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02-07 07:26      字数:12067
  “还没准备好吗?!快速定位,我要搜索时间减到最小!”

  c作员稳重地回答,“唐总,目标一直处于未定位中……”

  唐的眉毛拧成愈发狰狞的一团,“我说要快速定位!快速定位!”

  “目标移动速度太快,定位时间需要延长……;”c作员觉察了那丝昭然若揭的怒气,但还保持着难得的冷静,“还有可能延迟导航……”

  唐的怒气已经不可遏制,几乎要把手机砸上墙去。

  武警的车一直在后面追,乌卓困兽犹斗,却不忘了控制我,早用绳子将我的双手绑得严严实实。

  他开始疯狂地打电话。

  通过中午那顿喂猪的饭,我一直以为这个胖子挺草包的,猪脑肥肠,没想到他的表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刚才与唐的较量相当猥琐怕事,丝毫看不出有大将之风。但在此逃亡一刻,像是变了个人——指挥淡定,步步为营,有节有奏。不知道每个电话他都乌鲁哇啦说了些什么,但从阵势上看,仿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在调集兵马、指挥人员、布置接应、安排逃生路线。

  在歇斯底里的狂呼大叫般的咆哮之后,他终于放下电话,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在我身旁坐着,苟延喘息。

  前面开车的维族小伙子,从后视镜不停地看着后面追来的车,回头对他说了句什么。

  刚刚平静下来的乌卓反应很大,几乎又要跳了起来。

  “甩掉他们!”

  他忽然象想起来什么似地,忽然猛一激灵!

  “定位追踪?!”

  “我说怎么甩不掉?!他是做这个的!”

  乌卓急得在车上跳脚,忽然目光对上我恐惧的眼神,象是想起来什么似地,一手抓住我的长发,枪紧紧的按在我脑袋上,恶狠狠地瞪着眼问,“说!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妈的用来追踪的!”

  金属的枪管硬邦邦地顶住我的太阳x,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躲闪着消减那强硬的力道,一边大叫着解释,“没,没有!”

  唯一能让我怀疑他安装跟踪系统的东西,是我那部天价手机,不过已经被强夺又丢在别墅了。除此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他更用力拽我的头发,我感觉自己痛到极点,眼睛里已经止不住眼泪了,

  “真的没有!有也会装在我手机上!”

  乌卓冷冷地盯了我几秒,重重地推我脑袋一把,放开了我的头发。

  “给我老实点!”

  对他的逃亡计划和路线一无所知,只能象阶下囚听人摆布。他见我流眼泪显得心烦,于是蒙上我的眼睛,又命令我不许哭。于是视觉被蒙蔽,触觉、听觉也变得迟缓。警笛声仿佛越来越远,原本紧紧跟住的直升机的轰鸣声也渐渐消失,都市的喧嚣人声、车水马龙也渐渐消散在听觉之外。

  每过半个多小时就会被他推下车,换坐另外一辆车。车的大小、座位的舒适程度都有不同。他们之间交流之说维语,车上的人亦有变化,直到最后一辆,感觉又多了一个男子。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十一 戈壁逃亡2

  这个人上车,我感觉就有点大事不好。乌卓对他言听计从,象是他的狗头军师。

  他上车没多久,跟乌卓说了些什么,蒙我眼睛的布就被扯去。车子还在开,速度很快,我睁大眼睛、满眼星星找啊找,也没有看清窗外的景物,还有他是什么模样。

  他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机大小的盒子递给乌卓,乌卓接过,向我的身体贴过来。

  他要干什么?我紧紧地盯着那个小盒子。手被紧绑、身子也不能动,躲避的本能已经被麻痹了,以致于我基本上一动不动。谁知那东西一接近我,已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车上的所有人都注了意。

  乌卓怒到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旋即高声斥骂我道:“什么东西!快给我交出来!”

  他举拳赤目的样子如同凶神恶煞,我瑟瑟发抖不知如何回应。前座那军师已开了口,“别问了,她肯定自己都不知道。”

  他回头对我现出温和一笑,让我彻骨寒凉的心底升起了莫名的温暖。

  这是一个维族人,高鼻凹眼长得很帅,气质里甚至还有含蓄着羞赧的几分味道。唯一的遗憾是皮肤受高原风沙和烈日灼晒的影响,酡红而又显得极为粗糙。他伸手过来,向我的手腕一指,带着点讳莫如深的笑,“是这个吧?啊?”

