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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漏寒      更新:2020-08-26 08:53      字数:15724
  第71章

  我是第一次来子衿的新公司,听说迅达北京没有迅达上海那么大,子衿最近在这边忙项目,用的是原来某董秘的办公室。

  与范晨约好,我和红叶就在下面的星巴克等她下班。

  中途范晨发来短信,说今天要加班,是否能改天见面。红叶犹豫地跟我商量,我说:“你在这坐会儿,我上去看看。”

  到了迅达门口,发现前台没人,偌大的办公室只有零星几个人跑来跑去在打印。他们似乎在忙着什么事情。

  结果没等我猜测多久,就听见我后面响起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赵经理和方董开会的时候夹枪带棒的,听得出句句都在影射总裁。”另一个女人说:“咱们要站在总裁这一边,都是女人嘛,女人就得帮助咱女人。”另外一个人笑得咯咯的:“她又不给你升官加薪。再说了,她空降过来就是总裁,谁会服呀。”这时第三个女人说话了,听得出妒忌的味道:“有人服,凡帅啊。”三个女人笑作一团:“哎,他到底跟总裁是不是那种关系啊……”

  我转过身,她们正巧从门口进来,可能是一起去wc的。看见我,其中一个惊诧道:“请问你是?”

  “我是……你们方董的客人。”灵机一动道。

  其中一个马上笑着说:“哦,您好。您在会客室等一下吧,方董还在开会。”

  我被请去了会客室,幸运的是,会客室就在会议室隔壁,不幸的是,隔音效果太好,我什么都无法听见。

  迅达不是xx,子衿再聪明能干,毕竟在新环境里没有根基。我不禁想起xx的空降兵云总的覆灭,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来还心有戚戚焉。我最担心的是,子衿会在这里受排挤。

  其实抛下私人恩怨不谈,我真的希望迅达名义上的老板秦玫能够在子衿身边,至少过了这段尴尬期。可是听说她现在已不再经商,去各国游历讲学。

  7000万可以控股一个集团,却控不了人心。我不禁为子衿捏了把汗。

  我从会客室出来,发现人多了起来。我站在门口偷听仿佛不太好。总有进出打印的人,门缝里,我看见会议室比想象中大,会议桌外有一片不小的空间。

  我随手拿起附近公共桌上的一沓纸,见缝插针地紧跟在一个人身后进去。里面果然如我所看到的,空间广阔。

  我低着头,在门口一张桌子上装作整理文件,似乎没有人注意我。于是大胆起来,换了个正对会议桌的角度,稍抬起头,正看见与我正面坐的人是子衿。

  看见她的那一霎那,我的心沉了那么一下。

  总觉得她似乎变了,又抓不住具体的点,现在看来,是她变冷了。

  此时,她眼锋结满冰霜。

  子衿固然气质清冽,但给人的感觉绝不是冷冰冰不可亲近的,她从来不是冰山老板,人缘自然不差。但此时,她冷得让我陌生。

  我听见她对面有一个秃头男人一直在絮絮叨叨,言辞激烈地说着什么。而她就那么听着,冷冷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那个男人的讲话告一段落。另一个人接口道:“半岛湾的事儿再没效果,我们部门就要撤出了。和培永的新单子需要跟进,不能没有人去做。”

  这时那个秃头男人又来劲儿了,说:“翁总,我说句您不爱听的。我们没有时间跟您在这件事上熬着,刚才方董也说了,我们公司新季度的财务报告已经出现很严重的问题……”这时一个人插话:“我说过,这个季度的问题是年前公司出问题时的遗留问题。”这个男人的声音悦耳动听,我不禁装作无意似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发现一个绝世美男……

  这个男人大概是45°斜坐我的方向,侧面俊美,气质清雅。在一堆大腹和秃头的男人之间鹤立**群。他和子衿坐在那里,其他人就成了陪衬。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浮现在我心头。

  我想,他应该就是范晨口中的财务总监“陈冠希”。

  在高层不客气的攻击下,他显然是站在子衿一边的。

  清雅男子和秃头男人对峙了起来,无论秃头男人如何激烈,清雅男子始终沉着应对,并且拿数据说话,很有说服力。我正听得全神贯注,突然肩膀被人一拍!

  我转头,看见范晨一脸惊诧的表情看着我,说:“黄彤,你怎么过来了?”

  我做了个收声儿的表情,再回头去看,完了……子衿那双冷眸正打在我身上。

  她眉头轻皱,一脸冷空气过境后的清寒之态。没有任何表情。

  我把范晨拉出去,说:“我是找你来了。”

  她听了噗嗤一笑:“你逗谁那,你找我能来公司找我啊,还偷听我们老总们开会。”

  嘿,这小孩儿不好骗了。

  我说:“真没骗你。我和红叶来找你,我觉得好奇就上来了。”

  她将信将疑,纳闷道:“那你怎么去会议室了?”

  “我见外面没有你,听见里面有声音就进去了。刚进去没多久。”

  “哦。”她了然的表情,然后看四下无人才和我说:“方董从上海过来兴师问罪。我们日子都不好过。你看御姐脸都气白了。”

  我心想,她都白了一辈子了。

  我正好借机问:“是不是她和高层们的关系不好?”

