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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漏寒      更新:2020-08-26 08:55      字数:22867
  清晨。

  意识逐渐转醒,脑袋像被人敲了记闷棍似的疼。

  眼前焦距慢慢集中,最终看见了天花板,以及客房的标准摆设。这一发现立马让我清醒了不少。忙扶着沉甸甸的脑袋半坐起身……随着我的动作,被子滑落,我低头一看,竟是裸着身子的?!

  难道……昨天……

  再一看旁边,子衿却穿着厚实的睡衣背对我睡着。

  一个赤身**,一个穿戴整齐,昨晚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努力回忆着,却发现记忆中一片空白。我敲着脑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希望有,这样子衿没准就跟我和好了;可如果有的话,一点都想不起来岂不是浪费了那一夜**的良辰美景?

  我正心情复杂,扶着头做蹉跎状。再一凝神,发现子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正对着我,一双庸懒的眸,灼灼地看着我。

  这令我下意识忙捂好自己的上半身,脸羞得估计跟个熟透番茄差不多了。谁知我这个举动激怒了子衿,她坐起来责问道:“有什么好遮的!昨天你一进我屋子就吐了,还是我帮你脱的衣服。”

  其实她该说,你什么我没见过。这才像个交往了快四年情人间的话。这说明在这件事上,我俩都不算是太放得开,因为太久没做过了。我不禁想起那次在三亚浴室的未完成交欢,简直就是悲剧收场。饮恨至今啊。

  也许是对她怀有负罪心理,毕竟昨天才惹得她那么生气。所以经她这么一说,我还以为她不想让我遮,手就下意识的松开了。只感觉身前一凉,那柔软的被子已滑到了大腿根部……

  我明显感觉子衿有一瞬间没了呼吸,甚至是倒吸了口气,半垂的长睫内升起雾气,呼吸急促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羞赧地低下头,脑海中一直在问:这算是色诱成功了么?是吧?

  “子……”衿字还没出口,胸前的气息就被掠夺。温暖的触感倏地滑过我的耳际,一点一点掠夺至耳后,脖颈。唇畔的碰撞温暖而柔软,又有一些瘙痒。这甜蜜的掠夺让我即享受又难忍,心如擂鼓,跳得跟刚进洞房的小媳妇似的。

  这不是应该我主动么?我不免哀伤的想。

  柔软的舌尖终于裹进我的唇里,我微诧,有些艰难地吐息,断断续续道:“我、我去刷牙……”

  只是子衿的情动和热切暴风骤雨般来得急切,细吻如雨点般洒落在我的全身上下。在她密切的攻势下,我有一种被侵占的自觉,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环上她的细腰,却碍于衣物的阻隔,最后索性把她的衣服也尽数扯了下来。

  子衿微眯着眼,看我的眼神炙热而情深。我曾不止一次幻想过她这个眼神,竟然是在床上才可以?我简直想仰天长啸了!

  作为被压的一方,我的生疏是显而易见的。子衿把我放平在床上,人糅将下来,与我缠裹在一起。丝滑般柔细的肌肤让我仿佛置身于梦境中,整个人都热起来。

  她抬眸看向我,一个绝艳的清浅笑意,令我霎时失魂。蓦地,人却滑下,挤进我两腿间,柔软而热烫着的身子紧紧熨帖着我的小腹。小腹在这般刺激下一阵剧烈的抽搐,骚乱的气息徒然而升,不自禁扭了□子。这个动作更点燃了子衿的热!她嗯哼了一声,俯身,启口,准确地含了上去,舌尖轻裹……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全身由某一点过电似的尖啸而过,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别……”我模糊了视线,视线里的她如一团雪。在她的唇下,我在攀登上极致快感的同时,又徒然落下。正觉得整个灵魂空空荡荡之际,子衿柔声轻唤了我一声,我勉强抬起眸,看见一双媚眼如丝,惊艳绝伦的眼。然后,没有太多犹疑的,她闯入了我的身体!同一时间,我的身体由于突如其来的被侵犯而绷紧。

  子衿停止动作,腾出一只手覆上我胸前的柔软……在我放松警惕后,又彻底侵占了我。

  这场情事让我领教了子衿灼热的无休无止的情潮。最后以我的腰快断成两截为由求她放过我,她才不太甘愿的离开我的身体。

  我咬着被单,泪已涟涟,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被压……

  “啊——”浴室里一个女人凄厉的叫声。

  不一会儿浴室门被打开,子衿急匆匆进来,问我:“怎么了你?”

  “你看!”我指着身上红红紫紫不计其数的印痕指责她道:“我没法见人了啦!!!”

  子衿柔声说:“你就乖乖在家,哪也别去就好了啊。”

  我怒目相视:“子衿你太残暴了!”我盯着窗口那轮斜阳。腰肢短痛,双腿乏力,现在又是这样一般景象。你是多久没吃肉了啊,我欲哭无泪。

  对方不仅没有自责之心,反而玩味一笑:“太久没和你在一起,所以,有点……”她想了想措辞:“不受控制。”

  “再说……”她走到我身前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吐气如兰道:“我觉得你好像发育了。”

  我怔愣着,不自禁低头看胸:“没、没有吧……”多大了还发育?

  “变得有女人味了。”说完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耳廓,身体深处的电流又窜了上来。

  我想装作有气势点的,却在她的挑逗下浑身酥软了,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原来没女人味?”

  “原来更像个小女孩。”说罢又顺着我的耳廓一路吻下去……整整一个白天的缱绻缠绵此时又被轻易点燃,子衿的灼热与急切因了与我的偎贴而变得愈加明晰。

  天啊,要不要这么欲求不满啊!

  正在这时,保姆在外面叫:“小姐,小姐……”

  吮裹着我唇舌的她像是没听见似的,手已揉捏到了我胸前……我涨红了脸,推推她,气息不稳道:“找你的。”

  子衿这才意乱情迷地抬起眼,一双迷离的水眸充满着桃色的情愫,牢牢盯了我一眼便不舍地直起身。

  我把衣扣系好,随子衿出了浴室。

  打开门,正看见保姆阿姨手足无措脸上还泛着红,喏喏道:“小姐,昨天夜里煲的汤,被我搞混了,你们喝的那个……是我给儿子煲的。”

  她儿子那汤被她放了阳起石和山茅,是她盼孙子心切暗中煲的催情汤……

  门被关上,我笑得直打滚,肚子疼得不行!

  子衿瞪了我一眼,在床上抱住我:“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我停了笑。唔,那可真是不堪回首。好巧不巧的,也是喝了含有催情药物的怪东西。

  “那是我的第一次,当然记得。”同样的,也是被子衿毫不留情地攻下。醒来的时候惧怕极了。

  我眯起眼,回忆道:“我更记得早上我看见被单上的血,害怕得不行。你对我说过什么。”

  “我说……”她深情地凝视着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唇上:“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这个凝视太过浓情,让我心悸得软了、化了,把头深埋在她怀里。感受着她怀里的温暖和芬芳,我不禁感慨道:“子衿,我总觉得现在像做梦哎。”不管这个家是不是危机重重牢不可破的,只感觉此时此刻,彼此的爱意是这么的黏稠如蜜。

  “那就把这个梦做下去。永远不要醒来。”子衿轻喟道。

  她这么说反而让我有些心惊肉跳,道:“可是是梦就要醒的,发现是黄粱一梦怎么办?”

