣秉政的时代结束了。

  直不疑与周阳由在那个时期,俱是郎官,且同舍而住,有上下铺之谊,同殿大臣之情。

  “不疑公当年没能出来为您作证,由至今惭愧啊”周阳由满脸愧疚的拱手道:“还好不疑公德高望重,清者自清,使宵小自受其惭,主动出首为您洗清罪名”

  直不疑笑了笑,没有答话,但心里却是受用至极的。

  这可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正因为那事,他从此平步青云,受到朝野称赞,天子亲睐,一路从一个小小的郎官,做到了如今的两千石朝臣,甚至有机会问鼎三公。

  在汉室朝廷,有人靠能力做官,有人靠关系做官,也有人靠道德做官。

  直不疑就属于靠道德做官的那一类人。

  于他而言,爱惜羽毛。重于一切。

  而现在,他所担任的太中大夫之职,就是一个清规的官职。

  直不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胡须。端起酒樽,道:“往事就不必多说了,如今直某受命于天子,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之事,周阳兄是河东郡守,此事,还需兄通力合作。不疑先干为敬”

  说完直不疑就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岂敢,岂敢”周阳由一听。立刻大笑起来:“一定,一定”也是一饮而尽。

  周阳由心里一块大石落了下去。

  直不疑的这个态度,让他放心了不少。

  很显然,直不疑爱惜羽毛。不肯在河东牵扯过深。以免影响了他的名声。

  这样一来,只要再摆平天子委派来的宦官,那根仓的事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大阳县

  周阳由感觉有些头疼。

  若是以往,大阳县的事情真是简单,把那些胡闹的地主豪强抓起来杀了,所有的过错都由那些人承担就好了,他周阳太守甚至能在这事情里面捞些政绩

  对于一切唯上的官僚来说。泥腿子的死活与他何干哄好上面的人,刷好政绩。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汉皇喜酷吏,民间多冤死。

  杀人,特别是杀地主豪强,是如今汉室郡守们升官发财的不二途径。

  但,现在却是麻烦大了,未来的储君,就在大阳的吴山上面蹲着,这大阳县的事情,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甚至想要粉饰一下,都成了奢望

  如今的局势看起来,不给那个殿下一个交代,那位殿下就要给他周阳由一个交代了

  大阳县的事情,已经不是杀几个地主,砍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了

  最起码,河东郡的上层,要拿一个人出来顶锅。

  否则,这官司要是打到长安,打到未央宫,天子御前,到时候,就算是为了汉室的面子,这河东郡上上下下,一个都跑不了。

  谁不知道,汉家天子以农为本,自先帝以来,天子就开籍田,亲自下地耕种,以劝耕天下,栥盛宗庙。

  而大阳发生的事情,却是在打天子的脸。

  天子被打脸,臣子还不死,那就是要被诛灭全族了。

  但拿谁出来顶锅

  周阳由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情不好办啊

  顶锅之人,是必死无疑的

  这河东郡也没有傻子,会为了他周阳由的前途而奉献自己的小命。

  就更别说,那人还得是一千石以上的郡内大员。

  否则,就没法子交代过去。

  真是头疼啊

  这时候,一个周阳由留在安邑听政的佐僚急色匆匆的走进来,对周阳由与上首的直不疑一拜,禀报道:“明府,前日大将军自荥阳传书,召郡尉申公往荥阳一行,查问河东防务,因而,请明府速回安邑视政”

  周阳由一听,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兴奋不已。

  “真是天助我也”周阳由高兴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申屠既然去了荥阳,那安邑的郡尉一系的官员们就群龙无首,任他摆布了他想捏个圆形就捏个圆形,愿意捏个方块,就捏个方块了。

  先前,申屠坐镇安邑,他没法子绕过申屠去料理那些家伙。否则,撕破脸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现在申屠去了荥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回来的。

  而申屠留下的那帮官僚,不客气的说,没有一个干净的家伙,屁股上的虱子,数都数不清,正是最佳的替罪羔羊

  “三个一千石,应该能在天子和殿下面前交代过去了吧”周阳由心里寻思着。

  河东郡长史文信,司马张安,督邮李轲,全部都是申屠的人,周阳由也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许多罪证和贪污受贿的事实,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申屠的庇护下,如今申屠不在河东,他们没了靠山,只要闪电般的拿下这些人,然后立刻定罪,作成既成事实,到时候,就算申屠回来了,也是无力回天,而且周阳由觉得,在如今的局势面前,申屠也应该要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毕竟,与身家性命相比,死几个幕僚,丢几个助手,真是太划算了

