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忠孝信义
作者:西风紧      更新:2020-11-24 01:10      字数:3247
  </br>  <abl aliri><r><><><r><abl>天黑后,涩川氏才回抵家中。她埋着头,快速地迈着小步往卧房里走。大内胜听到木屐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冷冷道:“站住!”

  涩川氏神情极不自然地鞠躬,说道:“陶夫人与我,赶着要绣完一幅屏风,我回来晚了,歉仄。”

  大内胜冷着脸走了已往。涩川氏被他的心情吓得、急遽躲进屋子里,她想木门笼络,但大内胜一掌便握住了门缘,反手推开走了进去。

  “你要做甚么住手!不要……”涩川氏惊慌道。

  大内胜不听,强行上去掀她的裙角,要检查她的衣物。涩川氏奋力反抗,不停呵叱大内胜,俩人很快便扭打在了一起。妇人的气力终究不如大内胜,她片晌后落了下风,但她羞愤交加,伸手便去抓大内胜的头。但大内胜是个秃顶、没有头发作为着力点,效果突然感受脸上火辣辣一片。

  过了一会儿,大内胜终于如愿以偿,撕扯下了他不应看到的丝织物。他马上气急攻心,一掌扇了已往,骂道:“忘八!”

  涩川氏捂着脸摔倒在地,她哭了一小会儿,突然就镇定了下来。她徐徐从地板上爬起来,露出了凄切的笑容:“你真的在意这种事”

  大内胜一时间没能回覆,他正在顺着涩川氏的话想。他连忙暗自认可、确实是在乎的,心头或许有两种难受:一是因为究竟有匹俦名分,他总以为涩川氏是属于自己的事物,私物被别人染指便感应很恼怒,二是涩川氏确实颇有姿色。

  “如果在意,你早作甚么去了”涩川氏咄咄逼人地问道。

  大内胜的恼怒发作完毕之后,居然很快便在威风凛凛上落了下风,被问得不能回复。

  涩川氏终于从受害者般的处境,酿成了责问者,她甚至勇敢地欺近了两步。

  她挖苦道:“乃因大内家的宗族人数太多了,你要是没有与涩川家攀亲,连个庄头也做不上!只能做个低级武士。乃因你必须忠于陶将军,受他的恩惠,才只能忍耐、对于侮辱只能冒充看不见。要不是我的关系,现今你何德何能当上国衙目代”

  大内胜不停摇头,心道:不管是陶靖、照旧自己这个目代,都是明国人部署的。

  涩川氏又问:“利弊你早已清楚,今日发甚么疯醒醒吧,只有恭顺于陶将军,你才气保住一切。”

  “愚蠢的妇人!”大内胜忍不住骂了一声。

  他一甩袖子,正想拂衣而去,突然想起了甚么,便又指着涩川氏问道:“为甚么会弄脏衣物”

  涩川氏冷笑着回敬他的辱骂,答道:“陶将军有一辆华美的马车,是石见城仅有的马车。”

  日本国山多地窄,朱紫出行顶多是乘轿和骑马,确实很少见到有马车。

  大内胜停下来之后,不禁又多说了句话:“你可不要说,做下难看的事、都是为了我的前程。”

  涩川氏道:“你若没有辱骂我、对我动手,我还会说得好听一点。但现在我想说实话,陶将军是陶氏一家之主,天生高尚他不嫌弃我,这即是恩义,我从义理上应该酬金他。除非他主动不理我了,否则我是不会脱离他的,权当是报恩。”

  大内胜又骂了一声,转身便走。

  ……越日一早,凭证既定部署,大内胜与姚芳一道下山,迎接大内家来的毛利贞长。姚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内胜,因为他的脑壳和脸上有抓痕,而且精神很萎靡、似乎昨夜没睡好一样。

  大内胜察觉了姚芳的眼光,与旁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从便用汉话道:“大内君昨日旁晚一面闲走、一面冥思,没注意到路边的树枝,不慎被划伤了。”

  姚芳严肃所在头称是。不外那伤痕、为何那么像抓的,便不得而知了。

  昨夜姚芳隐约听到有争吵声,却完全听不懂,加上昨天一直没见到大内胜的夫人,于是姚芳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只是不想道破,让人尴尬而已。

  一行人在鸟居外面接到了毛利的人马。姚芳认识毛利,他第一次随着钱习礼来日本国、首先见到的武士即是毛利。毛利是个身材矮小精悍的男子,眼睛很精明、神情很严肃,髯毛修剪得十分整齐。

  相比同为日本人的大内胜,毛利对姚芳显然更感兴趣。毛利还会逐步地说明确汉话,他在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有时我们只是衔命行事。”