  “我会让你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梦中。只要你相信我。”她在我额上印了个吻,道:“对了,我们来谈正事。”

  要谈她外公和迅达的事了?我正欲坐起身,却被她危险地睨了一眼,把我的腰直接糅进她怀里,与她贴了个满怀,才满意似的说:“你以后不要出去工作了。”

  哎?

  脑海里出现五个闪亮亮的大字:大女子主义!

  “爸妈也是这个意思。他们也担心你的身体应付不了现在的工作强度。”

  爸妈?我脑中片刻当机,然后才运作得出结论,她口中的“爸妈”就是我家那两个……哎呦,我幸福得快死掉了!

  于是我故意为难地说:“不行。占奋待我一直不错,我答应他要做完手头上这个item。”

  果然,子衿听见占奋之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连眸中的柔光也倏然暗淡:“那个人,是不是在追求rose?”

  怎么,你不高兴她追秦玫?我本来想这么问她,身体不自然地僵直。但是,我想到她在停电的时候抓紧我的手,还有自己想通的那些道理,就又强按下心中的不快,选择相信她。

  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或许吧。”然后偷看她的脸色。

  “他统共交往过六任女友,都是因为忍受不了他的不专一而导致分手。”

  “不是吧,你去调查他?”

  “当然,你在他身边,又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好感,我当然要调查清楚,知己知彼。”子衿不以为然道。

  我那僵直的身体又软了下来,虚弱无力地问:“于是你得出结论秦玫不会接受他?”既然是个花花公子,连我都不接受,秦玫当然更不会。她是这个意思吧?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说下去:“而且他还是个爱吃回头草的男人,当新欢没了吸引力,他又会忆起旧爱的好。何况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得到的旧爱。” 幽黑的眸色显得淡远难测。让人看不透她此时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待我要问下去,谁知下一刻,一个低语如喃的声线已飘荡在我耳际:“不要去他那里工作,就在我身边……”还没等我有所反应,睡衣带子已经被她一下子挑开……

  “好啦子衿,够了。”

  “我不够。”

  天,她在耍赖么?!

  趁我怔愣的片刻,她已经把我的衣物全部除下,如白瓷般柔细的身体覆了上来,柔如丝绸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拂,风情淡雅舒逸。

  “子衿……”我的手斜插入她的黑发中,绕到她的后颈,把她缓缓拉进我的怀里,吮她耳下嫩肤,听着她动人的轻吟,灵魂似乎欢愉地出了窍。

  在我心里,你终于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对她说,用心说。

  我想我和子衿的这场旷日持久的床事和催情汤没有关系,而是彼此卸了负担,情到浓时的自然反应。太多的隐忍不发换来今日的狂潮汹涌。所有思念、渴望、痛苦、狂热和眷恋一瞬间似乎都有了宣泄的渠道,怎能不一次喷薄而发?

  直到两个人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再睁眼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子衿熟睡的样子特别的绝尘清丽,仿佛冰玉雕琢而成的。怎么看都看不够,我相信这张容颜即使老了,爬满了皱纹依旧会让我这般痴迷。谁让她是子衿,我一个人的子衿。

  痴看这张睡颜也不知过了多久,晦暗的房间某处突然有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映出,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和弦。我怕把子衿吵醒,就拿起手机去了卫生间。看来电显示,竟是秦玫。

  “彤,有时间么?我想约你出来吃晚餐。”

  “秦姐啊……”后来我一直这么叫她。有时间倒是有时间,可是镜子里的自己,耳后一直绵延到脖颈、锁骨的吻痕太过显眼。

  我恨恨地想,子衿一定是故意的,为的是让我时时刻刻呆在她身边,不能随便出去。

  这不禁让我犯了难,别人还好。可是对方是秦玫。未免有些尴尬。可是转念一想,事关范晨的事,再难也要赴宴。于是就一口答应下来。

  给子衿留了张便签,就说约了秦玫吃饭。找了一件带丝巾的短款小西服,足下蹬了双牛皮靴就出发了。

  没想到相约地点是离秦玫下榻的昆仑饭店不远处的新万星大酒店,也就是梁茶壶的地盘。我不禁紧了紧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心想如果不巧被她看去,又是怎样的一场八卦风波啊。

  秦玫有港人特有的守时和干练。在那一座,时尚优雅简洁,融合在富丽高雅的背景里,俨然一抹移不开眼的靓色。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想要遮住“草莓”,挑选一条合适的丝巾不是易事。

  秦玫笑着站起来迎我落座,并询问我的意见点了餐。

  “你点的这份牛排呢,是veal(小犊牛),还没断奶的小犊牛,生长到6~8个月出栏,口味清淡。高蛋白、低脂肪,容易消化吸收,吃起来也会很健康。”她介绍起牛排来头头是道。但是自己却叫了一盘蔬菜色拉。

  她见我困惑地盯着她的盘子,会意一笑道:“我很久不吃红肉了。”

  唉,有时候真的会自卑地觉得,这样一个连细节都无比精致的人和子衿才般配。

  直到我吃得差不多了,她才提起:“昨天不告诉你,是怕之后影响你情绪。我已经得到你朋友的消息了。你,有心理准备听?”

  我看着她一双认真询问的眸子,心往下一沉。

  “你说吧。”我点点头。

  “好。”她说话做事向来简洁干练,只是现在确实顾虑到我的情绪,叫服务生撤了盘子,换上甜点,才说:“她开始是在jhh治疗,后来转去加州的一处医院。我得到消息,她已经……病逝。”

  她说完“病逝”两个字,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

  “你说,她死了?”我努力睁大眼,不想泪落下来。

  她点头,覆上我的手,安慰道:“不要太伤心。”

  我猛然间想起什么坐直身体,急问:“不久前我还遇到她母亲,说她已经清醒,身体在康复中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秦玫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我拿到她的病例复印件,你看下。”她把一叠包装完好的资料递给我。我颤抖地打开资料袋,看着上面一行行艰涩难懂的英文,泪水模糊了视线。

  秦玫看出我情绪的激动,帮我解释道:“她出车祸后,脑干损伤,昏迷了3个月才得以苏醒。但是紧接着肝肾等器官均出现不同程度的内出血。在反复而又痛苦的治疗中,她丧失了求生意志,最终选择了放弃治疗。”

  我倏地一惊!放弃治疗?

  秦玫点头。

  至此,我血往上涌,终于控制不住泪意,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凉凉的:“她放弃了,她爸妈不会放弃的。”就算有万分之一希望,也不可能放弃治疗的!

  秦玫摇头道:“我没能接触她的父母,据说他们已经回了北京。”

  “我要去找他们,我要问个明白。”我坚定地说。

  秦玫理智地说:“这件事,你打算告诉子衿么?”

  “我还没想过。”我实话实说道。

  秦玫可能并不知道我对范晨的愧疚之情。要不是我,范晨不会出事,更不会死。我是亲眼看见范晨躺在血泊中,那么年轻的生命……我痛苦地埋着头,心中如针扎般刺痛。一种巨大的悲恸顶着我的喉咙。心里不断在问,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已经好了,怎么会突然放弃治疗?我不信,我不信她亲生父母会放弃自己孩子的生存机会,我不信!