  “就这么决定了”周阳由得意洋洋的想着。

  只要拿出替罪羔羊来平息吴山上那位殿下的怒火,再巴结好天子派来的使者和直不疑,打点好朝廷里的官僚们,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然后,河东郡歌照唱,舞照跳,依旧歌舞升平。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县衙之内,对周阳由与直不疑一拜,道:“直大夫,我奉殿下之命,前来有事相商,请大夫借一步说话”

  直不疑连忙起身道:“唯请与我来”

  就带着那宦官进了后院,一刻钟之后,直不疑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怎么了,不疑兄,殿下有何事找您”周阳由不免好奇的问道。

  “殿下命我去一趟河西,代为看望慰问平陆候与休候”直不疑脸色有些不安的道,然后拱手道:“殿下有命,身为臣子,必须服从,请恕我失陪了”

  对直不疑来说,这个命令确实有些伤他的面子了。

  但面子算什么

  对直不疑来说,能够合情合理合法的从河东这个泥潭里抽身而出,奉命去一趟河西,那是好事

  这样不管河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一概都与他直不疑无关了

  直不疑又不傻,连袁盎都来了河东郡,河东郡的事情要是不大,那才叫见鬼了

  周阳由却是马上心生不安,直不疑一走,他就失去了人情这张王牌了。

  于是他也道:“下官也要赶回安邑处理政务,就不送不疑兄了”

  如今对周阳由来说,赶快把大阳县的事情给一个交代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直不疑,都要去河西郡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大多数的官僚都是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的祖宗兄弟朋友。

  没用的时候,你就是一双草鞋,可以弃之若敝。

  显然,直不疑现在就是那双草鞋了。

  所以,周阳由甚至连客套和礼节性的送行都懒得去做了,他的心已经飞回了安邑

  ps:嗯,今天肩膀不那么疼了~嗯,起码3更吧~

  等我肩膀好了,一定还债,还清

  嗯,昨天跟前天各欠3章,我心里有数,一共六张,只要不疼了,我会在一个星期里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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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三节 盐铁官营

  安邑,南望巫咸山,北眺王屋山。

  自古以来就是名城大都。

  夏天子十六代皆建都于此,春秋战国交际之时,鼎盛时期的魏国也建都于此。

  安邑之所以被夏天子和魏国早期的明主选择作为都城,自有它的可取之处。

  安邑周边虽无天险可守,也无山川之固。

  但是其境内河流繁多,交通便利,且资源丰富。

  安邑境内,时至如今,依然有闻名天下的盐池,单是那个盐池,每年就可产盐数以百万斤,不仅仅可完全满足河东郡的需要,还可供给关中。

  除此之外,安邑县里还有着许多最近几十年被发现的大型铁矿。

  刘德的车马一路上从驰道上驶过,仅仅只是走马观花,就看到了无数的山峦之中隐隐若现的铁矿建筑,以及散落在道路两旁的许多铁矿石。

  汉室天子奉行无为而治。

  表面上虽然轻视商人群体,一直以来更在政治层面上对商人进行打压。

  但实际上,商人这个群体,不去管它,就是对它最好的培养方式。

  刘氏立国五十三年,就是中国工商业兴旺发达的五十三年。

  在关中商人们可能还会收敛一些,不会太过放肆,但一旦出了函谷关,刘德沿路所见的,县县在开矿,乡乡有商人。而在安邑,商人们甚至连掩饰一下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明目张胆的开山凿矿,营建作坊。

  “情况很严重啊”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远处山峦之中隐隐出现的矿山轮廓,刘德感慨了一声。

  刘氏天子五十三年无为而治。不止让社会的生产与秩序得到了恢复,人口也恢复到了秦末战乱之前的巅峰水平。工商业更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迅猛的发展起来。

  要是按照刘德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所看过的一些yy小说中的情况来看,这是好事情,刘德应该高兴。