  范晨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看我不满意,她才说:“迅达过去是香港公司,搬到大陆来本来就迁怒了一些人,现在董事会不买御姐的账,打算从董事里面挑个有能力的顶替她。现在热门人选就是那个方董。”

  看来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怪不得子衿想拿下半岛湾,这是她稳固地位的一张绝好成绩单。

  我望了眼会议室,听着里面激烈的说话声,回想子衿那冰一样的表情。心疼得无以复加。我的子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子衿,怎么能这样被排挤,被攻击!

  和红叶出了大厦,我闷着头,手插在裤兜里,默不作声。

  我让红叶先走了。

  一个人在大厦楼底晃荡。心里堵着口闷气,难忍的心疼,还有,某些不得不的筹划……这些情绪夹杂在一起,觉得这夜突然厚了,重了,压在我身上,生疼。

  我想起梁歆怡抽烟的姿势,优雅迷人。也许烟对于有些人来说,不仅是某种能让自己变得更富魅力的小玩意儿,也许,还可以纾解内心的压抑?

  我在便利店买了包女士烟,打着火机抽起来。神奇的是,我最讨厌的三件事之一的吸烟,会在今夜与我相伴,予我解忧。

  第一根的时候,我把它灌进嘴里,再吐出来。发现没有任何感觉。第二根烟,我努力把它咽下去,再从鼻子里呼出来,呛了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直到第6根烟的时候,我学会了吸它。一根吸下来,我感觉整个人都飘飘然深刻起来。原来这就是吸烟的感觉。与喝醉一样,短暂的麻醉你,让你在一种状态中释放。

  我眯着眼,看见范晨出来了。她随手打了一辆车。我知道公司的人可能差不多走光了。就步入大厦,上了电梯。迅达黑漆漆的,只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我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在门口看见子衿站在落地窗前,脸映在映照着霓虹的窗子上。我形容不出那种静谧有多么的令人窒息,但我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一个女人莫大的寂寞,与她的强大毫无关系。

  我推门而入,走到她跟前。

  她一惊,回过头。当看见是我的时候,眼中是安心,但很快又被不快代替:“你抽烟?”

  “嗯。”我点头。

  她一挑眉:“你不是最不喜欢抽烟?”

  我一笑:“什么事情都可以改变。何况是抽烟呢。”

  她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件她还看不懂的艺术品。我扯出一丝苦笑:“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想起你下午偷听我开会。”

  我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来找人的。”于是把范晨和红叶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范晨对她有想法的环节,也当然不能承认我偷听就是为了她。

  子衿是洞察秋毫的,我说了一堆也没能瞒混过去,她摇头说:“你还是没说你为什么会偷听。”

  我知道她有她的骄傲,并不想让我知道她此刻的处境。于是我不再说话,摆弄她桌上的一个小物件,但当我随意地往她桌上一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照片。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的照片。那个小女孩儿出奇的美丽,像极了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

  “这是你?”我指着那张照片。她点头。我又问:“那这个女人?”

  “我母亲。”她淡淡地说。

  当我想把照片框拿起来细看的时候,她却抢先把它扣在桌面上。我惊讶地望向她,看见她眼底不易察觉的慌张。

  “不是你女朋友,是不是就连看你照片的权利也没有了?”我自嘲地说。又想起,她在xx的办公桌上是没有这张照片的。

  心头重又聚满了阴霾,她在这里,一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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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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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对了。”子衿探过身,把电脑打开,抬眸对我说:“正好给你半岛湾的计划书。”把文档调出来,屏幕转向我……

  我则不由分说,又把屏幕转回去,坐到她位子上。打开网页,输入电邮地址,噼里啪啦打字,然后附送文件。子衿在旁边看我做完这一切,眼神晦暗不明。

  我笑笑说:“我直接发给我舅舅。”

  她盯着我,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你不要先看看?”

  我看已经发好,就把网页关掉。随口说:“不了。”

  子衿笑意更浓,眼眸如一汪秋水,柔美娴静。我看得发了痴,无法回神。我俩就这么凝望着,时间仿佛静止,似乎可以一直这样望下去……

  “谢谢你。”轻柔的声音,如一只猫爪,在我心里挠。

  “谢什么?”我不好意思地问。

  “谢你的……”她停顿了一下,道:“体贴。”

  她果然是懂我的。我毕竟是她教出来的,现在身份改变,但对她的信任与尊重不会变。她写的东西,现在我是没资格评判的。另外,既然发了那个文件,就表示我站在了她的一边。商人利益对我而言,与子衿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无法比的。对不起了梁御姐,你开的条件固然可观,可我这门是留给子衿的……

  我想对子衿说,其实梁歆怡也找过我,而且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今天看见她已经够烦心了,不如就让我为她扫除后顾之忧吧。

  为今之计,就是不能让梁歆怡和我舅舅那么快接上头。以我对我舅的了解,想让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为所动,是绝对不可能的。公司是他做主,我再大的面子也不能左右他追逐利益的脚步。看来,必须争分夺秒,尽快把合作合同签了,生米煮成熟饭。