  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范晨出事的那段时间,正是我对子衿心如死灰的时候。www.103v.com子衿代替我把郑部长的证据交给梁歆怡而被人跟踪,我担心她的安危尾随而至,竟正好碰到孟倾凡与她说订婚的事,于是失魂落魄而没有接范晨的电话,整整四通电话,我都没有接到。可想而知当时她是多么担心我的安危,以至于以为我出了危险,急匆匆上来寻我这才不幸遭遇车祸。

  每当回忆起那些画面,我的心就似沉在汪洋海底,永不得脱身的负罪感压迫着我。尤其是我赶到时,满地飞溅的乱红几乎刺痛我的眼,年轻的生命在我面前瞬间凋谢,那种感觉和心情简直难以言说的悲壮和残酷。

  子衿她们照顾我当时的身体情况,就出钱把范晨接到国外治疗,也源源不断会得到她还安好的正面信息,最后更有她母亲主动来访,告知自己的女儿已脱离险境,我的负罪感才慢慢消除。如今得到她最终凄惨的下场,我的良心岂能安生?

  事实上,她的死与我无关。但在道义上,凭良心说,如果不是我当时六神无主没有接她电话,她就不会为了找我而出车祸。

  我在遭受着良心的鞭挞和巨大的心理负担,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控制,真的没有。

  和秦玫分开,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流浪。心中沉沉浮浮,忽而回忆起范晨生前的音容笑貌,发现这孩子从始至终都是受害者,才刚毕业的孩子而已,就要被迫夹裹在商战中,遭受着良心和使命的矛盾折磨;忽而又幻想范晨后来可能遭受的各种非人折磨,心里就跟着痛;一会儿又检讨谴责自己为什么总是犯错误,为什么总是遭遇那些磨难和波折。

  原本我该是多么一个无忧无虑幸福的孩子啊,这几年突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愣是让我一夜长大,夸张点说甚至是一夜白头。

  唉。这就是命运么?

  怀着这种被命运捉弄的心情,我不自觉地来到我姐的酒吧。看见她在客人之间周旋忙碌,看见我时不由叹了口气,等把客人打发了,过来张口便说:“瞧你那小脸儿就知道肯定又是和子衿吵架了。”

  我有点纳闷地问:“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有这一件烦心事?”

  她没丝毫犹豫地点头:“当然。www.103v.com你平时乐观积极,就是一遇到那个人,就像遇到了克星,变得愁眉苦脸蔫头耷脑的。”

  我苦笑。看来子衿确实是我的克星。

  我让她叫了酒,一个人闷头喝起来。既然她以为我是为情烦恼,我也就不必澄清了。反正我黄彤就贴了标签——只为子衿一人烦恼。想想还挺可悲的。

  说起子衿,范晨的事我开始可能迁怒于她。在当时的心境下,产生这种想法可能还有情可原。但自始至终,这件事子衿都不该负什么责任,即使有责任,给范晨付了那些巨额的医药诊疗费,也算是仁至义尽,还清了。而我就不同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这种负罪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甚至觉得我不该得到幸福,这也是我想到最直接的惩罚措施。这样心里虽然会觉得好过一点,但对子衿又是何其的不公平……唉,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找到范晨的父母,查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放弃治疗。

  范晨母亲给的联系方式经过反复尝试基本作废,那么只好让梁歆怡帮忙查了。毕竟范晨曾经受雇于她,应该会有父母家庭地址之类的档案信息。

  酒吧太吵,我刚想去外面打电话,却一眼见到我姐向我扫过来的闪烁的眼神。这个眼神告诉我她似乎有事瞒我,尤其是看到她一边挡着一个鸭舌帽的人进入一处卡座,一边不断用眼睛偷瞄我这边的状况,非常的可疑。

  而那个鸭舌帽是如此的眼熟……难道是冯柏?

  之前在病房里偷听我姐和子衿的谈话,得知冯柏现在被起诉,属于取保候审期。这时候他出现在我姐的酒吧里,而我姐显然是避免我俩的见面,不禁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故意闷着头喝酒,我姐先是和冯柏隐到了卡座里,不一会儿吩咐手下送去了几瓶啤酒。我的运气不错,这个卡座在酒吧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旁边有个用几根钢管搭成的隔断,阻拦住卡座中人的视线。而我就趁着这个时机,偷偷溜到他们卡座旁的隔断中去。

  本来是出于好奇心想看看就走,谁知却被我看到除了冯柏之外的第二个人——孟倾凡!

  酒吧音乐太吵,我听不太清他们说什么,但是我发现如果集中精力听,还是能听见的。

  “……子衿现在恨死我了,那个老东西真是太过分!”孟倾凡的声音。恨恨地说完,仰脖灌了不少酒。

  冯柏把他的酒瓶抓住,拦着他喝:“老家伙现在拖我当替罪羊我岂不是比你更惨。”原来是两个被翁行远玩弄于股掌的难兄难弟在这里发牢骚。

  “最近过得怎么样?”

  冯柏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找我来是因为什么,你尽可以放心,我不会供出她以权谋私的事,她那么聪明我根本斗不过她,。”想必他们说的人是子衿,而以权谋私就是指梁歆怡曾说过的、子衿行职务之便让冯柏公司负责了一个项目的事。

  孟倾凡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难为你了。”

  “翁家的人个个是人精,脱身脱得比谁都快,都干净。我们这些经办人只能认倒霉。哥们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心思没那么深,少趟这浑水。你知道翁家依托着老太爷的关系现在风头无二,连郑部长都倒贴过去。”说罢哀声叹气喝了口闷酒。

  孟倾凡低头不语,然后坚定的语气说:“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子衿还需要我,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谁才是真心对她好的人。”

  冯柏冷笑一声:“你还那么天真,还以为老家伙会对她不利?算了吧。如果她肯,xx顷刻间就能毁于一旦。你以为她在xx那十年是白干的么?老家伙对她忌惮得很,简直到了谈她色变的程度。是怕多过于恨。”

  冯柏又说:“现在真正对她不利的是老太爷那边。我听说老太爷发了话,如果子衿还跟女人在一起,就断绝和她的关系。并且封锁她做生意的渠道。”说罢阴测测嘿嘿笑了两声:“翁子衿如果不做生意了,她还有什么用?”

  “她可以做我孟家的媳妇。”两人像达成共识似的哈哈一笑,痛饮起来。

  听了这番对话,我心中更是没了准谱。子衿母亲说老太爷不知道子衿喜欢女人的事,而刚才冯柏说的,老太爷又是知道的。但不管知道不知道,有一点是肯定的,子衿的外公是不会让子衿跟女人在一起的。

  突然有一种,末日苍茫的感觉。

  出走了一夜,晚上回到子衿和我的家,已经是后半夜。手机没有响动,我以为子衿依然在熟睡,谁知进了房间却是空空如也。

  “小姐呢?”我问保姆。

  保姆说出去了。

  我打她手机,没有人接。这时候她能去哪呢?我不禁满心堆满疑问。

  我换了衣服和衣半躺在床上等她回来,不知不觉睡着了。等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可子衿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

  我拨了她秘书kiki的电话,kiki才刚起,说总裁没有给她留言,并且昨天直到下班也没有看见总裁。我又拨了迅达总机,这个时间迅达的前台应该会早到公司。回答同样令人失望,子衿没有去过公司。

  不在公司,会在哪里呢?

  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秦玫!昨天留了纸条说我去找秦玫,也许她去秦玫的酒店寻我也说不定?

