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1)
作者:不详      更新:2020-12-17 04:22      字数:6270
  (1)

  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男人提着长型的运动袋包,走进了阴森森的厂房里。

  自从政府提倡整顿废料污染,这座排放污染源的化工厂便被勒令停止劳工作

  业。随着职工与设施的尽数迁移,便剩下一座约有数百平米的厂房,多年来一直

  空荡荡的。

  厂房中很是凌乱,地面上尽是老旧的破木板、生着青色霉藓的水瓶子、皱巴

  巴的纸巾和一些脏兮兮的避孕套之类,许是游人旅客和小偷们随意弃下。男人无

  意抬脚一挥,将一块木板踹了出去,不想积淀在板子上的厚灰随之弹开,一下扑

  进四周的空气里。

  十五米高的天顶,落有几扇半开着的大天窗。它们本为排气通风的用途,如

  今在缺失照明设备的厂房中,却成了几盏暗悠悠的指明灯。

  此时狂风呼来,几道奇形怪状的闪电劈开了夜空,与生闷刺耳的轰雷声相交

  不停。天云中黑沉沉地,连一颗浅淡的星芒却也不见。被暗云围绕的月光更是无

  可奈何,只得挥下忽明忽暗的光芒。

  天窗被烈风刮得硬生摇摆,落下了凄白的微亮,男人借着淡淡的月光朝前走

  着。他的脚步虽是不轻不重,但在空旷的厂房中却显得极是沉甸,并惹来几道警

  惕的目光。

  只见地上有三只黑溜溜的大老鼠,本是相围成团,埋头啃咬着不知何为物的

  美食。一听到男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便好奇地探来机灵的脑袋,嘴里一阵叽喳

  叫嚷。它们似将这厂子当成了赖以为生处,对男人这不速之客的突然驾临甚是不

  满。

  一股因肉体腐烂导致的恶臭飘了出来,男人只觉腹中微微发胀,恶心地轻咳

  了几声。却惹得老鼠们一阵大惊,摇着细细的尾巴「嗖」地钻走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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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朝老鼠散开处督了一眼,见一只肥大的鼠尸侧躺在地。那畜生比一般的