  我整个人都懵住。我不知道他们找的是什么?如果是要这个手镯,那完蛋了,我是没有办法摘下来的。野蛮对付文明,惯用的手段是血腥。如果他们一定要强夺,那只有一个办法

  ——把我的手剁下来。

  为这陡然而生的想象不寒而栗,脸色煞然发白,看那男人的眼神俱是恐惧。

  乌卓早抓了我的双手去,在眼皮子底下端详,终于发现了那莹绿之光的一点破绽,恍然大悟地说,“果然是它!”

  “克苏托,怎么办?”他问那男人。

  而那人雪亮的双眼,紧盯着我狼狈又苍白的神色,有一刻笑得残忍而又嗜血。我d察到其中莫名的危险,不由地大叫出声,“不要!”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这样伤害我!”恐惧已使我放弃坚强,眼泪已暴露了我的柔弱与无助,“我对你们没有用处!带着我跑也是累赘!”

  “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那男人笑得自若,“为什么要放你?”

  那目光如此轻浮,仿佛有别的意味。

  “你对我们还有大用。而且,你还这么漂亮……”

  我理智的情绪几乎崩溃,什么都不敢去想、也想不下去了。

  “别废话了!你快说怎么办!”乌卓不耐烦地打断他,也下意识地向车后搜看了几秒,“有这东西在,他们肯定死咬着不放。”

  “克苏托,你不要剁我的手!”在死亡面前,我已经顾不上矜持,瞬间恐惧已脱口而出。

  他居然一愣,继而唇间露出冷冷的一笑,“剁你手?我怎么舍得?”回身在车座内取出两只大塑料袋,重重套住,找出几瓶矿泉水往里面灌满,系紧了边上的提手,只留一个小口。

  “把车窗全部关死,防爆膜可以挡一点信号,”他对司机说着,一边把这装水的塑料袋递给乌卓,“水能隔断gps,一定保持她的镯子在水下。”

  乌卓依言,将镯子用力向下撸,褪到几乎半个手掌处,将我绑牢的双手按入d口并浸入水中。

  “自己抓着!镯子一离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恶狠狠地威胁我。

  这结果比我自己想象的鲜血淋漓的场景要好得多。我定了定神,脸上才有了些微血色。但还没缓和多久,对上死死盯着我看的克苏托,心又凉了半截。

  他的目光l、直接,眼里的意味细如丝缕,飘渺如同烟雾,难以捉摸。如同我与他曾有千恩万仇般,在此之前,我们曾深深纠葛过。

  真是不知道该谢谢他救我一命,还是继续仇恨他和乌卓沆瀣一气才好。

  ……

  前往哈萨克的阿拉木图,继而有人接应、安置的逃亡路线,是乌卓的如意算盘。

  伊犁地处西北边陲,毗陵独联体和蒙古。直线距离最近的国家是哈萨克斯坦,从自治州入境该国有两条主要路线。

  一条是公路——312国道。

  中哈外交稳定,离伊宁仅一小时车程的霍尔果斯边境口岸,这几年十分平安,戍边战士均不会荷枪实弹。海关、出境通道构成相当完善的交通资源。民用、军用物资依靠车队,运输繁忙。即使现在已经取消了边境地区通行证,但只要走国道,还是会有边防部队进行检查——检验过身份证件就可过关。

  乌卓当然不会傻到自投罗网。即使人稀地广,公路边防站寥寥无几,他也不敢冒险。

  另一条是铁路——北疆铁路。

  始于乌鲁木齐,自东向西,终点亦可到阿拉山口,同哈萨克的铁路轨道接连,每天都有国际列车出入。

  但携带人质,实际c作更难,他也不会选。

  中哈1500多公里、人烟稀少的自然边界线,地貌造成路线错综复杂,雪山、湖泊、高山、森林、草甸星罗棋布,现代交通工具不易追捕。足以能让他展开任何逃亡的想象。于是他选择了走马道。

  伊犁河河渠、支流众多,每隔不久就可以见到被其滋润的草甸、河滩。清澈的河水奔腾不息。草原不仅与荒漠对峙,亦与雪山为伴,包容大度,多面而又立体,如同一个造物主的绝美玩偶:它建立着童话般的巨大城堡,又让芸芸众生在其间沉醉、驰骋、幸福、绝望。在它怀中,只有天地万物皆空、我辈如此渺小的感叹。蓝天、田园、牛羊,渐渐在夜幕来临时被甩在曾有的美好记忆后面。

  日落之后,大地回归凄美的苍凉,远树渐渐迷蒙,天地一片寂静。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十一 戈壁逃亡3

  gps的信号突然中断,唐博丰的心陡然一沉。

  “怎么回事?!”