  我马上给秦玫打电话,过了好久她才接起。

  “秦姐,子衿找过你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怦怦直跳。

  一向干练有效率的秦玫,却是过了一会儿才答道:“她不在家么?”语气令人觉得刻意。不可否认,在我认同了秦玫和子衿的过去的同时,我对她和子衿的现在也是敏感的。所以,觉出她今天语气的不对,我的心在忽而一沉的同时,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抑制住翻滚的情绪,我尽量让语调平和自然:“保姆说她晚饭的时候走的,到现在也没回来。”

  她没再说话,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我知道她要和我说实话了,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彤,她在你走之后是来找过我。我们谈了一些事情。然后……”她停顿在这里,不是卖关子,而是在做足准备似的,说“她被带走了。”

  被带走了?我在心中默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被谁带走了?”

  “她外公的人。”秦玫明晰地说。

  “你是说,子衿外公派人把子衿带走了?但是,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有回来?”

  “你还不明白么?子衿的外公,很可能,把她软禁起来了。”

  我像听到了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笑话!怎么可能,现在是什么社会,封建社会?一个大活人说软禁就软禁?怎么可能!

  “你怎么确定子衿被软禁了?”

  不要以为子衿被软禁之后,我又要长篇累牍描写营救过程了。错,记住,它不是以往任何一场危机。

  和它相比,半岛湾那诡谲的、一层深似一层的商战风云其实不算什么,就像一个绳索上有几个节点,你只要解开一节,就可顺藤摸瓜,抓住关键。可它不,它就是光秃秃一条粗绳子。直白,简洁,但,无从下手。

  子衿确实被她外公软禁了。奈何她再如何聪明,如何神机妙算,也抗争不了外公的铁血政策——关禁闭。这个最原始专权的方式,蛮横霸道地把所有可能因素一刀斩断!

  怪不得从古至今,统治者都会把不服从管教的人关进深牢大狱。因为这些人太聪明,总能做出令统治者胆寒的事情。关起来最省事,不用费尽心思,一了百了。而子衿对于子衿的外公,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子衿十九岁那年,她的外公知道了自己女儿不忠的事实。他去找许翰庭问话。问话的结果是,许瀚庭自杀。翁母没有说谎,她只是因为这个打击,精神支柱塌方,脑子出了点问题,很容易混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许瀚庭确实是在这场重要谈话之后,选择了自我了结,来成全母女俩的幸福。往往越坚毅的人,在某些方面就会越脆弱。楚霸王乌江自刎,因为他输不起。至于许瀚庭,我想他没有给子衿的母亲留下原谅的话,可能是有点恨她。

  他被瞒了十九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个女儿!

  他缺失了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利十九年。没有对她举过高高,没有亲眼目睹她把一件童衣慢慢穿小,也没偷偷藏起她的乳牙留作纪念,更没有机会履行诸如得了100分就要去公园的父女约定……什么都没有,空白。

  他的恋人是别人的老婆,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要认作他人为父。作为一个有着强烈自尊心与责任感的男人,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子衿的外公和他说了什么,威胁也好,讲理也罢。但我总感觉,他是被他们父女一起逼死的。一个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却又性格懦弱习惯为父命是从。以至于不惜瞒着她已婚的事实,甚至是为他诞下一女的事实。可想而知,她对她父亲的惧意有多深。我想就像她说的,她也许真的出走过,选择抓住爱人的手,但是却以失败告终。

  而他,被她以爱之名囚困在这个骗局里,日升日落整整十九年,好不容易获知了真相,就又被绑架到另一个死局里。也许那个老人是这么跟他说的——

  “你是个男人,是一个父亲。你没有为她们做过什么,现在你必须做点什么了。那就是让孩子的母亲彻底死了这条心,让孩子继续在健康的家庭中成长。”

  但她对他的爱如骨附蛆,他明白她对他的爱,只有用一方的终结为代价,才能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于是,他选择了死。

  如果他们爱得不是那么深,也许结局就不是这样。

  子衿母亲对我说,你和子衿,和当时我和老师的处境何其相像。

  今天我才意识到,这句话竟然蕴含着很深的寓意。其中有一点,令我特别的心惊——我和子衿,不也印证了一个道理——我们,似乎,是分不开的。

  对她,从失望、绝望、心灰、心死,甚至不惜以她为敌,假装失忆……为了和她斩断情缘,我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可最终,依然逃不过这场相虐相恋的命运。

  我对她,又何尝不是如骨附蛆那般爱着?

  是不是两代人的命运早有定数,必须用一方生命的终止才能完结爱的延续?

  可,似乎又有哪里不对……

  再把历史的录像带往前倒一倒,你就会清晰地发现,这一切其实是源于子衿母亲的自私。如果不是她的自私,就不会有后面的种种。她爱他,同时,她又不能和他在一起,同时,她又不放开他……以至于让一个错乱的线头越滚越大,最后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毛线团。除非,你拿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啪,把它剪断。就如同,一把锋利冰冷的小刀,划向大动脉……

  看,综上所述,就可以看出,有两件事主导了这场爱情悲剧。一是他们的爱;另一个,是她的自私。我和子衿固然很相爱,但,我不自私。为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其他的,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即使境遇相同,我和子衿的结局必然和他们的不同。

  以上就是我,黄彤,在子衿失踪一天后,背着手在落地窗前思考了一天的成果。

  在你们看来是它也许就是废话连篇,但对于我,以及未来与子衿的命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后面,我将用一种快进的方式,叙述子衿被关起来后,我周围环境的变化。

  这一切当然还是因为子衿被关起来。某种程度上,子衿就像某个利益链条上至关重要的一环,没有了她的坐镇,背后的歪风邪气就会趁虚而入。而且是觊觎了很久似的,来得如此迅捷和猛烈。

  令人意外的,首当其中受到影响的人却是一个久违了的人——郑部长。

  如果记忆力够好,大家可能会想起子衿刚入迅达时有两个死敌。其中一个是赵经理,随着子衿的逐渐站稳脚跟,和大张旗鼓的扩充自己的羽翼,这个人就被发配边疆从本文中消失了。而另一个秃头男人就没那么容易被排挤了,因为他可以说是迅达从香港进驻内地以来最有资历的董事会成员,在迅达有一定的话语权。他一直隐忍不发,前段时间出现南海石油危机,他终于行动了。虽没公开表示反对,但背后动了多少小动作不必多说。尤其是子衿被关这几日,他觉得大势已成,竟不知从哪得来了半岛湾的内部资料,整理出子衿的十大罪状,再加上南海石油的运营失策,一起在董事会上发难,集合力量准备弹劾子衿。

  当kiki把这些告诉我的时候,我马上想到,半岛湾那些资料方董事是怎么得到的?而且,半岛湾可是跟郑部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结果还没等我有所行动,郑部长就出事了。

  郑部长出事是早晚的事,上头已经变了天,已经接二连三听说他被排挤。再加上坏事做绝,恶人有恶报。连他亲女儿都恨他。但是他早不出事,晚不出事,非要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出事,半岛湾也就等于出了事。半岛湾出事,子衿和梁歆怡也会出事。

  写到这里,我心里特别的……澎湃,对,就是澎湃。

  我不想写郑部长了,无非就是贪污受贿,各种罪名,一波又一波的罪状被揭发,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无外如是。我要说的是……梁家。

