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07 07:26      字数:12161
  “没有。”唐执起景泰蓝茶壶,倒了一杯黄绿色澄净的茶,递给志林。

  志林的嘴巴惊讶了一下,但稍后也淡然,她能睡才怪。她的眼睛能整夜整夜地睁着,戴付绿色隐形眼镜,就成森林里的猫头鹰了。

  “薛志刚来找你好几趟,想跟你汇报一下上市的安排。那小子够辛苦,从美国到中国证监会,全是他一人在弄……”

  “能者多劳。”唐气定神闲地喝一口茶,打断了志林的话。

  志林心中讶异直通天庭,张着嘴愣愣看着唐半晌,才合上了嘴巴,讪讪地道,“那,那是。”

  “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多事不妥当,把项目的分析报告拿来让你过目,至少能给他指点一二,这些事,没人比你更有经验……”

  “巨丰上不上市跟我有什么关系?”唐淡淡地开口。

  一句话让志林几乎惊掉下巴,这还是他哥吗?整个变了个人,变了什么,又根本无法总结……他正呆呆地看着唐,而唐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猛一机灵。

  “我只在乎她是不是还活着。”唐轻轻吹口茶上的浮沫,语气淡的似有如无,“谁要能让她跟我说话,我就帮谁。”

  志林看着他眉间不经意间闪过的、万念俱灰的表情,玩世不恭、淡泊世事的表面,背后原来是更深层的东西。那是情爱的魔障,他这么聪明的神,居然也在其中不可自拔。

  六十三 情已惘然6

  一股莫名的怒气陡然而生。

  “哥!你醒醒吧!”志林‘当’一声放下盖碗,站了起来,“以前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什么样的事情在你面前,你都不会轻言放弃。巨丰上市是你最早、也是一直在坚持的想法,你曾说不管多难都决不放弃。这件事一旦成功,今后你再没有什么怕的了!”

  他脸上流连着些微愤怒的情绪,“可你的斗志呢?壮志凌云的野心呢?你为巨丰设定的前景、给我们带来的希望呢?!”

  “你怎么可以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要做的事?!每天只跟一个女人卿卿我我?!”

  唐定定地看着他发作,不发一言。

  盖碗在茶杯上轻轻地、一圈一圈地划着弧线。

  忽然,嘴角浅出一丝清冷的笑,带了些许落寞,如同说出心中的感悟一般,认真地看着志林,“有时候,野心这东西可有可无。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大巧若拙,大智若愚,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对我来说,重要的根本不是那些身外之物。”

  “世俗的人,都喜欢别人和自己一样,讨厌别人与自己有不同。想立于众人之上的人,又何尝能出人头地呢?因为众人的赞同而心安理得,其实你的才能不及众人的多。”

  “志林,你要学会认真看待你现在已经拥有的一切。我们能有今天,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了不起,而是因为我们太走运。藏舟于壑,藏山于泽,看上去是天下最稳固的事了,但若你不善于含朴守拙,过于锋芒毕露,你拥有多少,总有一天,会失去多少。”

  他抬头看看天,灰蒙蒙地,不仅星星和月亮的光芒不见清澈,就连远处高楼大厦的灯光,亦笼罩在团团的雾气里,模糊难辨。

  北京的天空和新疆不同,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可怕的事,他一定会在草原拥着她看星星、看月亮,看晚风吹拂下的湖水,遥遥眺望那神秘幽深的雪山。一同崇拜天与地、手拉手匍匐在大自然脚下。而这里,只有y霾的天空,星月之光总被污浊的一切遮掩,他,亦不喜欢,亦感到万分难言的压抑。

  “我的确很想做一些事,但做出来只是为了让她开心,让她崇拜。我喜欢她了解我、为我感到惊喜,喜欢她享受我的成功,因为这世上总有人懂得毫无保留地欣赏;而我,会陶醉在她的这种欣赏里。那,就是我的快乐。”

  他深呼吸一口气,过往的一幕幕甜蜜场景,走马灯似地在脑海里浮现,荷塘旁读书、舞池中拥舞……听那些音乐听得入神……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的百媚千娇……乱发脾气之后臣服在她的回眸一笑……离家出走那晚他的焦急万分……即使什么都不做,她只陪伴在他身边,静静地坐着,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往事……