  “目标定位模糊……”

  “目标无法精确……”

  “已经失去目标……已经失去目标……”

  系统探测逐步传来的机械般的判断,一次比一次更让一颗煎熬的心如临深渊。

  “怎么办?”

  说这话的是依拉汗,武警行动后他一直在唐的身边,召集人员组成民兵配合行动。但,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却是连他都不曾想到的。

  唐周身冰凉地站着,表情凝滞,刚眉横凌……

  ‘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死难……多少次的大风大浪,濒临绝境,就仿佛最后一刻,那么真实那么近……我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我的心里也不害怕……因为我相信:如果不能痛快地活,至少能够痛快地死!……也许是因为渴望解脱,渴望不再被想念……不再被要寻找自我、寻找她而焦灼……这世上有什么坎儿我迈不过?……可这次不同,这次太不同……即使回想一下那一幕……她被人带走、被人欺负……心如刀绞,就像有一把刀在一刀刀地在心上划口……

  脑海里能浮现起那样的危险……让我从心底里害怕,让我感到自己无能为力……看到自己的不堪一击和脆弱……因为这一次我失去的……不是我自己的生命……而是然然……而是然然……’

  七尺男儿心头明明有泪,却不能流。化作铁青脸色下遏制血y奔流的凸暴青筋、变成莫名力量去阻止,不再让内心怯懦或继续焦躁不安。后悔不会有用,等待就是等着接受命运的残酷和审判,他不会等的。

  展开依拉汗拿来的地图,细细沉思和乌卓的前因后果。他曾从哪里来,又最可能往哪里去?他有多少人?带着廖冰然做什么?为什么不肯放了她?他和谁交好?冲出团团围困、几乎将被赶尽杀绝之后,还有谁肯帮助他?

  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抚摩,如同那是一个女人青春的生命,在手掌的覆巢之力下被温暖、被掌握,亦被保护。脑海中清晰地分析出一条路线——公路——铁路——马道?——伊斯库托布柰草甸——托纳拉雪山——乌拉罕山谷——满提乌尔草原——阿拉山口——哈萨克铁布尔——中哈边境

  “他不敢走公路,也不会走铁路,他自幼熟悉马道和山路,我了解他,”他指着伊犁正西部地图的一点,“从这里开始信号消失,这是伊斯库托;下一步的方向是托纳拉雪山,这座雪山海拔还算低,他们翻得过;之后再往西北经乌拉罕山谷,是骑马最好走的一段路。事不宜迟,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赶到乌拉罕!”

  一行人逃亡行程中最后坐的车,是一辆破败不堪、有些年头的北京吉普。在草原上颠簸着开了大约20多公里,直颠到我七晕八素,在车里乌里哇啦地干呕。

  将近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亦没有休息,精神备受折磨、高度紧张,r体亦疲惫不堪。我呕到几乎窒息过去,乌卓还算有点人性,半道停了一次车。

  他是怕我吐在车里,恶心。其实我的胃里,哪儿有东西?

  之后,又被他拽上车。

  “你死不了!别磨蹭!快到了!”他吼着。

  ‘快到’也走到将近日落。夜刚刚拉下黑幕,气温就忽然下降,肌肤生凉。我的双手还浸在那一大袋子水里。我拼命地在里面活动手指,以为这样血y就不会僵滞。

  我坐立不安的死去活来和蠢蠢欲动的双手,仿佛被克苏托看在眼里。他拿出手机打电话,不知用维语在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说完,又回头看了我的手一眼。

  沿途经过的草原旖旎风景,如果不是因我被这伙亡命之徒劫持,绝对是另一番景色。因人迹罕至,山坡上的白桦林、白杨、枫树自然形成一丛丛、一簇簇,团结一致中亦姿态万千、各有千秋。有的野性浑然天成,原始粗犷;有的亦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清丽脱俗。只是这一刻即使是天堂美景,我亦无心相赏。

  吉普车终于将那绿色、清新的草原远远抛下,在一处山口停下。

  司机下车,我亦被乌卓推下车。放眼望去,面前是一排骑马的男人。背或腰上都有或长或短的枪。这片土地野生动物活动频繁,游牧民族按法规允许随身带枪。但这牧猎器具亦会摇身一变而成武器。虽然有规定狩猎场的民用枪支不得带出相应场所,猎、牧民配的枪也不得携出牧区。但总有不法分子无视法律,装其空子。

  马性很烈,亦很彪悍,在壮汉执缰的控制下仍不安分,依然脚步错乱、或奔腾不已。

  吉普车告别我们,从来时路扬长而去。有人牵来几匹马。

  乌卓一跃而上,别看胖,上马姿势却很矫健。他执了缰绳,高高在上地吩咐。

  “克苏托!你带她上马!”