  梁家到梁歆怡她爸那代,靠山就是郑部长。如今郑部长垮台了,梁家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只是不知怎的,在郑部长出事前,梁父把自己名下所有资产和职务都交给了梁歆怡。等于是把自己洗了个清清白白。那就意味着郑部长一出事,凡是涉及梁家,万星的灾难,就要梁歆怡一人承担……

  子衿被关起来第三天。郑部长出事。同是这一天,优洛告诉我,梁笑然失踪了。

  而这一天,我约了子衿的母亲出来吃个便饭,想向她打听关于子衿的近况。

  我的生活仿佛进入了快车线,命运的轮子撒了欢似的狂奔,不知道要把我带到哪里……

  心理铺垫做完了,爆料爆够了。回到我们的故事。

  三天,子衿被控制人身自由已经三天了。

  第一天,我担惊受怕,我忐忑不安,需要被迫梳理整件事,审慎地思考,以期望自己不至于陷在被动。同时,这个方法也让我内心逐渐安定下来,接受了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

  那天,秦玫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们现在比我们当时的感情要成熟得多,应该可以度过这次难关。”这句话暗示了她和子衿当年也发生过类似的遭遇,其结果是两个人没能闯过去,以分手告终。

  第二天,我的车子被kiki送来,并且向我透露了公司里方董事的动作。下午,郑部长的事情开始展露端倪,我担心梁歆怡的处境,给她打电话,关机。晚上,我向翁母打听子衿的消息,她压低声音对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打来呢?这件事你别管了,算我求你。”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我也没时间搞明白,我只关心子衿的安危,我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在我的再三恳求下,她同意第二天跟我见面谈;

  于是到了今天,郑部长被隔离审查的事情终于曝光,一石激起千层浪,波动效应连我都能感受得到。而恰在此时,优洛见到我,一脸凝重地对我说:“梁笑然失踪了。”

  这就是我三天来的经历。

  此时,我盯着优洛苍白的脸,和忧心忡忡的眼,心中竟没有得知笑然失踪后本该有的心惊肉跳的感觉。梁歆怡失踪过,结果是去了法国;子衿失踪过,最后也是虚惊一场。这些都说明了没有人会随随便便失踪,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失踪”的权力。

  可优洛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她说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梁笑然的方式,怕是我很难接受的方式。

  她固执,拥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很难被其他人影响。我根本管不了,也已无力去管她的事。

  可优洛的表现让我大感意外,她因为梁笑然而郁郁寡欢,并且没有了主心骨似的在向我寻求帮助。我给她倒了杯水,现在我已经回到自己家,虽然和子衿断了联系,但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是在这里等待她的音讯比较好。

  她接过水,黯淡地说:“我们从什么时候起,就总是裹进这些风险中了呢?”

  “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我们已经不是当初青涩的青年,过着无忧无虑自认为美好的生活。我们在这个社会中得到了金钱,荣誉,得到了的极大满足。那么就必将要失去安定平稳的生活,和那些简单的美好。”

  优洛转着水杯,认真地点点头:“可是我更希望过原来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

  可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和翁母的见面被取消了,也是通过这件事,让我知道子衿外公的强势比我想象中还可怕。通知我的是翁子扬。

  我趁机向他打听子衿的近况,他说:“除了外公和我妈之外,没有人能接近她。”还说:“事实上他还不知道是你,他以为是rose。”

  “什么?”我问道:“你是说,他以为子衿现在的恋人是秦玫?”

  他肯定道:“是的。外公知道子衿的事之后大发雷霆,追查到了她和秦姐的旧情。又不巧她们那时候见面,于是……”

  怪不得,怪不得早不出手,晚不出手,要等到子衿和秦玫见面的时候把子衿抓走。这么一来,秦玫岂不是成了替罪羊?

  “那他……他会把子衿怎么样?”我忧心忡忡地问。

  “不会。子衿从小在外公身边长大,感情深厚,不会怎样的。再说他俩是一种人,怎样做会把伤害达减到最低,彼此心中都有数。”说完便要挂断电话。

  我忙又追问一句:“他会不会找秦玫麻烦?”

  翁子扬听到这里沉默了。斟酌道:“小家伙你还挺聪明,是的,看来秦姐要给你背黑锅了。我想以老太爷的性格,是会去找秦姐谈话的。”

  可是秦玫那天什么都没跟我说……想至此,我对她立时充满了感激之情。

  现在的情况是,子衿可以确定是没事的,而唯一能和她通上话的是翁母。最重要的是,不仅子衿被软禁,就连翁母也失去了自由。看来这个老太爷被气得不轻,是打算彻查这件事了。

  而我现在该做什么?怎么做?完全没有头绪。

  “小家伙,老太爷选择这时候拘禁子衿是有另一层目的的。”

  我一愣:“另一层目的?”

  “你猜猜?”他倒是有闲心笑容可掬地打哑谜。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难道,是郑部长倒台的事情?”

  “真聪明!”他像一个哄着小孩子开心的大哥哥,兴奋地赞许道:“是这样。子衿参与了半岛湾,并且成了最后的受益者,而现在郑部长被调查的重点就是半岛湾,难免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老太爷选择这时候关人,是想做个姿态给人看,他的外孙女他会亲自去管教,有人想拿这件事找子衿的麻烦,自然就是找他老人家的麻烦。还没人有这个胆儿。”

  我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说到这里,我的心才结结实实放回原位。原来子衿的外公这么做还有深一层的目的是在救她。怪不得子衿会那么服从被抓去关禁闭,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

  相比于子衿,梁歆怡就比较堪忧了。想起梁歆怡,不知怎么,心口竟怦怦直跳,这可不是好征兆。结果打了一晚上她手机和家里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响了很久没人接。

  就在我准备明天起个大早去找她而睡下时,小k突然登门拜访了。

  对于她的神出鬼没,我基本已经习以为常。何况她对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狐朋狗友关系,而是彼此可以信赖的朋友。虽然这个朋友大半夜一两点跑来有些离奇……

  我睡眼迷离地把她让进来,闻到她从外面带来的风尘仆仆以及清冷的味道,神思立即明朗了许多。

  “什么事啊,这么晚劳您大驾?”

  她甩给我一张光盘:“你去电脑上看看。”

  我见她一脸不置可否的严密,心中不免觉得兹事重大起来。忙开了电脑,把光盘放入光驱。是一个视频文件,我点了播放。不一会儿,画面出现,看得出来是偷拍的,地点好像是一座洋气的别墅。

  接下来,我睁大眼睛凑到电脑跟前,因为我发现镜头中那个人有点眼熟。

  “这是……”我指着那个人问小k。

  小k这回倒是直接,说:“梁笑然。”

  我一怔,忙探□去细看,实在是因为这个偷拍者的距离较远,影像不是那么清晰。尤其是人物只有那么一点大。但随着镜头慢慢推进,我认出来那个人确实是梁笑然。

  她在和一个人讲话,那个人几次摆出不愿和她继续谈下去的姿态,但她依然没有放弃……就在两个人无休止进行讲话的最后,梁笑然突然矮下了身子,她,在下跪?