  平淡的温馨,无需言语,眼神和心的交流,就足以表达没有说出口的一切;

  但居然,他就感到那般幸福……

  那般快乐、满足……

  如同这种默契与生俱来,赶也赶不走;而那深爱的感觉,亦无需做任何渲染,他对她的呵护和情爱,太自然……

  再回首尽是黯然神伤,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如果她不在了,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给谁看的,也不知道做得再成功,目的是什么?所谓高处不胜寒是对的,因为当只有你一个人站得高的时候,你对这个世界会寒心。即使我拥有一切,还是会那么孤独;而若有她陪伴和分享,所有的一切才会让我感到由衷的快乐。”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读书不如你多,但最喜欢这句话。这四件事,我最推崇的是其二:齐家。”

  “若你是我就会明白:这种孤独有多可怕,而找一个真正懂你的女人,又有多难。”他唇间的热气,在空气中发散出稀薄的水雾,热情温暖了周遭的凉淡气氛,“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太大,志林;我心里没你所想的那些身份,只想做我想做的那种温情男人;即使是世俗眼中不堪的卿卿我我,又有何错?”

  六十三 情已惘然7

  “哥,我承认嫂子很好,”志林的脸色变得y暗起来,因为心中疑虑一直不能释怀而终于在此刻爆发,“但是,天底下、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

  “你对她毫不设防,你怎么知道她愿意跟白天龙离婚,不是为了你今日的功成名就?!十年前的当初,她为什么不跟你?!”

  急切地纠结着眉,“马萨就快要生了!怎样也要去看看!你不是薄情寡义的男人,可是,别忘了,你再怎么宠屋里头那位,也要想想马萨怀了你的亲骨r!”

  “马萨的事你还敢跟我说?!”唐脸上漾起了不怒而威的淡淡责备,“既然已经如此,她的事我自有安排,不用你管。”

  又想起了他的上一句话,突然紧缩了眉,“你以为你了解她?!她图我有今天?你把她看得浅薄了,也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认识她的时候,你才多大?”

  明显话不投机,气氛回归沉默,志林想了好久才又开口,“那件事怪我,我不该自作主张让马萨去你房间……可她曾跟你出生入死、同甘共苦……她跟你五年,爱你爱得那样辛苦……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下去?……可也没想到,最后事情变成这样……”

  唐这才仿佛认了点真,不解地看着很少提这个话题的志林。

  “你怎么了?”

  他的语调依旧那么沉静,面色不见波澜。马萨的事;其实一直是他心中死结,不知如何跟然然解释,怕她那火爆性情容不下马萨的单纯。

  千不该、万不该,他是男人,不该情不自禁、酒后乱性。

  志林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眼中的哥哥,此时不管自己做什么,心已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他所有的心思都不在这里,也对所有的一切‘不相干’充耳不闻、过耳成风。

  志林静默地坐着,心里莫名地沉重起来。

  而更陌生的沉重感,来自于唐的沉默。不投机的话题说到这里,沉默是唯一的理由。一种可怕的预感笼罩了志林,让他瞬间将期望跌倒在这座冷漠的山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他等来了唐的一句话,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你回去吧,巨丰的事,现在我都交给你。你有学识又有能力,管理起来不会比我差,”

  他的目光重又变得温情,仰望朦胧晦涩的月亮,如同她的神智不清正在其上逡巡,和着清风,语气淡淡:

  “一生最踏实的感觉,莫过于始终有她陪伴……不管是去哪里都好……草原戈壁、海洋高山、体验国外风情……她喜欢一切美好的、漂亮的东西……对什么都好奇……跟她一起看这个世界,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以为她可以享受我提供的一切,但如果她不能……那么我就和她一起,体验这种‘不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六十三 情已惘然8

  我为什么还活着?

  手术室的灯灭了又明,死神的脚步走了又停,不知一个人究竟可以有几条命?一次次地被药物麻醉,又一次次地从疼痛中清醒。肋骨断了一根,左膝盖骨几乎粉碎,而心,是否已真的碎裂成瓣?