  克苏托做个手势,一男人下马过来抛给他一个包裹。他立马打开,拿出一大块褐色的布料。

  他的手伸向我的手,我本能地后退两步,周身无力,只有两只眼珠子依旧亮晶晶、滴溜溜,圆圆地瞪着他。

  “想到这是什么了,是吗?”

  他深凹的眼睛带了威胁的深意看我,“我给你换这个,包你的镯子。不想手被砍掉的话,就好好配合!”

  一说这个,我就有点傻。疯狂点头表示我会好好合作。说实话,风越来越冷,我的手指几乎快被冻僵了。

  他松了绑我双手的绳子,亦撤掉那冰凉的水袋。快速地将大块也许加了金属隔离丝网的布,将我的那只手及胳膊包得严严实实。看我敛神静气毫不反抗,嘴角忽然一咧,露出莫名怡然的一丝笑容。

  牵过那匹无人的马来,“上马!”

  六十一 戈壁逃亡4

  混沌、蛮荒、一望无际的戈壁,似乎能通过她饱含生命激情的、褐色冷峻的外表,展露它内心深处的喧嚣与渴望,它不是海,不如海深邃、发人深思,但它的心迹和喜好是坦露无疑、让人一览无余的。内在的冲动与激情,化成了对强者的支撑,自然界‘适者生存’的定律是戈壁最坚定不移的抉择。软弱的、不堪一击的生命,已经在千百万年以前就被否定了,如同大海中的浪花,击打礁石之后只能化作无奈随水奔流而去的白色泡沫,就像美人鱼的爱情那般被阳光悄然蒸发。

  只有坚硬得能扎透马靴的骆驼刺、周身长满不规则尖刺的格桑花臣服它的选择。

  在这里,一切都是干燥的、坚硬的、粗粝的和变化不定的……它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深沉性格,任何生物都无法真正窥见它的内心。反而会因为这种未知,产生一种探秘的渴望,想深入、d悉它复杂莫测的心理。

  黄昏的天边夜幕下,一抹残红的月高悬着,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夜风在满是顽强、干硬生命的上空肆意呼啸,让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孤零零的砂岩默默地回味着这一切,品味着千万年前这里曾有的喧嚣和繁荣,而如今它只在心头一声叹息:到此一游的生命,轻易地即在砂砾中僵硬;而砂砾的心,在无辜而逝的脆弱中愈发冰冷!

  这份荒漠的贫瘠,讽刺着富贵饱足时的,动荡、不安分的灵魂与贪婪的心。

  今夜我只有沙漠,亦只有戈壁和冷清。满心的苍凉配上孤独的心境,恐惧和屈辱疲惫,已使我失去一切、两手空空。一生中第一次认识了自己是何等人物,我不过是一个渺小人物、无名之辈,手无寸铁,身无外物,过往的烟幕繁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死神的恐怖威胁面前,黯然失色。我,除了我的身体发肤外,已经一无所有。

  戈壁的夜渐深了,每过一个小时,气温仿佛就降了好几度。为抓紧时间追上乌卓,以最快速度穿过夜晚的伊斯库布草原,一支由二十多个人组成的马队,正艰难地托纳拉雪山方向进发。

  唐博丰是这支队伍的总指挥,马已经不停蹄地跑了几个小时,他伸手去抚马颈,马在微微出汗,它已经很累了。

  累的不仅是马,还有人。

  为抄近道,大家燃起火把,沿着山谷崎岖泥泞的马道,穿过沟谷丛林,在寒冷黑夜中行进。风在耳畔冰冷地吹,即使是身着豹皮的热血汉子,飞驰之下的手脚也略微感到寒凉。

  到河岔口时,眼前出现三条不同方向的小道。虽然大方向没有错,但乌卓会选择从哪个方向逃走?

