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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无疑。
江闻道现在真切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威力，于是便为先前仓促做出的决定而后悔。如果刚刚他不是突然改变了注意想要赌一赌运气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水流裹挟着离开这块危险区域了。虽然生死仍在两说，可至少也是留下了性命。
可现在……
江闻道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撕裂的血肉块块外翻，鲜血已经彻底染透了衣服，此刻正顺着袖口滴答滴答的不断滴落。这种状态下如果再去水里泡上一会儿……
“呵……”江闻道一声苦笑，忽然有些无奈。
记得当年师父就不止一次的批评过他，说他胜负心太重，赌徒气太强。于是乎，让他枯坐在屋中打谱学棋，让他练太极拳修身养性。可是江闻道却把太极拳学了个刚烈生猛，把围棋学了个凶狠凌厉。
到最后，那个双手枯黄的中年人也只是对着他一声叹息，不再评论他什么。从那以后，有些日子师徒俩不再多说一句话。
江闻道一直不觉得自己错了。自己错了么？胜负心强一些怎么了？赌徒气重一些又怎么了？若不是他强烈的胜负心作祟，自己如何能从那个山沟沟里考出个名牌大学来？又如何能从北京十几万律师队伍里博出个出人头地？
他总是不服输，总是孤注一掷，总是在有一丁点的机会时也不愿轻易放弃。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并不是什么缺点。但是按照那个中年人的说法来讲“若是一生都是如此过活，总有失手受伤的时候。”
很可惜，那句话在今天不幸应验了。
而且，一次失手，他面临的就是如此难解的死局！
面前，“地行龙”正在慢慢的停下庞大身躯，缓慢的扭转过来。这一次，两方相距不过五米。五米，残酷到呼吸都能相闻的地步！
要死了么？
江闻道握着斧子的手开始颤抖，这种恐惧突如其来，却是如此的不可抗拒。之前的路上，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生死瞬间的交错，有多少次他都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最后却成功从死神的爪下顺利逃生。
这其中有实力的缘故，有智谋的缘故，也有运气的眷顾。可归根到底，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生死瞬间在他身边围绕不去，正是他那种赌徒气在作祟。而且每一次他都赌赢了。
可这一次，似乎是要输了……
而且，这是明知道要输，却又不得不慢慢等待死亡降临的那种煎熬与折磨。赌徒们不输光最后一个铜板时，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运气的。可一旦输光到无法翻本时，巨大的恐惧和挫败感就会轻易撕碎他们的意志。
好在，江闻道只是赌徒气颇重，但他并不是一个赌徒。
只是略略颤抖，他那只还能动弹的手便骤然攥紧。刚刚还有些涣散的目光霎时坚定起来，开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地行龙”来。
谁说他输光了最后一块铜板？他还有一只手，他还能走能动！谁说他不能翻盘？
看了看面前这个大家伙的身材，江闻道把手中的利斧干脆扔到一旁，从后腰抽出那柄得自田中大谷的匕首来。他慢慢弓下身子，开始绕着“地行龙”不断的绕圈。在绕圈的过程中，他试图依靠仍旧保留的机动力优势寻觅战机。
师父说过“耐心是一种美德”。
刚刚那一次重重的斩击似乎对这头庞然大物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连激怒它都没能做到。也不知它背上的鳞甲究竟有多厚，至少在它鳞甲上打主意是被证明行不通了。
于是乎，江闻道便将注意力挪移到了地行龙的其他部位。这个似乎被厚重铁壳包裹的家伙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至少还有些地方是它不得不柔软下来的。眼睛、颈部内侧、柔软的下腹部……可惜，这些地方无一例外都是极难攻击到的地方。
可也只能攻击这里了……江闻道默默下定了决心。
而就在这时，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破空声，随即则是一声清脆的“啪！”一根削尖的木棍在地行龙的背甲上撞击而后折断，最后颓然无力的落了下来。远处，浑身湿漉漉的曹笑一脸懊恼，显然这支箭的落点与他预计的落点相差颇大。可能把一支根本就不直的箭镞射出这么远还命中了目标，这种箭技显然已经到达了一定层级。
然而，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除了成功吸引了“地行龙”的注意。