  没错,她跪下了,面对那个人跪了下来。连高傲的头也深深埋下……

  这个镜头让我错愕不已,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一向把自尊看的比天大的梁笑然,竟然会为一个人而下跪?!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睁大眼,依然是错愕地盯着屏幕,转而又看向小k……

  小k叹了口气:“这是我一个媒体朋友无意中拍到,被我买下来的。拍摄地点在香港,是梁家的私宅。和笑然讲话的人是我姐她爸,我想笑然是在求他回来救我姐。”

  “你姐……怎么了?”我的心慢慢沉沦。

  她凄惨一笑,嘴角弯下来,好似要哭:“她认罪了。”

  我一惊,“认罪?认什么罪?”

  “她把她爸的罪全顶在自己身上。那些她从没做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和郑部长的罪恶勾搭!”她一字一句、痛苦地说出。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心中立即惊涛骇浪,翻滚不停!梁歆怡把不属于她的罪全扛下来了?为什么?

  “为什么?”我问出口。

  “因为她不希望他爸去坐牢!”

  “她从小就没妈,只有一个爸爸,而她又特别重视亲情。尽管她爸对她非常不好,她依然只有这一个亲人,只有这一个爸爸。”小k越说越大声,最后激动得站起来:“你知道么,她为什么喜欢年纪大的男人?因为她从小就渴望父爱,却又苦求不到。她为什么喜欢救助我们孤儿?因为她觉得自己连孤儿都不如!她的亲生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表示出一丝一毫的爱!尽管她凡事都以讨好他为先,不惜任何代价做到令他满意为止……她那么想让他爱她,哪怕一次也好……”说到最后,竟颓坐下来,哽咽出声,再也无法说下去。

  痛哭了好久,才泣不成声:“所以,她从小就自卑,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啊为什么爸爸不喜欢她……”说到这里,我的眼泪也禁不住滚下来,心中悲戚一片。

  “……长大之后,就、就在那些男人身上找回她失去的自信……她的苦,没有人知道。”

  说完之后,好长时间,我俩都没再说话。她在呜呜地哭,我在默默地哭。我俩都在为一个人而哭。那个救助过许许多多孤儿,总是把欢笑留给别人、自己却饱尝孤独的人——梁歆怡。

  终于,小k停止了哭泣,用桌子上的抽纸把眼泪擦净:“我姐她爸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胆小懦弱,生怕自己犯事。笑然别说跪,就是在他面前以死相逼也不可能让他去认罪。”

  我手握成拳,一股火气冲上头顶:“上次也是他让你姐去陪那个老色鬼的!”这才有了后来梁笑然举刀弑父之事,看来这个梁父和郑部长一样不是个东西!衣冠禽兽!

  此刻我心里是又急又气又心酸又害怕,这一股脑的情绪全涌上头顶,只感到血往上涌,耳朵嗡嗡直响。

  小k刚哭过的眼眸清亮黝黑,小心翼翼地说:“我来是想恳求你,救救我姐。”

  “我?”

  “是。只有你去跟子衿说,她才会尽全力帮我姐。”

  我哀叹一声:“她现在还自身难保,已经被她外公拘押三天了。”

  小k惊疑的眼神,随即转为了然的神色:“这个节骨眼上被关,怕是被她外公保护起来了。”

  她能迅速领悟到这一层也不简单,不免喟叹道:“所以,寻求子衿的帮助也变得不可能了。”可是郑部长这个案子此时正是敏感期,除了子衿的外公,还有谁能出面保梁歆怡周全?

  除非……让她指正梁父?

  小k看穿了我的心思:“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了解么?她宁愿把所有罪都扛上身,也不想她爸出事。就更别提供出他来了。”

  那怎么办!替父顶罪,自己坐牢?经济犯罪动辄上亿资产,又是关系到敏感的政治人物,我根本不敢想象刑罚会有多严重!

  小k至此已经哭得没了力气,眼神空泛,心力交瘁的样子。我不敢再提这件事,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一筹莫展。好似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才真的是天翻地覆!

  已经是后半夜。我给小k安排在我爸妈床上躺下,夜深人静,偶尔会传来她低泣的声音,我在自己的屋子里也是辗转难眠,心里乱糟糟,总感觉特别不踏实。心里本来是一片坚固的平地,却突然遭遇了地震。那个人,那些事,一下子全被卷入到危险的境地,接受起来确实困难。

  大约是响起了鸟鸣,窗外曙光乍现。我才朦胧睡去。可没睡多久,就听见客厅里的座机传来刺耳的鸣叫。

  小k哭了一宿,我不忍她刚睡着又被吵醒,就把电话提起来带进屋内。

  电话里却传来一声悲鸣,竟也是断断续续的哭声,有种错觉仿佛是小k又把她的哭声录在了听筒里。

  我嗓子像着了火似的,干涩地发不出声。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彤彤……你快来、我家……我爸……我爸……”

  我听出是红叶的声音!立即感到大事不妙!心提到了嗓子眼,喉咙里那攒火终于喷出来:“怎么了?”

  “我爸他自杀了……”

  ……

  我只感到头晕目眩,勉强扶住门框,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稍稍喘了好几口粗气,才颤抖着嘴唇说出:“我去找你。等我。”

  当我赶到红叶家的时候,救护车刚赶到。虞叔叔的脸刷白刷白的,但是很显然没有大碍。这多亏了红叶的母亲有起夜的习惯,虞叔叔才吞了安眠药坐在马桶上,就被发现了。红叶母亲叫来红叶给他灌了很多的水,才把药稀释掉,捡回了一条命。

  我坐在救护车上陪他们一起去医院,路上虞叔叔什么话都说不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红叶她们母女也哭做一团。场面极其心痛悲伤。

  因为才受了梁歆怡替父顶罪的惊吓,此时又沉浸在这份被心惊席卷过后的悲伤里,已经麻木地只会发呆,什么也不愿去想。

  医院把虞叔叔安排住院观察,又洗了胃,等一切告一段落之后,红叶才有了力气似的说:“我爸行贿的事被郑部长供出来了。你……”

  她胆寒地看我,“你爸,怕是……”

  我一惊:“你说那件事?!你还知道什么?”红叶的爸联同我爸以权谋私的事,几乎已经被我遗忘在历史的角落。当初是我找梁笑然帮忙才得以摆平,没想到,没想到却还有后患!

  红叶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昨天我爸找我说了好多,他从来没跟我说过那么多话……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遗言……”说完又哭了起来。

  她哭得楚楚动人,我却无心劝慰她。因为此刻我的心犹如在油锅里煎炸了一番!如果真的是因为那件事,那我爸岂不是也很危险?

  我仿佛坠入了无端的噩梦中……

  子衿,你在哪里啊?我需要你!

  接连两件事的打击,已经不让我不堪重负,可紧接着就要面对关乎我爸的重大危机。而且此时我孤立无援,四面楚歌。没有人能够帮助我。

  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爸听到风声,旅游回来直接去了亲戚家躲起来。我妈则终日哀声叹气。

  如果把郑部长比作一棵大树,那么现在就是连根拔起的时刻,牵连的枝枝蔓蔓辐射之广简直超乎想象。

  我找我爸谈了一次,做到心中有数。让我稍感安心的是,我爸因为胆子小,那次东窗事发之后就没有再做。但是他说:“看来上次你虞叔明着被贬,却捞到了份肥差,和郑部长也有关系。应该没少跟着郑部长做那些违法的事。这次才回不了头选择自杀啊。”

  我觉得他的猜测有道理,如果单凭那一件事也不会选择自杀这条不归路。

  可现在不知道这场风波会把我爸推向什么境地。我心里特别没有谱。

  “对了!子衿呢?她应该可以帮咱们的。”

  我摇头:“她被保护起来了。”我没有说她被她外公拘禁。

  我爸哀叹一声:“看来郑部长一倒台,是人人自危啊。”忽然又猛地抬头说:“可我在这儿躲着也不是事啊!”