  始终没有勇气站起来,仿佛麻醉多次的、已变得麻木的,不仅仅是r体,还有这颗同时已千疮百孔的心。

  始终愿意平躺着,一动也不要动。想让自己麻木再麻木,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回忆。但睡梦里总是忘记不了那黑魆魆的夜晚……夜黑风高的马嘶狼嚎……远远地传来,仿佛与我无关……那男人狰狞扭曲着快乐的脸,却又近在咫尺……

  每每想起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一幕幕场景,后怕地惊出一身身冷汗。

  他腿伤刚刚痊愈,就弃了轮椅,赶走了护士,对我身上的所有事亲力亲为。我被他抱进这间陌生的屋子,怔怔地看着木窗外的金黄叶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开始不会说话,在他的掌下被抚慰、被呵护。他能整天抱着我不说话,只依偎着我的耳鬓厮磨,就能度过无声的、漫长的、无趣的日日夜夜。

  猫究竟有几条命?

  这是我沉默中一直在想的问题。

  我想我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在爱情里被毁灭,义无反顾到献出生命。不如用以下的故事来形容,还更贴切:

  木头对火说:“抱我!”于是火拥抱了木头;木头微笑着化为灰烬!

  火哭了!泪水熄灭了自己……

  当木头爱上烈火注定会被烧伤……

  我看着天花板,其实余光一直没有遗忘,那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男人,沉静地就如同一尊塑像;夕阳、朝阳在每一天,都会穿透墙上屏风般、古典式的雕木玻璃格栅窗,静静落在他的肩背上。那种默然的气息,空气中浮荡着r眼不可察觉的灰尘,如同团团的光线内里,奔涌着自由旋转的细微精灵。

  在我的床与檀香木屏风隔断之间,是弥漫着温情气氛的酒红色落地幕布,抬头看天花顶上,有一盏古典样式的走马宫灯,古色古香、原汁原味,酡红的流苏不规则地坠落,绕着顶端的金色粗链,在微微的风中,轻轻在摇摆。床下是整幅的地毯,尺寸与方圆的地面严丝合缝,直铺到室内的木质门槛。

  而他的眼带着沉默的平静,视线仿佛亘古不变地,柔和、无奈、悲伤地一直专注在我没有表情的脸。他的脸,也是毫无生气的。让人根本看不透的、那颗半晌不说话的心,不管它清醒或茫然,仿佛此刻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即使我醒了,眼睛如此犀利地看着他,也没能换得他灼灼的注视,眼睛是心灵的窗,而他的眼,神采已然全失。

  我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已将内心深处波涛汹涌的感情,冷酷地堆积成了一座山。一座坚强的、忏悔的,绝不愿再倒下颓废的、沉默的山。

  我们经常默默对视;

  我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看他从漆木食盒里,用筷子夹给我最爱吃的菜;耐心到花半小时喂我一口一口的汤;端起我最爱的龙井漱口;看他让我倚在胸膛,为我梳理头发、系成发辫;看他为我轻柔地换下绵软如丝的睡袍;

  他的手好温暖,皮肤在我的身体上轻轻抚过,其实我是有感觉的;就好像阳光在温暖地笼罩我……没有风的日子,他才开窗,让窗外的鸟语花香在室内弥漫;十月,院子里一定种了,我不起床,但仿佛也能看到满院的黄金色,闻到沁人心脾的淡淡花香……

  但我从不说话。

  上帝啊,你让我说什么呢?我每天象l身的孩子,被他审视,在他怀里如同收藏品般被仔细检阅,他缝补了我的身体,所以知道这躯体内在、本质的心……

  他不用任何言语,每一处行动,都清楚告诉我他在想什么、做什么……我们彼此都看透了对方……

  而日子的节奏那么缓慢,度日如年……

  那过往的人生、事业、婚姻……仿佛都离我远去,就如同都不曾属于我……

  远得没有边际……一如我曾经的爱情……

  仿佛我在这世上……只跟他曾有过关系……

  而我拥有什么?拥有过什么?将来还拥有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最好用、我现在躺在这里的情景来解释——我无力的双手空空,只能偶尔承接住他温情的呼吸、忏悔的眼泪……

  而这些东西,往往不到半日就消逝了、就挥发了……

  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想问题,去想前世、今生、身前、身后事,反思之后了悟、清醒。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尝试一下如我这般,一动不动地躺着想问题。

  直到想破脑袋。

  他怕我不说话自己会闷,总是放些音乐,那二十天,我仿佛把一生的歌都听完了,对曲调熟悉得:几乎可以起来去应聘dj。

  梁静茹在《我不害怕》里唱着:

  我多想知道人与人之间

  能走在一起的时间

  相信一开始的直觉

  就能了解就能了解……

  六十三 情已惘然9

  回想十年前的人生,我们绝不是一见钟情。但我们有相遇伊始的第一眼,他那时看懂了我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无助。我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女子,一生都渴望被爱、被保护,渴望到已经有了很多都不觉得、不知足。

  仿佛是一次毫无机缘的漫不经心的巧合,那看似平淡的邂逅,却又激发了之后多少年刻骨铭心的等待和焦灼。恩怨情仇,爱恨别离在光影迷离的时空中恍惚,而一瞬间之后,现实的大幕被缓缓拉开,我发现——

  我们不是我们,就仿佛一个被天机掌控,浩瀚凡尘的一粒渺小符咒。

  照相机照相,镜头的对焦只需要3秒,但两个人能相互凝视一眼、纠葛一生、抵死缠绵,却是需要多少上苍赋予的默契和缘分?

  他曾对我说:简单安静的生活其实不幸福,所以我只拥抱刹那间的激动,绵延持久的感觉根本不快乐,所以我只信仰瞬间的激情……

  于是他追求刺激、、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爱情;而我,却渴望平淡是真,根本无需轰轰烈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诚愿天下富贵为我所用;而我,宁愿荆钗布裙、清风拂面,只为活得自由……

  我们甚至没有相同的视野,我们有截然不同的立场,可是我们却爱得肝肠寸断。

  我们相爱的基础到底是什么?在寂寞中等待的岁月,换来了华丽和优雅的结果,醉生梦死的那些时刻,是否就是幸福的最好诠释?

  我成了纸醉金迷的天使,当用金粉做成的翅膀,在风中如秋叶般簌簌散落,我,是否还依然是我?

  ……

  ……

  再沉默的世界也终须清醒。

  终于有一天,我躺得累了,愿意直立我的身躯。去外面看看。

  掀起被子,坐起身。脚刚刚伸下床沿,他已大跨几步上前,轻轻搀着我的胳膊。小心地用力,却不敢看我的眼睛。

  “等等。”他说着,从大床下找出一双绵软的脱鞋,让我那双纤弱得细微血管清晰可见的脚,轻轻地伸进去。

  终于落地,心满意足也有了安全感。躺在床上始终是病人不见天日,直到落地才如尘埃落地般安怡。

  在他搀扶下迈出门槛,倚在门框看看我新的藏身之地。有着红绿油彩装饰的影壁、石雕的门鼓、红漆木错落有致的飞檐,仿古的雕梁画栋,应该是新近装饰而成。这是一座青砖灰瓦,闹中取静,风格古朴的四合院,我所居者应该是正房。东西两侧正统规矩地坐落着两座厢房,细看之下,砌墙的砖并不是珍贵的古砖。混凝土是建筑的主体,阻隔了内院与外院的幽静通道。垂花门、天沟和烟囱,在视野之内一览无余。

  “为什么住这儿?”我终于开始说话。

  “阳明山人来人往太乱,”他轻声地说,“原本让你住东单,是以为你爱热闹,喜欢时尚、交际,那里比较适合年轻的白领,但现在我不这么想。”

  “你太虚弱,需要静养。”

  一个角落里摆着硕大的鱼缸,里面游弋着红、黄、黑三色的锦鲤,旁边守候着一只雕刻风格拙朴的小狮子,张大的嘴内含着秀珠,形态并无凶恶,颇显几分可爱;垂花门的花架,种着爬山虎和紫藤,衬得院子y湿、遮蔽、隐秘,另一处水景是院落一角的水池,池中遍是有人修剪的荷花。

  是的,当我身处这个小小院落,我的确被建筑孤寂、隔离的风格征服。四面封闭的墙如同一个小小囚笼,将我保护却也禁锢在其中。高墙顶上的四角天空,看上去是那么地清净碧蓝。心中的眼泪凝成了厚厚的一堵墙,拒绝让人进入。又希望上苍又种摧毁它的力量,让无能为力的我得到释放。

  在秋日金色的夕阳下,立足久了视觉受损,不可控制地眩晕。将掌屈成环形笼住额头,大口地贪婪呼吸,忽然心痛无以复加,倚在门框咿唔地捂上脸哭了起来。低头一刻黯然神伤,又回到了那个无依无靠、l身埋藏戈壁的自己。心房涌出泪水立时湿了眼眶,原来生命真的有不能承受之轻。