  我和子衿步出大厦,我提议先找地方吃饭。

  她歉然道:“我今天还约了人。”

  这么晚了,你约了谁?我差些脱口而出。想到我们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情侣,没有向对方报备的义务,心里不免黯然。

  我把她的车开出,对她说:“我送你过去。”

  她没反对,上车坐到我旁边,报了地址。

  我发现她坐旁边我没法专心开车,开始是闻见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香气,淡雅的,悠悠留香。我喜欢这种清淡的气息,如同雨后春草,又如翠绿盎然的森林,让你忍不住去亲近,去触摸……这种心情一旦被压制,就会心烦意乱起来。

  我不得不尽力想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只是子衿的存在感是无可替代的。她在我的右手边,于是我的右半边身子会不自觉地被她吸了去,神经末梢集体叛变,几千个猫爪在心里挠。

  心想我不能这么没出息。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我索性找了个路边停车,盯着子衿不解的眼神,我叹了口气说:“你去后面坐吧。”

  她轻轻蹙眉,意思是为什么?

  我无奈地说:“我习惯开车副驾驶座上没人。”我要是在英国日本生活,就可以说方向盘设计在右边,开不习惯国内的车了。

  她的嘴唇略张了些,白瓷一样的脸庞,优美的线条格外动人。

  “开慢点,我不着急。”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亮意。

  我郁闷了,“我着急。”可不是,我要是再这么心烦意乱三心二意下去,非得出车祸不可。

  她见我坚决,虽然奇怪,但还是同意了。

  我加足马力,车子飞奔出去。

  等到了地点,子衿打算让我开她的车回家,我没同意。见空气中雾气昭昭的,我说你等等,又去附近商店买了把伞给她。

  她看着伞,又看看我,说:“黄彤,你怎么变得这么体贴了?”

  有么?我不是一向都是这么体贴的么。既然她问,我只好硬着头皮调侃道:“追女人不是都这样么……”结果此话一出,本来有点感动的女人,脸色立马恢复正常。

  “我进去了。你回去吧。”她转身欲走,我忙把她拉住:“子衿……”

  “嗯。”她回应。

  我在月朦胧树朦胧,一切都很朦胧的罗曼蒂克氛围里,说了一句不那么罗曼蒂克的话,我说:“你能借我点零钱么?”

  我不好意思道:“我这次回国比较匆忙,没换多少人民币。钱包里的钱就够买这把伞的了……”

  子衿半笑半恼地打断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包包……我忙说:“够打车的钱就行。”她抽出一张一百元钞,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黄彤,你这样追女人可不行。”

  我心说,我要是不借你钱,我能还你钱么?能借口请你吃饭么?一来二去我不就把你追到手了么。我的如意小算盘打得颇精,拿起钱说了声谢谢就要走。

  还没等迈开步,子衿叫住我。我回头,看见她眉毛弯弯,眼睛亮亮柔柔的,我觉得此时,她心里肯定舍不得我走。

  “你愿意跟我去赴约么?”她问。

  “不用喝酒吧?”心里早乐开了花!

  她唇抿了抿,没说话。随后开始往目的地走,低声道:“去了就知道了。”我在后面跟着她,问道:“不会是相亲吧?我去不合适吧?”

  她听了反而越走越快。

  哈哈我家子衿太可爱了!

  但看见和子衿约会的那个人,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可爱了。

  我们来到一家餐厅,被引到一个幽暗的角落,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把子衿让进了包间。

  我定睛一看:正是白天才见过的“陈冠希”。

  “陈冠希”见了我,表情不大自然地回望子衿,子衿做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黄彤,这是迅达的财务总监梦倾凡。”

  我俩握了握手。他客气道:“黄小姐在哪高就?”

  我换了种吊儿郎当的口气说:“高不成低不就,在亲戚家里打零工。”子衿睇了我一眼。

  孟倾凡没得罪我,但我觉得他风度翩翩,跟子衿在一起就像郎子佳人,天生一对。不禁就恨得牙痒痒。

  他和我客套了两句,我都是不阴不晴回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于是他就和子衿聊起了公事,主要是半岛湾计划。子衿做事向来稳健,不到胸有成竹不会多说。所以,孟倾凡并不知道他们谈论的那个关键问题——找合作伙伴的事儿还有我一份儿。

  我听他们一直说工作,心放了大半儿,待低头一看,却发现桌子上除了碗碟,一盘腌黄瓜也没有。我正纳闷,看见孟倾凡抬腕看了看手表,说:“他们也快到了,上菜吧。”

  原来还有人会来。

  就在这时,就看见门口进来三个西服革履的男人。由于光线隐晦,他们一开始只看见了孟倾凡,礼貌握手,热情寒暄。等子衿从暗处出来,我眼见三个男人眼睛里皆冒出亮光,脸顿时笑得失了神。

  我暗暗唾弃,这就是男人!

