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模样(五)
作者:淡月新凉      更新:2020-06-15 10:12      字数:2937
  这世间事大抵便是如此,兜兜转转,皆逃不过一个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苏墨听见她如此问自己,嘴角淡淡扯出一丝笑意,心中却突然忆及多年前南山之巅,好逑崖上那难逃宿命的一见。

  于他,那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的艳遇;于锦言,却成了不可言说苦果。

  这是他种下的因。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个少女,不顾一切的和离之后,以退为进,将他引去南山茕。

  终成了今日的果。

  一颗,他不得不食下的恶果。

  锦瑟望着他,脸上的笑依旧鲜妍明丽,仿若涉水娇花,只为他而绽放呐。

  她伸出手来拉了拉他的袖子,仿佛是等得不耐烦了,语气中不觉染了一丝娇嗔之意:“我可问你话呢。”

  苏墨望着她,忽然便伸出手来,抚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朝向自己,指腹轻抚,忽道:“我倒不知,这真心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锦瑟想了片刻,忽然眨了眨眼,踮起脚来,轻轻印上了他的唇,用最轻柔的姿态辗转吮/吸。

  她到底还是不大会做这样的事,好几次不小心咬着了他,磕得自己也有些疼,见他依然没有反应,便索性抬起手来,勾住他的脖颈,仍旧继续小心翼翼的亲吻他。

  终于,苏墨的手缓缓自她脑后下滑,扶住了她的腰,然而,再慢慢收拢缠紧。

  严丝合缝的亲密之中,他忽而大力反吻住她,近乎掠夺一般的长驱直入,横扫她口中每一处的香甜,再汲取入腹。

  从前,他们之间再亲密,也不过南山脚下小镇那次亲吻,与今次决然不同。

  锦瑟神思有些飘渺,却全然不在他的亲吻之上。她一时看看眼前他低垂的眼睫,一时又看看他耳际上那颗笔尖大小的小黑痣,一时又越过他耳旁,去看长廊盘那些遥远而模糊的风景。

  微微有些泛白的指尖在袖中收拢来,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冷静得有些可怕。

  而苏墨那丝轻微的疯狂,也不过转瞬即逝。

  他缓缓松开她来,锦瑟适时收回了飘渺的目光,堪堪与他对视着,他便微微笑了起来,容颜隽秀,几乎让繁花失色。

  “如果这就是真心喜欢,那么,大概是了。”

  他声音低低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锦瑟心头。

  终于是了吗?锦瑟想笑,可是伴随着笑意袭来的,却是眼眶的红与热。

  “那你,应该终于能体会姐姐当日的心情了罢?”

  切肤之伤,不若背叛之痛。

  每每想起姐姐亲笔所书下的这寥寥十字,她心头的恨,便如那南山崖顶的飘雪,绵绵缠缠,覆得人不能呼吸。更何况,写着这十字的书,还是她住在他园中之时,他亲手交到她手中。

  他大概没想到姐姐会在那本书上留下字迹,所以一并放入众多书籍中与她解闷,而她,明明不爱看书,却偏偏翻到了那十个字。

  这大抵便是天意。

  在看到那十个字之前,除却知道他曾得到了红颜,她也查到些许旁枝末节,可心中到底还是不忍,也不甘。直至那一日,姐姐的字迹映入眼帘,深深刺痛了她,也刺醒了她。

  她也无法想象姐姐写下那十字之时,是不是字字泣血。她唯一想得到的,就是从仲离归来后立下的誓言——

  姐姐曾经有多伤,有多痛,便都要面前的这个人,一并承受!

  “噗!”

