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一日。

  妻子楚湘让人给李斯捎来口信：李由回来了！

  李斯狂喜，策马飞奔，径回上林苑听琴阁居所。

  “爹！－－－”，李由大踏步迎上来。

  李斯抱住爱子，激动得胡子在发抖，“儿子，日夜思念，可想死你娘了！”，妻子楚湘已经红肿的眼圈，又落下泪来。

  李斯上下打量着李由。

  “好家伙，个子高出我一头，壮实了不少！”

  “手臂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李由满不在乎地说：是在楚军中，东征吴越叛军时，落下的伤疤。

  楚湘：再不要去当兵打仗了。

  李斯：妇人之见！不靠力气，哪里会有饭吃？不过呀，还是要多动脑子，有时候，智慧比勇力更重要！

  李由：疆场上厮杀，生死一瞬之间的事。儿能在军中活到今日，也不知刀下毙命了多少枉死鬼！

  楚湘悲声：你可怕死为娘了。

  李斯拉着妻儿：走，团聚之日，应当欢喜，吃肉喝酒去！

  楚湘抚着肚子，慢慢回屋去，她居然又怀孕了。

  华阳太后和秦王嬴政传召李斯，去往长乐宫。

  君臣礼毕，华阳太后：李斯，你等为秦国建立殊勋，君王要厚加赏赉。今日宣你来此，正是要问你，如何赏赐才能安抚部众、继往开来？

  李斯叩首：回尊太后、回秦王陛下，李斯乃一介书生，不甘寂寞，来到秦国。却被卷入腥风血雨，身不由己。幸蒙君王和尊太后垂爱，致有今日之功。这些都是稷宫上下，为卫护大秦，效命君王所应尽的犬马之劳，怎敢居功自傲，奢求赏赉？

  华阳太后称赞：好，贤臣是也！如此更要重重奖赏！以立标杆。

  秦王嬴政笑眯眯地说：传王命，李斯授廷尉，位同大司马之职！稷宫上下，均要论功行赏。先行拨付赏金万两，命汝自行处置。

  授秦重，护国公！

  授菟裘孤，镇国公！

  授梠守之，关内景候！

  授蜚廉蒲，关内亭候！

  授终离宗，二品廷校！

  李斯部众尽皆封赏，尽获攒升。

  华阳太后关切地问：李斯，本宫有一事，还要托付，汝可答应？

  李斯：尊太后请讲，李斯定当效命。

  华阳太后：听说你那虎子李由，已经回来了？

  李斯：承蒙尊太后、秦王恩典，犬子已归。

  华阳太后：本宫身边大宫女紫环，眉目清秀，温顺知礼，老身十分喜爱，奈何彼已成年，尚待字阁中。就让她嫁入卿家，何如？

  李斯大惊，诚惶诚恐：小臣不敢攀附王亲。

  秦王劝解：太后也是美意。我看，就让那李由，先跟紫环见上一面，彼此相认，再成大婚不迟！

  李斯叩头：犬子不才，实在是不成啊！

  华阳太后佯作嗔怒：儿女们还没有说不成，你怎好推拒？

  李斯磕头如捣蒜，不住地谢罪。

  望着李斯惊惶离去的背影，华阳太后与秦王嬴政，意味深长地相视而笑。

  不成想那李斯，刚走出没有一箭之地，又匆匆回返过来。

  秦王：李斯，你还有何事？

  李斯：禀告尊太后、秦王，方才微臣心慌，竟忘了一件大事！

  秦王：讲来！

  李斯：臣请王命，欲亲率部众奔袭卫国，剿灭敌特总部！

  华阳太后：这个？那样如同宣战，却是为何呢？

  李斯：启禀秦王，敌国已经宣战！

  秦王和太后惊诧：你说下去。

  李斯：凡战者，有明战、暗战之分。明战者，如力毁大厦。暗战者，挖其根基，裂隙其墙，日久则大厦必倾！二者同理同一也！

  微臣李斯，遍审诸国间谍，又派人去往卫国查访，探知在卫国境内，存在一个多国间谍集团，诸国设此机构、秘密联盟的目的：直指我大秦！

  那卫国不过稊米之地，卫候也曾上书侍奉大秦。可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万不可小看那卫国！

  其国虽小，但不是无人：古有三皇五帝中的颛顼、帝喾、舜，字圣仓颉。近有子路、商鞅、吴起、张仪。今日之吕公（吕不韦），也曾身为韩国在赵国的商贾，祖籍之地却也是卫国。那卫国承周朝姬姓，号称正朔，在诸侯中活动能量不容小觑。