  我当然依旧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们刚一落座,我却马上站起身积极与他们握手,说:“你好你好,我是美国德姆肯投资公司的黄彤,幸会。”说完开始发名片,并且满意地看到孟倾凡惊诧的脸。

  子衿彻底瞪了我一眼。

  三个人是孟倾凡找来的合作案的投资人,当然其中一个姓王的人是领导。于是看似儒雅的孟倾凡叫了红酒,开始猛灌王领导。

  王领导则对子衿更有兴趣,但子衿是迅达的头儿,他不敢放肆,于是把目光对准了我。言谈中,他们把我当成了迅达的合伙人。

  我在美国虽然很少涉及酒桌文化,但在ru也没少锤炼,知道怎么巧妙地让自己少喝,让对方多喝。但我觉得面前这三位不够资格让我喝酒,于是就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喝过一杯就脸蛋红红地斜歪在子衿身上吃豆腐。

  子衿一定很郁闷,但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

  几个人喝得兴起,王领导开始打电话,扯着嗓子喊:“哎呀,虞副局长您终于肯大驾光临了!对……对对,您麻烦记下地址,对……好的好的,我们等着您,等不着您我们就不走,哈哈哈……”收了线,他得意洋洋地说:“说好啦。虞副局长一会儿就来。”说完还特意瞄了一眼子衿,颇有邀功请赏的意思。

  我心想,原来大鱼还在后面。

  这之后,几个人喝酒都悠着了,怕副局长来之后又是一场好战。

  我依旧趴在子衿身上,嗅着她的体香,沁人心脾啊。心说,这地方挑得太好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怨过孟倾凡挑这么个隐晦不明的场所吃饭一定没安好心,现在则是享了这不亮的福,可以旁若无人的吃豆腐。

  子衿终于忍无可忍了,低声说:“黄彤,你坐起来。”

  “我不~”装醉。

  子衿冷笑:“你能喝多少酒我不知道?不许装醉,快起来。”一边还要应付着别人的搭话。我嘻嘻地笑,说:“让我起来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子衿没说话。

  我自顾自地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起来。”

  她还是没说话。

  我得寸进尺地把她单薄的身子全部搂进怀,感到她身子颤了一下,随即柔软下来。心想我俩自从去香港那次,就一直没做那促进感情的事儿了。她又一直没交女友,那么……想至此,脸腾地一下烧起来。

  子衿为了甩掉我,大义凛然地对王领导说:“托了王总的福,总算这次能把虞副局长约出来,我敬您一杯。”众人目光落在她处,即使我们在暗中,也是无处遁形。虽然极度舍不得,内心极度纠结挣扎地放了子衿的小腰,端坐起来。

  第73章

  子衿一站起,再阴暗的角落也似注入了强光。何况正迎着顶上的垂光。她周身耀目似的绽放着绝艳之色,再加上那沉稳练达的控场能力,牢牢锁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四个男人,四个都仰着头,仿佛被摄去了心神。我一直觉得子衿应该当明星,好让那些鼠辈觉得自己跟她有距离感,就不会妄想自己有可能和她发生点什么,一个个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敬完酒,子衿坐下。

  我正襟危坐,背脊挺得倍儿直,目不斜视。子衿可能觉得我和先前判若两人,有些不适应,就给我碗里夹了块鱼肉,柔声说:“吃鱼。”

  我赌气不吃。心想,她宁愿给这些男人敬酒也不让我抱抱,可见对我已不那么上心。

  她轻笑,眸光优柔,“快吃吧,你不是喜欢吃鱼?”

  “现在不喜欢吃了。”

  子衿静静一笑,又夹了一块肉:“那就吃肉。”

  打一棒子给俩甜枣?我正思讨着要不要把枣接下,就听旁边有人说:“黄彤是你的妹妹?”我紧盯过去,发现是孟倾凡,正微笑地目视着子衿。

  子衿收起方才的柔静,淡淡说:“不是。”

  “我见你对她的样子,倒像是姐姐对妹妹。”他笑着说。

  我心里说,你管得着么。可又一想,难道子衿对我的感情已经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了?不能够吧。我同孟倾凡一起疑惑了……

  好在孟倾凡没有机会问太多,就张罗着给其他人让菜去了。可我就水深火热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挺逗的,怪不得有人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负,我那时候就是生动案例。我越想越觉得旁观者孟倾凡的眼睛是清的,他看见子衿对我的行为和神态就像一个姐姐对待一个妹妹。再联想到我这次回来,子衿不让我进她房子,刚才又不惜给男人敬酒躲避我的亲昵。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子衿不爱跟我谈恋爱了。虽然她眼中有爱,那也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亲情的爱,不能发生床上那点事儿的爱!

  比较子衿,我就时时刻刻想跟她亲昵,光是嗅到她的气息就会意乱情迷。但凡她有点爱我,都不会察觉不出我的骚动。

  这个发现对我打击很大,一时难以消化。连带着情绪也一波三折,难以平复。

  子衿察觉出我的情绪,趁人不注意,柔软细滑的手伸过来握住我的,低语道:“傻瓜,你是不是又多想呢?”

  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她笑笑说:“不会啊。”我怎么听着她这句话的语调像母爱泛滥啊?不会姐妹都当不成,把我当孩子疼了吧?如今子衿也30岁的人了,是不是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就会自动进入母爱角色?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虞副局长驾到了。是他一个人来的,我在角落里看得真真的,穿着普通人的衣服,梳着普通人的头,长得和红叶很像,为什么?因为他就是红叶的爸!

