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13 08:11      字数:2404
  那天晚上,林方文在我家过夜,他睡在厅中,我睡在房里。第二天早上,他向我告别。

  丧礼的事要不要我帮忙?

  他摇头。

  在跟你分手之前,我和乐姬并没有上过床。他说。

  我没有任何表示。

  我在y台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当天提出分手是我太冲动吗?但他后来跟乐姬上过床,那是事实。

  数天之后,我传呼他,我问他丧礼在哪里举行。谁料他说丧礼已经举行过了,我不明白他何以不让我参加,也许他仍然不打算求我吧。

  秋天过去,自从那一次之后,我没有再见过林方文。

  一天,我接到宋小绵的电话:

  这个周末我替女儿设弥月宴,你有空吗?

  你生了孩子啦?我惊讶。

  到这个周末便足一个月了,知道你忙,进医院时没有通知你。

  我一定来。

  徐起飞也会来的,你介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他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我和迪之、光蕙一同出席小绵女儿的弥月宴,小绵胖了很多,已经无法令人联想起当年排球队里窈窕的小姑娘了。没想到久违的叶青荷和刘欣平都回来了。青荷在意大利定居,她的职业相当冷门,是名画修补专家,去年嫁给一位画家。只有青荷这种从来不用为生活忧愁的女子,才有资格爱才子。欣平在英国嫁给一名脑科专家,在那里落地生根,去年还生下女儿。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现在这副样子,不可能再打排球了。欣平慨叹,我真羡慕你们,还是自由自在。

  我和迪之、光蕙是有苦自己知。

  乐姬来了!青荷说:她越来越漂亮。

  你那位驾法拉利跑车的男朋友呢?迪之揶揄她。

  你说哪一个?乐姬得意洋洋问迪之。

  把你赶下车的那一个。你有很多男朋友把你赶下车吗?迪之笑着问她。

  乐姬的脸s登时沉下来,她大概知道那天晚上是谁把名贵香槟从高空倒在她身上了。

  徐起飞独个儿来了,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两个人尴尴尬尬地笑起来。

  最近还要常常到北京吗?他问我。

  这一年都在香港。

  开席了,我和徐起飞分开坐,他跟同桌的同事谈笑风生,也许他已复原过来。

  散席后,青荷提议我们几个老同学找个地方喝茶聚旧,我上前跟徐起飞告别。

  你有时间去喝杯咖啡吗?他问我。

  青荷和欣平她们在等我,我有些犹豫。

  如果你没空,算了罢。徐起飞很失望。

  不,我可以。

  我不想徐起飞失望,告诉青荷我稍后到。

  我和徐起飞在一间餐厅喝咖啡。

  我还以为你恨我。我跟他说。

  我说过不会恨你的,但人总需要一段时间去复原。

  他低头喝着咖啡,是那么温柔、那么坚强,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不爱他,因为他不需要我,他不会因为爱情而堕落,但林方文会的。

  离开餐厅,我们在中环走了一段路,经过一间画廊,我赫然发现那幅大嘴巴费安娜画的画,主角是林方文。他只有一只眼睛,没有一张完整的脸,没有嘴巴、鼻子或耳朵,只有费安娜、我和林方文知道画中的少年是林方文。

  画廊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外籍夫妇。

  你们从哪儿得到这张画?我问店主夫妇。

  他们告诉我,是从一间结束营业的画廊买回来的。

  画画的人,你们认识吗?

  费安娜?我们认识,她离开香港很久了。

  你想买这张画?徐起飞问我。

  我买不起的。

  这张画似乎不大受欢迎,一直无人问津。男主人说。

  我看不出这张画有什么特别。徐起飞说,是一个人吗?

  我们走吧。我离开画廊。

  我曾经为那张画伤心,费安娜也曾珍之重之,她终于留下画走了,除我以外,也许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牵挂他。

  徐起飞把我送到咖啡室外。

  谢谢你。我跟他说。

  他微笑。

  这个除夕你会怎样度过?他问我。

  还不知道,你呢?

  我会在医院当值,毕竟这一天是我们的分手纪念r。

  我目送他离去,感觉突然很陌生。

  咖啡室里,青荷、欣平、迪之、光蕙在等我。

  还以为你不来呢?青荷说。

  怎么会呢?你们在谈什么?

  爱情啦,婚姻啦,还有孩子。欣平说。

  我悲哀地笑了。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谈论初潮、发育、胸脯的大小,r罩和排球,现在竟然谈到婚姻和孩子,人生本来就很残酷。

  九二年平安夜,我买了一株圣诞树,放在y台上,把它布置得七彩缤纷。我和迪之、光蕙提早吃火j迎接圣诞。那个除夕,迪之要陪公司旗下歌手到美加登台,光蕙男朋友的太太外游,光蕙可以跟他度除夕。

  你可以找林方文。迪之说。

  我没打算找林方文,我害怕跟他重聚,此后我便要花双倍力量去爱他。他总是耗尽一个女人的能量。

  十二月三十r晚,林方文拨电话给我。

  这个除夕你有没有约会?他问我。

  我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说谎,犹疑了一阵。

  明天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我沉重地呼吸。

  怎么样?

  好吧。

  九时正,我在兰桂坊意大利餐厅等你。

  我放下电话,心仍然在跳,再回去一次便是再冒一次险。

  除夕晚上,我穿上一袭新裙子,化好了妆,准备出门,突然又不想去,我若再一次看到他的脸,一定逃不了。

  我喝了一点酒,脱掉鞋子,躺在床上,想起过去的r子,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竟无法拒绝一个曾经背叛我的男人。

  电台不停播放欢乐的歌曲。女唱片骑师絮絮说着爱情,我感到一阵晕眩,听到她说:这一首歌,是林方文填词的,他想送给一位女孩子,他曾经答应每年除夕送她一首歌,这首歌的歌名是:《你会否相信》:

  那初遇,清澄如水,

  但你的睫影,那样馥郁,

  你是否谅解,我曾盛满灯油,

  却因妒恨的磨蚀,一点点流失。

  这重逢,浓烈似酒,

  而你的泪光,那样清纯,

  你会否相信,在那生生死死梦梦醒醒的夜里,我再不会放下你走了。

  生生死死梦梦醒醒的夜里,是不是指除夕?

  我看看腕表,原来已经十二时十分,林方文会不会还在那里等我?我疯狂地思念他,连忙穿上鞋子,赶去兰桂坊。

  我打开门,他正站在门外。

  你为什么不来?他问我。

  我不想见你。我咬着牙说,对着你,我会输的。

  新年快乐。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用白纸摺成的飞机给我。

  是什么意思?我倔强地问他。

  我不擅于向你求情。他说。

  我做得最好也最失败的事情便是爱你。我说。

  你做得很好。

  我走到y台上,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到他身边。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我问他。

  他望着我。

  我把飞机从这里扔出去,如果在我视线范围之内,它一直没有下坠,我们可以再尝试一起。

  不要--

  他说不要的时候,我已经把飞机扔向空中,飞机一直向前冲。

  林方文拥着我,把我的脸转向屋里,不让我看着飞机。

  放手。我说。

  我爱你。他终于肯说。

  我流着泪微笑。

  不要看那飞机。他求我。

  我知道他摺的飞机能飞到很远很远才下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