  依拉汗和另一个哈萨克汉子自告奋勇探路,其他人就地歇息,吃点食物。

  半个小时后,回来的人报告发现了马蹄印。二十几个人策马扬鞭,一同到达那段土路,前行半公里后却发现脚印消失了。面对着横空出世的一条大河,大家全都傻了眼。

  “他们难道从这飞了?”

  唐博丰手中紧紧握着马鞭,深远的目光在黑暗中遥望对岸。从不祈祷的心,第一次在这一刻企盼神灵指引。那那清澈见底的溪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如同往日她温情的笑餍,在水中摇荡着碎裂成纹。

  “方向没错,他们绝不可能改道。路不好走,而且也舍近求远。”他扬手挥出一鞭,指向河的对岸,“他们一定是脱鞋淌过河,之后又改道了。追!”

  即使他们不是亡命之徒,随这帮男人逃生的、我这样的弱质女流,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群疯子,在这种夜黑风高的寒冷夜晚,居然骑马翻越了一整座托纳拉雪山!

  山下是戈壁,随着海拔渐次增高,离白雪皑皑的峰顶也越来越近,饥饿加寒冷,已经使我再无体力支撑。我胯下的马大概是这里面最柔顺的一匹,它深知如果它再发一丁点脾气,我一定会坠下去,成为它的蹄下之鬼。

  而马蹄之下的道路,在夜晚居然冻结为死硬的冰渣。一行人沉重的马蹄踏去,发出源源不绝的回响,打破雪山的寂静,让人联想到这声音在瞬间,能导致如瀑布般飞流直下的雪崩。

  我整个人几乎弓趴在马背上,精疲力竭。身旁的克苏托止住了我的马。

  他下马来到我马下,纵身一跃而上。牧民天生骑马,人马一体,不用马鞍也能飞驰如故。

  他在身后揽住我的腰,让我的身体后靠,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双手执起两匹马的缰绳,策马继续前行。

  我没有任何反抗,是因为我如果要继续呆在马上,确实需要一个依靠。不可否认,他环住我的姿势虽然暧昧,但是至少他的胸膛、胳膊是温暖、散发着热气的。

  而这一刻,我需要温暖、依靠。极度虚弱、疲惫的身躯一旦能够放松,马上进入了一蹶不振的状态。我整个人,身体和灵魂都瘫软在那匹马上,那个人怀里。

  我睡着了。书包 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六十一 戈壁逃亡5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雪山上,在山下的戈壁。

  这群汉子纷纷下马歇息,在空旷的砂石地上燃起了两三堆篝火。有的人举起了褡裢在喝水,有的在篝火上烤r,还有人,在用帆布搭建帐篷。

  已没有时间的概念,猜想应该已是午夜之后了。

  而我,被放置在从马上卸下来的各种行囊堆上靠着,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粗羊毛的毯子。

  他们如此防范这只镯子,处心积虑地将它层层包裹,多少也让我明白:它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是我身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追踪器吗?想到这一点,我心中风起云涌、百感交集。脑海里回忆起唐将它套在我手上的讳莫如深。如果这不是什么引爆的炸弹,那很有可能就是追踪器。

  强迫自己平心静气、按捺下激动,不动声色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装着梦呓、翻了个身,将身子转向背对着火光的位置,双手压在小腹下交握。

  紧张的呼吸开始有丝紊乱——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一定会拔枪杀了我!

  闭着眼睛不做任何举动,听着周围的人声嘈杂,似乎毫无异样。

  我的右手轻轻地伸入包裹的左手手腕,抠拉着那只镯子,亦推搓着那层包裹。举动如螳螂捕蝉般沉着、小心翼翼;亦如秋风吹落叶般寂静、细致。拨一下,停,耳朵仔细听听,再拨。

  终于,镯子出了金属布的包裹。浓重的希望和喜悦溢上心头,但佯装沉睡的脸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在戈壁风声呼啸中,装作睡得正熟。

  而淌过冰冷的河水,正策马狂奔的唐博丰,忽然听到了手机响。

  接起来,是rd的电子搜救组。唐要求24小时监控信号,他们第一时间重获精确定位坐标,也第一时间向唐报告。

  所有人喝住马停下。唐屏息听着对方的一字一句。

  如果早一个小时,或者早半个小时,是不是命运中的苦难就会改写?从而将结果变成皆大欢喜?