  佛陀说:我们的存在就像秋天的云那么短暂,看着众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时光就像空中闪电,就像急流冲下山脊,匆匆滑逝。今天,再次默念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感觉到了一些无奈和残酷。

  我要认清现实:在荒凉的戈壁刚刚上演了一场悲剧,所有的血与泪、罪与罚,将枯萎荆棘上孕育出的绝妙花蕾击打得粉碎,在干涸的空气中,碎裂的花瓣如烤焦的木柴,失去了原本的色香味……

  六十三 情已惘然10

  身后他的手缓缓地环围上我纤弱的腰,热烈的气息轻柔地传来,在我的耳间发际上忘情地流连,“然然,对不起,我想道歉……”

  “但这一刻纵然心如刀割,把自己杀了,也不能替你痛,替你伤心。”

  畏惧夕阳光线的力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亦闭上眼睛,如同关上了那扇脆弱的心门。自己真实的、臣服在深情里的灵魂出窍,展现一个绝情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你就什么都不做,”我的语气淡得虚无缥缈,轻的如同手握云烟,

  “那就放手吧……放手吧……”

  放下遮挡眼界的双手,柔弱的目光里满是拒绝的坚强,“有些失去是注定的,而不是所有缘分都是会有结果的,爱一个人不一定代表着拥有,而拥有一个人就要好好去爱她……”

  “然然!——”他愕然地心痛,声音掺杂了苦涩的味道,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我,如同这段日子太乙真人用莲藕段拼成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哪吒。

  “世上没什么东西可以永恒,如果不幸福、不快乐,那就放弃吧……”我咽下心口涌起的、寒凉的苦涩,清醒的口气里带着冷酷的固执,“若还舍不得、放不下,那就痛苦吧……”

  他的眼里含着千万种难言的苦,颤抖了唇,仿佛是哀求,“你知不知道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其实都在我的心上用刀一刀一刀地割……”

  “我让你受那样的苦,在你面前死一万次,我眉都不眨一下……可我承受不了你刚才那冰冷、残忍语气里的哪怕一个字……”他急促地想要证明什么,搂住了我的肩,盯着我闭着拒绝看他的双眼,“然然,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所做的一切报应在你身上……你可以选择除此之外的任何方式惩罚我……我什么都不怨,任你处置……只是你刚才说的这一切,太让我没有心理准备……也太可怕了……”

  “那个夜晚所有的恐惧,你难道还要让我再重新经历一次……如果能预见到你今天好好活着,我宁愿和那天一样再去体验绝望心痛……我可以为你承担任何身体的、灵魂的痛苦……但你不能说刚才那些话这么认真……”

  “这些你沉默的日子,我想了好多……想了我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做得对?做得错?我最后的结论是:以后好好地陪着你,做一个好人,跟过去的一切划出鸿沟……”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一开口,仿佛又重新推我到黑暗中……阳光远离我,温情不再温暖我,蔓延着的苦难没有尽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心好痛,痛得仿佛又被推进手术室,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被开膛破肚,而那手术刀,不经意地划过刚刚缝合的心上伤口。

  我绝望地倚着门框,含泪的眼望着他,“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娇妻美妾成群?富贵权利满手?”

  他怔怔地看着我,一瞬间深深地将我笼入怀中,声音带着些脆弱的呜咽,“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马萨的事情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解释了,语气显得有些慌乱,“我想你想得太久了……我真的……真的不爱她……”

  既然不爱,为什么会跟她生孩子?

  你知不知道我介意这个!我太介意这个!

  最后全面的妇科检查,没有男人在场。我带着忐忑的恐惧问医生,“我还会有孩子吗?”

  医生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敌不过我脆弱的绝望。她那么认真、肯定地对着我的眼睛,摇了好几下头。

  我怔怔地躺回病床,这结果不像从前。它出现在我重生的绝望里,它告诉我——我活了,但我的孩子永远永远地死了。

  这是生命中不可扭转的败局。若我一直过得平安快乐,也许这打击也没什么,但是在我被全面重塑的时刻,这是雪上加霜的噩耗。

  在那一个夜晚,我心痛地辗转难眠。我哭了几乎一整夜,为着这世上再无人可以跟我有血缘。以前,我寄希望于这件事只是‘可能’,但现在,我对希望彻底死心。

  但是,有一个女人可以跟我最爱的男人有孩子,她可以让那孩子叫她母亲,而这个男人,却告诉我他并不爱那孩子的母亲……

  天啊,唐博丰!究竟是你可怕,还是我可怕!?