  还好我坐在角落里,其他人都离座欢迎,我在最里面出不去。他没看见我,入座之后慢悠悠地说:“你们接着吃,我已经吃过了。”

  王领导忙谄媚道:“吃过了就再吃点菜,喝几口酒。”忙吩咐服务员上最好的菜,开最好的酒。

  红叶的爸还是一脸谦恭谨慎地说:“吃饱了,喝酒也是不胜酒力,比不得你们,年轻力壮啊。”说着笑起来。

  他这官腔打得和蔼可亲,众人无不笑答:“哪里哪里。”

  然后他突然对子衿说:“咱们两个见过,你记得么?”

  子衿淡笑道:“在郑部长家的宴会上,对么?”

  他连连称是,沉吟了片刻,又转头对王领导说:“不用再叫菜,你们这些菜热热,也照样能吃。”他说到这,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噗嗤乐了。

  我这一乐,他见还有一个人,睁大眼看着我的方向。我隐没在黑暗中,自然让他瞧不真切。想想算了,就主动站起来,说:“虞叔叔好。”

  红叶她爸看见我吃了一惊,随即笑得开怀道:“原来是彤彤啊,怎么你也在这儿?”

  王领导问:“你们也认识?”

  “认识认识。她是我家女儿的朋友,也是我朋友的女儿。”

  “没想到黄小姐服务于美国公司,在国内也有这么多的相识旧友。年轻人不简单啊。”王领导的话酸气十足,本来是他出面才能约到的官员,却与我有渊源。估计心里肯定不爽。

  “虞叔叔,我今天来这儿是给翁总送东西的。她原来是我的老板。”见他“哦”了一声点点头。

  我继续道:“我饭也吃了,东西也送到了。就不耽误你们聊事情了。”说罢起身欲走。

  众人当然挽留。但我执意要走,子衿说我送你。

  出了餐厅,子衿审视着我问:“你为什么出来?”

  “我非出来不可。”

  “哦?为什么?”

  “我要是在那儿,他还会跟你谈那正事么?”既然涉及到官员,必然是跟些不干净的利益有关。这个大家心知肚明。又凭我家和他家的关系,我又是他女儿的朋友,我坐那儿他肯定不会露出贪婪的本性,自然什么也谈不成。

  子衿眸光一闪,道:“所以你叫我翁总,就是为了撇清关系?”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犯过事儿,做事很警惕。我怕,他不会真心给你办事。”

  子衿深思片刻,缓缓说:“嗯……”

  我把她给的百元钞攥在手里,说:“那我打车走了,你快回去吧。”

  她欲言又止,直到我伸手拦车,才说:“那你刚才笑什么?”

  “你说那个啊。”我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人问,黄彤我发现你从美国回来就特别爱说笑话。这个要从我舅妈说起,她经常举办青年才俊联谊会,明着是让我融入美国华人社会,暗着是给我找男朋友。于是我发现美国华人都很喜欢说笑话,仿佛这样就能融入美国文化一样。每次举行的聚会,都会生产出一批批经典绝伦的笑话。

  我入乡随俗,别的没学会,学会了讲笑话。

  “这笑话是这样的:话说梁祝二人恩恩爱爱,梁山伯早上出门去学堂复习准备赶考,祝英台问他:’相公,你中午想吃啥?’梁山伯亲热地说:’我就吃你。’中午梁山伯从学堂回来,一看祝英台脱得光光的□在屋里跑步,跑得浑身大汗淋漓,直冒热气,梁山伯问她:’娘子你这是干啥呢?’祝英台说:’相公你不是说要吃我吗?我正在给你热菜哩!’”

  子衿听后笑了,笑得明艳动人。我看着她,发了呆。

  她说:“黄彤,你走吧。”

  我看着明媚的月亮,和面前比月亮更柔美的人,禁不住心怦怦跳地问:“子衿,你明天中午想吃啥?”

  我多希望她像笑话里说的,说:“黄彤,我就吃你。”

  但她没有。她嘴角轻轻泛起一个笑意,眼光深邃:“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我坐上出租车,回头看着子衿那单薄孤独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失望和失落,还夹杂着一种其他的情绪。一种想为她承担起所有的不快与烦心,宁愿倾尽所有,让她幸福快乐起来的冲动。

  我不是过去的黄彤,那个躲在你的护翼下成长的孩子。现在,我要保护你。

  只要,你还给我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我二更了。说过我没睡觉前都算一天的。

  只是时间晃了点。。而已。。

  跌1最后一天,没买的想收藏的赶快抓紧!

  第74章

  坐在出租车上我就想,怎样才能帮到她。

  她能在三年内把xx两个自主品牌和一个代理品牌做到冲出中国走向世界,成为全国同类品牌的翘楚。你能说她不是王者么?你能忍心让她虎落平阳被犬欺么?