  或许是指,毛利诱骗钱习礼姚芳等人之事。

  姚芳当初在性命堪危之时,对毛利十分痛恨恼怒。但十分神奇,姚芳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有点不喜毛利的为人,以为他太虚伪。

  姚芳道:“朝廷自有公断,如果官府认为毛利君无罪,那毛利君肯定便没有过错。”

  毛利听罢鞠躬。侧后有个随从,靠近大内胜不停小声地说着日本话,或许是在翻译。

  一行人日本人到了石见幡宫神社,先去参拜。姚芳不懂他们的神道规则,便未贸然近前,只在路边期待。待一行日本人返回,姚芳才陪同着一起上山。

  到了神社后山,毛利一下子被绚丽各处的樱花吸引了,他一时兴起便提议先去赏花。大内胜连忙付托随从,回石见城取工具和酒水前来。

  毛利看着摄人心神的漂亮景致,不仅叹息道:“比去年博多的樱,还要壮美啊。”

  此言一出,好几个日本人都面露凄然之色,弯下了腰。姚芳马上以为气氛有些尴尬,究竟现在相互间的相处、还算和气,提到厮杀血腥的往事,确实破损和气的气氛。

  毛利却对那场战役来了兴致,对姚芳说道:“博多之役,我国一败涂地,我等输得心服口服。大明国除了骑兵和火器之长,军令上下一体也是远胜于我军。明军是一个整体,日军却是许多家臣团结、聚集在一起的人马,战术机械,行动迟缓。我国不仅是军队的问题,整个国家都很杂乱、无法统一。”

  毛利道:“家督曾经以为,前将军有望统一群雄,惋惜了……”

  姚芳蕴藉地提醒道:“在下没有军职,并未带兵作战。”

  毛利看着他说道:“我听说姚将军也是武臣,因为犯了一些私人的事,被免职了。你的身份、做的事,如果在日本国不行能被处罚。”

  姚芳道:“大明有律法,王子与庶民同罪。”

  毛利笑了笑,没反驳姚芳。

  一行人在樱树林中逛了一圈,不多时,从石见城返回的随从、便把需要的工具运来了。有丝织的围幔,尚有坐垫、桌案、酒水。于是众人在野地里扎营,饮酒赏花。

  毛利去了一趟大明京师,似乎颇有感伤,很快又谈起了大事:“日本国有唐风,与大明一样,上下尊卑、品级森严,推崇忠孝信义。但汉人自发的道义越发根深蒂固,更有许多念书人在维护道义,忠君、孝道深入人心。大明天子得以统御辽阔的领土。

  而日本国的忠孝信义,学的是唐朝,外来的文风总是不那么融洽。许多人只有顺服,并没有发自心田的道德。忠诚往往只能以利益与规则维持,当年那些御家人效忠幕府,为幕府修缮宫殿兴兵平叛御家人反过来又要求恩赏来维持这种忠诚,否则就会有不满与怨愤。从来不像大明臣民那样心甘情愿。以至于我国一统之后,要不了多久,各地台甫便又纷纷自立,各自只顾自家利益、全掉臂大义。”

  毛利想了想继续说道:“从底层庶民上看,日本国的局势同样杂乱。庄园只能依附武士、以武力管制庄民农户而庶民对上方也只有怕、没有敬,甚至痛恨武士。博多之役后,有一些伤兵残卒逃到了山区乡村,大多都被日本庶民杀死了,被抢走了仅有的财物。各人相互恼恨,没有人能修养那些山区刁民。”

  姚芳想起了朱高煦的言论,便不禁转述道:“大明那样的情状,久远看纷歧定是好事。”

  “哦”毛利有些困惑地看着姚芳。

  姚芳也不太说得清楚,只好拾人牙慧般地说道:“因为有些事物根深蒂固,大明的吏治才十分艰难,而多方杂乱却可能发生规则与契约。”

  但毛利认为姚芳在掩盖真理、在故弄玄虚,便犹自冥思苦想起来。

  毛利与其家督大内盛见一样,可能因为掌握着大内家的重要权力,他们并没有放弃寻找治国良方的希望,照旧不认输的人。

  反而是旁边大内胜,对这样弘大的话题一直没有表达意见,显得十分默然沉静。姚芳想起了大内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乱就乱罢,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在某种层面上,大内胜无疑是一个气馁的武士,或许与他的履历有关罢。

  相比毛利的夸夸其谈,姚芳对身边的大内胜更有兴趣。大内胜正入迷地看着不远处的樱树树梢,那徐徐漂荡的花瓣泛起时,他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意,有无奈的嘲弄,也有失望的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