  我心里仿佛有好多话,但是我太虚弱了、我太疲惫了,长时间地卧床,让我的筋骨在站立时酸痛不已,那纤弱的脚支撑不了已轻如鸿毛的体重。我愣愣地张着嘴,想喊得大声,但是我没有底气。

  最终,我憋出了一个欲笑似哭的笑容,嘴角满溢着诡异的意味,沉默了……

  无力地倒在他怀里,脑中闪过了一句诗:

  偶然相逢 偶然相识 聚散入梦

  情因梦生 亦因梦灭 梦又如何?

  何必多情 何必痴情

  花若多情 必早凋零 人若多情 身心憔悴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六十四 龙虎对决1

  “我要找这个女人。”

  一个相貌清俊,眉宇间略露沉暗之色的男人,走近这家征信社的大门。

  跟前台接待只短短地说了几句,那小姐就直接把内线电话打给了后台的经理。

  “经理,又是一单离婚案件,大单vip。”

  这介绍其实让天龙有点忍俊不禁,第一,他找廖冰然绝不是因为要离婚;第二,他也不是动不动要逃避婚姻过错,隐瞒财产、争取找到对方婚外情证据,从而在财产分割上占有先机的富豪。他愿意花这这笔巨款,是因为真的沉不住气了。

  因为她,已经失踪一周了。说好周一回北京,但是连续七天,手机不通,联系不上,找不到人影,杳无音信。

  他不愿通过派出所、公安局。在中国,这点家庭的事,公安机关来来往往几个电话,他想保留的秘密就泄了密。有时候,拿美国人处理家务事的思维来,可能还更有效。

  他的思维清晰,目的直接。但一进门,那胖胖的穿着西装的侦探社经理,在他面前的办公桌后坐着,就说个滔滔不绝,

  “白先生,您是说要找您太太?而她,肯定是有婚外情?”他瞄一眼对面这沉稳笃定,衣饰得体的男人。

  “啊,是这样,新婚姻法规定了无过错方可向过错方索赔,如果是您太太婚外恋,我们首先要找到相关证据。现在婚外恋取证很难,大多数都很难被法院认定。”

  这经理再仔细观察一下这男人,身份神秘,但气势自有威严,俊俏挺朗,身材高大。什么样的女人,找这样的老公还要婚外情?是不是吃错药了。

  “不过,您放心,我们邦德侦探做这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前两天还处理了一个案子,老公藏了三辆车、太太瞒了五套房,不管财产隐匿如何巧妙,最终都逃不过我们专业的眼……”

  白天龙挥了挥手欲打断他,他找她,不是为了这个。但是伸到半空中的手,却突然停住了。他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一个年头在脑海中闪过。

  “都有什么证据?”

  “您太太在整个过程中间,有没有留下什么保证书、道歉书?”胖经理神秘地问,“您发现这个已经跟她摊牌,那她有没有情急之下写下什么东西保证悔改?”

  天龙深锁了眉,那个让他心痛不已的夜晚,她除了给他留下了气恨和鄙夷,让他反而良心不安外,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他摇摇头。

  胖经理暗暗叹了口气,对那神秘女人的好奇心又近了一层。对这样气质沉稳的老公,居然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真是高手。

  “哦,那她的单位有没有,呃,”胖经理尴尬地搓了搓手,“什么生活作风方面的传言,您知道,有时候这个也可以做为证据……”

  天龙的脸色有点难看,她跟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哪有一点相关。他不喜欢深爱的她,被这种猜测的语气荼毒。

  声音很是不悦,“没有。”

  看胖经理有点脸红,加了一句,“她和我一个单位,排除这一点。”

  胖经理有点讪讪的,这还是第一次接手这样的案子,老公明显特别维护太太,这样的太太还玩出轨,为什么呢?

  “那他们有没有什么电子邮件、短信之间的来往?”