  但现在,刘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在这繁华之下,刘德看到了鲜血和尸骨,看到了哭号的百姓与破产的农民,看到了一个个流离失所的贫民和妻离子散的家庭。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工商业不受控制的膨胀,无论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英国工业革命,于是羊吃人,农民被逼的破产自杀卖儿卖女。

  直到二战之前,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资本家们无恶不作,横行霸道,干尽了所有他们能做的坏事。

  而在这个时代。商人们的行为,也不比后世欧美的同行们高尚多少。

  明史记载,刘德也亲耳听过,窦太后的亲弟弟窦广国就差点死于黑煤窑里。

  而这是资本膨胀和发展之下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假如让工商业继续这么不受控制和限制的膨胀下去。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因为资本一定会跟农业抢夺人口土地和资源,羊吃人是资本发展必然的结果。

  不止底层的百姓要为工商业的兴盛和强大付出代价。

  顶层的贵族和皇室。也同样会为资本主义的继续发展付出代价。

  英国光荣革命,国王上了断头台。法国大革命,摧毁了法国的波旁王朝。

  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辐射到政治,无论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他们都会必然跟封建贵族皇帝抢权力

  这也就罢了

  商人没有祖国,只有利益。

  只要开价高,别说卖国了,亲爹亲妈也不是不能卖

  翻开史书,为了赚钱,商人们卖国的例子还少吗

  身为统治者,同时还是穿越者,刘德知道,是时候给商人们头上浇盆凉水,让他们冷静冷静了。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资本主义就是一个灭世主。

  它一旦强大起来,就会毁灭一切,包括他们自己跟刘德代表的皇室。

  “最起码,在没有无线电和殖民印度之前,资本主义必须被关进笼子里”刘德心中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一切扼杀它控制它”

  只有殖民印度,并能将印度的财富和资源运回国内之后,资本主义身上的枷锁才能适当的放松。

  而在那之前,盲目的发展工商,让资本不受限制的膨胀,只能是激化国内的矛盾,让无数农民破产,让秩序混乱,使盗匪丛生,然后,星星之火,必然燎原,活不下去的农民,会把刘氏王朝跟资本家一起送到地狱。

  要知道,这里是中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

  老百姓可没有英国跟欧洲的农奴那么好的脾气

  夏桀无道,于是成汤革命,商纣暴虐,周武伐商,厉王失道,于是共和执政,秦廷残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两千年后,天朝太祖也说: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古以来,谁让他们过不下去,他们就肯定让对方也别想活

  而殖民了印度之后,就好歹有个缓冲了,可以将大部分矛盾和压力转嫁给勤劳善良,逆来受顺,而且性格非常好的三哥。

  刘德觉得三哥人民在种姓制度下都能非常愉快的玩耍,多一个资本主义的压迫和剥削,也应该能受得住。

  “殿下,矿山中的民众还不是最惨的”义纵在一旁道:“盐池中劳作的百姓才是最为可怜的”

  作为河东郡的本地人,还曾经做过盗匪,义纵显然对民间的情况非常了解,他介绍道:“臣亲眼所见,盐池劳作的民众,十人中有九人不出三年,必然落下残疾,不是双手为卤水浸泡而废,便是不小心跌入盐池,浑身糜烂,而商贾却无动于衷,残疾者打发几个铜钱,就赶出盐池,受伤者直接丢进山林之中,任由野兽撕咬”

  刘德笑了笑,这很正常。

  就是两千年后的资本家们,都能视法律于无物,不顾工人健康和生死,就更别说是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了,指望资本家讲良心,开什么玩笑啊

  “到了安邑,你就去与宁成一起下乡,协助调查和清查安邑的商贾,跟着宁成,好好学学”刘德吩咐道:“等汲黯回来,你们几个就好好想想,拿出一个盐铁官营专卖的方案来”

  盐铁官营,刘德觉得,这是目前对付资本势力无限制膨胀的最佳解决方案。

  ps:真是抱歉,本来计划3更的~但晚上太疼了,疼的恶心,写一百字就必须歇半个小时~哎~先欠着吧,我明天想个办法去做下理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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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四节 蠢货

  安邑城,章德耀武扬威的乘着战车,在数百骑的簇拥下缓缓的靠近城门。

  “下官河东郡守周阳由,率全军文武大臣,恭迎天使”河东郡守周阳由一看到章德的仪仗出现,立刻带着数十名官吏与郡中的富商地主望族上前迎接,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章德见了此情此景,他的心中非常爽。