  家鼠大了很多,眼角下的黑皮被啃去了大块,鲜白的脸骨朝外挺露着。在肚子上

  有一个约三厘米长的裂口,里边那些滑溜溜的心、肝、胃、大小肠等器官皆被掏

  空,似被嘴馋的同伴挖走吃去。与生前活蹦乱窜的模样相比,它的死相显得凄惨

  而面目全非。

  在夜晚中遇到死尸,通常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兆头。男人嘴中轻轻叹了一下,

  伸手摸了一把脖上挂吊着的青色翡翠,随即跨过了恶臭扑鼻的尸体。

  男人慢慢朝前走着。当脚尖踢中一个坚硬的物体时,他弯身拾了起来。那是

  一根锋利的鉄斧,不知为何会被丢弃在这,也许是厂工们落下的备用工具。

  当走到了厂房尽头,男人被一堵脱了皮的石灰墙挡住了去路。看了看四周,

  发现除了头顶的几扇天窗外,周围已是再无其它出口。他自感无法爬上十多米高

  的天窗,便摇着头试图以原路返回。

  忽然,一阵狗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传进空荡的厂房里,同时传到了他的耳边。

  那声音由小渐大,像是一团密密麻麻的虫子,慢慢爬在他的耳肉上。

  当声音渐入咫尺,男人眼中出现了一道笔直的手电光柱。那刺眼的光亮照在

  他的脸上,像是一根细小的利针,将他的眼珠子扎得干涩发痛,令他难受地闭起

  了眼睛。

  他的容貌出现在手电光下。看上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粗

  糙的国字脸,留着齐整的小平发。他身上那件棕色衬衫虽是制工精良,但穿在不

  高不矮的个头上,似乎也没怎么将布料的档次显示出来。

  「把你手上的东西丢在地上!!」

  一道严厉的喝叫声彻响了厂房。男人听到后楞了一下,只觉对方的嗓音甚是

  清脆,并带有年轻女性独特的柔美,似有某种坚韧的强势掺夹其中。

  当眼中的刺痛逐渐缓和,男人徐徐睁开了双眼,隐约看到有人将电筒照向自

  己,脚边爬着一条凶狠狰狞的大黑犬。

  那黑犬正紧盯着男人,不知是何品种,周身的毛色黝黑透亮,生了一副小公

  狮般的个头。它把舌头吐得很长,随着脑袋微微一摇,腥臭的津液便顺着舌苔滴

  落下来。在不断喷出臊气的两只鼻孔上,有一对浑圆鲜红的血目,几条细小的血

  丝弯曲地爬在眼球里。

  「我再说一遍,把东西丢在地上!!」

  男人微微将脸抬了起来。看到离自己十米外的地面上,站着一名二十余岁的

  女人。女人穿着一身严谨端庄的黑色警服,长发干练的盘在后脑边上。左手抓着

  一根长型手电,右手握着一把黑色手枪。

  她把食指顶了在板机上,而枪口瞄准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男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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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弯下了腰,将手中的运动袋包轻轻放在地面。

  当抬起头后,他的嘴角慢慢朝上扬了起来。

  「还有另外的!!」

  女警的命令声虽然再度传出,可男人听到后,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铁

  斧,便抬脚朝前走去。

  「站住!」

  女人见他突然走来,心中一惊,手指几乎要将板机扣下。而黑犬则耸着尖尖

  的脑袋,敏锐地狂吠着。当男人的身躯越发接近,黑犬的四肢朝地一蹬,飞身扑

  了过去。它咧着森冷的尖牙,口水从嘴角边洒了出来,似想扑去咬穿男人的脖子。

  可惜黑犬并未咬中任何物体,却被一把尖利的硬物砍中了脑壳。那是男人手

  中的铁斧,它砍进了黑犬坚硬的脑壳里,把里边一坨脑髓搅混得稀溶不堪。

  黑犬晃悠悠地倒了下去,嘴里轻声呜咽着,剧烈抽搐的四肢像是一条鲜滑的

  泥鳅在抖来抖去。男人看它一副要死却死不去的模样,嘴下哼了一声,弯身抓住

  了斧柄。他手臂一使上力,便将斧头从黑犬的脑壳上抽了出来。

  他将两排牙齿紧咬着,几条蠕虫般弯曲的青筋爬在了脸庞上。跟着抬手一扬,

  将尖利的斧心对准了黑犬的脖子,奋力挥下。

  「你!停……停下!」

  一股森冷的寒意自女警脚下涌至天灵盖上,她失声大叫着,但男人明显听到

  却不为所动。只听「咔呲」一声闷响,黑犬尖尖的脑袋便与脖子分离,一摇一晃

  地滚到了女警的脚边。

  那没了脑袋的身躯,终是软软地平躺在地,四肢躯干皆已停止抽搐,像是沉

  沉睡去般。

  男人挥斧的动作残暴蛮横,绝难比拟那手脚麻利的刽子手。但胜在与坚硬的

  头盖骨相比,黑犬的脖子是脆弱了许多。加上他使出了浑身力气,竟将黑犬的脖

  子一斧斩断。

  黑犬静脉下积存的大量鲜血,随着血管裂开后便汹涌喷出。腥红的血液水柱

  般射向男人,将他的脸庞与衣物尽数打湿。

  突然,他抬起那张黏满血污的恶脸,嘴唇弯咧咧地朝上弓着,露出一副古怪

  的笑容。像是一只从血池中走出的狰狞妖怪,挥舞着手中的斧头朝女人猛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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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刺耳的尖叫声传了出来,依旧是女警清脆的嗓音,但其中的强势却已不见,

  取代的是无比的恐惧。

  手枪的扳机在惊恐中被扣下。「砰」地一声巨响自窄小的枪口中传来,将地

  上的木板震了一下,子弹以肉眼无法触及的速度飞射出去。

  一股强劲的后坐力如巨大的弹簧震向女人。她只觉指间的虎口生麻吃痛,身

  体微微朝后退了几步。

  因恐惧慌乱而导致的举枪射击,无法像在训练时镇定瞄准,子弹却非常幸运

  地击中对方。

  两米余外,男人顺应着巨大的枪声,「扑」地一声倒了下去。他趴在阴冷的

  地面上,过了许久依然一动未动。

  四周静悄悄地,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过了一会,碎石般的斗大雨珠

  发了疯似地直落下来,将铁皮质的天顶击打得声声做响。随着清新的雨水味渐渐

  冲淡呛鼻的血腥气,男人的呼吸声似乎也随之停止。

  女人依然把枪口对着男人,只是她柔白剔透的肌肤上却渗出了冰凉的汗水,

  将警服与后背紧紧粘着。同时大腿根部正在微微发抖,似有一股羞耻膨胀的尿意

  挤在了阴道内。

  她看着地上那个鼓鼓的运动袋包,心脏朝上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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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缉毒大队的休息室里,五个男人围坐在椅子上。