  但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有时侯早哪怕一分钟,都是奢求……

  挂了电话,调转马头,手中长鞭在空中挥出愤怒的嘶响,“他们没有过河!他们已经翻过了托纳拉雪山!我们必须往回走!”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刚才策马过河,在黑夜里已奔驰了将近2个小时,却要走回头路,再翻雪山!?

  但是唐的命令却是如此残酷、坚定不移——

  “今晚,所有人不能休息!必须翻过托纳拉!”

  一言既出,他已如出弦之箭,飞驰而去。

  ……

  ……

  有人在推搡我,力道不是很粗鲁,“起来!起来!”

  我装作熟睡被吵醒、懵懂着睁眼,对上克苏托火光跳跃下晶亮的双眸。月色的清冷、火光的温暖衬托得他的脸,有了洁净的肤色,也有温情的气息。

  “别睡了!吃点东西!喝点水!”

  他蹲身时一手拿着褡裢水袋,一手上前推我,那粗硬的物体就差撞上我的脸。

  面不改色地将左手包裹的硬布向下扯好,出毯子的左手亦有意识地上抬整理领口,让镯子回归手腕深处。然后接过那水。

  ——我还有救,我不能死。

  ——我饿了,必须要好好吃东西,才能不冷,才能活下去。

  小睡也很管用,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因为心里有希望,精神也不再萎靡不振。克苏托的目光如同闪着寒光的英吉沙,死死地禁锢着我,目光直接、有穿透力,仿佛要通过我若无其事的脸,看到我的心里去。

  让我心底直发毛。

  还好他只不过是是盯一会儿,然后迈着大步重新走回篝火处。

  站起身顾目四望,暗夜笼罩下的苍茫戈壁,与白日所见真是不同。夜凉如水,冷月寒光。天幕如同硕大穹窿,与地面黑暗的连接处,看上去严丝合缝。漫天繁星虽远亦近,孤高、深邃、广袤、神秘。恶劣与艰苦眷顾着这寸荒凉、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随风沙缱绻万里、遥远飘来的仿佛是毡房牧歌,但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心情,还能翩翩起舞。红柳、梭梭草、骆驼刺的纷杂影子,在星月之光下一览无余。

  风吹长衣,茕茕身影如同遗世独立。忽然见乌卓等人纷纷席地而坐,表情肃穆认真,开始礼拜。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

  “…………………。。。。”

  即使我被他们遗忘在一边,但在这荒郊野外、戈壁乱滩,我不敢跑。一跑,这个移动的目标一览无余,肯定是三步两步追上、乱枪毙了。

  抬头望望天上星空,忽然发现此时,与某些历史人物四面楚歌般的绝望、虚空心境吻合。时过境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原本那么平静安宁的日子,让我生生过成了流浪天涯、居无定所、生死时速。而且,还是跟一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真是造物的安排,从来不遂人愿。

  六十一 戈壁逃亡6

  我独自静默地站着,异族总是无法与他们合拍。但如果宗教的力量是教人杀人,那这样的宗教不要也罢。当文明遭遇野蛮,究竟是文明胜,还是野蛮败?这是一个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问题。

  礼拜完了,这些男人纷纷拿出各种类型的英吉沙,切割烤好的几大块r。乌卓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久居商场的文雅之士,分好了,他第一个拿刀扎了吃,吃得比谁都欢。

  他肠满脑肥、心满意足了,抓了一块,对克苏托使了个眼色。

  而克苏托接过那块r走过来。

  过雪山我几乎死在马上,他多少又算救我一次。即使他也是劫持我的人之一,但至少举动上不是穷凶极恶,还算对他有点好感。这看上去烤得香喷喷、抹了点盐巴的r,亦勾起了我的食欲。

  要生存还是要尊严?想起一句话: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冷嘲地笑笑,既然不敢跑,唯一敢反抗的就是嘴皮子。

  “这是马r还是牛r?我不吃这个,我吃猪r。”

  禁食马r,但可能有的穆斯林并不受限。汉语中的‘猪’字,一帮穆斯林倒是耳熟能详。听我说出猪r那个词,眼睛都急红了,那阵势象是要聚拢过来揍我。

  乌卓伸手止住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血红的眼睛在篝火跳跃的黑暗背景映衬下,更显可怖,我暗暗为刚才公开的挑衅后悔,低下头几乎不敢看他。

  “你们汉人吃猪r,没有信仰,不讲信誉!”他仿佛在给某个种族下着结论,语气武断而又斩钉截铁。

  “我到过你们的南方,重男轻女的风气很浓。古兰经里说过:‘有女婴不活埋者、不重男轻女者;真主必使他进乐园。’安拉告诉我们:生男生女都是真主的慈悯;他们的生命处于真主的保护之下。我们不像你们;尊重妇女的地位;古兰经上说:信道的人们啊!你们不得强占妇女,当作遗产,也不得压迫她们。而你们有钱的汉人;恨不能娶无数个老婆;贪得无厌!”