  能让一郡郡守向他低头,恭维他,巴结他,这在长安,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使一路旅途劳顿,下官已经备好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还请天使移步河东郡守衙门”周阳由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和反胃,强迫自己的脸上堆笑,巴结着道。

  要知道,在文人士大夫和贵族勋臣的思想中,宦官,属于最下贱最低等最不可接触的一个群体。

  当此之时,宫刑是次于腰斩凌迟的刑罚,甚至高于死刑。

  周阳由当年在长安为郎官时,某次与一个宦官打交道,进行了肢体上的接触,他就当着那个宦官的面,把手放进渠水里,洗了半个时辰,那个宦官被他羞得,回去以后就自杀了。

  错非是周阳由现在心里有鬼,否则,章德别说是持节而来,就算皇帝在面前,周阳由也敢给章德小鞋穿。

  文人士大夫官员贵族,鄙视宦官,那是政治正确

  但现在,为了身家性命,周阳由不得不满脸堆笑。低三下四的巴结一个宦官,这种反差,让周阳由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但他的巴结。却似乎是白费心思了。

  他只听到,站立于战车之上,手持着天子节的那个宦官,朝他干笑了两声,就说:“我奉天子命,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与大阳县枉法一案,为了公道起见。周阳太守的美意,我也只能心领了”

  章德虽然对周阳由的态度很满意,但现在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争取宦者令的空缺上面。

  谁愿意一辈子自称奴婢。低三下四,甚至连死后,都只能裹在草席之中,连墓碑都没有一块呢

  反正。章德自己就非常不愿意

  “成了宦者令。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列籍宗族,还能开宗立户,传承香火,就是死了,甚至还有被朝廷授谥的可能”这时的章德,满腹心思都在幻想着他成了宦者令后的美好未来。

  若能在死后混一个谥号,他章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而这是所有宦官的毕生追求。

  与之相比。其他一切,都如浮云一般无足轻重了。

  于是。章德甚至连看到没看在周阳由等人身后摆着的一个个装满了各种财帛的箱子,他板着一张脸,问道:“河东郡长史,督邮何在”

  汉制,长史为郡守佐官首领,负责整理郡内公文,管理大小幕僚,协助郡守郡尉处理郡内军政杂事,秩比一千石,是为郡内仅次于太守郡尉的重臣。

  督邮负责监察郡内辖下各县县令县尉的工作,巡查各县的治安和仓储文书往来。

  他一到安邑,就传召这两人,摆开的架势就是要公事公办,不留一点私情和回转的余地。

  马上就让周阳由老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章德却是视若无睹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帛书,那是从丞相府的文档中抄录的河东郡大小官员名录,章德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问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何在”

  全场寂静无声。

  章德顿时就感觉自己被人打脸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暴怒一声,喝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这两人在哪里死了吗”

  “难道非要请天子节吗”说着就作势欲要恭请天子节。

  这一次,周阳由终于出声答道:“天使目光如炬,下官佩服,回禀天使,长史文信,督邮李珂,司马张安,此三人,屡犯国法,收受贿赂,曲法乱政,徇私舞弊,已于前日畏罪自杀下官御下不严,有失管教,还请天使降罪责罚”

  章德望着周阳由此刻平静的如同湖面的脸庞。

  就算是他,也终于知道,河东郡的问题,非常严重了。

  长史司马督邮,都是一郡之巨头,在某些郡县,倘若郡守稍微弱势一下,甚至要被这三个巨头架空。

  然而,在河东郡,这三位仅次于郡守郡尉的千石大员,却畏罪自杀了。

  这说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章德是不信的

  不仅不信,反而深深的疑虑了起来。

  能逼的一郡之内的三个巨头自杀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河东的局面,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一旦把盖子解开,说不定就要烫伤那个揭盖子的人了

  周阳由看着前一刻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此时却沉默犹豫的章德,他的心里冷笑一声:“你可有胆子继续查一下去”

  回到安邑之后,周阳由就一面布置对付文信等人,一面开始寻思解决之道,终于让他想到了这个法子,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朝廷要查根仓的事情跟穷追大阳县的事情的背后,那就查好了