  天龙仔细想了想,他从来从来就没有不信任她的心思。而她亦一样。夫妻几年,信任的默契从未被打破。她的东西,他几乎从来不看。

  这条也没戏了,胖经理有点失望,但还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再问,“你有没有见过对方?比如见过他们之间有超过普通朋友的行为举止,或者,咱们玩更狠的招,捉j在床……”

  天龙终于有点忍不住了,他坐正,认真地看着对方,“你所说的证据,我一条都没有。但我可以百分之百判定,她有婚外情,并且现在正跟那男人在一起。我没有见过对方,而且现在也不知道他和她在哪里,这就是我现在要来找你们的目的。”

  “找到他们,告诉我那男的是谁。别的事我来处理,”天龙想了想价目表的收费,“一百万费用,我可以先付50%给你,但是一定要快!”

  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条理的思维,已经让经理应接不暇了。他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心花怒放了。爽快人啊!

  “一般你们通过什么途径找这些证据?”

  经理忙不迭地应着,“我们和律师事务所、政府公安机关都有联系,查个电话清单、短息记录、电子邮件都不在话下。您先登记一下这张表,把所有能知道的信息告诉我们……”书包网 。。

  六十四 龙虎对决2

  巨丰总部大厦,18层,集团会议室。

  志林独坐总裁位置。年轻帅气、刀雕斧凿般的俊逸面孔,置身于一套气势沉稳的西装内,俊朗的眉宇之间,是愈来愈浓重的深沉之色。

  他视线所及的两侧,是齐刷刷的一大堆面色严肃的男人。有比他年纪大,看上去老气横秋;亦有比他更年轻,但看上去干练精明。这里面,未必所有人他都认识,其中有不少人来自广州、厦门、上海、江苏的分公司,有些面孔,他甚至见都没有见过。

  他是大学科班出身的领袖,若在这里堂而皇之、煞有介事地说出这身份,只怕在座的有三分之一会笑掉大牙——这里都是唐博丰黑道王国将近10年来的亲兄热弟,手握分支机构的重权,却未必有几个怎么读过书。但别看没有学历,掌管集团旗下的生意,业绩并不俗。

  今天,他要开的会涉及这个集团新的方向和利润导向——巨丰要上市了。

  他不自觉地向自己的左边转了一下头。

  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由轻轻皱了一下眉。

  这么多年的习惯,唐博丰每次都坐在他的左边,轻轻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叩指:赞同的叩食指,不赞同需再议的意见,叩四指。

  今天,不会有这个手势出现,因为这里坐着的,只有他——唐志林。

  这是一个涉及巨丰现在骑虎不可下——上市进程中的高层会议,齐聚一堂的各领域精英需要面对一个共同的问题——

  有两件事必须同步进行:继续和美国总部合作,才能获得纳斯达克上市过程中miracle的支持;

  但如果继续和miracle合作金融业务,又该如何避开国内的监管;

  尤其是洗钱法规越来越规范,金融犯罪打击力度越来越强的情况下;

  他们有太多的黑幕交易,无法再那么顺利地c作了……

  这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择其一的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而是两件事必须两全其美,舍军未必能保住马,只有军、马俱得,才能保证作战的最终胜利。

  志林坚定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他的心中有热血般的激情澎湃,风声水起——

  这是东三环,巨丰大厦占据了寸土寸金的金融cbd区域首席位置,这个大楼的位置,决定了它所拥有的特殊地位——而这个地位,是哥哥用十年的艰苦奋斗、精明的商业头脑和规划、日复一日地耽思竭虑打造出来的……

  四年前,当他从大学毕业,哥哥从美国回来打算在中国发展;兄弟俩在北京的一座破败四合院一醉到天亮。聊人生、聊理想,聊得不亦快哉,他倾慕哥哥胸有大志,饱含鹏程的鸿鹄之愿。

  那时他不知道巨丰和miracle的合作的主体业务是洗钱,学文学出身的他,思想单纯而又简单,他还停留在风花雪月的稚气男儿阶段……

  哥给他的世界,是纸醉金迷的享受,他好美女、好奢侈,一切人世间的繁华往复,他俱乐此不疲。他沉浸在应有尽有的物欲中,始终亦有清醒的认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出来混的,终归要还。