  方今卫国名义上事秦，实惟韩、魏马首是瞻，间谍集团构成人员，也多为韩、魏人氏。诸国设营卫国，策动派驻奸匪于秦国，不过是因卫地狭小，便于欺人耳目而已！

  五国攻秦，小小卫国竟也出动了2万军马，足见其阴险！

  卫国、韩国、魏国派遣郑国，来秦开凿运河，也是暗藏奸谋，足见其智！

  更可恨的是：五国攻秦之时，魏国逡巡不前，仿佛怯阵。

  今李斯查明：一俟秦军不敌韩赵，则魏国会倾国出动灭秦。如韩赵不敌，则其军恐被魏军尽灭于归途之中。魏国之凶残，触目惊心！其国之谋可谓远矣！

  今在卫国之敌，主脑人物主要是韩国、魏国派遣，策动反秦、谋秦。

  如此毒瘤，不割恐异日为害！拔取毒瘤，震慑关内六国，方为上策！

  故臣请诛杀奸匪！

  兵发卫国，既然怕引起诸侯非议。那么，李斯建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王：你的意思是？

  李斯：交稷宫办理！

  华阳太后：好计策！本宫同意！

  秦王：嗯，廷尉相机处置吧。哦，异国行动，还是要思谋稳妥。

  李斯：臣亲往指挥，定灭敌顽！

  华阳太后：好！凯旋之日，本宫亲为汝等洗尘，就在长乐宫中，设宴相庆！

  李斯叩首：臣李斯必不辱王命，尽早归来！

  秦王搀扶着华阳太后，一直走到大殿门口，目送李斯的身影逐渐远去。

  华阳太后拉着嬴政的手，“王孙，祖后我可以放心了。”

  秦王嬴政心潮澎湃，“祖后，孙儿这就去祖庙祭奠。”

  华阳太后：王孙去雍城吧，那瀛台已烧了。

  秦王：蓍草占卜、龟甲钻裂，尽是愚人，不信也罢！我已命人拆除瀛台废墟，就在其上新筑观星台，交司天官主理，观测日月星辰、修订历法，造福生民。

  华阳太后：嗯，这样也好，免得断壁残垣、败了咸阳好景致。

  且说李斯回到家中，刚进屋就听到里间屋里，楚湘、李由母子两个正在说话。

  李斯侧耳倾听。

  李由：娘，咱家现在住的地方，这可是君王的园林啊！俺爹得当多大官，才能住这里呀？

  楚湘忧郁地说：你爹就是个负责采买粮食种子的小官，可他还干这些事，我看里面准有名堂！

  你爹他，神神秘秘的忙个不停，在东华庭还有一伙人，我去了也不让上楼，问他也不说。为娘也就不操那闲心。前个月上，你爹还让蜂蜇了个乌眼青，谁知道在折腾啥！娘琢磨着，你爹干的是个危险事情。哎，（叹口气）为娘自打来了这秦国，一日都放不下心来，整日里担惊受怕，倒不如咱家在兰陵过的消停。

  李由：娘，爹当了大官，你可得小心提防着点，可别让他哪天再娶几房姨太太？

  （李斯闻听暗骂：这个混小子，竟敢鼓动你娘，防备你爹！）

  楚湘：这男人的心在自己身上长着，硬要乱来，有什么办法？孩子，你就别操心这个了。你就先脱了军装，咱再不去打打杀杀的了。等你爹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寻个安生过日子的差事，寻个好女子，赶紧把婚事办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李由：成，孩儿听娘的！

  李斯铁青着脸，掀帘子进屋：不行！

  楚湘娘两个急忙掩住口，惊讶地看着李斯。

  楚湘骂：你个死老头子，回家来也蹑手蹑脚，偷偷摸摸象作贼！索性你偷听我们说话，你说！－－怎么个不行?

  李斯：李斯的儿子不能当废物，他是军人，永远是军人，军人就必须上战场！

  楚湘气的涨红了脸，指着李斯：你放屁！天底下有你这样狠心的爹吗？咱家李由，打十二岁上就离家去当兵，跟孤儿似的没人管。死里逃生了不知多少回，都做到了军中参将，还不够吗？你还想让孩子去血泊里打滚，你－－你气死我了－－－哎呦！

  李由：爹，你可别气着我娘。

  李斯象豹子一样爆发了：谁天生就是那种穷命！我李斯，不就是因为贫穷，才让你昔日去当婊子！我就是要想位至公卿，这有什么错？我的儿子，我想让他过的更好！这又有什么错？！不敢去承受风险，一辈子就是低贱的穷命！

  楚湘啜泣：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原谅我。

  李斯：那是我一生的耻辱！我要改变它，改变这一切！！！，谁也不要阻挡，也不可能阻挡！－－我不是什么采办种子的，我采办的是人头，阻挡秦国一统天下的颗颗人头！

  楚湘哀怨地看着李斯：为了这些，为了功名富贵，你就不惜牺牲一切，包括你的孩子？

  李斯：由儿这多年吃了多少苦，死尸堆里摸爬起来，还不是因为他爹没本事！我也想，再不要这些重演，但那要等他真正当了将军之后！

  楚湘：苍天啊，你的眼睛里燃烧着激愤的怒火，忌恨扭曲了心智，这是为什么？

  李由怯生生地说：爹，孩儿听你的，别让我娘再伤心了。

  门前一阵马蹄声，一名宫内宦官来到堂前：华阳太后有旨，宣李由入长乐宫！

  楚湘止住悲声：太后叫我儿子去，有何事？

  李斯淡淡地说：也许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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