  我低头望望脚下自己方寸的立足之处,冷冷撇撇唇,“你们这样对待我,还叫尊重妇女的地位。真是虚伪。”

  一句话仿佛并没激起他更多的反感,他嘿嘿干笑两声。一旁的克苏托说了两句维语,乌卓听了,脸上现出诡异的一丝怪笑,居然走开了去。

  而克苏托,却煞有介事地站到我的面前,袖起手。

  “你好像敌视穆斯林?”他看我坦然坐下,三口两口把那块r吃得精光,突然开口。

  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人遽然汗毛直竖。他全身僵直,表情生硬。只有眼睛背叛着那种冰冷,映着火光的眸子干净澄澈,就像头顶上空的星星。

  “我不是。”我脱口就答,不是辩解,而是向来不了解,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敌视。他说的这个词,太严重了。

  “我不了解穆斯林。但今天﹐在西方人眼里﹐是最不文明的宗教。与西方相比﹐不懂得宽容﹐走极端主义。保守、顽固。他们甚至喜欢拿穆斯林妇女地位,作落后社会的典型。”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是胡说!古兰经要求尊重妇女;真主给予女子的权利;比他们要多得多!一千年以前﹐安拉就承认女子的财产继承权;她们同男人有一样受教育的权利﹑并且婚姻自由。”

  还难得他这么爱唱高调,我真的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由提高了声调,“你们的教那么好,为什么在教义的陶熏下这么好战?看你做事的样子,走过的国家应该不少,伊拉克、阿富汗、伊朗、巴勒斯坦,哪个不是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谁说我们汉人没有信仰?我们信佛,信奉所有人、所有宗教平等。而你们总要全世界承认自己的神是万能而全能的,不愿意承认别人的神。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才能博大精深。你们维护的教义太狭隘,还要牺牲多少无辜来换回所谓信仰的纯正?”我越说教育的口气越饱含怜悯,“这其中,最惨的还是你们自己的老百姓。可惜,你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的神是慈爱的……”

  还没有说完,一把明晃晃、中型英吉沙的刃面已按在我的脸上,抬头对上的是乌卓冷如寒冰的双眼。

  “真是能说会道,汉人形容这样的女人有三寸不烂之舌,或是巧舌如簧?”他恶狠狠地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你舌头!”

  乌卓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真是莽汉一个,动不动就拔刀相向。这一点狗头军师比他强,至少知道‘晓之以理、先理后兵’,知道精神和灵魂的投降、屈服才是真正的征服。

  果然,克苏托出言止住了乌。乌卓没有反对,见威胁奏效、我已闭嘴,也收了英吉沙走开。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十一 戈壁逃亡7

  克苏托表情生硬盯住我已然静默的唇,许久,转头远望天边黑魆魆的夜幕,“你懂什么?!”

  “我们的真主唯一。怀着我们可能犯下的错误,悔悟并求助于真主时,真主会更加的喜乐。唯有真主才是我们唯一相信的。”

  “有个人在荒野骑上他的骆驼,骆驼却带着他的食物及饮水跑开,所以他失去唤回它的仅存希望。他躺在树荫下等死,因为他几乎不可能找到骆驼了。可当他处于绝望时,突然骆驼出现在他眼前!他抓住骆驼的绳子并在极度喜乐的状态下大喊‘真主啊,你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主!’他在极度喜乐下犯下了错误。”

  我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但我听过这个故事,也深知它的寓意。”

  “而你讲这个故事的语气和心,却是那么狭隘,无知。”我头顶冷清的圆月,带着一点不怕死的坦然娓娓道来,“我可以用不烂之舌再跟你发点高见吗?”

  他没有反对。而他一贯的主张仿佛是‘言论自由’。于是我下定决心开口。

  不知道他是不是比乌卓好沟通一点。他们是穆斯林,是不是也有心向善?

