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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点点万      更新:2021-04-09 07:07      字数:2647
  我吹干了头发。

  灯关上后,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才感到后怕。

  如果我那一刀真的划了下去,傅懿行就会亲眼见证着我成为犯罪者。

  如果我杀死了邹易安,舅舅和舅妈,还有唐城,他们都会陷入无边无际的绝望,他们会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叹息之余还会懊恼。

  我不想让别人诟病这家人养了一个杀人犯。

  可我当时真的起了杀心,我恨不得将邹易安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我差一点就杀了他了。

  我都能想象出他的鲜血喷涌而出的画面在夏天将要结束的时候,一个潮湿的夜里,在华安的后门外,梧桐树下,邹易安用手捂着脖子,血液从他的指缝里不住地往外涌,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他瞪着我,最终倒在地上,双眼彻彻底底地失去神采,在我眼前死去。

  闭上眼时,黑暗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死亡它们是或鲜红的,或深红的,或流淌的,或凝结成块的血液,每一个场景都各不相同,可是最后,它们都成为了我的噩梦。

  无可挽回的离别。

  不可原谅的罪孽。

  这些都是我的命运无法逃离的命运。

  浓重的夜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夏末的蝉也成了强弩之末,鸣声断续,叫人黯然神伤。

  我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想象着我与我爱的人们在黄泉下相会的场景。

  他们会对我感到失望吗?

  我不善良在我把刀片抵在邹易安脖子上的那一刻,我心底深埋着畅快,我盼着他失去呼吸,盼着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也不坚强我学不会勇敢,一直懦弱,一直胆战心惊。

  见到这样的我,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有温热的液体从我眼眶里滑了出来,沿着颧骨,滚到了头发里。

  我竟然又哭了。

  我觉得很难过,但我已经说不上来难过的原因是什么了,我甚至为了自己的眼泪而难过。

  活着让人难过,死了也让人难过。

  命运对我太苛刻了。

  我哭着,然后鼻子被塞住了。

  我不想打扰傅懿行的睡眠,可我又觉得再不擤个鼻涕我就要被憋死了,我只能赌他睡得很熟,不会被我的动静吵醒。在黑暗里,我慢慢地摸索到桌边,找到了抽纸,在我抽出纸的那一刻,傅懿行点亮了手机。

  他一定是看到我在哭了,不然他也不会立刻锁上了屏幕。

  那一瞬间的光明让我感到无所适从,我拿着纸,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傅懿行听见了我和邹易安争执的过程。

  他又看到我在哭。

  我不敢向外展露的东西都被他看了个遍。

  “抱歉。”傅懿行说。

  我用一声鼻腔内的巨响作为回应。

  他还站在桌边,许久之后,傅懿行说:“也许哭出声来会好一点。”

  我听到他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又触发到了哪里的开关,他这样说着,向我走过来,我就觉得特别特别的委屈。

  我从小就不是会为了掉在地上的冰激凌而哭泣的男孩儿。

  但我也会委屈,我也会感到舍不得。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我哭得也越来越大声。

  妈妈会哄嚎啕大哭的小孩。

  我没有妈妈。

  但我知道傅懿行会哄我。

  我朝他来的方向伸出了手,然后触碰到了他的胸膛。

  他用身体推着我的手继续向我靠近,向我压迫过来,来到了我的面前。

  傅懿行的拖鞋与我的拖鞋触碰到了一块儿,我曲着胳膊,手一直放在他的心口处,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能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还能感受他的呼吸落在我的发间。

  他抬起手,带起一阵凉风。

  “要抱吗?”傅懿行这样问。

  我一头扎进了他的臂弯里。

  我知道命运不偏爱我,我应该离这个温暖的怀抱远一些,为了他。可傅傅是我无法抗拒的温度。

  我哭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全都渗透进他上身的衣物里。

  傅懿行用手掌来回抚摸着我的后背,他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怎么能这么好。

  我不知道我具体哭了多久,但那一定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后半夜的时候,傅懿行在我耳边说:“喝点水吧,不然电解质不平衡了。”

  我点点头,他去打开了灯。

  灯光刺得我眼睛更痛了,我用手抹了抹脸,这一个小小的房间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端着水向我走来,我看到他肩膀上湿了一大片,忽然觉得不好意思。

  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很难看。

  傅懿行把水递给我,然后说:“想和我说说吗?”

  我点点头,“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邹易安,就是那个害死我爸的人,他去静海寺里找我,一直表现出愧疚的样子,让我原谅他,我真的想要原谅他的。可他一直纠缠我,后来我知道他去调查了我,我就问了问警队的叔叔,他说邹易安应该还在监狱里,我才知道他被人换了出来。他一直在膈应我,我想在今天做个了断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那样,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了。”

  “那,他还会来吗?”傅懿行没提我拿刀威胁邹易安的事。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不会再来了。”

  傅懿行沉吟了一会儿,“不考虑报警吗?”

  “没用的,他现在都不叫这个名字了。而且他家里很有钱,肯定是用了什么关系才把他弄出来的,公安系统里可能都有护着他的人。”

  他拿出了手机,“我录了音。那这个录音没用了?”

  我想要按开始键,被他拦着了。

  “我听过了,挺清楚的,你就别听了。”

  “我可以把它交给交警队的叔叔,但后面这部分…”

  “我已经截掉了。”

  我感到有些错愕,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傅懿行一定会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如果不是今天晚上,也会是明天,或者是我愿意和他说的那一天。他会一直存着这段录音,直到我有需要。

  我看着傅懿行的眼睛,像看到了反射着阳光的冰原,广袤而又剔透,冰原是万年前的冰原,阳光是八分十六秒前的阳光,但傅懿行就在我触碰得到的地方。

  今天我和邹易安冲突的时候,傅懿行也就在几步之外。

  他明明可以阻止那一场冲突,他都能看到刀片上的寒光,可他什么都没做。

  我没有向邹易安颈脖深处划,但我还是觉得后怕。

  但傅懿行,他为什么能冷静地在一旁看着?

  “傅傅,你看到我拿刀,你不害怕吗?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他。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傅懿行说:“我觉得你不会。”

  “可我真的想过要杀了他。”

  “但是你没有,不是吗?”

  这是一个问句,却被他说得很笃定。

  傅懿行凝视着我,重复了一遍“你不会杀他。”

  做下决定只是一秒钟的事,邹易安的生死就在一瞬间就有了定论。

  我不知道是什么克制住了我的残忍,但我知道那样东西不是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