  “我会想办法的。”

  我爸眼中泪光闪闪,握着我手道:“你长大了……长大了……”

  这是子衿被控制的第六天,我躺在床上,心头搅动得翻云覆海,难以入睡。四周仿佛弥漫着迷雾把我憋得透不过气来。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念她,也很需要她。

  我想以子衿的聪明才智,没有理由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哪怕让人捎个口信呢。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她?

  子衿,你到底在做什么?回想着那日的情意浓浓,我的心越发的冰凉。

  也许是有心灵感应吧,在我最想念她的时候,在我最绝望无助思念成河的时候,奇迹出现了!黑暗中,我的手机响了一声,证明有短信。我平时晚上是关机的,可最近是非常时期,可能每一分钟都有重大紧急的事情,所以我不敢关机。

  我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宝贝,再等我三天!一定要相信我,等我出来!免复。

  是子衿?!

  我又惊又喜,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短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平稳住心跳——是的,是她,是我的子衿!

  三天,只有三天我就能看见她。这无疑是这几天来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我把那条短信贴熨在心口,想着如果子衿能回来,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一定可以帮我们大家度过难关!

  就这样,我怀揣着美好的心愿闭上眼,看来今天能睡个好觉。

  可事情的进展总是和美好心愿相左,这似乎成了我黄彤人生经历中的不二定律。

  我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距天亮还有一个小时。我妈嚷了几嗓子问是谁,回应她的是更加剧烈的拍门声。

  等我妈开了门,同时我也趿拉着鞋打开了我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小k一张死灰样的脸:“梁宅失火了!我姐被烧死了!我姐被烧死了!”

  小k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给我妈心疼的,我妈是她粉丝。忙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有什么事慢慢说,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真的,阿姨!我姐在里面,我姐被烧死了!”她抓住我妈的手,神经质地说。我此时跟做梦似的,实际上近日发生的事,真的有如做梦。

  虞叔自杀,如今又说梁歆怡死了?我感觉脑子里有根弦,被绷得死紧,我告诉自己,我不信,这些都是骗局,这些都是谎言!在子衿回来前,我什么都不会相信!

  我冷冷地说:“够了。她不会死,你想咒死她么!”,

  小k果然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我。眼睛红肿,脸孔苍白。她突然站起来,拉住我的手:“你跟我来!”我被她拉起来,不由分说就带我直冲向房门,并下了楼。我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

  楼下有她的车,有个司机在里面打盹。

  她把我塞进车里,叫司机开车。

  “你带我去哪?”

  她没有说话,一直神经质地盯着前方。

  车子在无人的大街上奔跑,随着梁宅的渐渐接近,我突然害怕起来。看着旁边小k死灰一样的面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让我对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彻彻底底陷入了恐惧。

  是的,直到此刻,我才把意识打开接收了小k的话。她说,梁歆怡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不!”我不知道哪里来得一股恼怒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叫喊了起来:“她不会死!她不会死的!”我的眼前,是一片冒着厚厚浓烟的废墟。旁边有人在说,烧了整整一天一宿,扑都扑不灭……

  昔日的梁家老宅顷刻间化为乌有,已经不复往日的光鲜热闹。那个害怕寂寞,喜欢人陪的女主人呢?她在哪里?

  “范小姐……”一个很有官派的人讨好地溜到小k身边,“消防科的人即将把那具女性骸骨拉去警局化验了,你还要……”他斟酌着用词:“看一眼么?”

  终于,小k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我脑子嗡一声,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景象被刷成了黑白,很多人去扶起小k,小k木讷的脸,慢动作似的在我眼前播放……我知道那是血液瞬间凝固所产生的副作用。我看着眼前被浓烟覆盖的废墟,和不远处一个用白布盖着的木担架——那里躺着的人怎么可能是梁茶壶?掐着腰指着我鼻子骂的茶壶,刀子嘴豆腐心的茶壶……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落下,即使如何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我还是哭了。茫茫天地间,似乎只有这哭,才能让我感到这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间……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啊……

  昏黄的台灯底下,我回想着烬染漫天的那个画面,甚至还能闻见沥火的气味。直至心口隐隐作痛。我希望这样的死亡惊吓永不要再发生,这对于很多爱你的人来说是最残酷的打击。

  robert睡得不太踏实,对于一个婴儿来说,他的睡眠显然太少了。我把他抱在怀中轻轻摇晃,直到胳膊麻了才放回去,这时他已经安静的睡下了。看着他的睡颜,我又回到书桌前,继续书写我的故事……

  没有人会相信梁歆怡会真的死去。不止是我,小k,还有许许多多认识梁歆怡的人们。一棵生命力旺盛且正在怒放的野罂粟在一夜之间香消玉殒,形式还是如此的惨烈。那不是我们能料想、接受的结局。

  对,绝对无法接受。

  又是一个不眠夜。

  警局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承认那具尸体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梁歆怡。原因有三:

  第一,梁家出事后,梁父去外面避风头,梁歆怡把家里的佣人遣返,梁宅只留她一人,梁宅那时只有她一个人进出,这也得到附近居民的证实;二,烧尸已经碳化,没有办法做**取证,但有一点,这具骨骼是女性,且基本可判断为与梁歆怡年龄相近;三,出事那天,她的车子还在,而且有人亲眼看见梁歆怡开着它回来过,这是梁宅主人在场的主要依据(梁宅离主路有段距离,一般人会选择开车出入)。

  警探们看起来都很恪尽职守,做出的推断严密而谨慎,也正因为此,这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对于我们来说等于是宣判了死刑。

  我想小k精神世界的某一角崩塌了。

  她一直生活在梁歆怡的羽翼之下,是一只看起来能飞得很高很远的鹰隼,但一旦脱离了护佑,就变得惊恐和胆怯。那是一种长久以来依赖信任别人,没有自己主见的不安全感所致。而且作为一个成功的演员,她的神经本来就比一般人纤细敏感,现在则是演变成了神经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草木皆兵,睁圆了双眼。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就让她暂时住在我家。梁歆怡的疑似死亡无疑给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她甚至无法出席活动,跟人交流也有障碍。

  我妈就偷偷跟我商量,想接她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好舒缓她过度痛苦的情绪。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并且也得到了她经纪人和经纪公司的认可。只是当我去劝说她就医的时候,她突然大哭,抓着我的手说:“我姐死了,笑然失踪了。我只剩下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了。我不要离开你!”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我还能说什么,我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们几个,犹如卷入激流漩涡的溺水者,明明知道出了事,却又不能团结一心挣脱命运的掌控。突然的,我有点理解小k的心情了。在这场巨变面前,我们唯有携手一同面对,才不会被恐慌和胆怯打倒。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被打倒的人,是我。

  红叶的父亲虞叔叔终于被检察机关带走了,身体一直羸弱不堪的红叶母亲急得一病不起。和小k一下子像被抽空灵魂不同的是,红叶被抽干了精髓。似乎一夜之间就迅速消瘦和脱了腮,让人不忍去看。