  这天的气温颇高。太阳从白云中探出头后,一直射下刺眼毒辣的烈光,将地

  面烧成了炙烫的滚炉子。即使穿有厚实的皮鞋踩在地上,脚底板也会传来灼烈的

  刺烫感。

  尽管高温异常难忍,依然有人会为了一顿并不怎么丰富的午餐,争先恐后地

  挤入火炉般的食堂中就餐。当然也有些聪明人,会到食堂中打去一份盒饭,再另

  选阴凉处就食。

  好比休息室中的五个男人便相对聪明。这会儿,他们正一人一手端着铁质饭

  盒,低头扒啃内中喷香的食物。而在休息室的墙边上,悬挂有一台表皮发黄的老

  式空调,正徐徐吹下冰凉的冷风。

  名叫王新的男人坐在空调的正下方。虽被冷气吹打得浑身舒畅,但听得头顶

  冷气机不断「咯吱」作响,心里便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总觉空调内的零件似乎早

  已老化,甚至随时可能崩落下来砸中他的脑袋。便拍了拍身边的男人,指着头顶

  抱怨道:「我说老哥。这玩意得有多久了啊,都快坏了吧?也不说换台新的?」

  他身边的男人名叫谢大海。谢大海,人如其名,浑圆肥壮的体态活生生一道

  汹涌辽阔的大海,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半眯着,肥溜溜的赘肉垂在了下巴里。他将

  饭盒中的残渣一扫而光,听得王新的抱怨,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懂什么?钱是

  这么乱花的吗?大队里的钱虽然是钱,但那是打击犯罪分子的钱,不是给我们贪

  图享乐用的钱。你刚才说的话如果放在文革时期,绝逼会被批斗然后抓去关猪笼。」

  王新听得谢大海一顿叽里吧啦的胡扯,脑中像生了雾水般做不得声。心想不

  就是一台破空调,还至于扯成天南地北的,连文革都搬了出来。谢大海见他呆头

  愣脑的模样,只道是被自己唬住,心中便很是得意,拍了一把王新的肩膀,将两

  人的座位互相对调了一下。

  「小王你别理他。谢大海就这样,嘴里总是吐不出根象牙。我说谢大海你也

  是的,人家小王新来的,你就不能担待点?」一旁的陈焕出声解围,本是一番好

  意规劝,谢大海听后却是不乐意了,从椅子起身道:「哟!还吐不出象牙呢!文

  绉绉的是吧?小爷我今天不和你动嘴。来,起来!咱俩来比划比划!」

  陈焕听后笑眯眯地起身,他结实的身子和只大黑熊似的,比谢大海足足高出

  两个头,回道:「好啊,那你是想怎么比?」谢大海挥舞着拳头,摆出一副拳击

  手上阵临敌的模样。跟着把手摆了下来,双腿朝左右两侧抖了几道。说道:「哼,

  我知道你拳头厉害,我们今天就来比比脚!」他将肥壮的身躯朝墙边一挪,试图

  将右腿伸直顶在墙上,做出拉筋动作。可折腾了好几回,虽是将腿贴上了墙,可

  即便弄得周身是汗,胸下的厚腰依然久弯不下。过了一会身体终是支撑不住,从

  墙边「噗通」一声摔了下去。

  而陈焕却是微笑着,将磐石般结实的右腿伸在了墙上。随着上身微微一弯,

  似乎也没怎么费力,脸庞便贴在了笔直的大腿上。

  在一顿叫好声中,谢大海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嘴

  巴翘得鼓鼓的,瞪了一把王新和名叫袁文彪的男人,似在不满两人方才的郎声叫

  好。那袁文彪见他满脸是汗,想着他方才摔倒在地的滑稽模样,心里也是觉得好

  笑,便从裤袋中摸出了一包「泰山」牌香烟,丢了过去。

  谢大海也没客套,点上一根香烟自顾自抽了起来,跟着将烟盒扔向了陈焕身

  上。陈焕的大腿依然压着墙,看见烟盒飞来便伸手抓住,却见盒里边空溜溜的连

  根渣都不剩。他把烟盒朝地一扔,走到了谢大海身边,使劲掐了几下他肚上的肥

  肉,狠狠地说道:「看来你这段时间是练了不少腿功啊,能把腿贴在墙上了。功

  力精进了不少嘛?丢个空烟壳给我又是什么鬼啊?」

  肚子上的肥肉被硬生掐成一坨,谢大海只觉一股辣麻麻的刺痛感传来,眼泪