  反正我黄彤不行。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半岛湾帮她拿下。只有这样,子衿才能在迅达站住脚,才能展现她的惊人才干,才能让迅达的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见识到这个商界女王的王者风范!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主意打定,开始仔细琢磨怎样才能说服我舅入这个局,但是很快,我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子衿一个女人现在正跟五个男人在一起喝酒……

  我马上吩咐司机掉头,心说我太糊涂了,出来就行了还就真的走了?万一子衿招架不住,让人摸了小手搂了小腰……光是想,汗毛就直竖。

  到了餐厅门口,我先溜进去看。发现一帮人还在那里,子衿娴雅恬静地跟他们坐在一起,那些人也还规规矩矩的。我才放心出来,在门口等着。

  无聊的时候,我又抽起烟来。看着烟雾在夜灯下缱绻,感觉心思也随之升腾弥漫。在同一个夜空下,是不是有许多人,在这薄凉的夜,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会不会像我一样,在历经了千帆骇浪,只甘心为那一个人护航?

  夜空寂寥,不比人的心更落寞。

  转眼间,我的手机已经显示将近十二点了。玻璃门上,一个眼含焦急的小女子在徘徊、犹疑。子衿说过,她不喜欢应酬。之所以在商场如鱼得水,全仰仗他哥的兵来将挡。如今,又有谁来为她挡酒,为她分担后顾之忧呢。失去了亲人的庇护,她这样绝色的女子,怕是在这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倍加辛苦吧。

  天阴得紧,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等来王领导率着手下鱼贯而出与虞副局长道别,子衿和孟倾凡紧跟其后。从脸色看得出,大家都没少喝,红着脸眼神飘忽。王领导眼盯着子衿一脸正色地说了会儿话,然后和手下们走了。

  只余下孟倾凡和子衿。我隐在暗处,正好看见他们的侧面。

  我肯定子衿有些微醉意了,她喝醉之后脸色不是红色,而是惨白惨白的。其实她在北方城市这种肤质是很显眼的,喝醉之后更是凝白得不像话。孟倾凡的脸则红坨坨的,看着子衿的眼神越发放肆大胆起来。

  他坚持要送子衿回去,看得出来子衿不太情愿,但也拗不过一个借酒放胆的人。孟倾凡高兴地去取车,子衿则一个人抱着手臂,蹙着眉想心事。这时,细雨随着不断吹拂的萧瑟北风,缓缓飘落。直落到她的发上,臂上。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我不禁吐出一句杜甫的诗。

  子衿转头看向我。

  我有些羞涩,心想我这是有感而发,她不会以为我特矫情吧?当我从隐没的黑暗中现身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意外极了。

  “你怎么又回来?”

  还好我有所准备,举着伞说:“你看下雨了,我半路上想起你雨伞没拿。回来给你送伞。”

  “那你怎么不进去。”

  “没事啊,外面也不错。”我把伞递给她。

  她轻轻拿过伞,静静看我,说:“有车,没必要伞的。”

  我听了不禁尴尬,随即说:“拿都拿来了。”这时,孟倾凡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看见我也颇感意外,“黄彤?你没走啊?”

  我笑着没说什么,心想我这次要以退为进,虽然心里十二分不愿意,还是说:“那你们俩走吧,我打车。”

  孟倾凡说:“你家住哪儿,我送你。”说罢用眼神请示子衿。

  子衿说:“上车吧。”

  我坚决不想三人行,于是别扭地对子衿说:“要不我开你车吧,你不是要坐他的车么?”

  子衿听了我的话,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孟总监喝酒了,你来开车。”于是不由分说开了后车门。孟倾凡也不好说什么,坐到副驾驶位,我又当了回司机。

  一路上车内死寂,孟倾凡毕竟是做财务出身,在搞活气氛上有些跟不上趟儿。我是乐于活跃气氛,但不是活跃情敌的气氛,于是更加阴着脸开车。

  几次从车镜里对上子衿的眼,她那种淡漠的,越发清冷的眼神就让我有些难堪。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我真的无法对情敌友好,总不能侃大山说:“哎哥们儿,说说你是怎么看上我准女朋友的?”

  于是我稍稍放暖脸色,坚决缄默不言。

  车内低气压,车外更是雷雨大作。我尽量慢开,但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就是路线。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但我要是不说,就无法说清我当时那种焦头烂额的心情。

  按理说,最节省时间的路线是,我先开到家,然后让梦倾凡送子衿回家,他自己再开车回去。但如果是这样,我就势必要冒着他俩在酒醉的当夜,在雷雨交作的今天,发生点什么的危险。虽然在男女问题上我无比的信任子衿。但有句话不是说了么?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趁虚而入。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万一要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让我最心爱的女人羊入虎口,我想我也没什么心理素质继续苟活了。

  我要做的是,把第一站定在子衿的家。这样我可以借口雨天不能走而留下,情敌孟倾凡就可以灰溜溜开着他自己的车回家了。

  想法固然美好,实施起来难度很大。首先,现在的位置正常路线走肯定是先经过我家再到子衿家,主路辅路都是如此。但经过我的计算,如果走辅路,有个岔路可以直奔子衿家的方向。但这条路明显绕远,两个人尤其是孟倾凡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我的怪异举动。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让我绕远路的行为显得天经地义?