  那低不可闻的一声细响,是利刃没入皮肉的声音。

  她一手的冷汗,几乎握不住那匕首把,到底,还是刺了进去。

  苏墨眉心微微动了动,容颜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然而竟然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仍旧扶着她的腰身,将她抱在自己怀中。

  “呵。”

  锦瑟似乎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笑了一声,可是她心头,却是一片麻木的疑惑——姐姐不是说,会很痛吗?为什么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我早该知道你放不下。”苏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却愈见低沉,带了一丝似含欣慰的笑意,“锦言,的确是为我所害,如今你替她报了仇也是好的……只是从今往后,莫要再过于执着爱恨,否则,会苦了你自己,记不记得——”

  那是南山顶上,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锦瑟似是吓了一跳,忽然猛地用力推开了他,仓皇而逃。

  苏墨腹部一片血污,那支匕首几乎只余了刀把在外,其余刀身尽数没入他身体。他伸手撑住长廊柱,犹想回头看一看她的背影一般,却终究失了所有的力气,无声委顿于地。

  *

  御书房外,四下一片平静,闵玉正等候服侍于外间,却忽然听得一阵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却是皇城东门侍卫统领萧钦,正神色仓皇而来。

  见到闵玉,他匆忙上前:“闵公公,小人有急事求见皇上。”

  闵玉忙不迭的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皇上今儿心情实在是不大好,刚刚唤了宁王进去议事,还嘱咐便是出了天大的事业不许打扰!”

  萧钦立刻重重跺了跺脚:“可不就是出了天大的事,小人才匆忙前来求见吗?”

  他本是习武之人,气息粗重,嗓音也浑厚,更兼心中焦急,声音更是不受控制,只这短短几句,已经惊动了御书房里的人。

  “闵玉!”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着实有些不善。

  旁人皆少见皇帝这般的怒气,闵玉忙的对萧钦比了个手势,随后推门而入,刚唤了一声“皇上”,萧钦却已经不顾一切的上前:“皇上,微臣萧钦有事启奏,秦王/刚刚在王府之中被刺,现下已经垂危!”

  闻言,闵玉霎时大惊,转眸看向御书房里的两人。

  皇帝坐在上首,闻言似乎也是一怔,而苏黎站在下方,先是不为所动,然而片刻之后,却蓦地脸色大变,大步上前捉了萧钦的衣领:“什么人做的?”

  “微臣亦是刚刚得到消息,具体情形尚不知晓。”

  苏黎脸色忽然愈发难看了起来,匆忙转头对皇帝说了一句“臣弟告退”,便大步而去。

  他本想先去锦瑟所住的小院,然而想了想,却还是当先冲到了苏墨的府邸苏墨园中聚集了很多人,皆是他那一府的莺莺燕燕,各自惊慌失措的站在园中。

  苏黎直接进入厅内,寻到苏墨卧房,却见床前已经围了一圈的御医,各个神情慌乱,忙碌不暇。而溶月站在床头的位置,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只拧紧了手中的卷子,咬牙镇定的看着。

  “秦王现下情形如何?”苏黎看不见苏墨的情形,终于开口问道。

  屋中众人似乎这才发现他的出现,为首的御医忙不迭的回道:“回宁王,秦王失血过多,又发现得晚,如今……臣等皆在尽力施救,尽力施救——”

  苏黎听得心头“蹭”的窜起火来,转而看向溶月:“二嫂,可知是何人所为?”

  溶月望着他,良久,终于开口道:“何人所为我不知。只是门房上的人告诉我,发现王爷被刺之前,见到长安郡主满身是血的离开了王府。”

  她声音异常平静,然而那份平静之下,却分明藏着暗涌。

  苏黎听得分明,脑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砰的炸开来——怎么会是她?

  一路骏马疾驰,他匆忙来到锦瑟所住的小院,却见院门虚掩。

  他推开院门,大步而入,四下找了一番,却都没有看见人影。

  苏黎心中霎时大震,进入锦瑟卧房寻找。

  衣柜,空了!

  他转而找到绿荷的房间,打开衣柜,竟同样空空如也!

  “宋锦瑟!”他蓦然大吼了一声,却已然听不见回应。

  她,消失了!

  他颓然而迷茫,转而再度进入她的卧房,只想寻出一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是她不过在这里住了短短的时日,又能留下什么给他?

  若说有,那大抵便是他心头那再也挥散不去的疑问——

  “宋锦瑟,你当初执意与我和离,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