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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下凉      更新:2021-02-07 18:14      字数:2492
  郁的香薰让他难以思考。

  最后,白乔枝无意识的视线,定在了角落一盆植物上。

  那是一盆蟹爪兰。

  不起眼、不张扬、也未开花的廉价货色,在这装潢高贵典雅的卧室,突兀如误入舞会的贱民。

  这里是……春绣园?!

  蟹爪兰,是师春绣临走前那段日子的异军突起的心尖宠。

  他向来喜爱那些娇气名贵品种的,可他无能侍弄了,又渴望见到生气勃勃的绿色,就唤人找了从前不屑一顾的蟹爪兰来。

  插枝即活,几个月不浇水也没事,但会抓紧一切汲取养分阳光的机会,然后进入灿烂壮丽的花期。

  即使在冬季,这仙人掌科的小植物,也仍是郁郁葱葱的绿,绿的油亮,绿的教人热泪盈眶。

  所以,春绣园的每个房间,都会在角落摆放一盆蟹爪兰。

  冥冥中,在昏暗里,白乔枝仿佛能看到那位瘦削病容的美人,正在凝视着角落,轻轻地咳嗽。

  被窝很软,散发着刚被太阳晒过的蓬松气息,空调调在恰到好处的温度,教他舒适的昏昏欲睡。

  可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不能睡。

  白乔枝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想坐起来,想下床去问谢毅行发生了什么,可他浑身上下,除了指尖能微弱颤动,一丝力气也无。

  一切浸润在馥郁香气,与无可名状的惊诧和恐惧中。

  白乔枝又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

  他的处境并没有好一点,这让他清楚地意识到,沉睡前匪夷所思的结论不是梦中得出。

  兴许代谢了几小时,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他缓缓活动着腰部以上的肌肉,然后极小幅度,无比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到了床头上。

  白乔枝这才看清自己的状况。

  手腕上、脚踝上……

  都有一副工打造的金属镣铐。

  其实,这金属应是新型轻金属,轻飘飘的,只是他四肢无力,显得有千钧之重。

  他试图抬起手,去摘脖子上的铁项圈,可惜失败了。

  然后他怔怔的停止了一切徒劳而可笑的挣扎。

  像即将掉下落叶陷入漩涡的蚂蚁。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吃力地回想,他和谢毅行去吃饭,然后他拒绝了他,然后……

  怎么出的餐厅、怎么到的春绣园,又怎么这副模样睡了过去,完全没有印象。

  他甚至可笑的幻想,这里并不是春绣园,只是歹徒为了迷惑他伪造的装潢,让他和谢毅行反目成仇用的。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最可能,也最荒谬,撕破虚伪和平现实的猜测。

  房间唯一的黑木门轻轻开了。

  来者面容随沉稳步伐缓缓在黑暗中清晰,看清的那一瞬,白乔枝如坠冰窟。

  真的是他吗……谢毅行?

  谢毅行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这让他看上去颇有温顺的意味。他手中端着一个大端盘,食物的馨香便是自此热腾腾逸散。

  对上白乔枝不敢置信的双眼,他温柔的笑笑:“抱歉,来晚了,好久不做菜,技艺生疏了。”

  他似乎并未在意白乔枝受伤的视线,自顾自的在床头坐下,把端盘放在支起的床上小桌子上,又低声说:“你睡了很久,感觉怎么样?”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磁性,白乔枝不止一次羡慕过,现在听来,却令他陌生之至。

  “谢毅行,为什么?”

  白乔枝的嗓子不知怎么了,少一吸气,便如火烧般刺痛,他的嗓子也因此沙哑低沉,这让白乔枝不真切似沉浮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就连自己的声音,也隔了一层毛玻璃般。

  白乔枝真的气急了。

  白乔枝喜欢给亲近的人起外号,没外人在时,他总爱叫他“大傻”的。

  像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在谢毅行记忆中,已然是遥远到要追溯至幼儿园的事情。

  可谢毅行闭口不言,只是端了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轻轻吹了吹,递到白乔枝嘴边。

  “我用小火温的,多放了你爱吃的皮蛋。你尝尝,我的手艺和之前比有没有进步?”

  之前?

  对了,白乔枝想起来了。

  师春绣走后,谢当家要把谢毅行强行带回谢家,他便离家出走过一次,白乔枝偷偷把他留在自己卧室里,连亲哥哥们都不告诉。

  两人一起吃送到房间的饭,可两个成长期的孩子根本不够吃,白乔枝便出馊主意,让谢毅行迅速学习网上菜谱,半夜溜进厨房做饭吃。

  后来,谢毅行强行煮粥,成功炸了一个锅惊动了白家上下,还以为有不法分子企图绑架可爱的小小乔呢,把谢毅行抓了个现行,打包扔回谢家。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两人也太胡闹了。

  白乔枝沉默的抬眼,蝶翼般的眼睫在空气中划出令人心颤的弧度,静静望向维持着喂饭姿势的谢毅行。

  勺子中,粥已经凉了,谢毅行却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白乔枝在那双波澜不惊的,以温柔做面具的眸里,隐约发现了一丝卑微的祈求。

  很熟悉,在很久很久前,他见过无数次。

  记忆中的唯唯诺诺的傻大个的幻影,又与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重合,然后支离破碎的消散了。

  做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白乔枝当年认识的谢毅行了。

  白乔枝拼劲全副气力,纤细白皙的手搭上托盘边。

  谢毅行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皱眉道:“我来喂你,乔乔,你现在还没力气……”

  “啪!”

  在谢毅行震惊的视线中,白乔枝果决又狠厉的掀翻了托盘。

  致菜肴,琳琅瓷盘,还冒着滚滚热气,狼狈而可怜的散落一地。

  对上谢毅行终于出现一丝情绪波动的眼,白乔枝嘲讽的笑了。

  “伤心吗,谢毅行?这就是我现在的唯一的感受。我以为你虽浸润道上多年,却仍是我最初遇见的腼腆少年。……很多人提醒过我,说你狠厉无情,说你阴鸷暴虐,让我离你远一点,我权当那些嚼舌根的嫉妒我们关系好。我也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情谊让我足够看透你……”

  他顿了顿,受伤的眼远远地投向拉死的黑天鹅绒窗帘。

  然后说出冰冷无情的话。

  “你真让我失望。”

  在白乔枝不留情面的怒视下,沉默着的谢毅行缓缓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去捡那些碎瓷片,还有那些狼藉的,曾致的美味菜肴。

  奇怪,这挺拔却带一丝萧瑟的背影,竟仿佛见过。

  白乔枝震怒过后,渐渐冷静下来的思绪想,这种事可以叫佣人的,用扫把扫一扫就好了,他不必这样的……

  就听谢毅行轻轻地说,好似在委屈的呢喃,也好似自言自语。

  “我做了很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