  只是如今关东诸侯蠢蠢欲动,朝廷甚至派驻了大将军在荥阳,督管齐赵兵,在这个时节,朝廷有那个胆量冒着河东糜烂的风险继续深挖下去吗

  更重要的是,周阳由现在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了。

  他的表兄,淮南王刘安前日传书于他,请他一起共商大事。

  什么大事

  当然是为父报仇,推翻长安天子

  长安天子和刘德要是再咄咄逼人。就休怪他翻脸无情,鼓噪河东了

  在周阳由看来,假如朝廷的人再挖河东的阴暗面这么挖下去。到时候,河东官场上上下下兔死狐悲,必然会团结到他这个郡守的旗帜下。

  到时候全郡上下万众一心,官员士绅团结如一人,再引淮南国军队为外援,也不是做不成事情

  即使退一万步,大事不成。他也能潜逃淮南,再由淮南逃到吴楚或者匈奴去。

  章德此时真是纠结万分。

  看着周阳由,他冷哼了一声:“周阳太守。你胆子也太大了”

  三个一千石啊说死就死了

  一个自杀的名义,骗的了谁

  但看着满朝噤若寒蝉的官员和安邑城头上的士兵,章德的胆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终究不过是个宦官而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使地方。那里的气魄和胆量来处理这种事情

  “下官不敢”周阳由淡淡的道。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有些害怕,毕竟,汉室天子积威日久,民心归附,贸然的跟着表兄淮南王刘安造反,可能还没来得及举旗,就被他郡守衙门的官吏给缴械了。

  但现在,当他看到章德脸上的惊恐和疑惧。他心中原本对于皇权的畏惧和恐惧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过如此而已”周阳由心里仿佛有个魔鬼在感慨着:“奴才如此,主子又能强到那里去”

  此时的周阳由。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周阳由了。

  郡尉申屠去了荥阳,留下来的心腹和亲信也被他一扫而光,余者全部都是小猫小狗,不足为患,郡内大权,尽操于他一人之手,真正的大权独揽。

  也就是说,他已经具备了狗急跳墙的资本。

  而人有了仪仗,再破除了心中的恐惧之后,野心就迅速膨胀了起来。

  当年,项羽见秦始皇出行,直接道:“我可取而代之”

  当时的项羽,无兵无权,不过是一个楚国的旧贵族而已,他为什么敢有那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敢宣之于众

  无它,心里没有畏惧之心而已。

  平阳县,平阳侯宅邸之中,袁盎正过着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几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他锤着背,悠扬的乐声,听在耳中,这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这时候,他的一个亲随悄悄的来到身边,耳语几句,袁盎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挥挥手让侍女与乐师都退了下去,问道:“真的吗”

  “诺”那亲随答道:“确认无疑了”

  “蠢货啊”袁盎立刻站起身来,嘴里骂了一句:“刘氏岂是会受威胁的人”

  “高皇帝连太上皇帝的肉都能与项羽分食啊”袁盎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岂非是逼着刘氏杀你”

  当年,楚汉争霸,高皇帝刘邦的生父刘太公为项羽所获,项羽自以为拿到了王牌,以太公的性命相逼,企图逼迫高皇帝就范,哪里知道,流氓有了文化,谁也挡不住,项羽说要烹太公,刘邦反手一句请分一碗给我,项羽立刻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那以后任何想威胁刘氏的人,都要好好想想,刘氏天子为了江山社稷,连老爹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妻子也可以随便抛弃,岂是随便能被威胁的

  但事情无疑是闹大了,他必须马上赶去,帮着收拾烂摊子了

  于是他对左右伺候的平阳侯家下人道:“请代我向贵家家令致敬,承蒙招待,感激不尽,但余此刻有要务要去处理,就不再打扰了”

  左右皆道:“丝公请慢行,我家少主与家令都吩咐过了,丝公来我平阳,可以像自己家一样随意”

  袁盎哈哈笑了一声,这确实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不管到哪里,就算是荆楚蛮夷之地,戎狄化外之国,他也能有落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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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五节 暴走的刘德

  刘德这时候在介山之上,三天前,他就离开了吴山,绕过安邑,从涑水进入临猗,来到了这介山脚下。

  自春秋以来,每一个来到河东的官员贵族皇室成员,介山是他们必须要来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介庙。