  我不知道我们做错了什么,何以会有如此灾害。我在大是大非面前的冷静沉着退居幕后,惶恐和不安占据了我的精神主导。

  我想,只要再累一根稻草,我的世界也会塌方。

  谁曾想,就来了。

  随着虞叔叔的调查,我爸果然还是出事了。

  那天我起的很早,因为子衿向我承诺过的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也就是在这一天,我爸被调查人员带走,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我妈把听筒放了半天才放好,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望着小k精神不济的样子,我妈木讷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我只感到彻骨的悲哀,无能为力,心痛如焚。原来活了这将近三十个年头,我依然无法保护好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无力和绝望渗透着我每一根血管,在心脏处汇集成一个大大的疙瘩,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我妈开始联系所有的亲戚朋友,不为别的,只为能见上我爸一面。他胆子不大,需要家人的鼓励。

  而我,在盼望着子衿的归来。

  她是我的救世主。

  那一刻,我的全部信念都用来等待子衿,我相信,她会改变这污浊混乱的一切。

  当人在危难之际有了寄托,就会特别的执着。我站在屋子里,向外看银杏树金黄的叶子,一团团一簇簇,煞是美丽。被风一吹,一片、两片飘落在地面。一个下午,共飘落了十一片树叶。我数着它们,仿佛这样时间就能变得快一些,而我的希望,也会少一分渺茫。

  只是,直到落日西斜,该来的还是没有来。

  在黑夜完全降临前,我投身在屋角的暗处,整个腿已经麻得动弹不得。而我的心,已在焦急的期盼中随着日头下山了,沉入冰冷的深渊。

  “彤彤,别站着了。你舅舅答应帮我们拖拖人,他后天过来。”我妈在大惊大吓后恢复了意志,反过来安慰我。

  我没有说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小k呢?”

  她看你站着不说话,一声不吭出去了。

  我沉默的心有了触动似的,往下沉了那么一下。

  “她出去了?”我自言自语道,不由得担忧起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不宜出门的。我颓坐在椅子上,全身的无力感让我寸步难行。可小k去了哪里呢?会不会做傻事?

  无数事实证明,我在预感事情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虽然,很多事情都是我不愿意去面对的。

  我和我妈打了好几通电话去询问小k的下落,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半了。我不知道她除了这些她平常去的地方,还会去哪里?

  这时,我的电话响起。我的心狂跳起来,闭上眼向上苍祈愿,希望这个电话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人的。可是,它却是翁子扬打来的。

  翁子扬还是一如既往的开门见山道:“你是不是和那个明星是朋友?”

  我心头一紧,忙问:“你知道她在哪?”

  “是……”他仿佛在忌惮着什么,清了清嗓子道:“我爸他……最近,似乎对年轻女人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些外表漂亮,又有些名气的名媛、明星。”

  我感到嗓子发瑟,声音出来竟成了沙哑的音色:“你是什么意思?小k和你爸?”

  “我撞见他们了。他们仿佛做成了一项交易,我需要确认一下是否关系到我妹……”我没等他说下去,发疯了似的喊道:“你马上阻止他们,求你,我求你!”说完挂上电话!飞也是地奔跑出去!

  小k,是我最后的盟友,是和我一样在这场如龙卷风肆虐的残酷的世界里努力求生的人。我不能允许她有什么意外!绝对不能!

  我是怎样发了狂似的奔到翁宅,我是没有任何记忆的。也许中间发生了一起小事故,因为直到现在我的右膝盖还有点不能打弯。

  那一夜,是残酷的,也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忘却的一夜。

  我见识到命运之神冷酷的嘴脸,它竟然把那么惨无人道的事情降临在我的身上。后来我的预感又一次应验。小k果然是去为我求翁行远,只因他前几日向她示好过。

  我不敢想象他对她提出肮脏条件时丑陋的嘴脸,我真的不想再回忆起那种痛恶的心情。所幸它没有真的发生。如果它真的发生,我想我将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小k,为了保住这个残酷世界最后的盟友,而选择牺牲自己。

  我想,也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些挑战人类承受能力极限的事情,才会发生这样的人际异变。小k和我,就是如此。深究起来,无理可循,但却真真实实发生了。所以不要被英雄的称号吓到,时势造英雄。恶劣的条件下,人类会激发出很多种潜能。而小k的意念里,就是不能在她最需要我时,失去我,包括不愿看到我那样的伤心难过。

  好在有翁子扬的周旋,等我赶到时,小k已经被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不要把我爸当老虎好不好?除非是你情我愿,他是绝不会硬来的。”翁子扬努了努嘴,看着我检查小k身上有没有受伤。

  我脾气暴躁地说:“他吞了孟氏,又侵占了万星的产业,难道这些也都是你情我愿的?”

  这回他没话说了。

  我转念一想,不能再用刻薄的言语与他对话,毕竟他是在帮助我们。

  但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还想吞下子衿的迅达?!”我嘶吼道。小k在我怀里打了个哆嗦。她现在是如此脆弱,竟然还想着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真是个傻姑娘啊……

  翁子扬见我如此怒气冲冲,也有些骇然。随意搓了搓手,像是转移话题道:“她找我爸……这是为什么啊?”

  我不再理他,现在我们是在翁宅附近的麦当劳里,这里的暖气让人温暖。好不容易小k不再瑟瑟发抖了,我轻声说:“走,我们回家。”

  等我们出了店门,又被翁子扬叫住,他左手捏着电话,道:“我爸知道你过来,想跟你聊聊。”

  我心下一惊,没想到翁行远会来找我谈话。

  但是我隐约觉得这个如今的得势之人,准备顺势而发,完成他最后的版图了。即使我此刻有多厌烦见到他,但连小k都知道,他握有拯救我爸的机会。我相信,我十有**不会同意他的所谓交易,但却有必要知道他在打着怎样的算盘。

  我答应下来,约了第二天中午见面。

  翁行远是在翁宅里见的我。

  和之前见过的他大不相同,现在的他满身满脸的春风得意。甚至散发着年轻人才有的蓬勃的朝气。不得不佩服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幕后,其实是等待这一次蓄势待发。竟然一举拿下两个财阀,成就一方霸业。

  隐藏的够深的。这么危险的人物,我还得沉着应对。

  他说话依然是不紧不慢,善于打太极。比如他对昨天小k来找他,做了如下的解释:“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请她喝了两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是,也是她自愿的。我从来不强迫人。”把自己扯了干净。

  但我知道他和小k做了交易。他会帮小k一个忙,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换来小k陪他去广州谈一笔生意。而和他做生意的人早已对小k窥觊已久。这个龌龊肮脏的商人,无不显露着他的贪婪本性。

  我沉下心来陪他“打”着太极,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钟头。终于,他说到了正题。

  “郑部长的事牵连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你的父亲……我想此时你需要帮助。”他缓慢地说。我想他是从小k慌张的神色和他们的交易上,得知我爸这件事的敏感和棘手的。

  我的心悬吊起来。其实早在来之前,我就打定主意,如果他提出的条件与子衿有关,我是万万不会去理会的。子衿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一定是临时有了不可抗拒的变数。不然她是不会不信守承诺的。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更不能轻举妄动。

  谁知这次他极其爽快,没有多余废话地说:“坦白了说,我可以保你父亲平安。只要你答应我,去和老太爷说出你才是子衿相处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