  红灯的时候,我翻了翻面前的光盘盒,塞进一盘小夜曲。曲调优美,舒缓。有催眠功效。我知道在外面,子衿是不会轻易放下戒备进入睡眠,但是孟倾凡喝了酒,他会睡觉。

  也许是天不从人愿,我走了辅路,离那条岔路越行越近。孟倾凡的双眼皮大眼睛还是瞪得如铜铃大,意识却混沌地盯着车外的雨景。

  眼见岔路口就在前方200米了,我的心情虽说不至于紧张,但也逐渐灰败起来。要知道如果我错过了这个时机,就没有借口守着子衿,亲眼看见她平安抵达住宅。

  就在我已经失望的时候,子衿说话了,她对坐在前面的孟倾凡询问关于虞副局长手里的权利和资源,以及如何撬动他的嘴。孟倾凡回转过身子,认真地发表着他的看法。

  当谈话告一段落,他回过身子坐了一会儿之后,问我:“黄彤,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我说:“哦,刚才雨雾大,我没清楚就拐进高速道了。”

  他说:“这条路是往翁总那儿的方向了。”

  我说是啊。然后我趁机对子衿说:“翁总,您就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吧,回去太晚要吵醒我爸妈的。”

  子衿淡淡地说:“你先给他们打个电话。”

  我见孟倾凡那张俊脸立即阴郁下来,心说这厮果然没憋好p。真是后怕啊,要是万一没有坚持走这个岔路,很可能就让这小子吃了豆腐。虽说不至于怎样吧,毕竟子衿的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呢,就算是趁机被摸手了,也够我喝两壶的,想想就心有余悸。

  在漫长的路途中,我心里开始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我也老大不小了,有自己的事业与交际,如果还住在父母那儿,他们操心管着我不说,我身心也不得自由。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外面买房子了?我手头的积蓄应该够在市里买套还不错的房子了。

  后面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孟倾凡心不甘情不愿的开车走了。

  我心虚地跟着子衿步入她的领地。房子是连体别墅,三层高。两旁是梧桐树,这在北京是很少见的树种。进了大厅,映入眼帘的是欧式风格的装潢。比她原来住的地方富丽堂皇很多。

  我想起第一次来她家的时候,见她看一本《书剑恩仇录》,她说她不喜欢陈家洛,因为他配不上霍青桐。由此阐发出心智相配的理论。没想到这段对话,会一语成谶,成为我和她今后爱情命运的一道坎,一道怎么也过不去的坎。

  如今忆往昔,恍如隔世。

  而现在的我,是否迈过了那道坎呢?我不得而知,我唯一知道的是,与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卑微胆怯的黄彤不同,现在的我,充满了力量,以及自信。

  子衿有洁癖,她永远是干净清洁的,即使没有怎么淋到雨水,对她来说已是不小的狼狈。几乎是刚进门,她就钻进浴室淋浴。留下我在她房子里闲逛。

  作者有话要说:大夜里的

  孤女寡女的。。

  是吧。。?_?

  第75章

  我突发奇想,楼上楼下逛了一圈,没有发现子衿母亲的照片。这让我陷入狐疑。为什么子衿在对待她母亲的态度上如此隐讳?又不禁想起那天在翁家老宅里,他们对她母亲的提及也是莫测高深?

  她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外面的风雨和着梧桐树,呜呜嘶叫,如同夜里侵袭而入的小鬼。在这样大的房子里,子衿一个人住一定很害怕。即使灯火辉煌,即使室内温暖舒适,都抵挡不了夜雨哀嚎的恐惧和由此而生的孤寂。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哗哗的水声,雨水拍打窗子的声音,思维凝固,渐生困意。

  等子衿洗好,我已经窝在沙发上,意识陷入混沌。

  子衿站在我跟前叫我:“黄彤?”

  我没理她,心说原来都是叫彤,彤彤,宝贝的。就因为现在不是情侣关系,改为这么拘谨见外的叫法,能不令我我心生怨气?

  她问:“你晚上没吃什么,现在饿不饿?”

  我装作睡意浓厚,浅浅点头。倒不是肚子真的饿,只是想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亲自下厨估计是不可能了,她那手艺煎蛋还行,稍微复杂一点就没味儿。不是盐放少了淡的没味儿,是她能把菜的本来味道也遮去。所以这位大小姐轻易是不下厨的。

  她还就真的步入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几个大盘子放微波炉里加热。

  我估计是请了人来帮她做饭的。

  她弯□子,白色浴袍的领口滑下,修长的脖颈与锁骨所构成的优美曲线一览无遗。看得我脸皮发紧。

  天地良心,这次雨中留宿是一次意外。我除了护花心切,别的什么都没想。至于现在想不想……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子衿对我的态度很明显还在考察阶段,我俩的问题也没有根本性的解决。如果我这时候操之过急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又要走回过去的老路,到时就没有这么幸运重新来过了,稍有偏差结局就极有可能是穷途末路。

  能和子衿重建感情基础对我来说是心存感激的,。因为珍惜,所以会变得小心翼翼。现阶段,呵护和培养才是维护这段感情的重中之重。想通了这点,我的心情立马舒坦了,方才撩拨起的激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于是我目不斜视地去了浴室。

  甫一出门,就闻见飘来的阵阵菜香。我翕动着鼻子,来到饭厅,桌子上摆着水晶肘子,糖醋里脊和清蒸石斑鱼。色泽鲜美,香味扑鼻。不等头发烘干,我就端起碗大块朵颐起来。

  子衿把头发吹得干爽顺直,见我的吃相不禁好笑道:“你别吃多了,晚上胃消化不好。”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对了,你的胃好点了么?”

