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作者:更漏寒      更新:2020-08-26 08:51      字数:2061
  第20章

  我一个残疾人,自己洗澡确实有点费劲。

  好在伤口看上去真的不那么触目惊心了,斗胆也可以跨个步。水蒸汽慢慢弥漫、蒸腾。浴室镜子上雾蒙蒙一片,我抹了抹,发现一个长发垂肩的女孩,眼睛大而圆,小瓜子脸,好像瘦了,锁骨横着扎出来,胸部倒是浑圆了不少。

  这就是我。

  有那么一霎,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想想也是的,你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也不是总能了解自己的内心。就如现在,如果这个“黄彤”走出来,在街上与我偶遇,我可能会觉得她熟悉,却不能马上认出“她”就是我。

  在其他人心里,我也并不是内心的我吧?

  内心的我,应该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敢爱也敢恨的女孩,不,女人。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犹豫,变得懦弱,变得自卑?

  过去的我,过得很快乐。因为天就那么大,随便我怎么折腾,有人疼我,有人纵容我,我肆无忌惮,心无旁骛,内心清明纯净;现在的我,顾虑重重,胆战心惊,每天都在权衡利益,每天都在害怕失去。这就是成长?王朔说,青春是”“不吝秧子的主儿”,是动物凶猛。我想,我离“动物”越来越远,离“人”越来越近,却过的并不开心。

  叹了口气,把自己放在浴缸里。早就应该过了伤春悲秋的岁月了,快30岁的人,“再盛大的青春也有死去的时候”,还在领悟这些后青春期感言,未免太矫情。

  我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思绪越飘越远,又由于夜里失眠,水温恰好,于是脑袋枕着手臂睡着了……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人进来。睡眠的力量太大了,它拽着我,让我耽于睡意,思维不能切换到现实。

  在梦里,我梦到子衿蹲下来抱起我,出了浴室,把我放到柔软的床上。让我更深地跌入梦乡。

  当渐渐转醒时,发现自己果真在床上。我诧异极了,心想子衿那小身板是怎么把我拖进来的?

  子衿就睡在我旁边,卧睡,胳膊露在外面,由于清晨的光线较好,我看见她雪白的肌肤泛着青瓷色。还有那浓墨般的长发,遮住半只脸,只露出侧面朦胧的轮廓,柔媚到极致。

  我盯着她浑圆小巧的耳垂,愣了会儿神,听见嗓子眼“咕嘟”一声。这档口她倏然转醒,眯着眼嘶哑地说:“你的口水声吵到我了。”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侧过身子,依然眯着眼看我,却是媚眼如丝,性感而迷离,鼓动着我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恼羞地说:“我干嘛咽口水啊,你听错了。”

  她悠然一笑:“那我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

  我憋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脸都能烧开水了。一抬眼,却看见她精致的眉宇间一片舒雅淡然,心中暗暗气恼自己的没出息。

  她退出被子,修长白皙的长腿只在我眼前一晃就去了洗手间。眼光追随着她,耳朵追踪着她的动静,直到她梳洗完毕走出来,我才背过身装睡。

  “一会儿三秘过来。”她说。

  我猛地睁开眼,回转身问:“三秘?”

  她居高临下看着我,脸上表情冷冷的。

  她没回答,坐在床沿,侧对我,缓缓说:“我让她送你回家,她自会圆个谎跟你爸妈说。他们应该不会怀疑。”

  我听了心里一窒。

  她不愿意再和我住一起。想到这,万念俱灰。

  我默默地穿起衣服,挣扎着站起身,她想过来扶我,被我挡开了:“我自己来。”

  “你别闹别扭,我这房子要卖掉,这两天有人看房,我怕你因此休息不好。”她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接我过来?”我盯着她问。

  她表情凝重,却也有丝怠倦:“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谈吧。”我的态度僵硬,她的表情更僵硬:“你这是要谈的态度么。”

  我抬起头,缓了一口气才说:“不如延续上次未说完的话题?”再这样下去,怕是这颗心都要血肉模糊了,干脆长痛不如短痛吧!

  “不如说说你和红叶的话题。”她眯起眼,傲然冷视。

  “我跟红叶没什么好说的,我对她的感情只有亲人的温暖和时常的感动。”我尽量思索着措辞,生怕辞不达意造成误解。

  她看了我一响,说:“你让她心怀希望。”

  “没有!”我急不可耐地说。

  她冷笑:“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她给我的电话难道还不能证明,还是你跟她抱怨过我?”

  我气急,她怎么能这样想?!

  我气得耳朵嗡嗡的,却又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她也不再言语,眸底似燃了把火。我知道她在生气,可我的气更大!

  终于,我找到了突破口:“压根跟红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爱的是秦玫,不是我。那还在意我跟谁在一起干嘛!”说完泪簌簌而落。

  她惊得呆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声调高了八度,她声色俱厉地质问。

  “我不是听见的,也不是看见的……”我用手覆在心的位置:“我是感受到的!在最危急的时刻,你最关心最紧张的那个人是她!不是么!”天啊,是什么东西让我的身躯肆意撕开?!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满脸的不可置信与失望:“你……”她的手微微颤抖地捂住嘴鼻:“你冤枉我!”

  看她的样子我的心忽而软了下来,可是刚才那种声嘶力竭的情绪却根本遏制不住,最后简直是声泪俱下:“我多希望是冤枉你……可我自己都骗不了我自己啊。”