  乌卓执意抓我究竟要做什么,我根本就猜不到原因。可动不动对我拔刀相胁,我多少有点难以掌控局面、任凭宰割的无奈感。克苏托则不然,他看上去性格和乌卓截然相反,冷静、克制、内敛、沉稳,我和他虽然有如此立场,但似乎可以通过只言片语沟通一下思想。况且这寂静之地,如果我不多说话引起他的兴趣,那么长的时间,难道用来大眼瞪小眼?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一点没错。平日好歹在书房看了几本宗教方面的书,此时才知唐放了本精装的古兰经给我研读本是天意。

  “古时候,所有人都说一种语言。他们走到一片平原住下来。计划修一座高塔,塔顶要高耸入云直达天庭,以显示人的力量和团结。建塔时惊动了上帝。他见到塔越建越高,心中十分嫉妒。他想如果所有人都是一个民族,说一种语言,团结一致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那神还怎么去统治人类?”

  “于是上帝便施魔法,让人说不同的语言,信不同的宗教,互相之间无法沟通,所以高塔最终没有建成。”

  我们耳熟能详的通天塔的圣经故事,他不会去读的,因为他的真主唯一;任何别的族类的上帝,都让他不‘喜’。

  “圣经上讲:犹太人和人的祖先本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矛盾由来已久,两个民族间的纷争就没有停过。至于信仰,其实都是借口。你们古兰经里的圣战,只是指和自己的邪恶本性以及魔鬼作战。基督教、犹太教也都是宣扬和平的,可是到了那些‘虔诚’的人那里,就成为彼此征服的阻碍了。”

  他沉默着,似乎在听。

  “于是犹太人只重视‘万军之上主’,基督徒则强调‘恢复圣地’,穆斯林的口号是‘死于圣战者,灵魂直接上天和真主同在’了。可见教义原本是没有错的,只是人的私欲在不断膨胀,哪种解释对自己更有利,就尽量地去歪解它达到个人目的。”

  听到这里,他仿佛很有意见,忽然瞪大了眼睛呵斥我:

  “你以为你了解穆斯林?你以为你了解我们的一切?”

  他表现出相当的激动,仿佛我触犯了他最深的禁忌。鼻间发出哼声,明显地表示对我的浅薄嗤之以鼻,“我不用给你讲故事,我只给你讲历史、讲新闻。”

  “两个月以前,奥地利一座小城市墓地被毁,90多个穆斯林的坟地被挖掘,破坏者特意在现场留下一些犹太人的特征。”

  我这方面的确孤陋寡闻、不知道,于是静静地问,“是犹太人干的?”

  “犹太人?!”他轻嗤一声,忽然脸上露出了相当程度的愤怒,“占国内大选得票绝对优势的右翼党!他每年不仅极度反对移民政策,更反对在国内兴建清真寺!这样一个政党,选举标语极度敌视外国人,却深受年轻人的追捧。他们打算禁止穆斯林穿戴头巾和长袍,认为他们的着装象怪物,甚至我们的民族食物也应当被禁止销售。他有一个口号:全欧洲应当像兄弟手足一样联合起来,阻止教在欧洲传播。”

  我低头沉默,种族歧视、种族残害是历史上最为沉重、亦最为残忍的字眼。远及二战,多少犹太人无辜性命沦丧;近思巴以冲突,又有多少宗教信仰而生灵涂炭。

  我没有发言权。

  他自顾自地开口,“我不否认本意是和平友爱。可是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所有的国家成了西方人眼中的肥r。就像日本垂涎中国一样,”他突然语气变得锐利起来,“难道穆斯林保护自己的家园,到头来还要被冠上好战的帽子?”

  “我们的圣战只是为了自保,只要敌人退却,我们就会放下武器,回归和平的生活。”他如同要证明什么似地,语气激烈决绝起来,如同跟我划清某种界限。站起身强硬地说,“我们是永远不会被征服的穆斯林!”

  现在才知道宗教观念在人的心中,如果根深蒂固,那无异于改一种意识,即是将一个人剖肠剜肚、完全毁容才能达到的改变。

  还打算跟他辩论——即使要自保,也得看有没有人伤害你。但是转念一想,我对这个民族、对这个宗教,不过是如此肤浅表面的了解。蚍蜉之力,又岂能撼树?

  唇边涌起一丝苦笑——算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毫无作用的感化,无异于j同鸭讲。

  裹紧了毯子笼起臂膀,不再说话。

  六十一 戈壁逃亡8

  雪山。一只马队正艰难地向峰顶行进。

  夜登雪山,气温说变就变,一路上已感觉到山中严寒更胜平原。临近峰顶,竟然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