  子衿摇摇头:“忽好忽坏。”她走过来拿吹风机给我烘干,我尽量把注意力放在饭菜上,企图忽略那双手。但事与愿违,嘴里的饭菜开始变得食不知味,与之相反的是,血压逐渐冲上脑顶。后脖颈在那双冰凉的玉手轻扫而过之后,泛起了一层小米。

  怎么总也吹不干呢?此刻我端的碗,重得都压了手,因为全部重量和重心都被上面的低气压吸了去。轰轰的吹风机声在空气中激烈碰撞,热气升腾。我的耳背、脖颈、脸颊都不约而同燥热起来。

  她的手指尖茭白,握着粗笨的吹风机,就越发显得指骨纤薄,白皙凝腻。此刻不着力的轻拨,撩动,久而久之,竟把那份燥热驱逐,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舒意和宁静。

  蓦地,子衿的手机响起。子衿的手机铃声是自带的默认铃音,并且总是一成不变。

  我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就说:“你去接吧。”

  她说:“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你继续吃饭吧。”说完去拿手机,走去远处外面接听。

  我也没了心情吃饭,把最后一点饭赶紧扒拉完,洗涮了碗碟,回客房睡觉。

  客房里的被子干爽清净,我心里不禁暗喜,估算着应该不常有人来留宿。躺在床上,发现窗口正对着一棵强壮的梧桐树,树叶几乎贴了窗子长。

  雨打梧桐叶,滴滴入耳。雨已小了很多。

  我在雨点的鸣唱中渐渐合了眼。但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忽略了子衿的感受。

  子衿临接电话前只是关照我吃饭,并没说让我去睡觉。我急于睡觉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关上了和她继续沟通的窗。子衿家有那么多窗,可她只留了一扇窗给我,而我不仅不抓紧利用这扇窗,反而还把子衿欲找我倾诉的心拒之窗外。

  想通这层道理的时候,我一下子惊坐起来。以为睡了很久,其实只是迷糊了半小时左右。当我匆忙走到楼下,所幸的是,子衿依然在原处打电话。

  子衿是个行动派,她认为打电话不如直接见面说,所以她的电话最长半小时。但此时,距离她接电话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是什么人的电话这么重要?

  我知道偷听不对,耳朵却被动灌入一些词句。通过这些词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不是在和她谈工作。而是生活上的一些细节。并且似乎对方还在上学,因为谈到了论文与修分,我因此首先排除了一大部分人;那么还在上学的,又有资格让子衿打这么久电话的人,就只剩下优洛。

  会是优洛么?优洛会大半夜打这么久的电话向子衿汇报生活学业近况?我暗暗摇头。

  我没等多久,子衿道了别。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已经看见我上了楼。我以为我会看见哪怕一点点她失望的镜头,没有,她面无表情,仿佛我的突然离开对她而言是无所谓的。

  她去了书房,我听见电脑启动和操作系统开启的声音。而她的手机还放在饭桌上。

  我想我必须信任她,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万劫不复。于是这次,是我的怯懦让我远离了那部手机。几乎没有做什么思想斗争,我决定去房间蒙头睡大觉。可就在我刚转身之际,它又响了,还是默认的铃音,只是这次是短信提示音。

  我站住了,半转的身子定格在那里。脑子里开始回播刚才子衿打电话的神情。没有不耐烦,没有淡漠,这个人是她认可了的吧?

  会是,谁呢?

  我想如果今天我不知道答案,也许这一宿是睡不着了。

  我不是不敢看,我只是怕看了,就会丧失对她的信任……

  到底看,还是不看?这两个念头急遽而迅猛地打作一团。看了不过是满足了好奇心,还能睡个踏实觉,却又好像不单单是这些;不看,那就揣着这个谜团,在以后的生活细节中加以印证,看它到底是一颗沙漠中的石子,平淡无奇,还是一颗欲扔进湖心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我走到饭桌前,看着还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的是“笑”这个名字!

  再看号码,没错,是那个人的。

  她的短信内容只截取了半段,她说:刚打完,手机就没……我想后面的话,应该是手机就没电了云云。

  我彻底发了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子衿与梁笑然?

  我想起若干天前,优洛跟我说有个人在追子衿,是个女人。不会是范晨,那么是谁?难道真的是她……

  随即我又电光石火地想到,优洛后面一句紧跟着的是——你与梁笑然有没有联系……

  顿时,我感到天晕地旋一般。我还是不能相信,梁笑然在追子衿!

  本来想如果看到的是个不认识不相干的人,我就把手机送到子衿书房里去。而此时看来是不必了。

  我退出了饭厅,上了二楼。

  我想,我终于知道这次回来,子衿一直避免与我的碰触的原因了。也许,她已经接受了梁笑然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