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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聂宏骏停下动作，怔怔的看着她。
他心里一阵慌乱，像是奔跑的兽群踩过的狼狈痕迹，七零八落。窗外月色暗淡下去，几缕阴云遮住了如水月光，暗夜变的更加深沉。
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渐渐变的游离，像是游离进了梦中，梦中有属于他们的小时候，还有她那句甜甜的承诺——骏哥哥，以后我送你一个彩虹色的家，好吗？
“骏哥哥……骏哥哥……”
她的口中还是模糊不清的喊着，记忆却在顷刻之间一点点显露出了原形。她脑海中残存着的他的影像，他的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向现实中走来。
他对她的温存体贴，他对她的周密保护，他对她的，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爱意。
她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常牵着她的手，奔跑在一片山野林间，四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岁月的尽头，有一幢矮矮的小房子，书架上堆满了书，盛满他们的回忆。
还有一只常来蹭吃的小猫，吃饱后摇摇尾巴甩甩头，跳上窗台懒懒的晒太阳。
那个时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永恒，他们在这些斑斓的永恒之中，手牵手再也不会走散。
“若轩，你想到了什么？”聂宏骏见她忽然一笑，笑容如迷雾中透进的阳光。他的心里开始害怕，她不是说不记得他了吗，为什么还会喊出他的名字？
况且，还是年少时的称呼？
方若轩依然平躺着，两眼直视着天花板，她的长发松散开，衣衫也被他刚刚弄的凌乱不堪。她却丝毫不觉得，一直陷在回忆的浪潮中，时而笑笑，却再没了从前的纯真。
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把回忆统统带到了她面前，她挣扎在这苦涩之中，身子不由得紧紧锁起来，心越来越痛。
那些浪潮带着阴冷的黑色，裹挟着苦痛和绝望，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曾经的狼狈和耻辱。
每一个被他囚禁的日子，都是一场噩梦，每一个噩梦连接起来，成了一条坚实的绳索，把她的喉咙牢牢锁住，她只能窒息在命运的魔掌之中。
方若轩的手开始慢慢移动，从身旁，一直摸到了小腹的位置上。她上下摸着，眼角突然渗出泪水，她坐起身子，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半裸着的男人，嘴角边，忽而滑过一丝带着嘲讽和恨意的微笑。
“宏骏？”她挑起眉，莫测的笑容让聂宏骏不由自主的颤栗。“是你吗？”
聂宏骏强迫自己镇定，打开床头灯，幽暗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他看到他从未见过的悲凉。“若轩……”他去拉她的手，她不反抗，任由他拉着，而感觉却并不是从前那样了。
“若轩，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你是宏骏……”方若轩慢慢靠近他，音容样貌却像变了一个人。从前不管是他们在一起也好，他欺辱她也好，他在她疯了之后悉心照顾她也好……方若轩，从来都是那个一清如水的小女孩。
现在的她，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像是被什么附了体，变的再也不是从前的样子。
“嗯，是……我是！”聂宏骏勉强笑笑，“你还想起什么了？”
只见她微微一笑，低头看着落在小腹上的手，像是不经意的说道，“咦？怎么变成这样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聂宏骏不由得一个冷战，眉头拧在一起，一股绝望之情从心底渗出来。他试探着去扶着她的肩膀，慌乱的解释说：“若轩……你记错了，我们哪有孩子？”
“没有吗？”
“是啊……我们刚刚结婚，还没有孩子呢！我看你也累了……赶紧休息吧，好吗？”
他伸手想扶她躺下，却被她一手打开，暗夜之中，她恨恨的盯着他，好一会儿，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发狠的说：“是没有了……聂宏骏，因为那场车祸嘛！”
聂宏骏猛的惊起一身冷汗，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正在慢慢变为现实，“若轩……你，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她冷冷一笑，泪水滑落在唇边，“怎么了？我想起来了，你害怕了是吗？”
聂宏骏沉默不语，方若轩一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如雷鸣电掣击在他的半边脸上，他抬眼，看到的是她歇斯底里般的怒怨。
所有的事情都随着那个清亮的耳光变的清晰起来，记忆的恢复，有时只在那一瞬间，只需要一个刺激，只到一个对的时刻。一切都像潘多拉魔盒，打开了便是毁灭，逃出来的，永远都是罪恶。
“聂宏骏！”她冲他吼着，“你要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既然做了，就别怕承认！这么多年你都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说！”
“怎么了？不敢吗？”她边流着泪边狂笑，披散的头发盖在脸上，竟显得她有点恐怖。“你不是心狠手辣吗？你不是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吗？你都敢在我面前承认你杀过人，怎么现在倒变的胆小起来了？”
“我看你根本就是个懦夫，你只会欺负我！”方若轩一气吼完，身体也像被抽空，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怎么都控制不住。
“聂宏骏……我曾经是真心爱你……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她的哭声悲痛欲绝，他从未听过她这样凄厉的叫喊声。
“你把我关在你身边，我跟一个犯人没有两样……我还要被你羞辱供你玩乐，我可以连性命都不要跑去救你，你居然还要怀疑我跟别的男人……你把我变成疯子变成傻子，变成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聂宏骏，你是个魔鬼，你根本不是人！”
“是……我不是人……”聂宏骏心中被深深的愧悔占据，所有辩解在这一刻都变的苍白无力。
可他还是没法放弃，她疯了或者傻了，她爱他或者恨他，他都不能放弃她……他从小的愿望就是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和她在一起，他不在意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他的爱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我承认我不是人，可是若轩……那个时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