  就像今天,这幅责任和重担摆在他的面前。不管他曾经是唐博丰的弟弟,还是只是这个集团的副总,肩膀或许孱弱,但和哥身材一样高大的他,要学会主动承担。

  这么多年,是哥手把手地教他做生意,耳濡目染地熏陶他有做大事的心。经验从无到有,地位越来越高,直到能够服众。哥一直在幕后,不爱在人前,除非是有道上兄弟在的场合。志林总是害怕这样的场合,他总觉得那些粗旷的大汉,跟他人生轨迹有太多的不同,他不知该如何与这些三教九流、自称是‘混出来’的草莽之人,用文邹邹的商业语言沟通。

  哥的高大身影一出现,这些人的嚣张、粗鄙气焰立即消散。哥只不过一张笑脸、淡淡若无其事的表情,就换来了这么多人的肝胆相照、忠心耿耿。这些气质与生俱来,他不属于这样的,也没有这种号令群雄的气魄。

  他问过哥怎么才能管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哥只是爽朗地一笑,“志林,把对方当兄弟,信任、团结、豁达,让他依赖你给的帮助……”

  很简单朴实的话,但却蕴含大的、深刻的道理。

  此刻,志林决定跟这些‘兄弟’聊聊巨丰现在面临的两个至关重要、互相制约又相互矛盾的问题。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十四 龙虎对决3

  “最近金盛正在审计,碍于形势,miracle有大笔汇来资金无法被我们接收,总部那边发邮件,要求我们立即解决这件事情。”

  说话的是集团财务部的副总马自杨。

  巨丰每年通过现金和银行接收来自miracle的不明收入,又在国内经过各行业商业运作,再通过银行或地下钱庄隐匿资金流出原因和用途,将“由黑变白”的钱顺利汇出境外。从中收取miracle按协议返回的手续费,仅此笔收入,稳赚不赔,唯一费事需要打点的,就是国内监管部门的高官。

  这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其中的利益要害唐博丰了然于胸。人各有天生异才,唐恰恰是这其中的顶尖。‘关系’这个词,不管是中国还是海外,始终是做事的关键。关系网中需要谁、不需要谁;谁至关重要、谁无足轻重却又不可或缺,唐心中一目了然。

  这张网是十年巨额财富积累的关键,亦是手中的王牌。

  底下做事的人,不过得个辛苦钱。钱来无影、去无踪,黑的洗洗就白,再简单不过了。国家遭了殃,金融有了伤,黑钱变成热钱,在股市、楼市利滚利地走一圈,利益网中的所有人,都肥得快走不动路了。

  一千万的四合院,不过做两笔黑钱的生意帐;一辆奔驰,也不过是地下钱庄小滚一把的高利贷利息。掌握了这个方法,非法收入象滚雪球般逐渐庞大,金融市场和监管部门,在日渐增多的异常行为上,博弈再博弈,人民币升值预期加剧了这种金融秩序的斗争,谁还能赢?谁还能赢?

  “萨班斯法案一直强调企业内控的c作流程,必须进行明白的定义并保存相关记录,而后才能实施。倘若提供不实财务报告的,有可能被拒绝进入市场。现在纳斯达克始终要求确保上市公司财务的可靠性、保护投资人利益,不少上市公司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马自杨停顿一下,环顾左右,“若不遵守这些法规,不仅会被罚款,更可能上市后遭受更大的法律风险。我们历史数据中的利润分析、客户服务,信用度控制等等,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抽查,”

  “纳斯达克配合法案实行,已严格设立了执行上市公司审计的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对上市企业的财务报告进行全面的审计,来了解公司的治理结构;因为法案规则太过苛刻,有很多原本要到美国上市的公司最后到了其他市场,改去香港。但集团一直的方向是美国纳斯达克,这就不可避免地触及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

  “如何保证我们历史经营过程中财务报告的真实、合规?我们选择了美国,就要硬碰硬地面临它苛刻的要求,但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到位,现在我们的状态是如箭在弦,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不仅是上不了市,更大的、被曝光交易的风险还在背后……”

  志林的眼光一凌,这的确是巨丰事业的根本,要上市是哥一直的梦想,而miracle在整个过程中,只提供资金和美国子公司的外壳支持,内里的完善自我工作,还是巨丰自己的事,没人可以靠得住。

  有一个人立即举起了手,志林端正了身子,看着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若他没记错,此人是厦门一子公司的老总,而那个公司,负责海外的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