“吼……”原本紧盯着江闻道的“地行龙”微微侧头，有些烦闷的打量着远处那个让人恼怒的小虫子。刚刚那根木棍虽然并没有伤到它，可却也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不过这似乎也让它产生了犹豫。两个猎物，到底先吃哪个才好？
就在它犹豫的档口，又一支木棍破空飞来，这一次它的落点更是离谱，居然打中了地行龙的尾巴根！而好死不死的是，这块地方地行龙并没有鳞甲覆盖！
“吼！”一声怒吼，地行龙被这一击惹怒了。它即可调转了方向，坦克般的身躯再度奔腾起来，大地不断震颤，就那么气势汹汹的向曹笑冲了过去。
机会！
江闻道忽然双眼一亮，真的难以想象机会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地行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可这样却把它的全部侧翼暴露在了江闻道面前。这样的机会若再不抓住，可就真的对不起他骨子里的赌徒风了。
江闻道没有出声，却脚下一动，霎时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地行龙奔腾起来的速度很快，可却还比不上人类在短途冲刺时的速度，更何况它现在还在转向？江闻道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似的冲到它的身旁，猛地一扑手中匕首便猛地刺入地行龙柔软的下腹部！
“嗷——”一声惨嚎，地行龙整个身躯都在那一刻震动了一下，整个身体霎时剧烈扭曲起来，粗大的尾巴几乎是无意识的狂甩，砸在地面上便是一块巨大的深坑！这一次，地行龙被彻底的激怒了！
“老江！快跑！你特么傻啦！？”远处，曹笑跳脚喊着，气得全身发抖。他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真觉得江闻道是疯了。这个时候的“地行龙”完全处于发狂的状态，完全可能一脚把江闻道踩成一滩肉泥！
可江闻道非但没有退后离开，反而狠狠一咬牙，整个人合身撞向了地行龙。他右手死死抓住匕首的刀柄，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推动刀子向前挪动，在一阵让人头皮发麻好似布匹撕裂的声音中，地行龙的腹部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和着内脏从伤口处喷涌而出，霎时弄得江闻道满身满脸。
这时，地行龙终于注意到了江闻道的存在，几乎是发了狂似的拼命扭动身体，独角、长尾、四肢，它几乎是拼了命的试图用一切手段想要弄死这个小虫子。可江闻道也骤然爆发了凶性，他右手匕首狠狠刺在地行龙的肉里，双脚拼命加速，最后整个人竟是从地行龙腹部的伤口合身钻了进去！
远处，曹笑目瞪口呆，已经全然不知该说出什么是好。
只见河滩旁，地行龙如同发了疯似的乱冲乱撞，两块颇大的石壁在它剧烈的冲撞下几乎是一下破碎，最后它的独角都在剧烈的碰撞中折断，可它对此似乎是恍然未觉。
凄厉的惨嚎声在山谷中阵阵回荡，悲切刺耳，最后终于慢慢沉寂，而后被涛涛流水声彻底淹没。
河滩寂静了下来，地行龙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样，最后瘫软在地大睁着眼睛慢慢呼吸。
曹笑发疯似的奔到近前，大声呼喊着江闻道的名字。然而，他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老江！江闻道！江大律师！你可千万别吓唬我，我天生胆小，你最清楚不过了，你特么快出来啊！”曹笑拼了命似的试图将地行龙推开，试图让江闻道划出的那道伤口裸露出来，然而地行龙几乎有三四吨重，仅凭他一个人又如何搬得开？
“江闻道！我去你大爷！你特么快给老子出来！不然我回去就泡了鱼小萸和南亚，还有那个段青瓷，老子一个都不给你留！你特么快出来啊！”曹笑喊得内容凶狠，可声音却已经从颤抖中加了一丝哭腔。平日里他看起来没心没肺连主见也没多少，可无论什么时候他握弓的手都是最稳定的，也是最有力的支撑。
可在这一刻，他真的是在颤抖，是在害怕。第一次，曹笑真正开始手足无措，而非他之前经常表现出的那样脆弱不堪。他推、他抬，他撕扯、他啃咬，到最后他开始动手挖掘地行龙身下的泥土，十指上的指甲在片刻后便开始崩裂，有两只甚至开始脱落。
可这终究没有什么用处。
曹笑知道，就算他最后能把那个伤口彻底挖出来，可那时候的江闻道不是被挤压而死，就是被活活闷死，更别说这头怪物肚子里还有那么多胃液和其他东西在混合。他手上在挖着，可是脑海中却不断回荡出曾经看过的各种恐怖片里的情景。
到了最后他双手已是鲜血淋漓，脸上更已是泪流满面。最后，当他挖到地上一片坚硬的岩石时，他先是暴怒的捶打，踢踹，最后一声叹息嚎啕大哭。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地行龙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