  几乎都要飚出,吼道:「我,我,我,我逗你呢!你这么用力干嘛啊!疼,疼死

  了!要不你去把那电脑神童比赢了,这个月的烟钱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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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大海这番话在一瞬间引起了大伙的注意。众人的视线移不约而同般望向了

  他和陈焕,跟着慢慢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弯腰坐在椅子上,鼻梁上架

  着副黑框眼镜。耳朵里套了一对白色耳塞,正聚精会神地捧起手机低头观看,连

  众人来至身后也浑然不知。

  手机屏幕中香艳十足,尽是丰满的女子被健壮的男人按于身下。那画面变化

  莫测,从一阵亲密无间的接吻爱抚,渐渐演变为男女阴部接连迎送的赤裸画面。

  陈焕看到后只觉心跳不已,脖子根随之涨红,虽是对画面中的场景好奇向往,

  还是忍不住将脸撇去一边。他把身体背了过去,掐了一把谢大海的屁股,低声问

  道:「你要我和这货比什么?」谢大海却是看得兴致勃勃,眼球浑圆鼓涨,好像

  恨不得眼珠子掉进手机屏幕中去,好与那画面中的女子实地纠缠一番。他被陈焕

  掐了一把屁股,不耐烦地说道:「当然是让你俩比比谁射的更快」

  陈焕听后只觉心中哭笑不得,便狠狠地敲了谢大海的后脑勺,怒道:「无聊

  至极,你去死吧!」他举来椅子作势要朝谢大海挥去,当然这种挚友间打闹的举

  动是着实挥不下去,却依然惹得谢大海东躲西藏。他们这番打闹,惹得身下的

  「电脑神童」抬起了头。只见「电脑神童」嘴边挂着淫贱的笑容,见怪不怪般扯

  下了耳中的耳塞,笑眯眯地说道:「哎哟,你们来了啊。那一起看看呗」他淫笑

  着拨开了手机上的扬声器,跟着一阵媚入骨髓的呻吟声便传了出来,渐渐地,又

  变成男女性器官相互撞击发出的噼啪声响。一时间在这不大不小的休息室里,尽

  是众人闹笑声,女人的呻吟声混杂一块,仿佛成了青楼前的街头闹市。

  这时,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一对穿着警服的男女悄无声息地站在众人跟前。

  他五人登时呆愣住,倒是那袁文彪反应贼快,一弯身便摆好了地上散乱的椅

  子。而「电脑神童」的手脚却是慢了些许,他手机中还传出女人「嗯嗯啊啊」的

  呻吟声。好在慌张地关去手机后,穿警服的男人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没说其它。

  那男人名叫徐大志,一名农村出身的老警员,年纪四十五了。他名字是娘取

  的,显而易见,是希望能胸怀大志出人头地。可惜偏生了一副正儿八经的四方脸,

  那嫉恶如仇的眼神中也没藏有贪荣享慕的欲望。此人向来对官僚作风嗤之以鼻,

  加上直来直去的性子,年轻时便遭了不少罪。据说本有机会当上大队长,却不知

  因何原因得罪了上司,仕途从此一滞不前,临老也只混了个小队长当着。不过胜

  在拥有二十余年的刑侦经验,在队中也算劳苦功高,即是大队长也对他尊敬有加,

  视为师长般看待。

  他带领着谢大海五人,配合其它组员联合打击当地贩毒份子,以消灭毒品在

  城市中的巨大危害。这资深老警员的鼻子堪比那活成精的老公狗,一进屋便敏锐

  地嗅出呛鼻的烟臭味。他摆了摆头,尴尬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却见女人脸中

  冷冰冰地,似抹了一层寒霜般不见丝毫表情。便朝五人郎声说道:「把这地方给

  我整理干净!一会到会议室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