  介庙之中祭祀和供奉着春秋时期最有名的忠臣孝子介子推。

  这么说吧,连秦二世那个混账,到了河东,都懂的亲自上介山祭拜介庙,封介子推为介候,裂介山为其封地。

  当此之时,官方与民间,对于介子推更是推崇备至。

  此时,介子推在中国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的屈原岳飞的合体。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华夏这时最重要的节日寒食节就是为纪念介子推而诞生的。

  每年的寒食节,汉室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家不生火,人人吃冷食,以纪念介子推。

  即来了河东,不来祭祀介子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特别是刘德如今几乎亮明了身份,除了没有公开宣称之外,其余一切都如皇子出巡了。

  就像现在,刘德登上介山,拜祭介庙,随行的臣子,除了郅都汲黯垣候刘赐之外,还有临猗县县令张置,县尉王敢当。

  恭恭敬敬的给介庙尚飨,奉上祭品,刘德躬身一拜,对左右道:“疾风知劲草,国难思忠臣,介公忠德。千古传唱,临猗县每年都要派专人来此修缮和维护介庙,还有专门挑选几户忠厚老实之民。为介庙编户,四时祭祀,不得有误”

  “诺”一旁小心伺候着的临猗县县令张置与县尉王敢当立刻点头,将刘德的这个指使记下来。

  “殿下,请为介庙题一副字罢”临猗县令张置趁机让人抬出一副牌匾,道:“先前介庙的牌匾与石碑,俱是秦二世所立。二世昏君也,安可为介公庙勒石留传所以,早被民众所毁。如今介庙,一无牌匾,二无勒石,甚为可惜。若得殿下题字。介公九泉之下知晓,当也可瞑目了”

  这种赤裸裸的拍马屁,让刘德笑了起来。

  谁不喜欢被奉承

  反正刘德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感觉。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像这种马屁,心里爽爽就好,真当真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两千年后那些到处题字留名的领导。一朝进了秦城,连他们给母校和家乡题的字都给人干干净净的铲掉了。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抹掉了。

  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秦二世当年所题的牌匾与勒石的石碑现在在那里

  但题字这事情,谁不喜欢

  于是,在众人的恭维和笑声中,刘德拿起毛笔,斟酌了一下,就在牌匾上写下了一句话: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屈,威武不能移。

  这正是后世人对于介子推及其所代表的古典华夏士大夫人文精神的总结。

  在这句话写下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介庙前栽种的两株柳树枝条摇摆,摆动的枝条落在地上的影子,恰似一个人在作揖的模样,不少人将这一幕收在眼中。

  “殿下,介公显灵了,在答谢您的题字呢”旁边的王道立刻就恭喜着,其余人也根本就不管自己有没有看清楚纷纷道:“殿下题字,介公显灵,这说明殿下之德修,连介公这等先贤都赞许了臣等为天下贺,为陛下贺”

  刘德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摆手道:“小子德薄,岂敢当介公之赞呢”嘴上虽然谦虚,但实际上却自己先对号入座,坐实了介子推显灵这种事情,同时刘德也看了看地上的枝条影子,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一个人在作揖呢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换句话说,假如换个方式,那影子也能被解释成恶鬼作祟,神灵发怒。

  只能说,想拍马屁,什么理由和东西都能成为借口。

  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时,天空中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太阳,刘德抬头看了看,道:“诸君,要起风了,快些下山吧”

  现在正是六月末,夏雨时节,说不定可能还有雨要下。

  临猗县县令张置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他咦了一声,大声的问道:“诸君请看,那天上的云像不像一柄伞盖”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抬头,刘德也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心道:“什么伞盖我还觉得它像一团棉花呢”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张置开了个头,聪明人自会自己去联想和发掘。

  一旁的王敢当就很适时的拍马屁道:“殿下前时祭祀泰一神,泰一神神像有泽,赐下灵芝,今日祭祀介公,柳树有灵,作揖答谢,如今,上苍以云为伞,为殿下遮阴,这种种祥瑞都说明了,陛下之德福泽殿下,于是上苍才赐下这种种祥瑞,以示嘉奖”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刘德心里一黯,他知道,不能任由这帮马屁精这样无休止的拍马。

  于是刘德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